五感越發靈敏,甚至翰海天音最外圍的奇花異草呼吸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徽音自水中站起來,這五行湖繞了靈樹一週,依照五行相生的順序分佈,寬度雖有十米左右,可深度僅有一米五六,只因五行元素太過濃厚,是以無法養育些水生的植物、動物,但是對於她而言,實在是極好的地方。
就着湖水清洗,徽音能感覺到湖水中的五行元素在慢慢滲入她肌膚,她查看了一下,發現丹田內靈氣成流質狀,分明是築基成功了,不過還需花些功夫穩固修爲,這倒是簡單的事。
“恭喜你築基成功。”器靈聲音帶笑,向湖水中的女子祝賀道。
“謝謝,若沒有你幫忙,恐怕還要多費些周折。”徽音使力輕輕一躍,竟比從前更輕更快地落到了湖邊。破敗的衣衫溼嗒嗒地貼在她身上,青絲尚流着水散在身前背後,那曼妙的身姿一時有些難以遮掩。
由於築基的關係,此處濃郁成粘質的靈氣稀薄了許多,靈氣流動引起了微弱的風,器靈瞧着一陣風來,帶走了湖邊女子臉上滑落的水珠,此刻才發現,那張本就出色的容顏,越發美麗絕倫了許多,肌膚水澤瑩潤,脣色粉嫩動人,五官看似未變,偏又精緻了幾分,即使是那雙依舊寧默的眼眸,亦憑添了一種純冽剔透的靈秀,更不用說如詩如畫的眉宇,變得何等卓爾不凡了。
“徽音,你最好照照鏡子。”器靈好心提醒,“還有,別忘了穩固修爲!”
背後的話音未落,那道纖細的身影幾個閃身,卻不見了蹤跡,速度又是快了很多。
自開始修煉《問道訣》,徽音就能憑藉須彌境到達大清的任何地方,再不似剛繼承須彌境時那般,只能去以前去過的地方了。
冬日裡的崑崙山白雪封頂,還有寒風肆虐,而今日卻有些不同,那連綿的山脈中,三抹殘影纏鬥在一起,陣陣靈光耀目而現,隱約可見金、粉、微藍三種光暈交錯相擊,時不時引起空氣的扭曲震動。
徽音築基成功後,發現僅僅花了月之淚裡幾年的時間,和現實時間一比,根本沒過了多久。於是她穩固了修爲後,便遵從約定,和菩提、雪苑來崑崙山鬥法了。
他們都是鬥法菜鳥,所以只是以靈氣切磋,外加些小的法訣,這些三人都會,因此比得不過是熟練程度和反映速度。
近乎白的藍色靈光大盛,菩提和雪苑被迫後退躍開,落到了一座雪山頂上。而另一邊的徽音亦優美着地,一身冰蠶絲質地的衣裙悠然垂落,山顛狂吼的寒風彷彿半點也影響不到她,那裙帶飛揚間的飄逸模樣,宛如仙人臨世一般。
“菩提,雪苑,使劍咱們都熟,既然小法術難分勝負,不如以靈氣化作劍氣再比一場,看看咱們靈力控制得如何。”徽音以傳音之法,這樣對遙遠山顛那邊說道。
清逸恍若流雲的男子與旁邊容貌絕豔的女子相視一眼,同樣傳音作答,同意了這個提議。
山顛雪域上空再度氣流紊亂,三色劍氣道道而出,極快地相交撞擊,頓時,迥異的三種靈力突然出現又緩緩散去,無形的靈氣化作有形,或攻擊或防守,雖然未含半點殺氣,可到底是力量的較量,這一片的空中因此短暫地形成數個靈氣漩渦,有大有小,某個片刻還引起了空間的些微扭曲。
這次鬥法,菩提和雪苑兩人對陣徽音一個,居然沒能分出勝負。
菩提和雪苑自然是鬱悶無比了,他們欠缺的是經驗和技巧,甚至還有敏銳程度,像這樣不用任何憑藉,單論自身靈氣的鬥法,他們使盡手段也沒能佔到便宜,小法術不相上下,劍氣比試更是難以抗衡,委實是個打擊。
徽音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她知道,這種不使用靈器、法寶的比試,她佔便宜的僅僅是本身就有的古武、打鬥功底,不管是凡人還是修仙者,說白了都是在打架,總是有些異曲同工之處的。另外,築基的成功、修爲的穩定也是她能和兩個妖修幾近勢均力敵的重要因素,可見,鬥法中技巧、手段雖然不可或缺,修爲的高低纔是一切可能的前提。
康熙四十一年的年節,徽音稱病沒有進宮,只讓谷嬤嬤帶着已經能走穩的顏顏,隨胤禛夫妻倆去了,她本就不耐煩這些事,築基前心境有所感悟,意識到求道之人應率性所致、隨心而爲的處世態度,如此一來,她就更不耐煩這些敷衍以對的場景了。
莫璃當然樂意和徽音一起度過新年,所以,比起諸事纏身的胤禛夫妻倆,她們二人的新年可是過得有滋有味。覺得冷了窩在屋裡聊天品茶,有興致了從無涯居里抱出國際象棋殺幾盤,沒心情了喝點須彌境出產的果酒,情趣上來了坐到後院的石桌邊對月聽竹,反正帶着恆溫珠子,正月的天根本算不得什麼。
以至於,胤禛知道徽音年過得這麼舒服的時候,心理極度不平衡地在十五過後找上門來,莫名其妙地問起了天花的防治措施,愣是煩了她好些天。
陰沉沉的天,奴才們都被遣走了,臥房裡的書案上,兩個人頭碰頭湊在一起研究着什麼。
清潤的女子嗓音有些不耐煩地響起,桌子被手指點的咚咚響,顯然已徘徊在了暴躁的邊緣:“不就這麼回事嘛,天花和牛痘的抗原具有同等屬性,而牛痘比起天花又相對溫和,先讓人感染牛痘,慢慢地,等人體自身產生了針對牛痘病毒的抗體,這樣即使再遇到天花病毒,也不會造成什麼傷害了,我都解釋這麼多遍了,你怎麼還聽不懂啊?”
胤禛默然看着紙上寫明的用牛痘防治天花的詳細說明,其實這個東西他聽到第二遍的時候就明白了,回頭交給太醫院琢磨便成了,只不過瞧着自家側夫人雖然不耐,卻仍一遍遍解釋給他聽的樣子,頓覺得心裡關於過年的某些不平情緒消散了不少。
“Ok,我換一種說法,你接受的教育水平和我不一樣,我換一種說法來解釋這問題。”徽音發現旁邊的男人還是盯着紙上的東西不說話,深呼吸強忍住罵人的衝動,告訴自己不能和老古董計較,儘量用古代人能理解的詞語,“這麼說吧,天花和牛痘具有的毒素性質差不多,而牛痘的毒素對人來說是可以承受的,如果取一點牛痘的毒素讓人中毒,然後人本身具有的治癒能力,就能夠產生抵抗這種毒素的……”埋首看紙的女子偏頭,觸目那張清俊的側臉時,忽然頓住了。
胤禛似有所覺,微微擡頭一望,竟是四目相對,呼吸相觸,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那雙美目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就見身邊的女子拍案站直,豎眉吼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這可怪不得我。”指形修長的手壓住桌子上的紙,黝黑的眸子裡劃過笑意,表情照舊清淡的男子直起身子,略微俯視着到他肩膀處的女子,“我沒說不明白啊!”
徽音瞳孔中幾簇火苗噌噌而燃,不過三息,她居然斂去了所有情緒,周身氣息甚至驟然消失,讓人半點都感受不到了。她如常一般悠然移步,繞過書桌走人了,只淡淡留下一句話:“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奉陪了。”
胤禛一愣,這樣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跟了上去,卻不知該說什麼。
徽音默唸清心咒,轉出屋子去後院了。她倒是從未想過,堂堂雍正帝,竟是個僞面癱,肚子裡面的壞水也不少,耍起人來理直氣壯的,連她都會中招。不過這一遭的原因,恐怕是看不慣她過年過得舒服吧,想想今日的一次戲耍和過年連着許多天的忙碌比起來,還是她比較划算,就大度地不計較這事了吧!
黑帝一看到主人,縱身跳了過來,一頭成年黑豹的一躍,乍一看還是挺驚心的。徽音摸摸蹭到身邊的大腦袋,緩緩向那幾叢栽好的竹子走去。
胤禛瞅着自家側夫人看寵物的眼神比看他時還要柔和,莫名地心中不愉,堅決不承認他連一頭黑漆漆的猛獸都不如的事實。幾步走過去,清俊的身姿立在那抹纖細的倩影之後,胤禛口吻雖平靜如常,可語氣裡略有些彆扭的試探:“徽音,你可是惱了?”
瞄中一支粗細適中的竹子,徽音上前就要折下來,聽到這話,她回頭定定看了站在那的男子一會兒,認真思考了片刻答:“談不上惱不惱,不過我不喜歡有人用這種方式來褻瀆知識。”
胤禛一震,只覺得心中柔軟了一分,薄脣小小地勾起個弧度,他說,語調很寧和:“徽音,很多事只有你開口說了,我才能瞭解,不然我們之間的信任,恐怕只能有那麼一點,你可明白?”
嗯?徽音瞅了他一眼,什麼也沒有表示,沒有回答,沒有神情變化,甚至連眸光都沒有波動。
胤禛暗歎了口氣,墨玉般的眸子裡劃過種種複雜的情緒,最終還是淹沒到了眼底深處。良久,他面色清淡,目光些微柔和地問:“下個月,皇阿瑪要去五臺山,你可要同去?”
“你又要扈從?”徽音隨口一問,手中搗弄着折下來的竹子,如果是在須彌境,只要念力就可以了,她怎麼會突然想起在外面弄這個呢?
“嗯,太子爺和十三弟也去。”胤禛回答,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板而微含磁性。
不過他叫的這聲“太子爺”就有些奇怪了,明明知道那個“爺爺論”是出自誰的口,還這麼說,難道也是有這層意思不成?
徽音擡頭瞥了眼練站功的男子,略有所悟地道:“你去也正常,五臺山嗎,正好對你的胃口。”她忽地想到了什麼,不禁頗有深意地開口,“你這般的情況……還敢去見那些和尚道士,不怕……”
胤禛身形微頓,視線似驚又疑地停在擺弄竹子的人身上:“難道還會……”
“開玩笑的啦。”徽音笑着揮揮手,“你常常抱顏顏吧,如今靈魂的融合度已到九成了,和常人沒什麼差別,況且那些和尚道士的,也沒有看出什麼的本事。”
胤禛放心了,剛要說話,卻被一句喃喃自語給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