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今天居然遇到這樣的奇人?”錢靈犀聽姐姐說起趕集的經歷,對那位竇姓老闆是佩服不已。其實自家跟他做生意,算不上吃虧,只是被人家巧妙利用,藉着三家一起買東西,在份量上的優勢,佔了些便宜而已。
錢綵鳳被妹妹這麼一解釋,總算明白自己覺得不舒服的原因在哪裡了,“我就說嘛!那位大叔雖是好人,可也沒有無緣無故幫咱們的,原來還有這樣一層用意。要不是你說,幾乎給他矇混了過去!早知道這樣,那些芝麻無論如何不應該這麼便宜賣給他,起碼要按實價收才行。”
錢靈犀大力安撫,“姐姐你們能賣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要是拆開來賣,費時間不說,到最後賣不完還是一樣要降價的,不如一次賣了,省了多少麻煩?再說,咱們跟着他買東西,也省了不少錢,整個算下來,還算可以的啦。”
錢綵鳳心裡這纔好過點,卻又有些疑惑,“你這小妮子,什麼時候知道這些道理?”
錢靈犀乾笑兩聲,溜鬚拍馬,“這都是跟你學的呀!姐姐聰明伶俐,妹妹當然也不能丟你的臉纔是。”
錢綵鳳得意了,正打算伸手拍拍錢靈犀的頭,勉勵幾句,聽屋外有人叫門了。
“靈丫,靈丫在麼?”
咦?還有人找我?錢靈犀跑了出去,卻見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房亮哥哥,你來啦,進屋坐吧。”
見她出來,房亮卻又很有一點不好意思,“我不坐了,你跟我出來一下。”
他勾了勾手指頭,想把錢靈犀往旁邊領。錢綵鳳在後面拈酸吃醋的道,“房亮,你這是要幹什麼?”
房亮那小臉唰地一下就紅了,錢靈犀回頭瞪了一眼,“姐姐真是的,討厭!”
見小短腿邁過高高的門檻,跟着房亮跑了。錢綵鳳忍笑在後面嚷,“真是女大不中留!”
嘁,我才幾歲呀,難道就不能有一點男女之間純潔的友誼嗎?錢靈犀扭頭又瞪了她一眼,“你比我還老呢,留你才成仇!哎喲!”
她只顧說話,沒注意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了,幸好房亮回身扶了她的一把,才避免了狗啃屎的命運。
“沒事吧?”
“沒事,房亮哥哥,你找我幹嘛?”
房亮赧顏笑了笑,先提起一捆壓得緊緊實實的野菜,“這是給你喂兔子的。”
錢靈犀頓時被勾起傷心事了,“小兔子沒了,謝謝你,房亮哥哥,你帶回去喂**。”
啊?房亮有點詫異,見錢靈犀不太想提,他也就懂事的不再問了,從懷裡又掏出個還熱乎着的油紙包,“這是我今天趕集時買的,給你。”
錢靈犀抽抽鼻子,已經聞得一股甜香襲來,再打開這油紙包,看着那一包巴掌大的淺黃色灑白霜的東西,驚喜得兩眼放光,“糖飴!”
這是目前這古代常見的糖果,上一輩子錢靈犀做小姐的時候,家人也時常買了哄她,只是在這鄉下,卻是個稀罕物件。
迫不及待的撿起紙包裡的一小塊糖屑放進嘴裡,那甜蜜的滋味讓錢靈犀美得都想冒泡泡了。噝噝,吸一大口口水,她幸福的兩隻圓眼睛都眯起來了,活象貪吃的小貓。
房亮偷偷嚥了咽口水,“好吃吧?”
嗯嗯!錢靈犀大力點頭,“房亮哥哥,你真的給我嗎?這很貴吧?”
錢靈犀還沒有喪失理智,她知道對於鄉下孩子來說,這樣一塊飴糖意味着什麼,也許房亮這一年也就只能得到這麼一塊糖了。
“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果然,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房亮還是提出了要求,“只是你聽了,可不許笑我。”
“說!只要幫得上忙,我一定幫你!”錢靈犀有糖在手,極是爽快。
房亮撓了撓頭,這才吞吞吐吐的道,“其實吧,你從前見我去山上採藥,是想攢幾個錢,看能不能有機會上學,識幾個字。”
原來不是娶小媳婦呀!小夥子還挺有上進心的,錢靈犀又拈了點糖屑到嘴裡,基本猜到他所求何事了。
見她只顧着吃,房亮又忙忙解釋,“我可沒你們錢家孩子那麼大造化,只是不想一個大字不識,給人笑話罷了。可我今兒到集市上賣了草藥,去打聽了才知道,原來請個先生那麼貴,我那點錢是遠遠不夠的。”
他的表情有些失落,“就算我攢夠了錢,還得每日到鎮上讀書。可你也知道,我是家裡老大,每天劈柴挑水不說,還得幫着幹農活,怎麼可能跑那麼遠?”
錢靈犀問,“所以你就想上我們錢家學堂讀書?”
“不是不是!”房亮連連擺手,“我連你們家親戚都不算,哪有那造化?我不過是想着,你過了年就該上學了吧?到時……到時你要是不嫌棄我笨的話,就教我識幾個字行麼?我以後只要攢下錢了,都給你買糖!”
這小子不笨,很快就抓住重點了。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你要是想學,現在都可以開始。”這個不是錢靈犀吹,她活了三輩子,頭一輩子剛走出校門踏上社會就掛了,二輩子剛走出家門嫁作人婦就沒了,所受的新舊兩套學前教育是極其紮實的,教一個鄉下的小屁孩絕對不成問題。
房亮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欣喜若狂,“那咱們可說好了,不許反悔!”
“拉勾上吊,誰反悔誰是小狗!”
“行!”房亮伸出略有些粗糙的手指頭,勾住她嫩嫩的小手指,“咱們這就一言爲定,不過你可不許告訴別人,免得別人笑話我。”
喲,小夥子還挺害羞。錢靈犀賊笑兮兮的拍拍小帥哥,老神在在的答應了。
房亮心滿意足的走了,錢靈犀也滿懷喜悅的捧着糖進了屋,“姐,快來,有糖吃嘍!”
她雖然好吃了點,但絕不是吃獨食的自私鬼。
“呀!真的!”錢綵鳳也驚喜了,不過卻先問了一句,“誰給的?可不能隨便占人家便宜。”
“放心吧,房亮哥哥給的。我們關係好着呢!”
“一塊糖就把你收買的,瞧這眼皮子淺的!”
“給我給我,我要吃糖!”錢揚武已經按捺不住,跳着腳來要了。
“別搶,還沒切呢!”錢綵鳳一面笑,一面拿刀把糖敲成幾塊,先堵住錢揚武的嘴,再和妹妹一人一塊,又把剩下的全敲開,捧到後院孝敬錢揚威和林氏了。
錢揚威皺眉問爲什麼房亮會這麼好,錢靈犀得意的腦袋一揚,“這是秘密!”
“揚威吃吧,沒事兒。”林氏含笑拈了一塊最小的糖意思意思,卻不忘告誡女兒,“偶爾吃他一塊糖不算什麼,過年你也拿些東西給他就完了。但女孩子可不能老吃人東西,會被人佔便宜的!”
知道知道!錢靈犀美美的吃完嘴裡的,又想去拿,卻給錢綵鳳那鐵公雞包起來了,“今兒沒了,明兒再吃。”
這什麼世道?明明是我的糖,怎麼歸她做主了?錢靈犀滿臉悲憤,又開始覺得姐姐面目可憎了。
吵吵鬧鬧,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等到天黑,還沒錢文佑的影子。林氏有些着急了,到門口看了許多回,不住唸叨,“跑哪兒去了?”
“也許人家留他,正喝酒吃肉也不一定呢。”錢靈犀沒好氣的說了句怪話,又開始催,“娘,吃飯吧,我好餓。”
“行了行了,鳳兒去端飯。不回來拉倒!”林氏自己也抱怨了一句,過來吃飯了。
一家子剛坐下吃了沒兩口,卻忽見隔壁的七嬸徐氏也不拍門,氣喘吁吁的徑直闖了進來,“不好了,四嫂,你家四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