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邊的小女娃一臉奇恥大辱,怒氣騰騰手舞足蹈地拼命掙扎。相較而言,右手邊的小男娃乖得異乎尋常,垂着腦袋面無表情,時不時瞅一瞅旁邊的小女娃,默不作聲。
雖然此地是人家的地盤,但司瀾兒壓根沒打算收手,反而琢磨着應該如何整治這兩個小壞蛋。傳說中王府下人聞風喪膽的混世小魔王,瞧瞧自己無辜被整兩回,司瀾兒相對有所經驗,手上動作看似不經意,實則抓得很緊。她雖是個姑娘家,好歹也是練家子,抓個小鬼頭輕而易舉。只是這兩個孩子好歹是王府裡頭的主人,自己是個賓客,如若放人,她心有不甘,不放人嘛……
司瀾兒雙眼一眯,愣是擠出一絲危險的光芒。女娃兒被她那一絲危險震懾,想必從前可沒人敢這麼對待她倆,頓時大吼:“大膽!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司瀾兒懶懶地掃了她一眼,呵呵道:“我還真不知道。”
小女娃憋紅了臉,氣鼓鼓的:“我可是郡主,這裡是我家,你竟敢對我無禮!信不信本郡主賜你死罪?你若識相便乖乖鬆手,否則要你好看!”
司瀾兒詭異地勾脣,衝她撒潑的脾性,就算剛剛一時心軟想放手,如今也絕計不能輕易放。
“死罪?”她哂笑道,“那你又知姑娘我何人?告訴你吧,姑娘我乃坊間聞名的懲惡女俠,來無影去無蹤,天王老子誰也奈何不了,最恨那些以權謀私、仗勢欺人狐假虎威的霸道行徑。別以爲你還小我就會饒過你,從小就養出這種臭脾性,本姑娘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懲戒你們!”
司瀾兒陰惻惻地笑意加一派義正辭嚴顯然把小女娃給嚇嗆了。她雖然以前經常得罪人,但誰也沒跟她們這種小孩子計較,而真正想害她們的人也早已被她們父王給杜絕在外,況且這裡是王府,她萬萬沒有想到竟有人真敢在王府裡犯事。這什麼懲惡女俠,聽都沒聽過,不過她們不常出府,說不定這最近突然冒出來的劫富濟貧型的坊間人物,最喜歡打她們這種高官富戶、天潢貴胄的主意。
小女娃冷抽一口氣,想必自己夜路走多終於撞鬼了,氣勢明顯弱了許多,但她逞能慣了,就算落在他人手中,也絲毫不減倨傲之氣,只是畢竟還小,舉止神神完全暴露了她驚恐的內心,“你、你想幹什麼?”小女娃粉撲撲的臉蛋掛着紅通通的眼眶,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再打轉,偏偏倔強地強忍着,不肯讓它掉下來。
“聽說城東有家紅布坊有個老奶奶,最喜歡織布,還喜歡磨皮塗彩繪。我還聽說她原來是江湖消失多年的扒皮老妖婆,專喜歡扒粉嫩脆的娃娃的皮。反正你們這麼不聽話,姑娘我就將你們送給她,也好讓她替我繪張漂亮的圖畫,改日掛到自家門口,讓人鑑賞鑑賞。”
司瀾兒說完,一手拖一個往回走。
小女娃嚇得臉色發白,委屈害怕地望着地面,要不是她覺得好玩非要綿綿陪她出來,要不是自己不聽話,說不定現在還好好地在學堂裡,現在也就不會遇上這個人。萬一,她是說萬一,萬一這個惡婆子當真膽敢做出什麼傷害綿綿的事,打死她也不會原諒自己。小女娃一咬牙,自以爲沒人發現地溜了小男娃一眼,悄悄地附耳對他說:“綿綿,待會我想辦法引開這惡婆子,你趁機趕緊逃出去找父王。”
司瀾兒背過臉,簡直哭笑不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自以爲說話聲音小,孰不知人家練家子耳力比普通人好上許多,這點悄悄話自然全部聽進去了。
喚‘綿綿’的小男娃猶豫地看了小女娃一眼,堅定地猛搖頭。小女娃見了一急,張手就往綿綿腦袋拍去,惡聲道:“你敢不聽我的話!”
司瀾兒忍不住偷瞄兩個孩子的互動。雖然兩張小臉長得一模一樣,但神態差距太明顯了,男娃平時定是被女娃欺負慣了,被女娃沒輕沒重地一抽,抿着脣也不吭聲。
司瀾兒見他那小模小樣怪可憐兮,暗道女孩子家家這麼粗暴,這溫逸琦該不會平時只顧着泡妞壓根沒多管教這兩小娃兒吧?心裡頓時給溫逸琦記上一筆。
只是小女娃雖粗魯,眼底閃着滿滿的不安,落在男娃身上滿滿是維護,倒是讓司瀾兒有些另眼相看。
軟軟打有意識以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金枝玉葉嬌貴無比,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她心頭
壓着滿滿的怒氣,奈何形勢比人強,她憋了一肚子的火,又擔心眼前這惡婆子使陰招,一想到方纔這惡婆子說的扒皮老妖婆,軟軟頓時渾身一哆嗦,更覺悲憤交加。
做夢也沒想到,她竟會有這麼一天!
軟軟一陣鬧騰,見眼前的‘惡婆子’無動於衷,心裡開始後怕。她原想好歹還在王府裡,這人若是不知好歹,總歸翻不出她父王的手掌心。可怪就怪在這一路竟沒遇到半個人,沒道理!平時走兩步就會遇見人,害她們每逢逃脫都跟躲貓貓似的!
軟軟如走馬觀燈般回想自己平日裡趾高氣揚囂張跋扈的神態,說不定他們心裡巴不得她跟綿綿被人拐走,拐得越遠越好,心裡又氣又恨,原本膽大包天無所畏懼的軟軟又有些驚懼和害怕,委屈的小嘴巴噘得老高,淚珠子在眼眶裡轉得幾乎要掉出來了。
綿綿始終面無表情,一路眼巴巴地盯着軟軟的反應,見她紅着眼睛淚珠子要掉不掉,小嘴巴一合,嘴脣一抿,扒住司瀾兒的手往嘴裡一塞,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司瀾兒沒想到突然來這一遭,吃痛地叫了起來,本能地鬆開揪着軟軟的手,抵在綿綿的腦袋上,想要制止綿綿。
綿綿死死地咬住,吱吱唔唔地沒有鬆牙,衝軟軟一叫:“快跑……”
軟軟沒見過綿綿這麼兇悍的模樣,頓時有些嚇傻了,見司瀾兒全副心思應付綿綿,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搬救兵。雖然軟軟當下腿腳有些發軟,但一想到綿綿爲了自己的壯舉,立刻爬起身往外衝。
司瀾兒被咬得吃疼,綿綿又是用了死力去咬,頓時受不了了,明白自己玩大了,又是哀又是求地讓綿綿放手:“小祖宗啊……我手要廢了,你能別再咬嗎?我的肉不好吃的……”她想甩掉綿綿,可見他半大的孩子,既不敢用力又不敢使勁,欲哭無淚。
綿綿口黑咻口黑咻地喘着粗氣瞪着眼,兩人無言對視,司瀾兒眨巴眼睛表示誠意,綿綿同樣眨巴眼睛,但半點鬆口的意思也沒有。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尖叫,隨即傳來撲通一聲。
司瀾兒與綿綿面面相覷,綿綿總算鬆牙,司瀾兒見機抽回手,拎着綿綿狂奔過去,來到一片大池塘,竟見軟軟撲騰在水中直呼救命。
“軟軟……”此情此景,綿綿急紅了眼,不管不顧想要跳水救人。
司瀾兒放下綿綿,瞬息之間一躍跳下了水。儘管已經暖春,但這季節裡池塘水仍舊冰涼非常,軟軟哭糊了眼,張大嘴巴吐吞着水,有些承受不住地掙扎着。司瀾兒遊了過去,直接攬住她的腰,把她託上水面。軟軟下意識地抓緊能夠依靠的東西,趴在司瀾兒的肩上咳嗽。
司瀾兒按住軟軟亂動的手腳,環望一圈,朝幾米外池塘的停步階游去。她好不容易把軟軟給託上岸,追隨而來的綿綿趕緊把軟軟拉上來,司瀾兒這才慢慢爬了上岸。
總算解除危機的司瀾兒擰着衣服望向一旁抱成一團嚎啕大哭的兩個孩子,她細細打量軟軟的臉色,除了凍得有些發青,還有些後知後覺地驚恐,從哭聲可以辯得中氣十足,應該沒什麼事。
冷風一吹,司瀾兒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軟軟更是直接瑟縮在綿綿懷裡顫抖。司瀾兒無法,只好走過去拉住兩人:“來,我帶你回去換衣服。”
自司瀾兒將軟軟救起,綿綿已經不再像剛纔那麼戒備,對她的態度也有了轉變,敵意降低不少。軟軟一臉病怏怏,經方纔一事,她已經沒有心情再與司瀾兒鬧騰,也因爲被司瀾兒從水裡救起,下意識有些依賴這個方纔伸手救她的人。當司瀾兒伸手要接過她時,她也沒有反抗,頭一偏倒在她的懷裡。
雖然這兩孩子總算不再鬧騰讓司瀾兒鬆一口氣,但接踵而來的問題讓司瀾兒敏感地擰起眉頭。
發生這麼大的事,軟軟這麼大聲的叫喚,這王府再大,也不可能連半個下人也沒有罷?
司瀾兒懷着疑惑,一邊抱着軟軟,一邊牽着綿綿往回走。
司瀾兒本不識路,軟軟萎靡不振,只有綿綿有一下沒一下地指路,卻怎麼走也走不對。司瀾兒又不記得當時林韓和溫逸琦住在的院子在哪裡,只得先跟着綿綿回他們的院子去。
接近她們的院子時,附近總算見到一些走動的侍女
。當有人見到渾身溼透的司瀾兒跟着綿綿走過來時,還以爲是軟軟綿綿兩個活寶又捉弄了誰。
直到她們看清縮在司瀾兒懷裡的軟軟以後,當下變了臉色,紛紛圍了上來。
“這是怎麼回事?”
“小主子怎麼變成這樣?”
“快叫御醫!”
被驚恐的侍女團團圍住,七嘴八舌鬧哄哄,司瀾兒終於被纏得不耐煩了,差點沒把這些人全部揍暈,虧得她忍了下來,催促她們趕緊去給孩子換衣服。侍女們當下簇擁着軟軟和綿綿進內間換衣服,等人都走了,外間只留下司瀾兒一個人,她這才尋了一張凳子坐着等。
綠茵先從內間出來,她是這裡頭的管事侍婢,相較底下的姑娘要鎮定些。見到司瀾兒獨自坐在外間,頓覺失了待客之道,又見司瀾兒同樣一身溼淋淋,心裡大抵猜到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連忙拉着司瀾兒換一身衣服。
這府上女人不少,大抵也就分兩種人,一種是主子,一種是下人。司瀾兒貴爲賓客,自然不能讓她穿婢女的衣服,綠茵喚人取了套裙裳給司瀾兒換上。
如今京城流行的姑娘家服飾,與江湖俠士的裝扮自然不同,司瀾兒剛剛換上,一走出來,整個人就像是貴富人家的閨女,恬靜溫惋,半點瞧不出江湖氣息。
正巧,司瀾兒換好衣裳沒多久,溫逸琦和林韓匆匆趕來。
聽聞軟軟落水,溫逸琦的臉色有些凝重,只是與綠茵交頭接耳地說些什麼,綠茵點了點頭,自行欠身退下。林韓見司瀾兒出來,眼色一亮,忙不孰地湊過來:“小師妹,怎麼一回事?”
被他這麼一問,司瀾兒也不知應該從何說起。難道要她告訴他們方纔她惡整了兩個臭小鬼,結果把人嚇跑不小心掉到水裡嗎?那麼說的她會不會立刻被王府的人羣起夾攻啊?
司瀾兒嚴肅地埋頭苦思,到底該怎麼解釋。這邊溫逸琦跟綠茵說完話走了過來,臉上已經不再陰沉沉,而是和顏悅色地詢問道:“聽說你救我家孩子時也落水了,如今身體還好,可有受傷?”
司瀾兒微愣,連忙搖頭,她見溫逸琦不像是來興師問罪,於是壯着膽問:“兩個孩子沒事吧?”
“嗯,軟軟有些着涼,御醫說並沒什麼大問題。兩個孩子都只是受了點驚嚇,不礙事。”溫逸琦淡淡地說着,面上浮現一絲猶豫之色。
司瀾兒見他似乎有話要說,心中瞭然。當時發生事情,現場除了兩個孩子也就只有自己,不問她還能問誰?只是知歸知,她可並不打算主動招供:“咳,王爺有話不妨直說。”
溫逸琦見司瀾兒面露尷尬,又佯裝鎮定,不覺好笑,倒也不再見外,溫言道:“實在有愧,此事實是連累了你。所幸你沒事,否則我可真不知如何與阿韓交待。”說罷,溫逸琦還不忘俏皮地衝她眨眨眼。
“……”她可以看成他在向她拋媚眼嗎?
林韓摸摸司瀾兒的腦袋,籲一口氣:“怎麼突然就冒出這種事來,還好你沒事,不然回去我可不知怎麼向琳琳交待。”
司瀾兒沒有將心底的疑慮說出來,聽溫逸琦一派輕鬆,又似乎話中有話,想必這王府裡確實有些什麼不便向外人道之的事情,她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只是思及那對龍鳳胎年紀還這麼小,司瀾兒又覺得心有不忍,忍不住對溫逸琦道:“溫王爺或許日理萬機,但孩子畢竟是孩子,需要大人的保護,王爺可以覺得無關緊要,但他們是您的孩子,是您的責任,希望您多擔待些。”雖說外面謠傳這位王爺對兩個孩子寵溺有佳,但父母的寵溺並非就是真正的關心。司瀾兒微蹙微頭看向溫逸琦……多的是年輕的父母把孩子當寵物養,這王爺實在太過吊兒郎當的兒戲,是否能夠真正教好孩子,又是另一回事。
溫逸琦眉頭輕挑,司瀾兒這番話並不隱晦,顯而易見直指他這當父親的失職,他沒有生氣,只是笑笑,仿若無事。
對他這種態度,司瀾兒心有不滿,卻也知道他人家務事不該多管,忍着氣不再提點。
拉着林韓表示想要回家。
林韓自知理虧,想他不過帶司瀾兒出來散散心,哪知竟會遇到這種事情,好歹沒出什麼狀況,當下也不多留,向溫逸琦告辭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