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時維醒來的時候,還沒意識到今夕何夕,腦子裡一片空白,直到看到那粗糙的洞穴和熟悉的躍動火焰,記憶才一點點復甦。
臉色因爲屈辱和羞恥而變得通紅,衣服已經全部穿好,就連那條腰帶,都老老實實的系在腰間,葉時維咬着牙起身,不意外的發現正在洞穴口背對自己的身影。
——蕭煜。
身體一片清爽,並沒有因爲某件事而產生什麼不適,反而因爲修爲的突破更神清氣爽了幾分,又盯着那個背影看了一會,葉時維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諷。
修者耳目靈敏,自己醒來對方肯定早就聽到了,裝的跟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做過似的,何必?
“你醒了。”
眼前投下一片暗影,葉時維眼角向上挑了挑,點點頭,說了句“嗯”。
蕭煜的嘴脣嗡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是那神色卻是艱澀不已,最終,只是說了句,“謝謝你”。
葉時維嘴角勾起一抹笑,暗含嘲諷,“爲了我自己而已。”
是的,一切都只是爲了自己而已。
葉時維眯了眯眼睛,那情緒暗藏在眼神裡,叫人看不清。
“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
蕭煜語氣誠懇,葉時維冷冷掃了一眼,沒再出聲。
洞穴裡恢復了磨人的寂靜,兩個人各有心事,偶爾目光觸及對方,卻也是立即移開,許久,葉時維纔開口出聲。
“你的傷已經全部都好了吧,”葉時維停頓了一下,“包括孽龍血。”
蕭煜看了眼葉時維,“已經全部好了。”
“那就好,”葉時維背靠牆壁,“別忘了你的心魔誓。”
“不會忘的。”蕭煜的語氣很堅定,葉時維卻低下頭,並未看他。
外面的天色已經由昏暗變得大亮,遠處的天空在紅色火焰的映襯下宛如霞光,葉時維看了眼洞穴外的場景,對着蕭煜一努嘴,“天亮了,該走了。”
“好。”蕭煜答應一句,就轉身向洞穴外走去,可是卻在洞穴的開口那裡停了下來。
“怎麼?”葉時維皺了皺眉。
蕭煜彎下挺直的背脊,蹲了下來,葉時維正在不明所以中,卻聽到蕭煜的聲音。
“上來吧,我揹你。”
葉時維咬住下脣,看着伏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嘴角溢出一抹苦澀,心裡卻是不知道是怒氣還是委屈上涌,深吸口氣,將那不知名的情緒壓下。
自己,終究是要和對方兩清的。
“不必了。”
蕭煜轉身,有些怔,“沒事的,你之前還揹我那麼久……”
可是蕭煜還沒說完就被葉時維大聲打斷,“我說不用了你沒聽見啊!”
葉時維的語氣惡劣之極,蕭煜眨眨眼睛,終究還是沒說出什麼來刺激對方,只是默默地走出去,手腳並用的爬上罪崖。
葉時維說出口的那一刻就後悔了,自己怎麼這麼沉不住氣,還好對方沒再說話……也沒讓他太過難堪。
等葉時維出去的時候,蕭煜已經爬了十丈,葉時維不再猶豫,也順着對方的腳步開始爬了起來。
這次兩個人的速度都很快,一個修爲大增,一個再無後患,紅色的虛幻火焰再也造不成半點的傷害,兩個人只花了一天就到了紅色火焰的盡頭。
天色已暗,蕭煜在巖壁上又鑿出一個小平臺,兩個人坐在上面休息了一晚,一夜無言後,再次踏上了前路。
罪崖不愧是魔門最殘酷的流放地,怪不得千百年來能從罪崖出去的人寥寥無幾,有個對罪孽極爲敏感的紅蓮業火,就能將那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刷下來,更何況又有幾個人能討得孽龍的歡心讓對方親自來送呢?
葉時維若不是吃了那朵千罪花,最後的結果還真是禍福難料。
作爲一個修士,誰沒殺過幾只靈獸?而在這天道循環中,這也是罪孽,若是真有人能逃得出來,想必也只有那些佛門的高徒了。
而在這紅蓮業火之後,最後的一千丈罪崖中,果然也不是什麼良善之地,在身邊的場景突然被轉移後,葉時維就意識到這個問題。
怪不得蕭煜爬了幾步後不走了,他之前還以爲在等他,原來是出了問題。
看着周圍陌生的場景,大紅色的房間,上方一個大大的雙喜字,以及熟悉的峰主和高座之上的師傅,都讓他極爲的詫異,葉時維的眉頭皺起,看向旁邊,正是穿着同樣紅衣的蕭煜。
怎麼回事?
葉時維運起功法,發現自己深厚的修爲居然涓滴不剩,心裡一慌,隨後鎮定下來,這一定是幻境。
“一拜天地~”
葉時維嘴角一抽,看着旁邊正在充作司儀的掌門,一時無語,堂堂掌門做這個……
可是他還來不及在心裡吐槽完畢,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傳來,他的腰就隨着掌門的聲音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腰再次彎了下去,手裡還被上面師傅旁邊黑紅黑紅衣服的人塞了個金娃娃。
“夫妻對拜~”
狠狠地撞了一下旁邊蕭煜的頭,看着額頭的那抹紅,葉時維算是撒了把邪火,但是當被衆人笑着簇擁進洞房的時候,卻還是摸不着頭腦。
這幻境到底要幹嘛?
等到衆人笑鬧完畢,新房內也恢復了安靜,葉時維看着旁邊的蕭煜,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終於能說話了。
“喂,蕭煜?”
旁邊人繾綣一笑,“子時,你該喚我夫君了。”
葉時維噁心的差點沒把胃吐出來,也由此確定,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蕭煜。
應該是幻境產生的人吧,葉時維心想。
在新房裡轉了轉,桌子上擺着一個酒壺兩個酒杯,牀上全都是花生桂圓蓮子什麼的,還有個小籃子,裡面裝着一把剪子。
蕭煜看到葉時維看向剪子,寵溺的一笑,“那是用來剪結髮的。”
葉時維抽了抽嘴角,將剪子拿了起來,向着蕭煜走了過去。
“子時,能娶到你真高興。”
蕭煜說着,將兩人的髮絲纏在一起,打了個永結同心的結,葉時維笑了笑,拿着剪刀伸了出去,就在要碰到那結髮絲的時候,卻突兀的轉了個彎,捅在了蕭煜的身上。
“子時……你……”蕭煜口中溢出鮮血,滿眼的不可置信。
葉時維笑了笑,將那結在一起的頭髮剪斷,比了箇中指,“傻x!”
蕭煜在不解中閉上眼睛,嚥下最後一口氣,與此同時身邊的環境也扭曲起來,葉時維只覺得一片天旋地轉後,他就再次回到了罪崖之上。
看到身邊熟悉的環境,葉時維鬆了口氣,而擡眼向上望去的時候,卻見蕭煜還一動不動的趴在原地。
剛想動,卻發現自己的手中似乎握了什麼東西,當看到那面目清晰的娃娃時,葉時維心裡吃了一驚,只不過這娃娃不是金子的,而是木頭的。
但是現在也不是探究娃娃的時候,蕭煜還在幻境裡呢,葉時維將東西揣在懷裡,手腳並用的爬上去,捅了捅蕭煜的身體,沒反應,葉時維皺眉,靈力搭在腕上,也輸不進去,無奈之下,只能再次以口封脣,一股靈氣渡了過去,當看到蕭煜眼睛上的睫毛動了下時,立刻移開自己的口。
蕭煜醒了。
蕭煜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夢中自己正在和子時成親,上方坐着師傅和一個仙姿飄渺的人,那個給了自己一柄金色的小劍,自己和子時一起進了洞房,嘴裡不受控制的說了許多話,眼看着就要變成結髮夫夫了,那個人卻給了自己一剪刀(……),身體在那個時候恢復了控制權,摸着懷中的金色小劍,本來想給那個子時一劍的,但是看着那熟悉的神色還是沒有動手。
然後自己就死了,意識沉入黑暗之中,直到溫潤的氣息從口中流向四肢,身體才漸漸回暖。
“子時?”蕭煜的聲音帶着喑啞。
“你在幻境裡看到了什麼?”葉時維皺着眉頭問,這個很重要,他總覺得幻境似乎不對勁。
“我看到自己和你成親了。”
葉時維心中一跳,成親?
“然後呢?”
“然後在結髮的時候那個子時一剪刀把我捅死了。”
“……”
葉時維的臉色忽青忽白,但是神色也凝重了許多,“我也在幻境裡,然後在新房裡結髮的時候把那個蕭煜捅死了。”
“……”這次輪到蕭煜無語。
“你剛剛死了之後是是什麼場景?”
蕭煜緩口氣,“死了之後意識一片黑,什麼都不知道,直到一股氣息流遍全身才醒過來。”
葉時維若有所思,他是陣法起家,在幻境方面雖不是專精卻也超出常人許多,從兩人知道的信息綜合來看,這個幻境很有問題。
“對了,其實我當時懷裡還有一把金劍,如果臨死拼的話……也許我們會同歸於盡。”
葉時維神色一凜,這個幻境當真陰險,如果兩人當時都在幻境裡死去,那麼他們現實中罪崖的身體也早晚會死。
“不管下次是什麼樣子,記住,一定要保證我們其中的一個人不能死。”葉時維鄭重其事的囑咐道,“如果脫離幻境,記得第一時間與另一個人以口雙修,可恢復清醒。”
蕭煜神色動了動想到剛纔的那股氣息,臉上浮上一抹紅暈,但也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兩人再次向上爬了起來,這次很快,沒有再遇到什麼幻境,正當兩人嚴肅戒備的時候,第二波幻境不期而至。
葉時維與蕭煜再次天旋地轉,到了下一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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