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肖鵬、王小亮、陳春柳都不在家裡。許穎穎也不在,染姐更不在,但有四名警察在那裡。
我們一進去,一名警察便起身來,一臉冰冷,說你們兩個,跟我們回局去配合調查吧,肖鵬等三人已經先去局裡了。
我和邱素波有些鬱悶,怎麼着我們還成了嫌疑犯不成?
沒辦法,我們倆餓着肚子,大年夜的,上了警車,被帶往了公安市局。
路上,我說想打個電話,人家倒還是同意了。我直接打給染姐,問那是怎麼回事?
染姐也有些無奈,說這只是個程序而已,問問情況,也就放出來了。
她也告訴我,許穎穎也早跟她回家去了,肖鵬家的損失,許穎穎承認賠付,絕不含糊。
我說那邱素波臉上的傷勢呢,許穎穎打算怎麼辦?
染姐呵呵一笑,說賣貨啊,這事情邱素波和許穎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肖鵬、王小亮和陳春柳都可以作證的,你說還能怎麼樣呢?
我一聽染姐的意思,好像是要揭過去,有些不高興,說染姐你這話我聽得不解了,明明是說耳光,許穎穎給的是三爪子,難道不是違背了規則嗎,不講規則的話,恐怕說不過去吧?
染姐倒是有些驚異,說你個賣貨不錯啊,這是成熟了啊,行行行,回頭等晴二妹和婷婷找回來了再談,行嗎?
我聽她這麼說,心裡還是放鬆了些,說染姐還是公平辦事的,我很佩服。
她說佩服姐的人多了去了,當時她剛到,警察也就上門了,所以沒留在那裡。她現在要給她爸往局裡送餃子去了,然後要和哥哥去成都陪她媽過年,還問我要不要來一份餃子,錯過了這一頓,可能得等到年過完了才能見到她了。
我說不用了,一會兒回去我們繼續包餃子吃就行了。
然後,和她互道了新年好,才掛了電話。
到了公安市局,情況倒不是想象的那麼糟糕。肖鵬、王小亮、陳春柳和邱素波都是單獨做的問詢筆錄之後,就被放出來了,可我卻被關在了裡面,戴上了腳鐐和手銬。
他們四個人來到外面,說要等我一起回家,但我的關押室門口站着看守,讓他們趕緊先走,說我的問題小不了。
結果,邱素波他們沒辦法,只能先回家去,我就在那冰冷的關押室裡呆着。放在以前,內心裡是恐慌、無助的,但那時我很淡定,就坐在那裡,什麼也不想,因爲想多了也沒用。
不過感覺無聊的時候,我拿起手機來翻看。沒有信號了,但有未接電話和短信,號碼竟然是周曉蓉的。我們幾乎叫什麼失聯,打她的電話總是關機或者無法接通,發信息也不曾回過我一條,但那個時候她竟然主動聯繫我了。
未接電話是我在陪邱素波回家步行的路上打來的,短信的內容讓我心頭酸楚、遺憾,咬牙沒落淚。
周曉蓉在短信裡說,半上午的時候她給許晴晴說過,請許晴晴轉告我——她再也不會回果城來了,爺爺和二叔要讓她留在成都,不回果城來,他們覺得她留在果城,和我在一起,最終是無法幸福的,因爲兩位長者覺得我無法保護好她,給不了她幸福,說不定還會多出很多事情來,也許從此我們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那是她最後一次用那個號碼,明天大年初一,就將是新的開始了。
她也說,她不會忘記我的,不會忘記在一起的日子,痛苦和歡笑,兇險與平安,每一點一滴都記在心裡。她要我等着她,等她長大了,她能自由的時候,一定會回到我身邊,因爲我說過,她是我的女孩,誰也奪不走。她人不在果城,心在我這裡。
她也說,要我知道一切後,給她打個電話,或者發條信息,不要傷心難過,要開心過新年。她相信我會越來越好的,學習好,生活好,身體也好。
當她一直沒能等到我的電話和信息時,只能給我打電話,卻沒想到我怎麼也不接電話。她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很擔心,聯繫許晴晴和孟婷,電話也接不通。
她無可奈何,只能發這麼一條信息,希望我平安就好。她希望我不要去找她,週二叔會對我不客氣的。
她還說,存着我錢的那張卡,已經快遞給許晴晴,許晴晴收到後會轉交給我的。她用生活費湊了一下,一共四萬塊,希望我能夠用,不要辛苦賺錢,不要活得那麼累。
信息的末尾,是“永遠的你的小桂花”,看得我心頭好難受。那是我們夜裡的悄悄蜜語,因爲她就是一束含苞未放的桂花串兒啊,那造型好美,帶着幽幽的腥香。
那一夜,我得到了什麼,但我又錯過了什麼,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
我忍住了沒有哭泣,但心裡充滿了悲傷,她是我生命裡一份美好的記憶,但分別並不意味着永遠分離。終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只是從此心中多了牽掛。
我收起手機,默坐在那裡,久久不語。關押室裡很冷,昏黃的燈光,安靜無比。
過了好久,門外響起了話語聲,讓我很感動。是邱素波來了,她帶着肖鵬、王小亮和陳春柳,給我送餃子來了。我們親手包的餃子,都快完了,然後許穎穎闖進來,改變了我們的除夕夜和新年。一起送來的,還有我的大衣,因爲夜裡會冷。
我聽到的是關押看守人員無情的拒絕,說不可以送任何東西進來;我聽到的是邱素波和肖鵬他們的哀求,甚至他們的下跪,但他們得到的依然是無情的拒絕,我的特大飯盒被打翻在地上,哐啷一聲,然後是別人叫他們趕緊走,要不然一起關進去。
邱素波悽然的吼叫着你們這是什麼人啊,爲什麼要這樣,不給吃不給穿,想把冬叔餓死凍死不成嗎,外面都下雪了啊,你們還有沒有人性啊,把我們關進去好啦,關啊,關啊!
然而,她和肖鵬等人還是被轟走了。在冰冷的權力面前,友誼和憤怒是沒有用的,愛情也是沒有用的。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爲什麼,只知道一定會有個說法的。我就在寒冷中熬着,忍着飢餓,靜靜的坐着。
第二天上午、下午和晚上,邱素波他們都來過,送飯送水送衣物,全都被趕走了。
我又餓又渴,但也只能忍受着,相信總會有一個說法的。
第二天晚上十點多的樣子,關押室的門被打開了。我坐在那裡,儘量讓自己渾身不發抖,挺直了腰。誰知進來的,竟然是許穎穎。
她身着貼身的黑色羽絨大衣,戴着一頂邊絨紅色小帽,在兩個高大強壯的刑警陪同之下進來的。她還還是那麼美,帽沿和羽絨肩部還有些碎碎的雪花。
一看到她,我淡淡的笑了,說原來是你。
她示意兩個刑警出去,說她沒事的,現在的我就是一條衰弱的狗。
刑警出去了,她在我對面坐了下來,冷道:“爲什麼不能是我?臭流氓,你看起來還挺淡定啊?沒吃沒喝的,你還淡定個屁呀?”
我問她許晴晴和孟婷的情況怎麼樣。
她說沒有消息,這不是我要過問的問題,她的妹妹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的。
我說把我這樣關着,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冷冷一笑,說你覺得呢?
我乾脆閉上眼睛,裝着養神的樣子,什麼也不說。
她一拍面前的桌子,喝道:“你睜開眼睛,看着我!”
我還閉着眼睛,淡道:“你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一個不講道理、自以爲是、高高在上的粗野清高富家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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