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錦正走在回去的路上, 忽聞後面有人喚她,她扭頭看去,只見春夏一臉驚喜走了過來。
“我說看這背影像你, 果真是你?”春夏走過來挽着她的手笑道。
“大家都穿的宮女裝你居然還認識我, 那說明你對我真的不一般哦?”周小錦擠眉弄眼, 笑着揶揄她。
“呵呵, 幾個月沒見, 你還真是沒變,還是這麼愛開玩笑,對了, 你在乾清宮那邊怎麼樣?”
“反正都是當宮女,還不是老樣子, 不過就是沒有在娘娘那邊自在。”周小錦一邊走一邊笑道。
“那你是不是經常能見到皇上?”春夏好奇道。
“這個……天天都能見到, 我就是御前奉茶的宮女, 怎麼樣?羨慕吧?”周小錦笑道。
春夏搖搖頭:“還好吧,娘娘性子好, 從不輕易責罰,我在這邊也習慣了,再說了,再過兩年我就出宮了。”
周小錦一怔,“真的假的?”
“騙你不成?我都二十三歲了, 還有兩年就到了出宮的年紀了。”春夏淡淡看着她。
“我收回我剛剛說的話, 應該是我羨慕你纔對, 你還有兩年就自由了, 不像我, 還有七年……”周小錦感慨道。
“我有什麼好羨慕的,二十五歲了, 老姑娘一個,回去婆家恐怕都難尋了。”春夏嘆道。
周小錦咋舌,也對,在這古代,一般女子十三四歲就嫁人了,二十五歲還沒嫁人好像是個老姑娘了,不過,如果到時候她能順利出宮,她可不在乎這些,她原就沒打算在這個時代嫁人,到時候她一個人手裡又有銀子,日子過得還不是想怎麼瀟灑怎麼瀟灑?
不過,大前提是她能出宮,而且還要是自由身。
“想什麼呢?你這在哪兒都能發呆的性子還沒變吶?”春夏突然笑着拍了下她。
“我以前可不這樣,自從來了這清……宮裡才這樣的。”周小錦笑着撇了下嘴。
她的目光一擡,忽地看到前面有幾個太監擡着一個擔架鬼鬼祟祟地往宮門口趕。
他們在經過周小錦的身邊時,恰好這時擔架上的白布被風颳起了一角,她目光一瞥,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菀瑩?周小錦大驚,連忙走過去攔住了他們,她揭來白布,只見擔架上的女子雙目緊閉,口眼發青,臉上毫無一絲血色,眼前的人哪裡是那個當初笑起來清麗絕倫的女子?
她顫抖着聲音問道:“她怎麼了?”
兩個擡着擔架的太監面面相覷,沒有說話,倒是另一個太監呵斥道:“別多管閒事,我們是毓慶宮的,得罪了太子爺,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個太監說完,又揮手讓另外兩個太監趕緊走。
“你們說清楚了,她怎麼了?”周小錦使命扒着擔架不讓他們擡走。
“趕緊讓開吧你!”那太監突然扯開了她的手,周小錦猝不及防被他推倒跌坐在了地上。
“你們幾個站住。”
這幾個太監剛要走,突然被一個威嚴冷淡的聲音喝住了,他們一回頭,看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站在身後,冷冷地看着他們。
幾人連忙跪下磕頭行禮。
“你是哪個宮的?上面擡着的是何人?”四阿哥冷冷地對着領頭的太監說道。
“回四爺的話,奴才郭有得,是毓慶宮的太監,她是毓慶宮的宮女,因衝撞太子爺被仗斃了,爺讓我們把她送出宮去。”那太監戰戰兢兢道。
“你說謊,她是良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怎麼會是毓慶宮的宮女?”周小錦突然走了出來,厲聲道。
“這……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是奉太子爺的命辦事。”領頭太監說道。
四阿哥聞言,皺眉道:“爺回頭查清楚了,若發現你們膽敢有半句假話,絕不輕饒,去吧!”
幾個太監聞言如臨大赦,忙說不敢,趕緊又擡着擔架走了。
周小錦面色蒼白,死死盯着那幾人的身影。
“奴才的命就那麼卑微嗎?主子嘴皮一擡,他們的命……不,應該是我們的命就沒了。”周小錦擡眼看看春夏,春夏一臉震驚地看着她,她的目光一瞥,掃過十三阿哥,最後落在四阿哥的臉上。
四阿哥漆黑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是,宮裡的生存法則就是弱肉強食,我以爲你明白?”
“我不明白。”周小錦突然吼了出來,她再也顧不得其它,說完轉身就走,什麼狗屁的弱肉強食?什麼狗屁的皇宮規矩?什麼狗屁的主子奴才制?
那麼鮮活的生命就因爲那狗屁太子的一句話,就沒了!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這麼無力過?既無力又害怕,恐怕今天這樣的事宮裡每天都在上演?又或許哪一天也會輪到她?
春夏還愣在一邊,忽聞身旁四爺淡淡的聲音:“你去看看她。”
“是。”春夏回過神,連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若說她是一個普通人,可她卻說出滿漢一家這樣的話來,若說她是一個聰明人,在宮裡呆了兩年,連最基本的生存法則都不懂?”十三阿哥看着的背影,輕聲嘆道。
“她只是不願懂而已。”
十三阿哥聞言一怔,又仔細地盯着他四哥的臉,語氣略帶震驚:“四哥,你……”
四阿哥目光幽深,“如你所想。”
“她和九哥……”
“該是我的,怎麼也跑不了。”四阿哥淡淡道,說完便轉身離開。
十三阿哥有點同情地看着那個走遠的身影,被他四哥看上,不只是幸運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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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陽光明媚,暖風拂面,甚是醉人。周小錦閒來無事,便把屋裡的椅子搬到外面的小院子裡,一個人懶懶地曬着太陽。
“你這丫頭倒是悠閒,怎麼最近不見你練字了?”九爺推門而入,看着她慵懶地樣子輕笑道。
“懶得練,沒心情。”周小錦隨口說道,她說完愣了一下,睜開眼睛,陽光刺目,用手擋了一下,纔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九爺一身月白長袍,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九爺吉祥。”她起身請安,禮數周到,語氣疏離。
“怎麼了?你最近倒是越發的守禮謹慎了。”九爺問她。
“那不是奴婢應該做的嗎?作爲一個宮女,不就應該這樣嗎?您這話說得好像奴婢以前不知禮數似的?”周小錦笑道。
九爺皺眉:“我說了,在我面前不必這樣。”
“呵呵,就怕奴婢在九爺面前放縱慣了,萬一在其他主子面前一時忘記也這樣,怕不是要被打死?”周小錦笑着譏諷道。
“你想說什麼?”九爺盯着她的臉,沉聲道。
“前幾天奴婢無意間看到一個宮女被擡出宮外,聽說那個宮女衝撞了太子爺,所以被仗斃,那個宮女奴婢也認識,長相清麗,性子溫婉,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罪了太子纔會被仗斃?”
九爺皺眉看着她,沒有說話,太子性格暴戾,毓慶宮出現這樣的事,不足爲奇。
“可是,上次我看到她,她說是在良妃娘娘宮裡當差,她爲什麼會又到了毓慶宮?奴婢想問九爺,是不是八阿哥派她過去的?”周小錦淡淡看着九爺。
“我不知道。”九爺沉默片刻,開口道。
“對啊,您雖說是八爺黨的,可八爺總不能什麼事都跟您說吧?”她扯着嘴角看着他。
九爺聞言,目露震驚地看着她。
“只可惜八爺再精明,你們再謀劃,到最後也只是空忙活一場……”
“你住口。”九爺低吼,陰沉着臉看着她。“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她咬脣道。
九爺一愣,一把鉗住了她的手,冷厲道:“我不管你是怎麼知道的,你以後不要再提此事,知道了嗎?”
周小錦愣愣地看着他,半響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剛剛她不知爲何犯了傻,一開始只是因爲菀瑩的死遷怒九爺,最後卻變成了故意激怒她,可她也不知爲何,突然就想試探一下九爺的底線。如果九爺不是真的對她,恐怕她……現在想來,她忽感一陣後怕,忙地閉了嘴看着九爺。
“現在知道害怕了?剛剛不是挺咄咄逼人的嘛?”九爺睨了她一眼,冷哼道。
“剛剛我都是胡說的,九爺不要放在心上。”周小錦低嘆道。
“我要是追究你,你十條命都不夠活的。”
“那謝九爺不追求,謝九爺……罩着奴婢。”周小錦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
作爲一個宮女,她是幸運的,有了九爺這棵大樹可以傍,可是,其他人呢?他們的命就真的如螻蟻般微小嗎?
“你放心,只要爺在一天,就會護着你一天,我等着你心甘情願跟着我。”九爺突然深深地注視着她的眼睛道。
怎麼突然煽情了?周小錦不自在地瞥開了目光,她忽地發現,對於九爺剛剛的話,她好像還挺受用的?
不過,她突然想起,九爺現在風光無限,可是十幾年後呢?到時候雍正即位,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就是他和八阿哥,不僅處處針對,還把他們改名賽思黑和阿其那,最後更是圈禁至死。
八阿哥她無所謂,可是九爺呢,她捫心自問,她到現在仍把自己當作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嗎?
恐怕不是吧?她有些無奈地想着,她現在雖不清楚她對九爺懷有怎樣的感情,或許有感激,有愛情,又或許都有,可是一想到他最後的結局,她這心裡就有些不忍,還有……
她一嘆,出來混到最後果然是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