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清雨後面進去,將她脫下的長袍與我的一併叫給了德妃這裡的丫頭,清雨在其他人面前是個很難開口的人,所以他人都以爲她是因幼年喪母養成了憂鬱的性子,我開始也這麼認爲,後來才知道她只是懶於在他人面前說話,她覺得這宮裡處處是假話,又何必說呢。
清雨向德妃行了禮,我也跟着行禮,德妃問了些她身子可好的問題,清雨簡單答了,德妃也就讓她坐了,她挑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了,我便站在她身後。
德妃手裡抱着孫子,喜笑顏開,看來病是好了許多。阿星坐在她旁邊並沒有什麼表情,他的福晉嬌羞的坐在他身邊,想是剛纔大家都誇她賢惠,她覺得不好意思了。
“姐姐可是有福之人,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已是翹楚,有的了個這麼好的孫子,妹妹們都羨慕不已。”夕顏說道,剛剛進來只顧着低頭行禮,還沒看見她。
德妃也請來了一些剛進宮的答應、貴人,有幾個還面熟應該是和我一同進宮的。她們都附和夕顏,又把德妃誇讚了一番。
“是啊,姐姐好福氣,胤禑和胤祿就沒那麼聽話了,胤衸還小又長病着,我整天操心,就想什麼時候能像姐姐,享福。”說這話的正是密嬪。
這密嬪也真是囂張,公然在德妃面前顯擺自己受寵,兒子比德妃還多,可是多又有什麼用,德妃一個兒子是撫遠大將軍不說,另一個兒子更是以後的皇上。她還憑着帝王一時的榮寵如此囂張,怪不得不如嫺靜的德妃,她的性子又怎麼養得出比四爺和阿星更出色的兒子。
“胤禑如此聽話,又有胤祿和胤衸,妹妹已是好福氣了,姐姐又怎能比。”德妃道,那些剛進宮的妃嬪也應和。
密嬪便笑着,也不謙虛,“胤禑也是個好兒子,呵呵,喲,暮念在這裡呢,上次我派人送去的綠豆糕可好吃。”
這密嬪,她到底是要怎樣故意找德妃的茬,就是要找茬也別把我拉進去。我只好低着頭行禮謝過密嬪,再沒多說。
“綠豆糕可算不上什麼好吃的,八妹,我上次叫人送過去的糖餈粑是不是很合你和太后的胃口?”這十阿哥真是夠朋友,每次都爲我解圍,只是你要解就解開些,怎麼還在這吃上。
清雨點頭道:“嗯,太后還誇十哥,說吃喝這事上十哥當屬第一。”
衆人皆笑,十阿哥只道以後再不送好吃的給他人,免得撈不到好處還招人壞話。我只笑着看十阿哥侷促的樣子,更覺這皇宮裡只他一人是幸福的,因爲簡單所以幸福。
其實生在這帝王之家,從小就被開始灌輸治國之道,那麼他們爭奪皇位,是爲自己不同的治國觀點爭取施展的空間,這又有何錯呢?
但十阿哥不同,他有後臺,但他並不關心那個他的兄弟用盡手段爭奪的皇位,或者他並不想兄弟殘殺。他尊重八阿哥,但卻沒有爲了皇位做出想九阿哥那樣出格的事,所以他可以安享晚年。
也許別人都以爲他傻,但我總覺得他是在僞裝,有一種別人笑我太瘋狂,我笑別人看不穿的感覺,他看穿了,所以他能傻傻的幸福的活着,不爲權勢所累。
十阿哥眼神看過來,我微笑着點頭表示謝謝。他復又看着阿星,我也隨他看過去,只見阿星正看着我,他曾經是一個開朗的少年,現在卻沒了表情,阿星我該怎麼做,你纔會像以前一樣開心?
德妃抱着的阿哥哭了,側福晉將他抱出去餵奶,衆人又開始聊一些未成年的阿哥。天色將晚,進來送茶的宮女開門時我看到外面下着好大的雪,等下清雨回去的時候只怕冷得厲害,我還是回去給她拿件更厚的長袍吧。也要通知太后別等我們用晚膳。
我跟清雨說了,便悄悄地走出來了。風雪更大了,我冷得打了個哆嗦。
回來時經過荷塘,夏天這裡的荷花開的很豔,就像我和阿星那晚放的月老燈。只是現在卻如此頹敗,水面結了冰,還有些枯乾橫斜其間。
我和阿星也這樣了麼?我們的記憶是不是在他的腦海已如那盞燈,破爛不堪,連回憶也覺得厭棄。
我從衣領子裡扯出用線繫着的玉墜子,這還是我和他初見面是從他那裡要來的,他說這玉墜子很珍貴,很快就會派人贖回,可是他一直沒有贖回。我用線紮了掛在脖子上,想他的日子,只要摸到這玉墜子,我便覺得他很快就會在我身邊了。
可是現在這塊溫潤的玉墜也不能溫暖我的心了,我吞嚥自己犯下錯的苦果,他不再喜歡我,我不再是他朝思暮唸的阿月。
想到這些,我的眼淚便留下了,竟不知覺身後來了人,這大膽狂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抱住我,我本想還手,卻是阿星的聲音道:“阿月,你在這裡看着玉墜子哭是爲了我嗎?”
他溫熱的氣息在我耳邊,“你可知我是怎麼度過在寧古塔的日子,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想起我們放月老燈的那一晚。你怎麼可以那樣決絕,不給我個機會,那夜我在十三哥府外守了一個晚上,可是你卻始終沒出來。”
我被他抱得連氣都喘不過來,想轉過身去好好跟他講話,我剛動一下他就說:“我再不放手,任你如何。你知道在寧古塔我有多少回,想帶着士兵回來搶了你去,全當我是土匪也好,你就做壓寨夫人。”
他到好笑,怎麼就這麼霸道了,我笑道:“阿星,你勒的太緊,我喘不過氣來。”
他放開我,又看着我說:“你就一直在折磨我,你不能這樣放肆,我跟你說我本打算忘了你,可是忘不了,今日你又拿着我的墜子在這裡流淚,我告訴自己再不能放你。”
我看着他,他又道:“你只說,十哥,十五弟,你是不是有意。”
我沒說話,他趕緊改口:“我不管你有意無意,你往後都只待在我身邊了。原先你說我會錯了意,我只想離開你,你會開心,可是剛剛你又······”
“阿星,”我打斷他的語無倫次,“你原諒我以前騙你,以後無論陰晴圓缺,阿月都如那輪明月一樣陪在你身邊,可好?”
他不語看着我,好似不相信我的話,又問:“你可不是戲弄我的?”
我點頭,他便笑着抱起我,道:“阿月,你可不是說謊話,以後便在我身邊不走了。”
我一個勁的點頭,阿星,不只是你認爲的那樣只你想着我。我不知從何時起也把心放在你身上了,不待在你身邊,沒了心,我怎麼度日呢?
我們倆回永和宮時已有些晚了,阿星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我道:“你這不是給德妃娘娘惹麻煩嗎?密嬪還在呢?再說我這樣被你拉着,還不定誰看見了嚼舌根呢。”
“誰敢?你這樣不願意讓人看見是不是怕有些人誤會。”
這人無理起來真是讓人氣死,我不語站在那裡。他道:“好了,聽你的就是了。撿個日子我要額娘請皇阿瑪賜婚了,再在衆人面前明目張膽的牽你。”
敢情你就是爲了顯擺,真服了。他先行一步走進了房間,我又悄悄的進去將衣服交給了宮女,沒多說話站在清雨身邊。
他們又聊了些許,才散去。德妃娘娘要一個小宮女拿了燈送我和清雨回寧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