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大驚失色
聽聞響聲,我不由得一怔,班第卻面露喜色。隨即,只見一位滿面塵土的年輕衙役從南面的門牆中躥出,一路小跑,喜滋滋地前來稟告:“啓稟二爺,封堵密道的牆已打通。”
“好!我這就過去。”班第隨之前行幾步,忽又回頭,將我安置在離門牆遠遠的地方叮囑道,“呆在這兒,不許亂跑。”未等我回答,又嚴肅地吩咐留在宮室裡看守的兩個“衙役”:“看住她,不許讓她靠近那扇門,稍有差池,軍法處置。”說完,就轉身往密道去了。
我也想跟過去看個究竟,可那兩個衙役就跟兩尊“石像生”一樣,說什麼也不讓路,我擡出大公主的身份也不管用,人家根本不鳥我!這倆是班第一手帶出來的親隨,只聽班第的命令!
我無計可施,只好一屁股坐在樟木箱子上,暗自鬱悶:好嘛,我算是真正當了一回“守財奴”了,守着一大堆的金銀財寶,跟兩個大頭兵大眼瞪小眼!瞧瞧,那倆還站得筆直筆直的,四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什麼重要“人犯”呢?
鬱悶了片刻,班第沒出來,他的貼身跟班多格倒是回來了,還帶來了康師傅的另一道口諭——嚴令我一切行動必須聽班第的指揮。瞧瞧,這純粹是來給我添堵呃!這翁婿倆真是天生一對,想法做派都高度一致啊!真懷疑那句“有緣千里來相會”是爲他們倆量身訂造的!
多格傳完口諭也入了密道,我一步也動不了,除了豔羨以外,只好繼續對着滿登登、一大箱一大箱的金銀髮呆。可金銀雖好,對着久了也會產生審美疲勞滴!瞌睡蟲不請自來!就在我感覺上下眼皮快要黏在一起時,忽聽到一聲呼喚:“禧兒!”擡眼一瞧,只見班第笑盈盈地站在面前。我一下子清醒過來,嗔怪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下來吧,我帶你去看密道。”班第說着朝我伸出雙手。
“真的?!”我頓時覺得心情大好,跳下箱頭一馬當先奔向密道。班第一把將我拽了回來,擡手給了我一個“爆栗子”。我“哎喲”一聲,捂着額頭瞪眼道,“幹嘛打我?不是你說要帶我去看密道的嗎?”
“對,”班第一點頭,“可我說的是‘我帶着你’,不是‘你帶着我’吧?”
“呃——呵呵呵……”我一陣乾笑,支吾道,“班第哥哥,這個‘我帶你,你帶我’,其實也差不多,差不多哈!”
“差不多?差遠了!”班第蹙眉道,“你可是答應過一切聽我的,要是做不到,你還是趁早回皇阿瑪那兒的好!”
“不要不要,”我立馬躥到班第身後,扣住他的左手五指,信誓旦旦,“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你往東,我絕不往西,堅決跟着你的腳步,行了吧?”
“說話可要算話!”班第一副不信的樣子。
“當然!”我一本正經接道,“君子一言,駟馬,不,三十二匹馬也難追!”
班第哭笑不得地輕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遞過來,道:“給,裡頭的氣味不太好,你拿着這個聞着會好過些。”
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個香囊。看來爲了這次行動,班第作了充分的準備,居然連氣味問題都考慮到了。我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貌似裡頭裝的是各種中藥,雖然藥香味兒濃了點但挺特別,聞過後,會讓人覺得神清氣爽,七竅特別通,整個人都跟着精神許多。
“那你呢?”我望向班第,別是他把香囊給了我,自己沒了吧。
“我還有,”班第從懷裡又掏出來一個在我眼前晃了晃,“喏,幸虧多備了一個。”
“多備了一個?”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香囊,喜上心頭,“難道這個香囊是特地爲我準備的?你料到我會找過來?”
“我可沒料到。”班第搖頭,“只是以防萬一罷了,可萬萬沒想到還真讓你這丫頭‘瞎貓碰上死老鼠’了!唉!”
“誰是瞎貓?!”我可不服氣了,昂頭道,“那機關可是我經過仔細觀察研究才找到的呢!”
“是是是,不是瞎貓,你是最聰明的迷糊貓!”班第隨口扔了頂高帽子給我,牽起我的手道,“走吧,聰明的迷糊貓,咱們一起鑽密道去。”
管他叫我什麼貓呢,密道在前,我暫時顧不上跟班第擡槓了,隨着他的腳步,入了密道。這密道不似前門入地宮時的地道那麼寬敞,最多能供兩個像我這樣身形的人並排通過,像班第那樣健碩個頭大的,只能過一個,密道的頂部也不高,班第行走時還得微微弓身含胸。密道的路面和牆壁也坑坑窪窪的,這樣子明顯比前面入門的地道檔次差許多,有點兒臨時開鑿的意味,我估摸着應該是吳三桂爲了運送財寶入地宮臨時挖就的。若非如此偷偷摸摸,那麼大一筆財寶也留不到現在,等着我們來拿。
話說回來,密道內的味道確實如班第所說,不怎麼好聞,除了有一股發黴的味道外,似乎還有一股那種死貓死狗爛了很多天的味道,幸虧有香囊在鼻子底下,我纔沒吐出來,也正因如此,在密道里,我一句話也沒顧上說,只聞着香囊,捂着鼻子,默默地跟着走,直到出了洞口,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抱怨道:“哇靠,這密道里怎麼有那麼一股惡臭,薰死人了!”
班第幫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看吧,不讓你來,你偏要來,這回知道不好玩兒了吧?”
“總比聽唸經要好!”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此刻居然置身於一個破敗的房屋內,屋頂的瓦片早零落了一大片,屋內的地上散落了厚厚的一層樹葉草根,牆角處則長滿了綠幽幽的青苔,門外則隱隱傳來幾聲鋤地的聲音。
“怎麼還沒辦好?”班第微皺了眉頭詢問立在一旁的多格。
多格望了一眼門外,躬身道:“冬天土比較硬,二爺和大……大小姐在這裡稍待,應該快了。”
“這是什麼地方?”我往關得嚴嚴實實的房門走去,想看看外面的情形。
班第幾步趕到我前面,一手按住房門道:“先別出去,等會兒。”
“爲什麼?”我矮□子從門縫裡往外看,只見外面是個大院子,幾個百姓打扮的男子手裡拿着鋤頭正在埋什麼東西,我好奇道,“他們在幹嘛?”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班第道,“別看了。”
“幹嘛這麼神秘兮兮的。”我更竭力往那個坑裡瞧去,試圖看出些端倪來。
“別看了,聽到沒?”大概見我沒反應,班第加重了語氣,“又不聽話了?剛纔怎麼答應我的?”
“幹嘛,吃火……”,還沒調侃完,我擡眼望了一眼班第,卻正好對上兩道怒氣衝衝的目光,剩下的“藥”字給生生地吞了回去。看樣子這傢伙真生氣了,我還是別刺激他了,倒不是怕他發火,怕的是他真把我送回去跪着聽唸經,那個比這裡更不好玩!“好了,我不看了,”我直起腰來,雙手捧住他的腮幫子,逗他道,“我不看就是了,班……哦,不是,咱們二爺大人有大量,就別生氣了,你看,多帥的一張臉呀,這一瞪眼一皺眉,活活變成鞋拔子臉啦!”
“你……”班第又一次哭笑不得,一隻手捉住我的雙手,另一之手點着我的腦門,咬着牙半真半假道,“你這小丫頭片子,就是有本事讓人恨得牙癢癢。等着吧,回頭我一五一實全稟了老爺,讓他老人家好好地管教管教你,看你還這麼不老實!”
我“哼”了一聲,正想反擊,卻聽見有人在外敲門。班第放開了我,開了門,一便衣男子朝班第一拱手道:“稟二爺,事情辦妥了。”我偷偷探出頭去瞧了一眼,院子裡的大坑已經不見蹤影,泥地上平平整整,就連荒草也跟周邊一模一樣,正在寒風中不停地搖曳。
“好,”班第張望了一眼,對那男子道,“辛苦你們了。”又回過頭對多格道,“多格,這裡的事兒就先交給你。我與大小姐去去就回。”
多格“嗻”了一聲,班第立馬拉着我火急火燎地穿過一進又一進的破院子,出了臺門往西而行,出了西邊的城門,又走出去好遠,見我好像走不動了,才找了個亭子進去歇會兒。
“唉喲,”我一面敲着痠疼的腿,一面抱怨,“我說,你不在那裡好好盯着,火急火燎地要帶我去哪兒?”
班第望了我一眼,道:“去接性音。”
“啊!”我居然差點兒把這一茬給忘了,這個大危機還沒解除呢!
我將目光轉向亭外,極目遠眺:離亭子不遠處就是一條大江,江上有一座浮橋,橋上挑擔的,拉車的,人來人往煞是繁忙。過了浮橋就是一片田野,田野盡處是那連綿的青山,就在那層巒疊嶂中,隱隱坐落着一些屋子。
“還記得,我們在寺裡打聽到的嗎?”班第問。
“記得,”我答道,“那小和尚說是‘茅山村’。”
“對,”班第一指對面的高山:“就在對面的山上。”
“我們……要爬上去?” 我看着那高聳如雲的山峰,覺着腿肚子一陣哆嗦。
“這樣吧,”班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你要麼先回寺吧,原本我就打算一個人去的,這樣動作還快些。”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趕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挽住班第的臂彎,催促道,“快走吧,咱們得儘快找到他才行。”
班第衝我一笑,領着我向浮橋進發。
浮橋浮橋,顧名思義就是浮在水面上的橋,它之所以能浮着,是因爲這橋下面壓根兒就不是橋墩,而是一溜由鐵鏈子拴在一起的木船,橋面則是長短不一的木板,大概是有年頭了,橋面上有些木板已不翼而飛,一低頭就能看見湍急的江水從眼皮子底下“嘩嘩”地流過去,讓人沒來由地頭暈腿軟,更讓人心驚的是,不知道誰家沒看好孩子,居然有幾個小潑皮,專門在橋上故意上躥下跳,惹得過橋的大姑娘小媳婦兒——當然也包括我在內,大驚失色,連聲尖叫,那些可惡的孩子在驚叫聲中笑聲連連,躥得更起勁兒。
“怎麼樣?還行嗎?要不我揹你吧?”班第說着蹲□子,示意道,“快,上來吧!”
我想了想,趴在人家背上懸空過橋,橋面搖來晃去的,更讓人心裡不踏實,便搖頭拒絕:“不用了,我還是自己走,你把我拽緊點兒就行。”
“那好吧。”班第起身,將我緊緊地扣在臂彎裡,我則感覺自己像只口袋一樣,掛在班第的手臂上,晃啊晃的,一點點地晃向對岸。
“站住——站住——”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尖細的呼喝聲和緊密的奔跑聲,隨之而來的就是浮橋的劇烈晃動。雖然也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眼看離岸邊就幾步路了,我也顧不得管閒事,緊貼着班第,搖搖晃晃地加緊腳步,抵達江岸邊才鬆了一口氣,回過身來,看了一眼,只見有兩道瘦弱的身影,一前一後地往岸邊奔來,後面的揮着手臂扯着喉嚨拼命地喊:“站住,你丫活膩了,敢偷小爺的銀子,你給我站住!站住!”
原來是抓小偷!後面的那位聲音雖然響亮,但在浮橋上的速度明顯不及前面的小偷快,這倆人之間足足隔了有五六米!看這情形,若無人相助,那位自稱“小爺”的肯定抓不住那小偷。
班第到底還算是熱心助人的好青年,我還沒開口,他就出手了,趁着那小偷從身旁經過時,一出腳絆倒了他,那小偷手中的錢袋子一下子飛了出去,正好落在我跟前,那偷兒非常機靈,見情形不對,顧不得錢袋子,迅速起身,換了個方向,撒腿就跑,一溜煙就沒影了。我正彎腰撿錢袋子,另一道身影“咚咚咚”跑到了我跟前,一伸手比我更快將錢袋子撿了回去,打開袋口看了看,放進了懷裡,滿口道:“謝謝,謝謝!”
我擡頭一看這張臉就愣了:“你?”
班第過來一見,臉上也寫滿了訝異,那位“小爺”一見班第,卻一把抱住班第,驚喜地大叫:“班大哥!你怎麼在這兒?!”
“羹堯?”班第與我相視一眼,呆愣愣道,“你怎麼在這裡?”
年羹堯笑呵呵道:“我師傅回老家探親,我覺得京城無聊,所以跟着來了。”
“原來如此。”班第笑笑道,“聽說你這位師傅厲害得很,你可得好好跟着學啊!”
“班大哥,我知道,我已經學了不少啦!”年羹堯驕傲地說着,眼睛滴溜溜地轉到了我身上,盯了一會兒,似乎有點疑惑,問班第道,“這位是誰?似乎看着很臉熟?”
“她……”班第微微一愣道,“是我表妹。你該叫她純姐姐。”
多日不見年羹堯,他變得有禮貌多了,聽班第這麼一介紹,他居然朝我一鞠躬道:“年羹堯見過純姐姐。”
見完禮,忽然想到了什麼,把班第拉到一旁,在他耳畔小聲地嘀咕了一陣,只見班第聽後忽然臉色微微一變,沉吟片刻,拍了拍年羹堯的肩膀,貌似示意他稍等,而後拉着我的胳膊,將我扯到一遍,小聲道:“禧兒,麻煩了!”
“怎麼了?”我望了一眼遠遠站在一旁的年羹堯,問,“他不是沒認出我嗎?”
“嗨,”班第似乎有點着急,“不是他,是四阿哥!”
“四阿哥?胤禛?他怎麼了?” 我越發地摸不着頭腦了。胤禛遠在紫禁城,有什麼麻煩?
“他現在就在年羹堯的師傅家裡!”班第超小聲地道,兩根眉毛全都擰到了一塊兒。
“什麼?!”我大驚,愣了半晌纔回過神來,結結巴巴道,“這……這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