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珊紅脣微努,似是很不樂意被打攪,“倘若不是跟孩子有關,那就等我睡醒再說吧!我好睏吶!”
所以現在她的眼裡就只有孩子嗎?他的事就不算事嗎?弘曆頓感挫敗,但還是堅持己見,
“很重要,必須現在說,等不及。”
蘇玉珊輕“喔”了一聲,又往被窩裡縮了縮,弘曆也不管她是真困還是假寐,兀自說道:“昨夜我去了嵐昭院,本打算做做樣子,陪她躺一宿,可她卻說額娘催着要嫡子,所以我就……”
說到此處,弘曆頓住,仔細觀察她的反應,卻見她面色如常,依舊閉着眸子,濃密捲翹的長睫似小扇子一般鋪展開來,就連秀眉都不曾皺一下。
心虛的弘曆繼續道:“我就與她同房了。”
道罷,他開始等待着蘇玉珊睜開眼,等着她的控訴和指責,然而她迷糊睜眸,看了他一眼,又懶懶的闔上,輕聲應道:
“嗯,好。”
“……”
在此期間,弘曆想了無數種可能,她或許會哭,會假笑,或者紅着眼不理會,但他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說好!
這個字是什麼意思?他百思不解,“玉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我和福晉……”
“聽到了,要嫡子,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就睡了哦!”
他從來不捨得打攪她,但是這一回,弘曆心裡沒譜兒,直接將人拽了起來,讓她坐着,又用被子將她裹好,
“不許睡,蘇玉珊,你睜開眼看着我,我在很認真的跟你說這件事,你得認真聽着。”
蘇玉珊脾氣再好,也是有起牀氣的,尤其是在睡得正香時被人打攪,真的很窩火!
寬大的被子將她整個人包裹得十分嚴實,只露出一顆腦袋,她勉強支撐住快要倒下的身子,不耐的睜開眸子,抱怨道:
“你好煩吶!下回你睡着的時候我也把你拽起來,看你是什麼感受。”
“我這是逼不得已,有些事若一直藏掖着,我怕你往後會難受,所以纔想提前告知。”
弘曆一臉認真的凝視着她,蘇玉珊努了努脣,嗔他一眼,“那你晌午怎的不說,偏趕在我睡着的時候說?”
“我不想在你生辰這日掃你的雅興,打算明日再說,哪料雅棠竟會多嘴,我怕你胡思亂想,以爲我故意瞞你,這纔想解釋清楚。”
原是爲這個啊!蘇玉珊輕笑道:“那個雅棠故意在我面前嚼舌根,就是想看我氣急敗壞,我纔不上她的當,反將她一軍,把她的臉都氣綠了!”
“哦?”弘曆奇道:“你跟她說了什麼?”
“誇你在帳中如何勇猛唄!她沒機會感受,自是惱火。”蘇玉珊輕笑出聲,似乎只把這件事當成了一場對壘,並未在意雅棠究竟說了些什麼。
弘曆見狀,越發不安,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爲自己辯解,“不管我有什麼樣的苦衷,終究沒能做到身心只屬於你一個人,玉珊,是我對不住你,辜負了你的滿腔情意。”
默默聽罷,蘇玉珊垂目輕嘆,而後努力的彎起了脣角,擡眸望向他,“自從我回到京城,決定留在府中的那天起,我就已經做好了你不會只屬於我一個人的準備。”
“可那時你對我仍有芥蒂,還沒有完全把心交付給我,如今你我冰釋前嫌,你願意重新接受我,我卻沒能給你唯一,你……真的不會怨我嗎?”
怨嗎?蘇玉珊沒有答話,目光逐漸變得幽深,“我曾渴望身心皆淨的專一,爲此而跟自己較勁,自我約束,自我懷疑,然而我有我的原則,你有你的苦衷,互相折磨了那麼久,到頭來仍舊分不出對錯。
經歷過那麼多雪雨風霜之後,我選擇跟自己和解,不爲難自己,也不爲難你。畢竟人生在世,皆有不如意,要在這世間生存,就必須找到那個平衡的點。”
至此,弘曆算是真正明白了,她不哭不鬧,不是不在乎,只是向這紛雜的規矩妥協了,心有棱角,人已圓滑。
她不想多說,故意表現得很輕鬆,正是不想去揭開傷疤,以免骨子裡那倔強的血液再一次如注流瀉。
迎上她那故作無謂的神色,弘曆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的揉碎了,情不自禁的將她擁進懷中,他很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說什麼似乎都是多餘,
“規矩是做給旁人看的,嫡子也是皇阿瑪和額娘想要的,我最看重的,永遠只有你,和我們的孩子。”
道罷,他將其鬆開,凝視着她,緩緩俯首湊近。將將貼近時,她櫻脣微抿,似有偏移的跡象。
只這細微的變化,便令弘曆心絃緊繃,只因他與福晉大婚之後的第二日,他來見玉珊,她卻躲開了他的吻,那時他便告訴她,除她之外,他不會親吻其他的女人。
今日玉珊說她不會再爲此事而糾結,但弘曆心底還是有些擔憂,纔會用親吻來試探。倘若她再次躲開,那就證明她心底仍有芥蒂。
心緒紊亂的他屏住呼吸,繼續靠近。
蘇玉珊又豈會不懂,他這個吻的意義什麼。弘曆心細如塵,對她十分了解,她若在此時躲開,那他仍會自責,兩人之間又會裂出一道縫隙來。
既已說好了跟自己和解,蘇玉珊便不願再矯情,垂下眼簾,沒有躲閃,任由他的脣覆住她脣瓣。
四脣相印的那一刻,弘曆百感交集,他感念她的理解,心疼她的隱忍,同時又深感自責,他的私心裡希望福晉能夠儘快懷上一個男嬰,只要有了嫡子,便可打破這三個人皆爲難的局面。
這一次,弘曆沒有欺負她,虔誠了吻了一會兒便將她鬆開,只因此刻的他滿心皆是對她的疼惜,沒有任何歪念。
隨後兩人就這般擁在一起,沒有言語,靜靜的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想起他最後所說的那句話,蘇玉珊忍不住問了句,“你說你很在乎咱們的孩子,可是孩子已有五個月大,卻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只能寶兒寶兒的叫着,起個名字真有這麼難嗎?”
聞言,弘曆眸光微閃,笑得有些不自然,“皇阿瑪還沒決定,且再等一等。”
“爲何遲遲不定?”蘇玉珊不禁想到了某種可能,“可是因爲孩子是庶出,皇上不喜歡,纔不願給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