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越遇危險,反而越發冷靜。
感謝曾爲人民共和國警察的這段履歷,孟嫵鍛就出這番膽略。
孟嫵不想死,當落崖這瞬間,她的頭腦異常冷靜。
竟然能在直線墜落中目光如電,心思急轉。
如何才能讓自己在如此危險狀況下絕處逢生呢?
求生的本能讓孟嫵將自己的冷靜發揮成了最大。
在這短短的幾秒中,孟嫵目光如炬地看到崖上生了不少一叢叢的茅草。
於是,她在自由落體中,毫不猶豫地立即將雙手伸出,一路上使勁地拽住旁邊這些救命茅草,這樣雖然不能讓她停止下落,但至少能緩阻一下下墜的速度,讓她存活下去的概率多出一絲來。
“阿嫵——”
“公子——主公——”
孟嫵只顧着求生,當然沒有聽到懸崖上衆人的隱隱呼喚。
“小兒,伸過手來……”
白皙修長的手指朝孟嫵伸了過來。
如救星般,如夢如幻,如天上的神人駕着五彩祥雲來解救命懸一線的她,這個世間凡人……
至少孟嫵這樣認爲。
是一身黑衣的公子穿……
黑衣在風中獵獵,墨色的髮絲散亂地拂着絕色清冷的面孔,糾纏着面孔上的額頭、鼻尖和鳳眼,公子穿的指尖泛着玉質般的光芒,潤和而溫暖。
“小兒,伸過手來。”公子穿依舊淡淡命令,只是那鳳眸流轉出來的焦急無法被淡淡的命令掩蓋。
孟嫵忘記了自己身在半空命懸一線,只是癡癡地本能地將手指伸過去,伸過去。
溫暖流轉於指尖,孟嫵的手指終於被公子的手指握着了。
公子穿左臂一展,孟嫵落入懷裡,由於增加一人的重量,孟嫵和公子穿在空中加速下墜。
此時,只見公子穿右臂一揚,劍光突現,“鏘”的一聲劍尖刺入崖壁。
劍尖沿着崖壁一路劃下,濺起火星。
同時,孟嫵仍空出一隻手來一路拽茅草。
他們藉此大大緩阻了下墜的速度。
“抱緊我。”公子穿命令。
劍尖在崖石上用力一點,壓成一個彎弧,公子穿由此借力在半空硬生生地一個側身彈跳,墜落的方向改變了。
他們朝着一顆從崖縫間生長,斜刺而出的松樹落了下去。
“咔嚓”兒臂粗的松樹叉枝僅是阻了阻衝勢,便斷了。
他們隨即墜落。
此時離崖底兩丈而已。
崖下是水溏,水溏清徹無比,這水溏不比大江大河,‘水至清則無魚’加之水溏是上方是匹練般的瀑布衝擊而下的,大魚大蝦便沒有幾隻。
偶爾只有一些浮游物和這兒特有的透白小蝦在塘中漂浮着舒展身姿。
水塘邊隨着微風幽香吐芳的野蘭,偶爾引來幾隻斑斕的鳳蝶駐足吸芳。
懸瀑從山崖一處衝擊而下,轟轟不絕的“嘩嘩”水響聲,將水塘邊緣接水處濺起了如珠如玉般的水花,霧氣瀰漫着此處,日光映照,一條彩虹橫空懸掛。
“撲騰”水塘中心一聲巨響,重物落塘,頓起大片漣漪。
塘中的透白小蝦們嚇的四處亂竄,太久太久沒有如此異響了。
漣漪漸漸平靜。
須臾,漣漪又起,一隻素白如玉的纖臂從塘中伸了上來,接着一顆溼淋淋的頭從塘中鑽了出來,烏髮飄散在水面,人面明豔妖媚,如專爲惑人的水妖一般。
緊接着又是一顆溼淋淋頭露了出來,此是一位欣長的男子,他緊閉着雙眼被那位如水妖一般的明媚女子用雙手託了起來。
好不容易將被水淹昏迷的公子穿拖上岸。
鳳眼緊閉的公子穿少了些凌厲,容貌又依舊那樣傾城禍水,孟嫵都止不住自己的眼睛不住地看。
“唉!這公子穿居然不會水,昏迷了還如此妖孽。”孟嫵蹲在躺在草地上昏迷過去公子穿的旁邊嘆息着,同時慶幸着好在自己會游泳,雖然是那種狗刨式。
面對這個靜靜地躺着氣場還如此巨大的美人,孟嫵不忍。
“現在該是我運用現代急救法的知識了。”孟嫵自言自語。
她顧不得溼淋淋的一身,實施急救第一步,先將公子穿翻轉過來,將其頭朝下腹部靠在自己屈膝的大腿上,用手拍打他的背部,讓其將口咽部和氣管中的水吐了出來。
公子穿依舊不醒,孟嫵趕緊實施急救第二步,就是在現代衆所周知的人工呼吸。
鳳眼輕輕地顫動了,微微地盯開,然後立即盯圓,公子穿驚詫萬分,這一瞬間他以爲遇上了山林妖姬、九尾妖狐,以爲它附在他身上,吸取着他的精氣,他擡起手臂……
“公子。”孟嫵喜極而泣,費了她老大的勁。
“孟……嫵……小兒……”公子穿垂下手臂,似是確認。
“嗯!”眼眶含着一泡眼淚,孟嫵使勁地點點頭,公子穿似乎被淹傻了,不是她會是誰。
“善!”鳳眼瀲灩,笑意直達眼底,連公子穿自己都沒有發覺現在的他是如此愉悅,太久太久沒了如此直達心底的愉悅了......
這是什麼狀況!孟嫵怔了、傻了......這丫居然能笑得如此燦爛,如此天怒人怨的動人......
天漸漸黑了,火堆的火生了起來。公子穿透過火光望着那位還不知道已恢復原本容貌的小兒,終於明白自己爲何會在那剎那緊隨着小兒一跳而下......連那陣莫名心痛都來不及拿出來想想究竟,就這樣一心想着救下這小兒,毫無停滯地從崖上跳了去......
因爲他喜歡這個婦人,不管她是男子還是婦人,男裝還是女裝,沒有任何理由,他忍不住一點一點喜歡上她,喜歡上她的特別,那種不同於人的特別。
他曾經一次又一次將這小兒趕到自已身邊,不準這小兒消失在自己的視野外,不喜歡她多看別的男子一眼,原來不是毫無意識的......一直是有着原因......便是喜歡......便是想着獨佔......獨佔她的特別......
孟嫵很有野外生存能力,當然這一切又是歸功於警察這門職業。
如今她正用樹叉叉着幾串蝦湊在火堆上烤着,蝦肉由白轉紅,散發出透人的香味。
丟了一串給公子穿,自己再也忍不住,不顧剛烤出來蝦燙嘴,吹着氣呲牙裂嘴地吃了一串。
“公子,竹筒飯。”孟嫵又將一筒剛烤好的竹筒飯從火堆裡扒了出來,很自覺地做着侍從該做的活。
這竹筒裡的飯是孟嫵從揹包裡翻出來的稻米所煮的。揹包裡的東西都浸溼了,裡面可吃的乾糧都被塘水浸成糊糊不能吃了,唯有一斤溼稻米可煮食。
公子穿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被火燒得黑乎乎的竹筒,不知道該如何下嘴。
“怎麼?”孟嫵詫異,她用麻利地劍當刀將自己要吃的竹筒飯剖成兩半,邊問邊想着爲何今日的公子穿變得怪異起來。
“你的臉花了。”公子穿淡淡地道,也用劍剖開竹筒,取飯而食。
真香!那種淡淡的竹香浸入米飯中有種不一般的美味。
公子穿眯着鳳眼一口一口地食着這飯,看着美人使勁擦臉。
當清晨來臨,孟嫵從一陣鳥鳴中睜開眼,她睡眼朦朧地擦擦眼,然後搖搖晃晃地朝水邊走去掬水洗臉。
立在塘中淺窪處的公子穿挽着褲腿,正用劍尖一劍一劍地刺着水中游動的透白小蝦。
孟嫵邊洗着臉邊說着話:“公子,這水是流動的,水往低處流,流入大江大河,匯入東海。沿着水流,或許我們……”
孟嫵突然停住了話,對着清徹照影的水面,她發現她臉上的易容色沒有了,薑黃色的臉已然恢復成白皙如玉的樣子。
水裡映着的人兒嫵媚近妖,眉目如畫。任誰一看便知是一位婦人。
不知公子穿是否瞧見這模樣……
孟嫵的心慌了、亂了,掩着臉後退幾步,想着從揹包裡翻出易容的草汁。
“莫要再抹。”公子穿放下剛刺着的一串蝦,在那兒淡淡地道,“很醜……此容甚善……”
頓時,孟嫵正擠着草汁的手指僵住了,眼皮跳了跳,才反映過來,心裡不停地叫囂“他瞧見了……他瞧見了……”
孟嫵下定決心,猛地一轉身,朝一步步逼近的公子穿一叉手禮道:“公子,我有才,才比賢者,堪當大任。若公子以婦人視吾,將失一賢士矣。”
“失之一婦人,可得之一賢士。孰輕孰重,公子慎思!”
公子穿意味深長地看着在他面前彎着腰的孟嫵,銳利的眼神讓孟嫵無從適應,只聽他不置可否地道:“昨日那飯甚爲美味,你如何做得?”
孟嫵心頭一鬆,整個人輕快起來了,她以爲公子穿默許她爲男子的要求了。
然,不知爲何?輕快的心卻會被一絲隱隱地悵然佔據一角……
難道她錯了……決定此生做男人的她,爲何心中卻又偷偷地期望着眼前的這位傾城男子能注意到她爲女人的美……
原來一切是她的自以爲是,人家公子穿哪裡是特地爲救她而跳崖的,小說中男主爲女主跳崖的狗血橋段從來是作者意淫的……
那處驚不變的氣度,那淡然無波的面容,那依舊淡然看透人心的鳳目……
雖落魄,但仍是高貴王子的公子穿哪會不顧性命專程來解救她這個平凡的只能算庶民的穿越人士呢。
公子穿只是剛巧也落崖而已,順手救她一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