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安安靜靜的西陵府,今日卻莫名其妙炸了鍋。即便谷叔已經命人再三驅趕,但仍然有不少婢女躲在花園的灌木叢內,迴廊的柱子後,甚至是園中的石桌子下,目光好奇而又仰慕地望着流光亭內,那兩道同樣堪稱人中龍鳳的身影。
一個婢女忍不住暗暗感嘆:“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完美的男子啊!不僅長得好看,而且武功卓絕,聽說,他的魔靈劍法是天下第一,就連百里氏的人,也沒一個能比得上他。”
另一個婢女有些不滿道:“雖然百里公子的確不錯,但是和咱們主君大人比起來,還是稍遜一籌。你們看,百里公子和主君大人一起坐了這麼久,仍然顯得那般拘謹。而我們主君大人就不同了,永遠是那樣淡然若仙,俊逸自信。”
“哈哈,你們在這爭個什麼勁?”在她們身後的一個婢女白了一眼,哼道:“不論他們誰更勝一籌,誰稍遜一籌,總之啊,都落不到你們頭上!你們可知,這百里公子是爲誰而來?”
“誰?”有人問。
“莫不是,又是那個小悠?我聽說,之前這位百里公子還派人給小悠送過禮物,都是人間罕見的藥中極品。”有人皺眉。
之前那名婢女笑道:“當然是小悠了,除了小悠,誰還能有這樣的福氣這樣的本事?也不知那小悠究竟是什麼來頭,纔來沒多久就深得主君重用。這也就罷了,偏偏連百里公子也對她如此用心……”
婢女們的竊竊私語,隱隱地隨風飄來,可是流光亭中對面而坐的兩個男人,卻置若罔聞。
西陵瑄將一杯茶輕輕地推到了百里忌的面前,悠然淡笑:“昨日一場大雨,足足下了幾個時辰,三公子的身子,可還無恙?”
百里忌的臉色微微有些侷促,可是他擡起了雙眸,迎上了西陵瑄的目光。他說:“無恙。”頓了一頓,他又問:“小悠她,還好麼?”
西陵瑄笑道:“她還好,就是腳上受了點傷,不過昨夜一回來就上了
藥,已經沒事了。”
百里忌點點頭。
西陵瑄看似愜意地搖動着手中摺扇,似笑非笑道:“我聽小悠說,前段時間,是三公子你在教她劍法?三公子可是魔靈劍法的傳人啊,這樣教一個女子,帥爺知道了,不會不高興麼?”
百里忌的嘴角忽然有些僵硬地上揚,他目光平靜地看向亭外,緩緩道:“我沒辦法讓這世間所有人都高興,我只要,小悠高興就好。”
他的聲音並不大,甚至有些幽幽啞啞,可是話音落下的時候,西陵瑄的心頭卻是狠狠一震。短短數日,百里忌對小悠,竟已用情如此之深了嗎?這世間這樣多的人,他可以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管,只要小悠高興就好?
嗬,他的心竟然又痛了!只是他不懂,這種痛究竟是羨慕,還是嫉妒?!
西陵瑄緩緩地收起摺扇,暗暗地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一如既往地淡然、優雅、從容,不驚不怒,不喜不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他百里忌可以做到的,他西陵瑄卻註定了不能。可是他西陵瑄想要得到的,他百里忌也終究無法拿走。
西陵瑄注視着百里忌的側顏,而百里忌呢,卻彷彿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他就那樣靜靜地,專注地,望着亭外小徑的方向。他知道,如果小悠走來,必然是從那裡。他依然和上次造訪時一般,心心念唸的只有小悠,至於其他的人,他不願多花費一絲一毫的力氣,哪怕這個人,是西陵瑄。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着,各有所思。明明是一幅祥和絕美猶如畫卷般的情景,可是漸漸地,竟然透出了幾分緊張與清寒。
西陵瑄輕輕一咳,露出了一個極盡溫潤和氣的笑容,“三公子,小悠從別的院落過來,估計還要些許時間。我聽聞軍中將士也喜歡對弈,三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邊對弈,一邊等小悠。”
百里忌似乎覺得有些突然,可是當他看了一眼那石桌上雕刻着的一副棋盤,竟然在遲疑片刻之後
,說:“好。”
西陵瑄一笑,輕輕揚起手,命人去取棋子。
花園內的婢女們無不驚歎:難不成,這百里三公子真要與她們主君對弈?要知道,她們主君對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在這琴棋書畫中,又尤其擅長於棋。難道,這百里三公子除了劍法以外,棋藝竟也超絕出衆?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翹首以待。
不多時,婢女端來了兩盒棋子。一黑一白,黑子用罕見的墨玉雕琢,白子用上好的白玉打磨,棋入手中,溫潤異常。
西陵瑄說:“三公子,請。”
百里忌微微頷首,凝眸之後選了其中的黑子,西陵瑄也不多說,將那一盒白玉棋子移到自己面前。
西陵瑄笑了笑,思慮片刻後執白先行,百里忌捻起黑子,穩穩放下。一黑一白,相間而落,點點滴滴,如同珠落石盤。
雖然只是開局,但是兩人的棋風卻已然顯現。西陵瑄雖然成竹在胸,但是每落一顆棋子仍然深思熟慮,籌謀佈局,密不透風。而百里忌則目光專注,一旦看準就迅速落子,排兵佈陣,毫不徘徊。
不過才落了十幾顆棋子,一場廝殺就已經現出雛形。開局的祥和似乎已成了過眼煙雲,僅僅一瞬間,棋局上便殺氣四射!黑子衝入了白子的陣中,攻破了一個又一個死角,而白子則不慌不忙,聲東擊西,又在另一處打下了一片闊野江山……
藏在隱秘處的冷墨瞥見這一幕,不禁暗暗一驚!他跟隨西陵瑄這麼多年,見過的棋局數不勝數,可是還從未有哪一局,能下得這般膠着,這般酣暢淋漓。一場棋局而已,卻下出了戰場上的硝煙戰火,你爭我奪,對陣生死!
冷墨似乎不信,那位自幼被下人撫養長大的百里忌,會有這樣從容嫺熟的棋藝?可是再細細一想,百里忌在邊疆軍營生活了那麼多年,又得百里諺悉心調教,深諳用兵之道,而棋法與兵法原本就有所相通。也許他能有這樣的棋藝,正因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