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嘯鳴的手已經握緊,身邊坐的人可以很明顯的看到他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他聲音都越發的冷:“青青不許胡說,這怎是你一個大家閨秀能說出來的話?還不趕緊跟靈兒道歉?”
路青青的臉瞬間僵硬,用一種不可以思議的表情看着路嘯鳴:“爹?你說什麼?”路嘯鳴從小到大都從來都沒有兇過她,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今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居然這麼冷聲的呵斥她,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路嘯鳴,帶着哭腔說道:“你今天居然爲了一個外人罵我?我恨你!”
說完拿起眼前的荷花白瓷碗扔到了地上,瓷碗在碰觸到地面的霎那發出清脆的聲響。路青青狠狠的瞪了靈兒一眼,朝外跑去。自從遇到這個人她都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孽,她覺得她就是自己剋星,這個世上有她便沒有自己。
路嘯鳴在她身後喊了一句“青青”,路青青或是已經跑遠了沒有聽見,或者是故意假裝聽不見。頭也沒回,但是跑了好遠都能聽到她哀嚎的叫聲。像是哭聲,但是更像是哀嚎。
鬼哭狼嚎聲漸漸散去,只留下一臉懊悔的路嘯鳴。他神色略帶歉意的朝着所有人笑了笑道:“這個孩子從小被我慣壞了,讓大家見笑了。”
一時間大家也不知道會說什麼,路三叔倒是好像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走回了座位上準備繼續拉着安俊成和陳曦喝酒。好像剛纔他挑起的事情,反倒現在跟他沒有多大的關係了一樣。
看着路嘯鳴一臉自責的樣子,靈兒心裡越發的難受。老天是對自己開了多大的一個玩笑,明明是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她卻不能相認,卻還要親眼看着他們上演父女情深、父慈女孝的場面。
被路青青鬧了這麼一場,所有人坐在這裡也都有些不自在。但是礙於主人沒有,也都不好意思先告辭。
白靜見靈兒臉色不太好,在她耳邊低聲問道:“別理她,一副大小姐脾氣。你今天是剛到這裡,我們已經見怪不怪了,她一天到晚不發點小脾氣是不會罷休的。”
靈兒只是輕嘆了口氣說:“可能是今天趕了幾天的路有點乏了,一會回去休息下就好了。”說完她朝着白靜笑了笑,輕輕拍了拍白靜的手。
她嘴上這麼說無非是想離開,在多帶一分鐘她都覺得全身如同有千萬只螞蟻咬着自己的皮,不停的在撕扯,只覺得全很又疼又癢,卻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又坐用了一會路嘯鳴便藉故離開,看來還是放心不下路青青,還是決定去看看她。
既然路嘯鳴已經走了,那靈兒待在這裡也沒有意義。陳曦已經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路三叔也已經喝的滿嘴胡話,卻還是張牙舞爪的拉着安俊成猛喝。安俊成顯然也已經到了極端,人也搖搖晃晃的說着胡話,一會便跟路三叔稱兄道弟起來,邊說還邊像靈兒的方向看過來。
靈兒一看到衝他笑,就覺得像是一塊木炭成了精。夜色漸濃,在燈籠的映照下,她只覺他就像是個醉酒後的黑猩猩。
期間寶言說是要去方便,便一去不復返。白靜見不到寶言,也覺得沒意思吵着要走。
靈兒戳了戳已經睡得攤在桌子上的陳曦,結果他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心裡又鬱悶了半天,這麼大的活人她就算再有力氣,跟白靜估計也很難拖的動他。
路三叔估計也喝夠了,嚷嚷着要回去。剛走兩步,又轉過身一把抓起熟睡的陳曦大笑道:“這小子我也帶走了,你該幹嘛幹嘛去。”
靈兒見他搖搖晃晃的生怕兩個人走到池塘邊再給失足掉下去,急忙上前就像追。白靜拉了她一把:“你回去休息吧,我們倒是住的進,我看着他們,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
說完,白靜跑了兩步,剛忙追了上去。
他們一走,就剩下她跟安俊成了。靈兒看了他一眼,見他還用那種探究猥瑣的眼睛看着自己,完全將她拉了自己的禁區,只想躲的越遠越好。
安俊成只說了一個“靈”字,她過身立馬朝回走,一臉的不屑。風略過鬢角輕輕吹散了她的頭髮,她低着頭步伐也不由自主的加快。
“等等”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一會安俊成就已經追上了她。
“我怎麼越叫你,你怎麼越走呢?”他明顯有些焦躁,伸手擋在靈兒的眼前。
靈兒不想理會她,她往左,他就往左。她往右,她就往右。
“讓開!”靈兒已經接近剋制的跟他發生正面衝動,但是安俊成像是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反而還往前進了一步,靈兒只能後退。當擡起頭看到安俊成正一臉一笑的看着她時,她的火一下就竄上來。
她蹙着眉,皺起的眉心像一朵小花蕊,明明是生氣卻看着更像是鬧脾氣小姑娘:“好狗不擋道。”
安俊成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起來:“你知道我是誰?你敢這麼說話?”他雖有些酒意,但是人還算是清醒的。
他在宮中見過各種的女子,對他千嬌百媚、刻意討好、柔美妖嬈的。只是要是女人,就沒有他安俊成得不到的。可是那些女人,都是千篇一律的千依百順。從來沒有一個人回忤逆他的意思,駁了他的面子。
他越看越覺得有意思,他倒是也見過比她更美的、更媚的、更會取悅他。倒是第一次見有人冷眼看他,說話都絲毫沒有留情面。
靈兒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安俊成挑了挑眉:“看來是知道的”,他轉到靈兒的眼前:“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這事情倒還好辦了。”
靈兒皺了眉,聽不懂他到底想說什麼。
“我大哥明日就到,在過幾日中秋就要宴請各方豪傑對路家下聘。你…”他故意將尾音拉的好長:“只怕你這輩子都沒有辦法跟他了,要不這樣吧,你着我。我保證你榮華一生。如何?”
中秋?靈兒身子明顯一顫。“紅日之時,反噬之日”他們爲什麼一定要把下聘的日子定在那一天,若是她被人發現。後果…
靈兒不敢在自己想下去,只怕她若是全身泛着紅光出現,即使沒有人知道她體內含着的東西,也一定會把她當成怪物一樣抓起來。她倒是可以現在就逃跑,找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可是她好不容易纔引起來路嘯鳴的注意,若是現在走她實在是不忍心。
她趕快讓自己冷靜下來,反過來想。中秋太子下聘之時,也算得上是魏國的一件大事。到時候護龍山莊一定是朋滿客滿,說不定也沒有人會在意她,只要她把自己好好的藏起來便可以了。事到如今,她只能帶着這點僥倖心理來安慰自己。
安俊成見靈兒半天都沒有說話,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爲自己的話說動了她,他試探性的的拉起靈兒的手。靈兒一直只陷入在自己的想法裡,完全忽視了眼前還有一個禍害。
他幾乎是聲情並茂的說:“跟着我總比跟着安俊秀要好的多,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一樣也都不會少。”他覺得自己都快要被自己的感動了,見靈兒沒有反抗他心裡卻還有些小失望。原來這個水靈兒跟他的那些女人也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一樣只要給銀子,只要有榮華富貴她就會低頭。
“放開你的手!”靈兒回過神,纔看見安俊成拉着着她的手,她用力的甩開他的手,開頓時覺得心裡一陣翻涌,好似剛纔吃進去的東西在胃裡翻攪着,差點吐了出來。還做出極其噁心的樣子,把手在裙子上擦了擦。
安俊成徹底被她的動作傷倒了,他一個堂堂魏國的二公子居然被一個鄉間野丫頭給嫌棄了。眼睛慢慢的充血,神色也變得冷厲起來,他微眯着眼睛牙齒髮出“咯咯”的聲音:“你算是個什麼東西,竟然還跟我玩清高”他擡起手掌就揮下去。
靈兒嚇的趕緊躲開,鎖着腦袋緊緊的閉着眼睛。這一掌下去,她估計又要緩上好幾天了。
幾秒鐘過後,安俊成的手還沒有落下來。靈兒睜開一直眼睛,偷偷的瞄向他。他正斜翹着嘴角,冷笑的着。
他到底要幹什麼?要不及直接給個痛快,他看着安俊成的手就停在她的頭上,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白靜、陳曦、寶言到底這會誰能出來幫幫她呀,環視了一圈四周鴉雀無聲,只有黑漆漆的大樹。看來是別指望被人來救她了,她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決定跟他死磕到底。
安俊成的笑意更濃,身子隨着他的冷笑有些發抖:“當年的賬,怎麼算?”
“什麼?”靈兒以爲自己聽錯了,她這可是第一件安俊成,出了今天在集市上得罪了她,在怎麼算也不能算的上是當年呀?難道他被寶言嚇傻了?
他見靈兒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嘴上的笑意更濃:“裝傻?”他冷嗤一聲:“當年害我大哥受傷的事情,怎麼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