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含聞言,瞟了前方的衛子揚一眼,嘆道:“我只是擔心將軍他,撐不下去。”
吳佐沉默了。
這時,衛子揚沙啞疲憊的聲音傳來,“夫人確實是向東南方向行進的?”
吳佐策馬上前,大聲應道:“正是。”他朝着前方一指,苦笑道:“至於夫人是去南方還是東方,臣實不知。不過臣敢肯定,夫人斷斷不會去西北方向。”
這也算是馮宛的執念吧,在她的心中,東南方向纔有她的家,西北苦寒之地,永遠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便是下意識地選擇,她也不會考慮這個。
衛子揚點了點頭,啞聲命令,“再快些。”
“是。”
一路快馬加鞭,衝到傍晚時,隊伍已行進了將近三百里。
到得這時,衛子揚騎在馬背上的身姿都有點搖晃了。吳佐和蔣含見狀,死也不肯繼續前行,無論衛子揚怎麼說,他們只是一句,“將士累了,得吃了飯睡過覺後再起程。”
無可奈何之下,衛子揚只得答應。
夜了。
今天晚上,天空沒有明月。
曠野中,火堆騰騰燃起的光芒,照亮了大片的天空。
吳佐一邊啃着乾糧,一邊看着前方百步處。那裡,他家將軍揹着光,整個人如一顆樹一樣,站得筆直筆直的。一陣清風吹來,不知怎地,卻讓他覺得那個火光下的人影,格外蕭瑟。
放下乾糧,他提步走向衛子揚身後。
“將軍。”
衛子揚沒有回頭,他依然靜靜地看着黑暗的天邊。
吳佐暗歎一聲,輕輕勸道:“將軍休要擔憂,我們一定能找到夫人的。”
就在他以爲衛子揚不會開口時。他沙啞疲憊的聲音隨風飄來,“我從來沒有擔心過她。”他啞聲笑了笑,低低說道:“一直以來。她都把每件事做得妥妥當當,從不讓**心。便是上一次太子害得她當了幾天乞丐,她見到我時。也只有歡喜,從無半點責備。”
輕嘆一聲。他暗啞地說道:“我喜歡與她在一起,我喜歡她寬厚溫柔的眼睛,在她身邊,我只需要衝鋒打仗。我曾經想過,所謂的後顧無憂,便是娶了阿宛這樣的婦人吧。她事事替我想着,一次又一次。一日又一日,我都忘記了,她也會擔心害怕,也會不安。”
慢慢回過頭來,火光下,他的血色鳳眸呈現出晶瑩的光,望着吳佐,衛子揚似嘲諷似苦笑地說道:“便是這一次,她明明向我要求了,明明說過。她害怕,她覺得自己留在我的身邊,會成爲大夥的眼中釘,會難得善終。可我卻很快就忘記了。我只是想着,她就應該如以前那樣呆在我身邊,如以前那樣一心一意爲我想着。”他已習慣了她萬事爲他着想。
吳佐連忙說道:“這也怪不得將軍。將軍畢竟太過年少,而且事情也太多。”
衛子揚搖了搖頭,他不停地搖着頭。寂寞地看着天空,他喃喃地說道:“阿宛定然是對我失望了……其實她不明白,那些女人加起來,也不如她一根頭髮重要。她如果強烈要求我不娶她們,我也會同意不娶的。這天下的女人,我只要她,我只要我的阿宛!”
聽到這裡,吳佐不知怎麼的,大大鬆了一口氣。他想,夫人如果知道將軍是這樣想的,定然不會再與他賭氣,定然會回到他身邊。
而有了夫人在身邊,將軍這次便是丟下國事不管失了衆臣之心,便是徹底與北鮮卑絕交,也不可懼。夫人一定會幫將軍把諸事處理好。
想着想着,吳佐臉上露出一個由衷的歡笑來。
……
埋了弗兒後,馮宛令曾秀給馮氏父子一車上等綢緞和一箱黃金。再派四個護衛把他們一路護送到前方的城池。
在送走歡天喜地的父子兩人後,馮宛目送着他們的背影,搖了搖頭。倒是曾老叔在一側感慨道:“這一次,女郎也算全了父女之情了。”
馮宛以前對她父親地行爲,雖然應當,也是絕情了些。現在她這樣做,也算得全了父女之義。
馮宛聽到這話,不以爲然地扯了扯嘴角,回頭走向車隊。
又是一日過去了。
轉眼又入了夜,又到了夜靜時分。
半夜時刻,又是一陣馬蹄聲傳入耳中,聽到那似是不遠處傳來的隆隆馬蹄聲,馮宛睜開眼來,暗暗忖道:怎麼這一路上恁地熱鬧?
想了想,她還是就着外面隱約的火把光,慢慢披上外裳,來到了帳外。
信步走了幾步,馮宛腳步一頓。
她眉頭微蹙,外面的馬蹄聲竟然止住了,而且,它們分明便停在不遠處!要知道,今晚的馬蹄聲與昨晚可是完全不同,今晚光聽那蹄聲,便知來者少說也有數百人,而且都是訓練精良的騎士!
尋思到這裡,馮宛一凜,她厲聲喝道:“來人!”
喝聲一落,幾個應答聲同時響起,曾秀更是急急趕來。他走到馮宛身邊,不安地說道:“夫人,來者甚衆!”
馮宛說道:“是不對勁,你們去看看,記得小心點。一有不對,馬上回來。”
“是。”
曾秀大步走出。
曾秀一走,馮宛馬上回到帳中,她梳妝妥當後,便把行李準備好。剛剛走出帳外,她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當下,馮宛喚道:“阿秀……”
才喚出兩個字,她的嗓子便是一啞。與曾秀一併前來的,還有三人,其中一個長身玉立,容顏絕世,緊緊地盯着她,可不正是衛子揚!
居然是衛子揚!他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馮宛一時給呆住了,她反射性地看向曾秀,見他一臉苦笑,不由又看向衛子揚。
然後,她眼角一瞟,瞟向身周衆遊俠兒。這一次。她目光所到之處,有幾人同時低下頭來。
當下,馮宛心下一凜:是了。我明明知道那些遊俠兒生了不滿之心,卻不曾採取任何手段。是他們把衛子揚引來的!
衛子揚朝着馮宛走出幾步,右手一揮。喝道:“都退下。”
衆人齊刷刷退後。
衛子揚走到了馮宛面前。
低着頭,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燈光太暗。夜色太深,清風太冷,馮宛有點心虛,她的頭都低到了胸口上。
這時,手心一暖,卻是衛子揚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
“阿宛。”他的語氣不見憤怒,不見怨懟,有的只是沙啞疲憊。馮宛怔怔地擡起頭來。
淡淡星輝下,她對上他幽深的眸子。
“阿宛,”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臉,低啞地說道:“那些女人我一個也不要了。我們回家吧。”
他說,那些女人他一個也不要了!
馮宛驚愕地看着他。
她的脣動了動,又動了動,半晌才小小聲地說道:“可以嗎?他們沒有怪你?”
見她果然在乎的是這個。衛子揚放鬆一笑,他抱緊她,說道:“他們怪我又如何,不怪我又如何?既然阿宛不喜歡。我就不要。”
馮宛偎在他的懷中,擡頭看着他。對上他黑黑的眼圈,以及眸中遍佈的血絲,心下一軟,不由說道:“你累了?回帳中休息一下。”
說罷,也不容他拒絕,她拉着他入了自己的帳蓬。
這樣的溫柔體貼,是衛子揚久違了的,他癡癡地看着馮宛,不知不覺中嘴角含笑,不知不覺中,倦意上頭,當下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馮宛把他拉到塌上坐好,朝外面喚道:“準備些酒菜和熱湯。”
一個親衛朗聲應道:“是。”
他轉身走出,路過曾秀時,眉開眼笑地說道:“呶,又和好了。看回到都城大夥怎麼收拾你這小子。”
曾秀苦笑中,吳佐在一側也是搖頭苦笑,說道:“好端端地攀這個舊帳幹什麼?只要夫人與將軍和好,一切都不要重要。”
親衛們準備好熱湯和酒菜送入帳中時,卻看到衛子揚摟着馮宛,把臉擱在她的頸側,已是鼾聲陣陣。
馮宛擡頭,見衆人愣在那裡,說道:“愣着幹什麼?還不把熱水盛上來,幫將軍拭臉。”她自己被衛子揚緊緊摟着,是動彈不得,這些事,只能交由親衛來做了。
兩個親衛上前,用熱水把他的臉和足洗淨。他的手因摟抱着馮宛,兩人只得做罷。
抹洗過後,親衛們端着酒肉走出了帳蓬。對上一圍而上的衆人,兩人笑道:“將軍睡着了。夫人被抓住了,動彈不得。”
衆親衛鬨笑起來。他們轉過身去,當下扎的紮營,喝的喝酒,本來安靜了的夜晚,又陷入了熱鬧歡樂的海洋。
衆人散去時,曾秀小心地靠近了帳蓬,輕喚道:“夫人?”
好一會,帳中傳來馮宛無力的聲音,“進來吧。”
“是。”
曾秀走了進來。見到衛子揚的臉貼着她的臉,睡得正香,他忍不住想笑。又走近兩步,曾笑低聲問道:“夫人,這情況?”
他想知道馮宛地打算。
馮宛側過頭,怔怔地看着燭光下,衛子揚那俊美的臉。也不知他幾天沒有休息了,臉上鬍子拉渣的頗見風霜。
輕輕撫上他的眉眼,馮宛又迅速地移開手指。她轉頭看向燭光,喃喃說道:“我不知道。”
頓了頓,她沙啞地說道:“他跟我說,那些女人他都趕走了。”
擡起頭,迎向曾秀溫和的眼神,馮宛抿着脣,低低說道:“他爲我做到這一步,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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