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說的什麼話……可是她舉止”
“囡囡因爲這個胎記從小自卑,不願意和人說話。當年纔不得不帶她去新的環境去生活,讓她遠離那些惡意的傷害。在B市這些年,囡囡的性格早就有轉變,媽,你現在看到的囡囡,已經不是七八年前印象裡的那個畏手畏腳的囡囡了。”
外婆沒話說,爸爸又說:
“囡囡是我的女兒,是我和麗倩的寶貝。我知道您一直爲麗倩的死怨恨囡囡,但是這不是囡囡的錯,她那時候還只是個嬰兒。我們已經因爲這個莫須有的詛咒在外面漂泊二十年,還不夠嗎?至少,這一切的錯不該是孩子來承擔。”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帶着鼻音,酸酸的,連帶我的整顆心都像是得了重感冒,被壓得喘不過氣。
“當初您爲了保護麗倩,封她的陰陽眼,想盡一切辦法,可詛咒還是找上門。您阻止得了麗倩,卻救不了囡囡。”
外婆雖然還是疑神疑鬼,但是兩杯狗血都潑了,五爺給的符咒啊什麼的也用了,可我一點事也沒有。可見五爺的話還不是詳實可信,更何況,如果我真的被惡鬼附身,在他們打算動手前,肯定就已經溜了,怎麼還會由着他們欺負我。
外婆一想也對,總算是暫時打消了對我的懷疑。
我又驚又怕,夾雜得知身有詛咒這件事,總覺的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太不真切。
我更震驚爸爸敏銳的洞察力,他究竟知道多少,瞭解多少?
洗完澡,身上還是有股子狗血的味道,可比這還狗血的是這一連串猝不及防的變故。
陰陽眼是怎麼回事,詛咒是怎麼回事,怎麼一瞬間家裡的人好像都揣着秘密,欲言又止、遮遮掩掩。
脖子上冰涼的定魂玉,一根紅繩垂在胸口,懸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我捂着胸口,還好,它平安無事。
我撫摸着手指上的幽冥花,本來想告訴陰燁塵,可是一想,人最近都準備回冥界了,這事,說不說好像也沒意義了。
我應該去問爸爸,我的陰陽眼,究竟是因爲那個安家的詛咒,還是……像陰燁塵說的,是因爲結契。
爸爸在臥房裡等我,我揪着手指默默坐在他身邊,知道今晚這一頓拷問是逃不掉的。
“想好說實話了嗎?”爸爸忽然開口,我心裡一沉。
“月月,告訴爸爸,你能看見鬼的事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心地問:
“爸爸……你……你怎麼知道?”
“你是我女兒,爸爸感覺得出來。”
我糾結了半天,回答:
“就是……鏡子碎的那天。”
“你去參加婚禮,是不是遇到什麼了?”他不肯落下一絲細節,我搖搖頭。
爸爸的目光落在我胸前的定魂玉上,他指了指,說:
“這塊玉,到底是哪來的?是不是他!”
我呆住,不知道他指的那個人是不是陰燁塵。
我半天不說話,爸爸失去了耐心,索性道: щшш.ttκǎ n.¢O
“月月,其實爸爸本來不打算多問的……只是家裡的事鬧到這個地步,你也有權知道。”
他頓了一下
,繼續說:
“你外婆這一脈,是天生的陰陽眼,年輕時被人們奉爲神婆。在那個年代兵荒馬亂的,你外婆靠着這個天賦,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勉強餬口。但是,通曉陰陽的人過多泄露天機,就會折損陽壽,甚至會殃及後代。她做了十多年的陰陽,驚動了那個世界的人,聽說對她做了處理。後來在你媽媽出生以後,你外婆擔心懲罰會延續至下一代,因此找了一位高人幫忙擋煞,並立誓以後決不再泄露任何秘密,想以此化解劫難。那個高人請了一道護身符,戴在你媽媽身上,並弱化了你外婆的陰陽眼。就這樣相安無事地又過了二十多年,直到你出生那一晚,臍帶血染在了護身符上,後來你媽媽生完你就……”
我心中慘淡,沒想到我出生還有這麼一段曲折的故事,這纔是外婆不太喜歡我的原因?
“其實……你出生的時候,白淨可愛,眉眼像極了麗倩。那塊胎記,是在你滿月以後慢慢長出來的。”
我徹底呆掉,沒想到我的出生還牽扯這麼多事。
“當時我們還以爲你是病了,去醫院檢查,都說只是普通的胎記。但你外婆不放心,想看看你的八字,但因爲她不能違背誓言,就請五叔來看。”
爸爸一臉後悔地回憶着往事:“結果五叔說,你臉上的胎記若非天生,那就是詛咒。八字太陰的女孩,難以養活,再加上詛咒,就算長大了也……你外婆知道以後,費勁心思想再找那個高人幫你化解,但是都晚了。”
我默不作聲,有點難以接受。
好好的胎記怎麼就變成了詛咒?
爸爸疼惜地看着我:“月月,爸爸不告訴你這些是怕你胡思亂想。安家村的淵源太深,好多事情連爸爸都不是很清楚,但詛咒一說流傳太久,老一輩的人都諱莫如深,所以你外婆纔會深信不疑。這麼些年,爸爸帶着你住在外面,不也是平平安安地過來了麼。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她的冷漠只是因爲太愧疚,不敢面對。”
他看着我,繼續說:“在醫院的時候,我看見你一個人在消防門後面自言自語、有問有答,我就發覺你心裡有事。你……是不是也看得到那些鬼神?”
我擦了一把眼淚,默默點點頭。
他神思凝重,語氣謹慎地問:“那麼,你在廁所暈倒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
“不是!”我急忙辯解:“那是別的女鬼……”
我越解釋反而越滿盤崩潰,說也不對,不說也不對,到最後我滿腹委屈:“對不起,爸爸,我不能說……”
“那好,你告訴我,給你定魂玉的那個人是不是手背上有一處十字傷疤?”
“……”
“月月,你要知道,人鬼殊途。不論他對你許下了什麼,那都是一句空談,你替他保守秘密,可是他未必會真的領情。”他嘆了口氣,似乎覺察到什麼,但沒有說破,只道:
“唉……我不勉強你,如果你不說,帶他來見我。我保證,在沒有弄清楚他的動機之前,我不會做任何決定,否則,我現在就去找你五爺,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不用揪了,我就在這裡。”冷凝的空氣裡,忽然傳來陰燁塵的聲音。
我猛地擡頭,回身看過去,只見他
已經凝實了身形,光明磊落地出現我和爸爸的面前。
爸爸身體一僵,他目光盯着我身後,四處打量,眼底裡透着隱隱的不安。
陰燁塵走到我身邊,手在爸爸的眼前一抹,爸爸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疑惑、驚疑、考量。
我不安地動了動,六神無主。總覺得既對不起陰燁塵又對爸爸充滿愧疚。
他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拿眼神示意我不要擔心,然後他深深地向爸爸鞠了一躬,道:
“安先生,初次見面,我叫陰燁塵。”
爸爸不自然地點頭,深呼吸一下,目光復雜地看看我們,半晌才說:
“是你?陰先生。”爸爸先是錯愕,然後好像輕輕鬆了一口氣。
陰燁塵一愣:“你認得我?”
爸爸沒再多說什麼,只遮掩着說:“算是吧,不過我也沒想到你會找回來這裡。”
“哦?看到您並非我所想的那麼平庸。”陰燁塵似笑非笑,他們之間的對話像兩個男人之間在較量,一句一句都在試探對方的底線。
“這個有機會我會向你證明。但是現在,我需要確認一件事,這段時間在我女兒身邊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你?”
陰燁塵默認,爸爸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意。
我心裡一咯噔,不知道氣氛怎麼就突然變得劍拔弩張起來,爸爸毫不留情地說:
“我女兒什麼都不懂,有什麼事你可以衝着我來,不要殃及無辜。以前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聽得莫名其妙,爸爸一臉戒備,是不是還以爲陰燁塵是惡鬼,是來傷害我的。
我剛想解釋,陰燁塵淺淺笑了一下,他看看我,說:
“安先生,您是位好父親,我也很樂意和您知根知底地交談。不過也許我們的交談要很長時間,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半小時後,爸爸帶着我還有陰燁塵去了媽媽的墓地,爸爸讓我在遠處等他,陰燁塵似乎在四周做了隔音效果,我只能看見他們比劃着交談,卻一句話也聽不着。
陰燁塵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神情,爸爸剛開始還皺着眉一臉謹慎,後面神情卻開始微妙變化。
爸爸一直面向着媽媽的墓碑,一手扶着石碑,落寞的背影,消寂的神情,反比陰燁塵的無動於衷更有畫面感。
從始至終,陰燁塵的神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他彷彿都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言辭平鋪直敘,沒有情感深入,臉上是慣有的冷靜和嚴肅。
聊了大概有40分鐘,他們似乎達成了一致,陰燁塵後退一步,雙手抱拳朝爸爸拜了拜,而爸爸也深深朝陰燁塵鞠了一躬。兩個人的談話這才結束。
我忍不住想湊上去,陰燁塵往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消失了。
我小跑過去,不安地看着爸爸。
“沒事了,放心吧。”他摸摸我的頭,安慰我。
“爸爸,陰燁塵……他不是什麼惡鬼,他其實是”
爸爸點點頭,不打算讓我說完:“好了,爸爸知道他的身份。我也和他達成協定,只要幫他完成一件事,他就會再纏着你了。”
“你怎麼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