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荊棘叢裡訪真人
費仲這幾天坐在宮城的靈臺裡喜憂參半的看着各地傳回的信息。好的消息是東夷方面進展順利,徐族和翼族的矛盾要點已經被找到,只要妥善的加以利用就可以在東夷聯盟內部掀起一場滔天巨浪。但是壞的消息也有:派往西岐的三隊人馬卻盡數被周族的衛巫抓捕,這讓費仲的心裡泛起了深深地擔憂,費仲不是不知道衛巫的能力,但是衛巫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破獲自己的派遣的情報關係,還是讓他感到了巨大的震驚。
更讓費仲顏面掃地的是,衛巫不但把自己派出的人馬全部抓獲,同時還把他們一個不少的放了回來。雖然這些人還沒有到朝歌,但是費仲的臉上還是覺得火辣辣的疼。給人打了一巴掌不可怕,可怕的是打你的人還給你揉揉臉問疼不疼,這不但是衛巫對自我能力的炫耀,更是對天子作冊的羞辱!想到這裡,費仲就覺得一股邪火從心臟直衝天靈蓋—看誰都不順眼。
正當費仲心裡升起無名之火的時候,一個小臣跑進了費仲的文案房。小臣把手附在費仲的耳邊說:“大人,文鶴回來了,想要求見您!”。“哼~!他還有臉回來!叫他滾進來!”費仲說話的時候左手的食指和拇指來回的捻了捻,小臣心裡暗叫不妙,因爲這是費仲動了殺心的標誌。
不一會,衣冠整潔的文鶴就站在了費仲的面前,他瀟灑的對着費仲輕輕一拜:“下官文鶴,特來向小亞大人覆命!”。費仲看着死到臨頭還風度翩翩的文鶴,一瞬間被氣笑了:“覆命?你拿什麼覆命?你帶着三個小組二十個人到西岐,什麼都沒幹就讓人一網打盡,還被人好吃好的伺候着,完了又全須全尾的回到朝歌。我讓你幹什麼去了?花天子的錢去西岐旅遊嗎?!”說道最後,費仲的聲音都變得尖利刺耳。
文鶴沒有被嚇到,只是緩緩地說:“事情是辦的不順利,但是手下的人一個也沒有傷亡,大家沒有功勞,苦勞總是有一點的”。費仲聽到這裡幾乎是怒髮衝冠的大喊:“這就更羞恥了!你好歹死兩個人!也不枉天子花錢養了你們!你們就這麼回來了,我怎麼對天子交代!好,你死豬不怕開水燙是吧?現在我就讓你身首異處!來人!”。費仲剛喊完,馬上就被文鶴打斷:“大人,你這麼做就等於公開了我們作冊的身份了,衛巫之所以好吃好喝的對待我們,並在送我們回來時對外宣稱是走私商人,就是給天子和周族之間拉起了一道薄幕,給雙方都留下了一份臉皮,您要是將這份臉皮撕破,我們會處於更加不利的地位。更何況下官還有詳情要稟報啊。我剛纔之所以那樣講就是希望大人可以有一個臺階下,好讓弟兄們受獎不受懲,藉此全了雙方的顏面呀,大人!”。
費仲有些無力的對着文鶴擺擺手:“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文鶴拿出一份文件遞給費仲:“這是下官在西岐靈臺期間的觀察所得,在離開了周族的押運隊伍進入朝歌之後憑記憶寫就的。下官敢說,這一定是迄今爲止對周昌手下的衛巫組織最詳盡的記錄!”。費仲接過文件一邊看一邊點頭,然後問文鶴:“你覺得這次周昌放你們回來的目的是什麼?”,文鶴仔細的想了想說:“據下官所知,周昌根本就不在意我們的生死,是他身邊的散宜生大夫給出的主意,讓我們全須全尾的回來。散宜生大人曾經在靈臺和咱們一起工作了兩年,以我對他的認識來看,他也許是希望把我們放回來然後觀察您的反應。由此我們可以推出兩點,第一,周族現在還不敢跟咱們翻臉,就連不在明面上的翻臉也不願意。第二,周族現在仍然在判斷天子的態度,並希望以此來對下一步的方向做出準確的判斷。出於這樣的推測,我建議大人不妨設法,暫時暗中扣留此次押送我們來朝歌的熊季。其一,此人是鬻熊麾下的四火侍之一,身份極其重要,周昌派他來的意圖也很明顯,就是要建立與我們之間的高層聯絡,暫時的達成政治上的互信;其二,熊季此來除了觀察我方的反應外,身上應該還有其他的任務,衛巫和作冊兩個組織常年來都以隱蔽的方式向對方派出成員,這樣公開的派人來還是第一次,我們不妨始終對熊季保持監視,很有可能以他爲突破口挖出整個隱藏在朝歌城裡的衛巫組織。大人覺得怎麼樣?”。
費仲聽完了文鶴的話,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說:“總算沒枉費我教你一場,這個分析很合理。你的腦袋保住了,自己去刑司領上二十板子,然後滾回來做事!嗯~?熊季他人呢?”,文鶴拿出一卷竹簡遞給費仲:“這是熊季讓我送來的官方文書,內容是西伯侯周昌讓他押送二十一個走私商人來朝歌,請我方的相關衙署派人接洽。他就等在朝歌以西的金牛嶺驛站,只有接到我方的官方回覆,纔會押送這些商人進朝歌”。費仲接過竹簡仔細的看了看說:“文鶴啊,我覺得你真該請這個熊季吃個飯,他不但保住了你的命,就連應該打的二十板子也給你抹了!你馬上以朝歌令的身份寫一份官方的回覆,同時把兩份文書都送到朝歌令處備案,告訴他此事由作冊全權負責。然後你和我一起到金牛嶺驛站去見見這位火侍大人!”,“嗨!”文鶴馬上拿起了筆開始工作了起來。
當天下午,費仲帶着文鶴和二十來個屬下乘坐十輛馬車來到了金牛嶺驛站。熊季正在驛站裡覈對押送人員的信息,就聽到外面一陣車馬的喧囂之聲,緊跟着就有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本官費仲,有請西伯侯麾下火侍出門一見!”。熊季連忙拿起手中的竹簡走出門去,剛邁步至大門口,就看到一個氣宇不凡的中年武士帶着二十來個下屬整整齊齊的站在馬車下等候着自己。
熊季走到費仲面前一施禮:“下官乃西伯侯坐下小吏,哪敢勞煩費仲大人親自出城相迎,下官恭請費仲大人安好!”。費仲笑呵呵的攙扶起正在施禮的熊季說:“哪裡哪裡,分明是本官的屬下給鬻熊大人添了麻煩,西伯侯仁德,對這些人不但不加以懲處,反而派你好吃好喝的把人給本官送了回來,這份人情,本官怎麼能置若罔聞呢?”。熊季聽到這裡連忙接話道:“大人客氣了,我們同樣是爲天子效力,這些人不過只是參與走私,也不是大罪,西伯侯和火師大人怎麼敢讓費大人承情。倒是下官正好可以藉此機會,來朝歌一睹大人的風采和都城的壯麗,這麼一想,實在是下官沾了大人的光!”話一說完,熊季就從腰間拿出一個裝有黃金的牛皮口袋,雙手捧給費仲說:“這是火師大人讓下官轉送給費大人的一點心意,還請大人笑納!”。
費仲接過這個口袋,只覺得手裡猛然一沉,進而說道:“好傢伙,分量不輕嘛,火師大人真是個爽快人,本官也就不好推辭了。對了,此次你來,除了押送這些走私商人,還有什麼別的事情嗎?”。熊季滿臉堆笑的回答:“下官只希望在朝歌盤桓幾日,可以看看都城的風土人物,不知道大人允不允許?”。費仲拉起熊季的手說:“這話就太客氣了!來了就是客!你不但可以常住朝歌,就是本官的靈臺也可以隨時出入!本官和鬻熊大人神交已久,只是無緣得見,還要通過貴使加強往來啊!”。
熊季聽到這裡一愣:“大人這話~,嗯,下官怎麼有些不明白呢?還請大人明示!”。“很簡單!本官要你常住朝歌,充當本官和鬻熊大人之間的聯絡員。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應當知道,當今天下局勢詭譎多變,這個時候一旦對任何一個小問題出現誤判,都有可能導致刀兵四起。所以,本官希望你常住朝歌,一來能夠及時的讓我與鬻熊互通消息,產生互信,不至於因爲一點小事而傷了感情;二來也能讓天子直觀的看到西伯侯對大邑商的無限忠誠。你覺得怎麼樣啊?”費仲這番話說得熊季幾乎不能拒絕。
熊季面有難色地回答費仲:“大人,您信任下官,下官當然責無旁貸,只是鬻熊大人那裡~”,費仲大手一揮:“你放心,要求你留在朝歌的信件已經在送給鬻熊大人的路上了,想來他不會駁了本官的面子。你還有什麼好爲難的嗎?”。熊季再次對着費仲一拜說:“其實鬻熊大人還給了下官其他的任務,下官希望大人可以予以協助!”。
“糟糕!着了他的道!”費仲心裡暗叫不好,但是臉上還是輕鬆的問道:“什麼事情呀?如果不是違反朝廷律法的事情,本官當然不會拒絕。”費仲的話沒有說死,但是心裡已經泛起了隱隱的不安。熊季聽到費仲的話,臉上燦然一笑:“鬻熊大人讓下官在朝歌找一個人,當然,如果此人違反了律法,下官也會將他交給大人處置”。費仲聽到這裡,有些欣賞的看着熊季,心裡想:“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個火侍的資質和能力果然是上上之品。罷了,我也給他一份顏面,其餘的事情,讓下面的人去做吧。”想到這裡,費仲轉身一指同行而來的文鶴對着熊季說:“你們也是老相識了,他在本官的麾下也還算是個得力的人才,對朝歌很熟悉。他會隨你朝歌期間全程陪伴,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讓他協助。本官這樣安排,貴使還滿意嗎?”。熊季聽到這裡連忙對着費仲跪下施禮:“多謝大人!下官對大人的關懷之情銘記於心!”,然後又站起來對着文鶴說:“文鶴先生,以後在朝歌,我就多有叨擾了!”。文鶴一把拉住熊季的手說:“老弟太客氣了,我麻煩了老弟一路,在朝歌幫襯幫襯也是應該的”,話說到這裡,費仲、熊季和文鶴三人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彷彿這根本不是對手之間的交鋒,而是老友之間的相聚一樣。
這個場面讓那些站在三人身後的下屬目瞪口呆,本來以爲會刀光劍影的見面變成了親如一家的相會,雙方下屬們都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費仲的屬下,不少人還是帶着兵器來的,一時間臉上非常的尷尬。熊季的下屬反應很快,馬上就進入了驛站收拾好了行裝同時將押送來的二十個人交給了費仲的下屬。費仲笑眯眯的看着這一切完成,拉起熊季和文鶴的手說:“今天大家歡聚一堂,本官做東,一起去靈臺的宴廳飲酒吧”。熊季聽到這連忙把手抽出來對着費仲一鞠躬說:“大人身份高貴,怎麼能讓大人請客?我在西岐就聽聞朝歌虞坊的荔華酒肆的美酒享譽海內,今天還請大人給個面子,讓下官做東,一起去荔華酒肆赴宴吧”。費仲看了看熊季,似笑非笑的說:“貴使多疑了,也罷,本官不強人所難。你就和文鶴一起去荔華酒肆吧,本官還有事,就先回靈臺了”話說完也不看熊季,自顧自的坐上馬車回朝歌了。
文鶴有些無奈的看着費仲遠去的背影,對着熊季解釋說:“大人的確沒有別的心思,老弟誤會了。不過這樣也好,咱們兄弟兩個可以好好說說體己話。不過在去荔華酒肆之前,老弟要告訴哥哥,你要找的到底是什麼人?”。熊季拿出半塊玉佩給文鶴看:“鬻熊大人也不知道此人的姓名,只是給了我這半塊玉佩。同時明確的說,誰的手裡有另外半塊玉佩,就是在下要找之人,最不濟也是和此人有千絲萬縷聯繫的人。還請文鶴兄幫忙,一旦找到此人,在下當與文鶴兄共同詢問,絕不對文鶴兄有任何欺瞞!”。文鶴看着眼神篤定的熊季,微微一笑,掏出隨身攜帶的泥塊把玉佩的圖案印下來,然後說:“老弟放心,有爲兄在,七天之內一定給一個答覆!咱們現在去飲酒?”說着,文鶴一指朝歌的方向,用眼神示意熊季。熊季馬上對着文鶴一鞠躬:“如此,就麻煩文鶴兄了。文鶴兄先請!”。兩個人哈哈一笑,手拉着手向着朝歌的方向一路走去。
當天夜裡,熊季和文鶴喝完酒之後,就住在荔華酒肆。午夜時分,熊季只覺得房間裡的銅鏡裡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人臉,幽魅的夜色下,這個場景分外的恐怖。熊季鼓了鼓勁,從懷裡掏出三枚飛鏢準確的擊打在銅鏡上,發出了“叮叮叮~”三次密集的聲響。聲響一過,鏡子裡的那張人臉一下子出現在熊季的面前,用低沉的聲音說:“火侍大人,我是羋掌櫃”。
熊季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對着來人說:“安全嗎?監視我們的作冊在哪裡?”。羋掌櫃回答:“大人放心,荔華酒肆建成二十餘年,有很多可以移形換影的設備和房間。作冊們還在監視當中,但絕不影響大人的行動,大人有事儘可吩咐。我已經接到指令,全力配合大人在朝歌的活動”。
熊季對着羋掌櫃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從懷裡拿出那半枚玉佩遞給對方:“這是要尋找之人與殿下之間的約定,你要重點尋找另外半塊玉佩的持有人和相關人員。我做了一塊假玉佩來應付文鶴,花紋相同,但質地有細微差別,所以你也要派人暗中盯住文鶴的動向。一旦發現可能是被尋找之人的目標要馬上布控。在請示我後再去接觸,一路之上我仔細觀察了朝歌的安全搜查系統,發現要運送人員出城極爲困難。所以我已經請示了殿下,一旦發現被尋之人不必着急轉移出城,而是要馬上轉移至安全所在,然後用替身來替換此人。故而你還要開始準備幾個替身。我會給你一份被尋之人的相關材料,你記憶之後燒燬,不得留下半分痕跡,明白嗎?”。
“是!大人放心,卑職一定在兩日之內做好所有的準備工作!”羋掌櫃說完這句話,輕輕的一翻身就消失在了熊季的面前。
熊季在漆黑的房間裡看着那面泛着微光的銅鏡,用右手食指輕輕的在左手手心裡寫了一個“火”,而後走到銅鏡旁,把左手蓋在了銅鏡左邊的木盒子上。做完這一切之後,熊季粲然一笑,倒頭就睡,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之後的七天裡,熊季像是一個暴發戶一樣在朝歌城裡大把的花錢,不停地蒐羅奇珍異寶,同時不斷地請朝歌城裡的達官顯貴來荔華酒肆大吃大喝,出手之闊氣讓頗有見識的文鶴也詫異不已。當然,熊季的禮物拿到手就馬上送給了來赴宴的達官顯貴們,就是文鶴這個不入流的中級官吏,也隨着收到堪比自己兩年俸祿的財貨。一時之間,管理靈臺的費仲被朝歌的顯貴們諮詢的頭皮都發大,就連帝辛天子都問起這個熊季是什麼來頭,到朝歌究竟有何目的。費仲無奈,只好把前因後果給解釋清楚,期間當然提到熊季要來朝歌尋人的事情。
如此一來西伯侯派火侍來朝歌尋找故交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全城,那些收了熊季好處的達官顯貴也紛紛加入了尋人的行列,隨着熊季找人的聲勢越來越大,費仲的監控也變得越來越困難。第八天的夜裡,文鶴被費仲叫進靈臺捱了一頓臭罵,並且立下了軍令狀:一月之內找到那半塊玉佩的主人,否則提頭來見!同時又領回了早先免了的二十大板。
壓力之下的文鶴變得動力十足。像一條狂犬一樣帶着手下大索了十天,終於收到一些像樣子的線索,便迫不及待地帶着這些線索來到荔華酒肆和熊季再次見面。熊季站在酒肆的大門口,看着一瘸一拐向着自己走來的文鶴,內心暗自發笑,同時也做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連忙向文鶴跑去說:“哥哥,這才幾天不見,你的這是怎麼了?”。文鶴看着滿臉關懷的熊季,強忍住憤怒的對着熊季說:“老弟呀,你可把哥哥害慘了,不過也怪我早先在老弟面前誇下海口說什麼七天之內找到人,結果食言之後,費仲大人替老弟出氣了,讓我立下軍令狀:一月之內找到人。這不,我帶着手下的人大索了十天,蒐集到一些線索,馬上就來給老弟查看一下,看看能不能幫着找到人”。話一說完,文鶴就展開一卷竹簡,開始一條給熊季介紹。
“老弟呀,這次大約有六個人符合你找人的條件。”說話的同時,文鶴把蒐集到的證物同時也遞給熊季,並逐一拿出來展示:“一個朝歌的賣糧食的小生意人,家裡有半塊祖傳的玉佩,花紋和形狀與你的那半塊頗有些相似。還有一個曾經出使過湟水八部的驛使,給自己的兒子留下了半塊玉佩的遺物,也差不多。還有一個主管祭祀中殺牲官員的兒子,家裡有一塊金鑲玉的東西,其中玉石的部分也是半塊玉佩。還有~”,熊季看着滔滔不絕的文鶴,連忙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說:“哥哥,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上酒肆裡的雅間詳談。”話說完,熊季叫過酒肆的小二說:“還是我常用的的那間雅間,好酒好菜的儘量上,我和自己的老哥要開懷暢飲!”,說着話的時候,熊季隨手掏出一枚銅貝遞給小二。小二雙手接住銅貝,諂媚的對着熊季一笑:“客官放心!”就轉身跑開了。然後熊季拉着文鶴就走上了酒肆的雅間。
當天夜裡羋掌櫃在熊季送走爛醉如泥的文鶴之後飛速的與熊季會面,開始彙報熊季讓小二傳達命令的情況:“回稟大人,卑職已經遵照指示去查了那枚金鑲玉的玉佩,已經證實此中的半枚玉佩就是我們要尋找的東西。而後我們緊急調查了相關的人員。發現此玉佩原本是一個從西原押送進朝歌的人牲所持有的。但這個人牲的名字不叫姜尚,而且已經於十四年前被殺死在一次祭祀當中了”。熊季聽完,臉上並沒有表情,只是淡淡的說:“此人死後,有沒有別的情況發生?”。
羋掌櫃笑着說:“大人真是神了,卑職查到就在這個人被殺的同時,有一個叫做雜農的賤役被派往朝歌西側的荊棘園裡照顧酸棗,以便給宮中的釀酒師提供原料。”,“雜農?這是名字?”熊季好奇地問。羋掌櫃搖了搖頭說:“此人對外只說自己是一個雜農,久而久之就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了。不過此人工作過的地方不少,朝歌城裡的屠宰坊、人骨工廠、甚至是糧油店他都去工作過,否則要找他還真不容易呢”。聽到這裡熊季不住的讚歎:“大隱隱於市,隱秘身形的同時還能留下蹤跡給需要找他的人,看來此人果然是個非常之人。能在半日之內查到這麼多,也是難爲你們了。此人現在在哪裡?”。羋掌櫃自豪地回答:“謝大人的體諒,此乃我等的本分。這個雜農目前還在荊棘園裡,我們已經布控但是沒有驚動他,也沒有發現其他勢力有對他的偵察,所以起碼今夜之前此人的身份還不會被人得知”。
熊季對着羋掌櫃點點頭:“那我們馬上動身吧,我覺得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姜尚!你做好掩護工作,不要被其他人搶了先!”。羋掌櫃點頭稱是,並回答說:“大人請放心,爲他準備的替身今夜就可以到位,只要確定此人就是姜尚,我們馬上就可以將他轉移,並且長期安全的生活在朝歌。保證不出紕漏!”。熊季拉着羋掌櫃的手說:“有你這樣的得力干將真是我的福氣。對了,我向殿下申請的用火之法已經被批准了,你可以作準備了”。羋掌櫃聽到這裡有些傷感的說:“是嗎?二十多年了,一下子覺得好可惜,真有點捨不得”。熊季也有些抱歉的接話:“我理解你的感情,但是這畢竟是洗清你們嫌疑的最好方案了。同時,舊的不去,新的也不來,我會竭力尋求支持讓它儘快重建的”。羋掌櫃堅定的搖了搖頭說:“大人哪裡話,我並沒有絲毫的不滿。身爲衛巫一切當以服從爲天職。扯遠了,大人,我們去荊棘園吧”。熊季點了點頭,兩個人悄無聲息的換上了僕役的衣服,坐在拉糞便的馬車上向着荊棘園駛去。
朝歌的荊棘園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此處原本就是一塊荒蕪的墳地,之後爲了給宮城理提供釀酒的原料便把荊棘引種到此地。所以熊季和羋掌櫃一路上見到了不少隆起的墳丘和隱隱燃燒的幽藍鬼火,再加上幾聲淒厲的烏鴉嘶鳴,在這個只有幾點星空的夜裡兩位訪客都覺得皮膚有些微微的發麻。
兩人來到荊棘園外,羋掌櫃學了幾聲鳥叫,一個矯健的身影迅速地出現在了兩人面前說:“回稟大人,此人彷彿發現了我們。從今天傍晚開始,他就一直拿着鋤頭在園內挖坑勞作。卑職等人仔細觀察過了,他挖的坑極有章法,同時站位也很刁鑽,幾乎可以肯定他在園中佈置有其他的陷阱。卑職自問,在不驚動外界的情況下絕無把握將他帶走,所以只好在外圍監視。還請大人恕罪!”。羋掌櫃聽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的擺手讓這個密探退下,而後請示熊季:“大人,我們該怎麼辦?”。熊季笑了笑從懷裡拿出一隻小狸貓,然後把半塊玉佩困在狸貓身上,再將狸貓放了出去,小狸貓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黑夜裡。熊季指着狸貓消失的方向說:“這種狸貓最愛酸棗。時至秋季,一定有大量的酸棗儲存在他的房子裡。狸貓一旦進入他的房子,他一定會發現那半塊玉佩。我們就在這裡等他的消息,不要讓弟兄們輕易進入園中,以免被他佈下的陷阱誤傷”。羋掌櫃聽完這話,不由得對這個心思縝密的火侍大人暗挑大拇指。
過了大約兩刻鐘,園子內傳來一個蒼勁穩重的聲音:“外面狸貓的主人,請進園中來吧!沿着狸貓的腳印走就好,一個人進園即可,其他人,恕不接待!”。熊季聽完,踮起腳尖用幾乎無法察覺的輕盈快速的走進了荊棘園。
熊季剛走到雜農的房前,就看到一個衣着破爛但氣宇不凡的老人悠閒的坐在房門前的石頭墩子上。熊季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肯定這個老人是自己要尋找的人,於是馬上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對老人說:“姜尚大人!卑職乃周族衛巫,舔居火侍之職,今天是奉殿下之命來請見大人的”。老人沒有看熊季,只是細挑慢理的問:“這個姜尚是什麼人啊?”,熊季一下子愣住了,但馬上反映了過來說:“姜尚是殿下的同窗好友,殿下剛接任族長職位時爲了保住殿下的地位,自願帶領二百餘姜族子弟前來朝歌做人牲。而今,姜尚大人之女邑姜已經是二公子周發的正妻,併爲二公子生下了四個嫡子”。老人聽到這裡,眼睛裡滲出了幾滴淚水,喃喃自語的說:“邑姜,邑姜~,不錯,身生大邑,永續傳姜。我的好孩子。”說完,老人輕輕的轉過頭對着熊季說:“你起來吧。我是姜尚”。
熊季聽到老人承認自己的身份後,剛剛站起的雙膝馬上再次跪倒,開始用哀求的語氣呼喊:“姜尚大人!周族需要您!殿下需要您!請您跟我們走吧!”。姜尚起身拉起正在哀求的熊季說:“不急。到我屋裡慢慢說”溫和的聲音裡透着堅定和慈祥。熊季馬上站起來,跟着姜尚走進了簡陋的房子裡,不一會屋裡傳出了一陣陣細密的交談。
姜尚,這個隱秘了幾十年的天降英才,終於決定在這個幽秘的夜晚裡橫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