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元年這一年無比熱鬧。
先是舊朝覆滅, 新朝一統,再是封賞功臣大赦天下,而後是公主大婚, 再到歲末, 天子竟要立後, 大婚之日定在興安二年正月初五這一日。
年節裡大雪紛飛, 街道上銀裝素裹, 嚴寒擋不住百姓們的熱親,走親訪友,閤家歡樂。
正月初五這一日, 舉國歡慶,不行宵禁, 許百姓徹夜宴飲, 是以夜裡老人們挨不住睡了, 熊孩子們卻滿街流竄,沒天價的燃放煙花爆竹, 成年人們有宴的赴宴,沒宴的自去尋歡。
皇宮裡的熱鬧也是內斂與肅穆,處處樹上掛着的大紅紗燈把積雪都照成緋紅色,內監們擡着寧荼,正步伐整齊地往清越殿去, 新娶的皇后便住在那裡。
聖上喝多了酒, 被扶上御輦時渾身都是軟的, 一上了御輦便昏昏睡了過去, 內監們生怕走不穩顛醒了聖上, 都一個個恨不能把眼睛長在地上來看路。
夜裡靜極了,故而聽聞有人唸了一句“去楚昭院”時, 那聖上貼身的內監還未反應過來,別人更是沒反應過來,依舊朝着清越殿的方向走着。
待走了三五步,那貼身的內監覺得頭頂涼颼颼地似在攢冷風,這才擡頭一看,立刻嚇得跪伏在地上,叫着“聖上饒命!”
這寧荼哪還有半點醉意,眼神清明地如利劍一樣!
寧荼不說第二遍,御輦已轉了方向,往楚昭院走了。
夜已深了,睡不着的人卻還一大片。
德武侯府的北院裡燈影綽綽,原本安睡着的寧慧支起半邊身子來,流景也醒着,忙拉過被褥替她蓋住肩頭,“難受麼?”
赴寧荼的婚宴,寧慧多飲了幾杯。
“難受。”寧慧臉色神色有些悽哀,看得流景心裡大是不忍,已摟着她躺定了,“再叫一杯醒酒湯吧。”說着就要起身。
寧慧扯住了她,“醒酒湯管什麼用!”她往流景懷裡一拱,軟軟地貼着流景,“你答應我不許動,我便不難受了。”
聰慧之人的好處是會舉一反三,壞處是太會舉一反三,這些日子下來,寧慧早把流景在千離院學來的本事都學了個遍,她還頗有創新,每每她侍弄流景,流景第二日得腿軟一天。
偏偏寧慧極愛流景那忍耐的模樣,最愛叫她不許動,流景在歡愉與煎熬裡沉浮幾次,都怕了她了。
寧慧兀自磨人,“好不好?”
“不好!”流景衣袖甩過處燈燭盡滅,已把寧慧抱在懷裡輕撫,“吃多了酒就安分些罷。”
流景一隻手像帶着火苗掠過寧慧身體,寧慧哪能捱得住這些,已難耐地弓着身子躲閃,奈何她拼力氣怎能是流景對手,被箍住了雙手,動也動不得,任憑流景施爲,不一時便輕聲討饒,“流景,好流景!”
流景絕不停下,只待寧慧呼吸漸促,腳背都緊繃起來,更是一鼓作氣,花樣百出,寧慧一時嗚咽出聲,整個人緊縮着抽了兩下,才渾身癱軟下來。
流景這才柔順摟着她,親了親她臉頰,“不許動便是這樣滋味,以後可莫在折磨我了!”
其實寧慧是被挾制住了動不了,她卻是應了寧慧,便生生挨着,更加不易。
寧慧臉頰上尚是紅暈,嘴上卻不輕饒,“這滋味當真是好,下次還給你試試!”
流景又氣又笑,又摸了過去,寧慧正是敏感,忙着閃躲,“罷了罷了,再來可就是行事無度了!”
流景笑了一下摟住了她,靜靜躺着,說着漫無邊際的話,臨到睡意昏沉,才說到一句正題,便是過了元宵,就啓程去西北。
第二日兩人去陳氏屋裡問安,老遠便聽一陣茶碗摔碎的聲音,再近一點便聽雷越沉聲罵道,“你打得什麼鬼主意莫以爲我不知道,你若再與那個女人有往來,我先打斷了你的腿!”
兩人面面相覷,見那屋裡真是戰火紛紛,便緊走幾步去瞧,只見陳氏坐着哀哀啼哭,雷越跪在地上,額上一道血跡,想是被雷乾拿茶碗砸的。
寧慧先去安撫陳氏,雷乾見他們來了,狠狠瞪了一眼流景,一腳踹在雷越肩上,“還不快滾!”雷越被踹翻在地,起身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陳氏這才抽抽搭搭哭着訴說,原來是趁着年節走動,替雷越說了一門親事,哪知回家一露口風,雷越便是堅辭,更說自己要去西北戍守,不宜此時成親。
陳氏尚未明白,只勸兒子外放戍守的機會多的是,成親可時不待我,還是趕緊成了的好,可千萬別再往出去跑了!
雷乾一聽,心裡已有了疑影,咋呼了幾句竟聽雷越管那個妖妖嬈嬈的女人叫師傅,當下便是一頓臭罵,沒掄棍子全憑陳氏拉着。
雷乾被這麼鬧了一出,連日漸看順眼的流景都看不順眼了,哼了一聲就走。
武將不比文臣,一人手握兵權,家眷便須得留在皇都。雷乾已領了駐守西南之職,便也想把雷越留在皇都,一來給他尋個親事,二來也是爲了安撫寧荼的心,哪知出了這等變故。
秋紅在一旁,聽聞雷乾要去西北,先是一喜,而後想通些,立時便是心裡一悲。
雷乾不比寧荼,看着雷越勢頭不對,先下手爲強,已將雷越關了起來,婚姻大事,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已然派人前去提親,定要把此事做成。
雷家家事寧慧與流景不好插手,尤其牽涉故人,流景更不好開口。只是留下暗號,以防葛素在皇都時能來聯絡,告知詳情,不過等了兩日沒等着,也就罷了。
元宵節一過,正月十六日寧慧與流景進宮拜別寧荼,說好正月十七便啓程去西北。
寧荼早朝方罷,正在昭華殿裡批摺子,已給寧慧備好得力伺候人手及賞賜物事。
臨行之時,流景求見莫琪殤,寧荼翻着手裡的摺子,頭也沒擡,“寡人已放他走了。”
流景大吃一驚,寧慧卻去勸慰,“放了也好,關着也實在是哥哥心結。”寧荼不置可否。
如今有了皇后,辭罷寧荼還要去清越殿辭別皇后,寧慧此時才見這位嫂嫂,容色倒也平常,只是出身世家大族,自有一番氣派在,她兩人更得了一番賞賜,便出宮而去。
再拜別雷乾,雷乾雖瞧不上她們兩人成親這事,但也只是對事不對人,見她二人這番要去戍守西北,雷乾更是按下脾氣教了流景許久。
陳氏憐惜流景,也捨不得寧慧,更是一番殷殷叮囑。只是雷越被關着,雷乾生怕他們又給雷越遞去什麼消息,壓根不讓相見。
寧慧與流景也就罷了,只是秋紅始終鬱郁,但她早也試過偷跑去看,奈何都被攔了回來!
看守雷越之人都是雷乾親信,她如此作爲,想來此時雷乾定然知道,卻還不動聲色,秋紅也明白是無望,只能徒自傷心。
正月十七天光放晴,冬日陽光照着積雪,天地一片耀白,寧慧與流景二人帶着護衛僕從,浩浩蕩蕩出了皇都。
她二人誰也不耐煩坐馬車,出了皇都便是大道坦坦,流景替寧慧繫好衣領,圍好脖子,兩人翻身上馬,撇下隊伍,策馬崩騰,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