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金嬤一揮手,道:“十二花女選婿比武,已到最後一陣,老身奉告諸位的是,這位壓陣姑娘,不但美貌逾人,而且武功、才慧,都是一等一的身手,正因爲她武功太高,所以,出手勢道凌厲,如是自知身無絕技者,最好不要登臺。”
一向言詞謙虛的金嬤,此刻突然代花女吹了起來,稍有心機之人,都已警覺到她說話的用心,但仍引起了臺下甚多人的不滿。
但聞一聲大喝,道:“用不到你老婆子吹噓,我等有眼會瞧。”
金嬤瞧了那說話之人一眼,淡淡一笑,道:“老身的話也許說得難聽一些,但卻是一片虔誠好心。”言罷,疾快地退入後臺。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金嬤一向在壓制那些花女的狂傲,似是很具權威,這番一反常態,竟然代花女捧起場來,那花女定非易與的人物了。”
不覺間,特別注意地望去。
只見後臺垂簾啓動,緩步走出一個容色絕倫的美麗少女。
李寒秋仔細看去,只覺那少女美麗之中,另有一種楚楚動人的風韻扣人心絃。
他無法說出那是一種甚麼魔力,但它卻充滿着誘惑。
目光轉動,只見臺下所有人的眼神,都爲那少女吸引,齊齊凝注臺上。
只見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白衣,氣度雍容,行到臺前,站好身子,微一欠身,道:“賤妾三英,那一位願意賜教……”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未開始比武之前,賤妾有幾句肺腑之言奉告。”目光向臺下掃掠了一週,緩緩說道:
“比武動手的事,非同尋常,刀槍無眼,隨時都可能傷人的性命,除非你自有保全之道,最好是不要和人動手。”
李寒秋心中道:“她勸人不要輕易和人動手,自己卻向人挑戰。”
只見三英說完話,緩緩向後退了兩步,站在臺中。
突然間,人影一閃,彩臺上已多了一個勁裝少年。
三英揚起玉手,輕輕一揮,道:“閣下貴姓?”
那少年雙目盯注在三英身上,貪婪地瞧了一陣,道:“在下並無和姑娘動手之意。”
三英道:“那你登臺爲何?”
勁裝少年緩緩說道:“在下聽得姑娘動人之言,心中極受感動。”
三英一皺眉頭,道:“嗯!怎麼樣?”
勁裝少年道:“姑娘說教,舌翻金蓮,勸我等戒之在鬥,但不知姑娘卻爲何登上採臺,向我等挑戰?”
三英淡淡一笑,道:“我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但你們可以不用登臺。”
勁裝少年哈哈一笑,接道:“這就要怪你姑娘了。”
三英道:“爲什麼?”
勁裝少年道:“姑娘美豔絕倫,動人無比,充滿誘惑魔力,我等爲姑娘美色所惑,哪裡還能遵守勸告?”
說了半天,原來在對那三英姑娘解說他登臺的理由。
三英點點頭,嫣然一笑,道:“我明白了,可以說出你的真正用意意吧?”
勁裝少年突然放低聲音,道:“如若姑娘能讓我一陣,在下一生一世中,永爲裙下之臣。”
三英一揚柳眉兒,接道:“那怎麼行,我如讓你,必要被人瞧出破綻。”
那勁裝少年說話的聲音很低,臺下之人,只見他口齒啓動,不知他說些什麼。但三英卻是有意把它叫明。
那勁裝少年,只覺臉上一熱,怒聲說道:“在下應姑娘挑戰登臺。”
三英微微一笑,道:“好啊!按照臺規,比武之人,必要先通上姓名。”
勁裝少年接道:“在下張同。”
三英道;“原來是張英雄,你可以出手了。”
張同道:“姑娘小心了。”呼的一聲,直向三英劈了過去。
三英一閃避開,右手一翻,快速絕倫地拍出一掌。
但聞那張同哼一聲,直從彩臺上栽了下來。
交手一招,就被那三英姑娘打了下來,不但那張同大感意外,就是臺下看熱鬧的羣豪,也都看得膛目結舌。
要知,一招之間,能把對手打下彩臺,實非易事,縱然是第一流的高手,也難有此能耐。
那三英出手不重,因此張同摔在地上之後,很快地站起身子。
張同大約感覺到一招間就被人從臺上打了下來,實是顏面無光的事,衣袖掩面,匆匆奔去。
三英目光一轉,掃掠了臺下一眼,道:
“還有哪一位願意賜教……”語聲一頓,接道:
“賤妾還想奉勸諸位兩句話,登臺比武之事,無法取巧,希望諸位能夠量力而爲,免得鬧出傷亡。”
語聲未落,突聞一聲冷笑傳了過來,緊接着一條人影,天馬行空一般,登上彩臺。
李寒秋看那人飛登上臺的輕功,乃是武林中極難練成的“八步登空”上乘輕功,不禁賭讚一聲,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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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輕功如此高明,定然是有着人所難及的武功。”
三英姑娘似是亦爲來人的輕身武功所震懾,不覺間多看了來人兩眼。
只見那登臺人一襲青衫,面色鐵青,看不出肌肉上的表情。
三英姑娘微微一皺眉頭,低聲說道:“閣下怎麼稱呼?”
青衫人冷冷說道:“在下叫常得勝。”
三英低聲說道:“常得勝?”雙目盯注在那青衫人的臉上,道:“你報的假名假姓。”
青衫人道:“本來這花臺上,也沒有規定人非要報真正的姓名不可。”
三英道:“咱們比什麼?”
青衫人道:“姑娘之意呢?”
三英道:“悉聽尊便,拳掌、兵刃、暗器、內功,任君選擇。”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丫頭好大的口氣,一般女子都因愛先天的體能限制,女人內功上的成就,很難和男人比較,這丫頭竟然開口要和男人比較內功。”
但聽青衫人緩緩說道:“不論比什麼都好,不過,在下要無和姑娘商量一事?”
三英道:“說得很客氣,定然使人作難,但賤妾仍想問問什麼事?”
青衫人道:“如若在下敗在姑娘手中,或是傷亡於兵刃暗器之下,那是怪在下武功不精,死而無怨。”
三英道:“如非我失手,不會取你之命。”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在下既然敢上臺來,那也不用姑娘手下留情。”
三英道:“下面纔是真正要說的話,賤妾洗耳恭聽。”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丫頭,態度從容,機智靈慧,都非前面花女能夠及得,前面花女,都以紫、薇排名,這丫頭卻叫三英,想來在紫薇宮中的身份,也和她們大不相同了。”
但聞那青衫人緩緩說道:“如是在下僥倖勝了姑娘呢?”
三英道:“怎麼樣?你說吧!”
青衫人道:“在下已經有了妻室。”
三英道:“那我給你作妾。”
青衫人道:“我已有一大一小。”
三英平靜的臉上,泛現怒色,但卻是一閃而逝,淡淡一笑,道:
“爲你之婢?”
青衫人道:“那豈不是太屈辱了姑娘,也非在下所願。”
三英道:“那你是何用心?”
青衫人道:“在下參與秦淮花會,不過是存心瞧瞧熱鬧而已,並無登臺比試之心。”
三英道;“那你爲何登臺?”
青衫人道:“惑於姑娘美色,情難自禁。”
三英道:“謝謝誇獎,說出你的心意吧!”
青衫人道:“在下既難捨姑娘之美,不願錯此良機,但我已有了妻妾,又不忍欺騙姑娘,因此,先行說明,姑娘聰慧無比,定已猜知在下有心意了?”
三英道:“要我作你小妾,是麼?”
青衫人仰天打個哈哈,道:“姑娘果然是聰明得很,在下好生佩服。”
三英道:“不論爲妾爲婢,都非賤妾能夠自主,這中間有一大關鍵。”
青衫人道:“關鍵何在?”
三英道:“閣下必得先行勝了我,至於妾婢身份,唯君之命是從。”
青衫人道:“那是自然。”
三英道:“好!咱們可以動手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青衫人不知是何許人物,既然不肯以真實姓名示人,又先聲明自己有了妻妾,不知是存心羞辱三英呢?還是說的真實之言?”
但聞那青衫人道:“不要慌,在下還有一件事,要說明白。”
三英道:“嗯!常大俠的意見真多,不知還有什麼見教呢?”
青衫人道:“如是在下勝了姑娘,姑娘得立刻跟我離開,不用參加什麼婚禮大典了。”
三英道:“這個賤妾不能作主。”
青衫人道:“何人作主?”
三英道:“那要問過金嬤。”
青衫人道:“好!咱們先行問過,如是那金嬤不肯答允,在下只好告退下,不用參與這場比試了。”
三英道:“爲何此事這般重要?”
青衫人道:“在下夫妻,情意甚深,納妾收房,用不着行什麼拜堂之禮。”
這幾俗話,人聽得臺下之人,大都在心中暗罵道:“你們夫妻情深,爲何還要納妾,有了一妾,心還不足,還要捨命登臺,念頭轉在三英姑娘身上。”
只聽三英高聲叫道:“金嬤請出。”
金嬤大步行了出來,目光凝注那青衫人的身上道:“閣下的條件太多了。”
青衫人道:“此乃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如是你們不能答允在下的條件,咱回頭就走,武也不用比了。”
三英星目中神光閃動,緩緩說道:“金嬤,如是可以通融,那就答應他吧!”
金嬤道:“好吧,老身就拚受責罵,替你作一次主。”
青衫人哈哈一笑,道:“看來,兩位都和在下一見投緣。”
三英冷冷說道:“咱們可以動手了。”
這時,臺下的觀戰之人,大都能瞧出三英姑娘眉宇間隱隱泛起的怒容,強自忍下的怒火。
大部分人心中明白,那三英替那青衫人向金嬤提出請求,並非是對他有情,而是要和他動手。
但見那青衫人仰天打個哈哈,道:“姑娘要比試什麼?”
三英道:“閣下既然要賤妾選擇,賤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咱們比劍如何?”
青衫人道:“好!姑娘既是提出了,在下自然奉陪。”
三英心中早已積滿了激忿,殺機早動,急急伸手,取過兩柄長劍,一柄遞向那青衫人。
青衫人接過長劍,三英橫劍說道:“常大英雄,你要先行出手呢?還是要讓賤妾先機?”
青衫人兩道眼神,凝注在三英臉上,道:“看來,姑娘似是很急於和在下動手?”
三英道:“常大英雄不覺自己講話太多一些麼?口舌之能,也不能獲勝,賤妾口舌拙笨,不想和閣下多作爭論了。”
青衫人緩緩說道:“看來姑娘對在下並非有情。”
三英接道:“勝了我,情深萬斛,不是我劍下之敵,那就全然無情!”
言罷,也不待那常得勝出手,長劍一探,刺了出去。
青衫人揮劍一封,三英劍招立變,剎那間,劍芒閃閃。盡都是致命的惡毒劍招。
青衫人一面揮劍封架,一面笑道:“劍道一門,講求的是氣定神閒,姑娘這急欲求勝的攻勢,犯了劍道大忌。”
只見三英劍法一變,唰唰唰,連攻三劍。
那三劍有如驚雷迅電,迫得那青衫人連退了三步。
青衫人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頓然消失,神色也轉趨嚴重。
原來,三英一劍劃破了他右臂衣袖,雖然傷得不重,但已傷及肌膚,出現了血跡。
青衫人神態漸見嚴重,手中的劍招,也變得十分凌厲,極力想搶過先機。
這時,臺下之人,都瞧出那青衫人劍上造詣頗深,並非是徒逞口舌之徒。
雷飛突然移動身軀,坐到李寒秋的身側,道:“這兩人劍上功夫,那個強些?”
李寒秋回顧了雷飛一眼,道:“那青衫人打得太吃力了,不如那三英姑娘輕鬆。”
雷飛道:“那是說那青衫人要敗麼?”
李寒秋道:“除非他能夠奇招突出。”
雷飛回顧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我們這地方太冷靜了,應該往前移動一下,混入人羣之中。”
李寒秋目光轉動,只見四周的位置,都已空了起來,當下起身行入人羣之中。
雷飛低聲說道:“分開坐,混入人羣中密集之處,咱們已經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李寒秋雖然聽得清清楚楚,但卻未再答話,擠入了人羣之人。
直待坐定之後,再回頭望去,果然兩個勁裝大漢,由西北一角中行了過來。
李寒秋身子移動,儘量混入人羣中,避開兩個勁裝大漢的視線,心中卻暗暗忖道:
“如若江南雙俠果真在這花臺之下,設了監視之人,只怕與會中不少高手,都能感覺出來,我要怎生想個法子,給他們挑撥一下,引起一陣混亂才成。”
心念轉動之間,突聞一陣叮叮噹噹的金鐵交鳴之聲,傳入耳際。
擡頭看去,只見那三英和那青衫人,已然進入了生死關頭。
雙方的劍勢,似是都已經進人難以控制之境,常常會兵刃相觸。
李寒秋凝目觀看,只見那三英的劍法,有如行雲流水一般,招式愈來愈是快速。
但那青衫人卻已有着應付不及之感,儘量使自己的兵刃不和那三英姑娘劍勢相接。
不過,李寒秋也發覺那三英姑娘,表面上瞧去,劍勢雖然快速、輕靈,但劍招卻有點飄浮,那是說,劍招不夠紮實之故。
顯然,那三英姑娘地打得十分吃力。
突然,劍尖連閃,一陣金鐵交鳴之後,響起了一聲悶哼。
一條人影從彩臺上直摔下去。
凝目望去,只見那三英姑娘抱劍而立,彩臺上,燭火下,有一隻血淋淋的右手。
那青衫人卻栽倒臺下,半晌站不起身子,一條右臂,齊肘間被斬斷。
李寒秋仔細觀察,只見那三英姑娘,雖然盡力使她自己的呼吸平靜,但她卻又無法控制胸前隱隱的起伏。
顯然,這一戰,她勝得十分吃力。
兩個大漢,緩緩由後臺行去,擡起那獨臂的青衫人,行入後臺。
直待臺上的斷臂、血跡,被人打掃乾淨,三英姑娘才緩緩說道:“賤妾已經再三地說明,兵刃無眼,動起手來,難免有人要傷亡,因此,希望登臺之人,不論勝負,都要有自保之能,賤妾無意傷人,但卻是無法自禁。”
李寒秋心中暗道:“如若那青衫人再能支持一百招,敗的只怕就是她了。”
但聞三英緩緩說道:“還有哪位肯登臺賜教?”
李寒秋暗察那三英,不禁大吃一驚,暗道:“怎生復元得如此之快?”
原來,這片刻工夫中,那三英姑娘似是從極度的睏乏中恢復了體力。
李寒秋困惑了,他想不出何以三英能在極短的時刻中恢復過來。
大約是那青衫人斷臂的慘狀,已是使得臺下之人,個個生出了畏懼,竟然是良久無人應對。
三英目光轉顧,掃掠了臺下羣豪一眼,緩步行人後臺。
金嬤大步而出,高聲說道:“老身嗚鍾十響,如十響鐘過,還無人登臺應戰,秦淮花會,就此結束。”
只聽臺下一個粗豪的聲音,問道:“那位三英姑娘呢?”
金嬤道:“自然是選婿未成。”
言罷,舉手一揮,立時響起了金鐘之聲。
第一聲鐘響未住,第二聲又連續響起。
李寒秋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大約江南二俠,已改變了心意,準備早些結束秦淮花會,因爲就前兩晚情勢而言,那三英姑娘和金嬤必將想盡方法,挑動羣豪,登臺比武,但這一次,卻似有意地及早收兵。”
武俠屋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