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存從糜氏兄弟的笑容中看到了他們的內心,所以微微一笑站起來詢問幾句,在糜芳殷勤的帶領下很快來到西側院,略微遲疑揮退左右,與糜芳一起步入只有十二個婦孺的正堂,恭恭敬敬地向一羣相互依偎、滿臉驚恐的婦人施禮:
“本人車騎將軍劉存,特來向諸位致歉問候!戰事已基本結束,陳宮先生和張遼將軍很快就回來。”
劉存話音未落,一羣婦人再次哭泣起來,位於中間的成熟婦人含着淚緩緩上前,向劉存深施一禮,擡起頭來,滿臉淒涼地低聲詢問:“小婦人嚴氏見過將軍,敢問將軍,奉先是否已經身遭不測?”
劉存滿臉的不忍,輕輕點頭和聲問道:“夫人有何打算?”
滿臉是淚的嚴氏牽強地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想開口回答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唯有轉過身緊緊摟住嚎啕大哭的女兒,與另一位臉色慘白、悽美絕倫的女子一起抱頭痛哭。
倍感驚豔,憐憫之情不知不覺涌上心頭的劉存,不用旁人介紹就知道,與嚴氏母女抱頭痛哭的年輕女子就是傳奇般的貂蟬,愣了半會兒終於發出聲長嘆,再次向尚在驚慌期盼之中的陳宮、張遼的眷屬行個禮,轉身退出氣氛壓抑的正堂,低聲吩咐看守的將士給屋裡添加兩個火盆,隨後心事重重地與糜芳一道返回前面的正堂,卻發現陳宮已經端坐在堂上,正與糜竺喝着熱茶低聲交談。
劉存沒等陳宮站起便率先行禮,問候完畢懇請掩不住滿臉悽蒼的陳宮坐下:“剛纔我到後院看了一下,先生的家眷和公子都安好,先生還是先去見見自己的家人吧……之後有何想法咱們慢慢再說,不管先生如何決定,劉存都會尊重先生的選擇。”
陳宮沒有半點兒去見家人孩子的意思,重新坐下後定定望着對面從容端起茶杯的劉存,好一會才控制住百味雜陳不斷翻涌的複雜情感,無可奈何地問道:“子鑑將軍打算如何處置陳宮。”
劉存望向身側的糜竺,看到糜竺苦笑着搖了搖頭,立刻意識到性格倔強的陳宮沒有答應糜竺的安排和請求,權衡片刻,只好如實告知自己的想法:
“劉存不但沒有半點兒處置先生的意思,等外面徹底安定下來,先生和家人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不過,劉存在這裡還是想對素來仰慕的先生說上幾句心裡話:以先生之才,事到如今不會看不清天下大勢,所以劉存希望先生不要選擇歸隱,大漢社稷需要先生這樣滿腹經綸才華橫溢的棟樑!”
“藉此機會,還想告訴先生一件事,一旦徐州安定下來,劉存便會率領麾下十萬將士迅速西進長安,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把少帝和朝中文武接到洛陽……以先生之大才,完全可以入朝爲官,爲我大漢的復興,爲水深火熱的天下蒼生盡一份心力,早一天恢復朝政,早一天結束戰爭。”
陳宮極度震驚地盯着劉存的眼睛,良久才哈哈一笑:“子鑑將軍果然是心懷天下啊!只是不知道子鑑將軍如何說服如狼似虎的李傕和郭汜?”
劉存胸有成竹地回答:“李傕、郭汜之流並不是一意孤行十惡不赦之徒,他們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很大程度上是那些所謂的大漢名臣、所謂的士大夫蔑視打壓的結果,不能全怪他們。”
“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的利益,歷來就沒有什麼地位和尊嚴可言的李傕、郭汜等人除了挾持天子威脅朝臣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所以我認爲,只要和他們開誠佈公地談一談,給予他們足夠的尊重和利益,讓他們覺得自己的生命不再受到威脅,我想,李傕、郭汜等人會做出正確選擇的!”
“退一步講,實在不行,不是還有隨我而去的十萬大軍嗎?”
陳宮一聽徹底無語了,劉存所要表達的意思非常清楚,那就是用足夠的利益打動李傕、郭汜之流,換取少帝和朝中文武百官的獲釋,如果李傕和郭汜不答應,劉存就會毫不猶豫舉起屠刀,像對付呂布一樣毫不留情地除掉對手。
縱觀當今天下,也只有擁兵數十萬,佔據青、冀、徐三州土地而且獲得萬民擁戴的劉存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而且完全能夠說到做到,對此,深有體會的陳宮毫不懷疑。
就在陳宮心思飛轉苦苦權衡之時,青州軍十餘位將領簇擁公孫沛匆匆到來。
若是別人,驕傲的陳宮也許不屑一顧,可見到含笑而來的竟是譽滿天下德高望重的前輩公孫沛之後,陳宮連忙起身,迅速抖抖大袖恭敬拜見,不敢有半點兒輕慢。
公孫沛哈哈一笑,上前托起陳宮的手,直接問出一句令陳宮面紅耳赤的話語:“事到如今,難道公臺還沒有想清楚嗎?”
幽幽嘆息過後,陳宮緩緩後退三步,在衆目睽睽之下以弟子之禮鄭重拜見:“陳宮期盼能拜入老師門下,懇請老師收留!”
衆人大吃一驚,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公孫沛卻欣然點頭,從容接受陳宮的大禮之後,上前把面紅耳赤眼中含淚的陳宮扶起來:“去吧,先去看望自己的家人,今晚我就住在這裡,晚飯過後咱們好好說說話。”
“弟子遵命!”
陳宮匆匆而去的身影消失在中門之後,滿臉驚訝的劉存纔回過頭來,遲疑片刻,揮揮手示意衆將先別稟報,走到已經坐下喝茶的公孫沛面前,虛心詢問:“這就完了?”
公孫沛隨手放下茶杯:“這不挺好嗎?回頭寫份舉薦奏摺派人急送長安吧,以陳公臺之才,若能順利當上徐州別駕,不出兩年定能使徐州萬民豐衣足食,說不定還能有意料之外的成就,同時爲天下有識之士樹立個榜樣。”
劉存如釋重負地笑道:“這下終於可以放心了,有先生助我,實在是幸運啊!”
公孫沛微微搖頭,壓低聲音問道:“你打算如何處理呂奉先的家人?”
劉存默默坐到公孫沛身邊,頗爲心虛地低聲回答:“先給呂奉先辦個風風光光的葬禮,以大漢驃騎將軍之待遇厚葬,然後再把他的家眷悄悄送到珠山安居,若不這樣做,這幾個柔弱女子和奉先的女兒恐怕朝不保夕。”
“你見過那個貂蟬了?打算如何善後?”公孫沛不動聲色地問道。
劉存老臉頓時通紅:“確實如同傳說中那樣,美如天仙,沉魚落雁,令人一見便生出難以抑制的憐愛與同情,不過……我想做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只是不願意讓這個命運多舛內心苦楚的奇女子再遭受半點兒委屈,不管如何,也不管她今後是否幸福快樂,她都應該擁有安定的生活。”
公孫沛哪裡還不知道劉存已經動心?聞言幽幽一嘆,不再說話。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