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簡溪的理智壓過了驚恐,佔了上風,她停下了手裡慌亂的動作,站定看着門口的孫文宇,他滿臉的疲倦,長出來的胡茬也沒有來得及刮掉,整張臉看起來有些憔悴,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看得出從昨晚他們分手之後,孫文宇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你……怎麼了?”
孫文宇靠在門框仰着頭看着天花板對簡溪說道,“宋陽自殺了。
“什麼?”簡溪腦海中“嗡……”的變成了一片空白,連退了兩步,直到自己靠到了辦公室的桌子才勉強站穩,“怎……怎麼會這樣?”
“我有點累。”孫文宇轉過身離開了辦公室,朝着自己的樓層走去,他上樓的時候看見這一層的燈光還亮着就知道簡溪還沒走,上來只是想看看她。
可是看見了又怎麼樣?以爲近在咫尺,其實離自己還是有一步之遙。他看得見,卻永遠也夠不到,原本就什麼也給不了簡溪的孫文宇,不想讓她背上更深的一層負擔,他轉身每走一步,心就被扯得更疼,這是多少年後第一次,他這麼確定自己又愛上了一個人。
到底爲什麼就愛的這麼深了?
孫文宇自己也不知道,他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上,看着窗外霓虹閃爍的夜色,放空着自己的大腦,第一次他不想做任何事情,就任憑自己沉溺在過去的回憶之中。
簡溪蹲在地上,從心到肺連着大腦都在抽搐,她覺得疼,疼得幾乎要令人窒息,壓着自己的聲音在嘶喊,空洞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來回的震盪,就像是個正反饋的放大電路,最後變成了她無法承受的信號自激。
眼淚無法自已的流了出來,一種從未體會過的痛遍及了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喉嚨裡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無聲的大哭。淚水迫不及待的從眼眶中涌出,卻絲毫緩解不了心上灼燒般的劇痛。
說痛到最深處都流不出眼淚的人,都是騙子。
上一次分手,她覺得自己被人出賣,對方緘口不解釋,她帶着失望提出分手,靠着牆壁看着星空,從此開始了緬懷過去的歷程,她沒有再開始一段感情,不管遇見誰都要和前男友比較。
她沒遇見過比他更優秀的人。
她信了那句疼到最深處便流不出淚的謊言,覺得這輩子傷自己最深的人就是他了。
可是遇見孫文宇,她沒有比較過,甚至連企圖比較的心思都不曾存在,不知不覺的,就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心上。她還哭的出來,只是再也沒有哪一次的重創能有此刻這般疼痛。他累了,那她算什麼呢?
簡溪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希望什麼,想和孫文宇劃清界限,從此以禮相待,卻又不想退出彼此的舞臺,總想在對方的生活中多參演一些戲份。她怪自己貪心,此刻的心痛便是得了報應,簡溪想給自己甩個冷笑,好嘲諷自己的虛僞。
可是她笑不出來,竟對自己生出了最大的同情,這心口的傷痛得連碰都不敢再碰自己一次。簡溪給蔡芬芬打了一個電話,拜託她來公司接自己,她擔心她一個人根本就走不回去。壓掉電話的蔡芬芬在電話那頭幾乎要抓狂了,看着林浩不停的問道,“怎麼辦,怎麼辦?簡溪出事了!”
“她說了什麼?”林浩問道,雙手抓住蔡芬芬的肩膀。
“她說叫我去公司接她。”蔡芬芬驚慌的說道。
這話叫林浩鬆了口氣,“那就趕緊去啊。”
“你不懂,簡溪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兒,”蔡芬芬搖着頭,“不然她不會叫我去接她的。”
“出了天大的事兒,也得見着人再說!”林浩說罷一把拉住蔡芬芬的手把她拖到門外找到自己的車,林浩從蔡芬芬的包裡找出鑰匙發動了車,開往Creation,連車都來不及入車庫,就停在了寫字樓的前面,兩人就衝了下來,林浩拉着蔡芬芬直奔簡溪的樓層,衝到她的辦公室門前,她還蹲在地上抱着自己低低的啜泣。
“簡溪,”見到簡溪的蔡芬芬立刻就衝到了她的面前,“你怎麼了?”
“芬芬……”簡溪伸出手抱住了蔡芬芬,把頭埋在她的胸前,委屈的哭,委屈的就像是個孩子。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蔡芬芬拍了拍簡溪的後背,“我們回家?”
“嗯……”簡溪應聲道,聲音就像是貓叫,蔡芬芬把她扶起來生怕起得太快會眩暈,用最慢的速度把簡溪扶了出去,放在車上,拿着餐巾紙遞給簡溪擦拭着臉上的眼淚,蔡芬芬忍了一路沒有問簡溪發生了什麼,直到林浩把他們兩個人送到家。
送走了林浩,蔡芬芬關好門才坐在沙發上看着蜷縮在一處的簡溪問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宋陽自殺了。”簡溪的眼睛就像是找不到焦距,茫然的看着遠處。
“自殺?”蔡芬芬的手緊緊的攥住手裡的紙巾,思忖了良久反而是看着簡溪說道,“簡溪,宋陽是個演員!”
“沒有一個演員會樂意去演一個死人。”簡溪看着蔡芬芬茫然的說道,宋陽是孫文宇的妻子,他們三個人子虛烏有的緋聞關係鬧得滿城風雨的時候,宋陽忽然自殺了,這意味着什麼?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前幾天,簡溪也許會想,這是宋陽和孫文宇之間的事情,和她有什麼關係。
可是現在,她已經沒有辦法再這麼理直氣壯的置身事外了。
蔡芬芬說的不錯,宋陽是孫文宇的老婆,她瞭解他,爲什麼全公司那麼多的女職員她不找,偏偏找到了來公司不久的簡溪,指着鼻子罵她是第三者——因爲她就是啊!
“死了嗎?”蔡芬芬問道。
“我不知道。”簡溪的手撐在自己的額頭上,人無力的蜷縮在沙發裡。
“我們打個賭,”蔡芬芬看着簡溪說道,“宋陽不但沒有死,而且可能身上連個傷口都沒有。”
“我不想拿一條人命和你賭。”簡溪說道,腦子裡一團亂麻,她根本無力將人命抽絲剝繭,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你不是不想,是你不敢,你輸不起!”蔡芬芬拿着手機指着簡溪說道,“宋陽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問問那些在論壇裡瞎逛的水民你就知道了。你現在在天涯的八卦發個帖子說宋陽婚變,悲痛欲絕生無可戀。你看看下面回帖的人會說什麼,一定會告訴你,死了沒?死了再來說她生無可戀,否則頂多是炒作。”
“蔡芬芬,你害死過人嗎?”簡溪猛然擡起頭看着蔡芬芬問道。
“我……”蔡芬芬被問的語塞了。
“如果金歲成的老婆因爲你的存在,自殺了,你還能理直氣壯的和我說這番話嗎?”簡溪問道。
“金歲成的老婆是個什麼樣的人,宋陽是個什麼樣的人?兩個人能混爲一談嗎?”蔡芬芬問道,“何況金歲成對我是什麼態度,孫文宇對你是什麼態度?我就算是再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在用心這一點上,金歲成連給孫文宇提鞋都不配!”
“換句話說,如果林浩有女朋友,你把林浩睡了之後,他女朋友悲痛欲絕,企圖自殺,最終也是自殺未遂,你能不能把現在給我說的這番話原封不動的說給自己聽?”簡溪看着蔡芬芬,有氣無力的問道,她不想去講什麼邏輯,不想去追究這件事情背後還有怎樣不爲人知的內幕,她只知道,她簡溪這一生不想於心有愧。
蔡芬芬看着只是一下午不見就憔悴不堪的簡溪,默默的說不出一句話來,事情沒有攤到自己頭上,大道理誰都會說。朋友之所以被稱爲朋友,不是在他們對的時候我們站出來支持他們,而是即便他們做錯了,也會默默的把肩膀遞過去讓她靠着。
蔡芬芬伸出手,環住了簡溪,抱了抱她,“如果你想離開Creation,我支持你的決定。”
簡溪的眼淚滴落在蔡芬芬的肩膀上,淚水一滴一滴的打溼了她的肩頭,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簡溪才坐直了身子看着蔡芬芬,“幫我請假好嗎?”
“嗯。”蔡芬芬點了點頭,摸着簡溪的頭髮,“如果不想面對,咱們就逃避一輩子,大不了就是和孫文宇老死不相往來,再不然就頂多是不在洛城開公司了,全中國那麼大,哪裡沒有咱們的容身之所,何必非要吊死在這一棵樹上呢?”
簡溪兀自的笑了出來,抿着嘴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感激。
第二天早晨,陳輝遲遲不見簡溪出現,敲了敲她的辦公桌看着辦公室裡的其他人問道,“早晨看見簡溪了嗎?”
“好像沒來。”一個同事說道。
“啊……對了,”祁雪忽然想起了什麼,手裡拿着一張假條,“早晨蔡芬芬來過了,沒找到你,就把假條給我了,簡溪要請幾天假,可能回來要到十一長假之後了。”
“請假?”陳輝問道,“說了是因爲什麼了嗎?”
“這裡寫着……”祁雪打開了簡溪寫的請假單,在請假緣由一欄上寫的是,“病假。”
“我知道了,”陳輝接過假條,想了想,轉身朝樓上的總裁辦走去,這件事情還是得告訴孫文宇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