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季熠辰看了沈香茉一眼,恰好沈香茉也在看他,兩個人的視線短暫接觸,十三娘被拖到了一旁掐人中幽幽的醒過來。季熠辰開口,“父王,我有幾個問題問她們。”

睿王爺並不主張這件事自己兒子和兒媳婦攙和進來,最好他們什麼都別管,早早解決了不要節外生枝,但既然季熠辰問了,他點點頭命人把婆子重新帶了上來。

千叮嚀萬囑咐,不允讓人進來,都已經守了半年了還會出事,婆子跪在地上百口莫辯,戰戰兢兢的回答着季熠辰提出的問題,“去了有一炷香的時辰,手上就拎了個食盒,我檢查過了,裡面放的是桂花糕。沒別的,穿的也不奇怪。”

“你明知後頭的窗戶是釘住的,你要她如何把桂花糕送進去。”

“我,我給了她一把小鐵鉤,撬開兩塊就可以開窗了。”婆子神情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如今出了事,她也有推卸不開的責任。

季熠辰看那兒臉色蒼白的十三娘,“你是不是撬開窗戶送了桂花糕給海棠。”

“世子爺,我是給海棠送了桂花糕,可是那是惦念着她,想陪她說說話,我絕不可能害她啊,再說,我過去的時候。那窗戶已經開了,不用我撬那木板就已經是沒了的。”十三娘來了一些精神,淚漣漣看着季熠辰,一口一聲綿長的世子爺。惹人心疼。

沈香茉微擡頭看十三娘,季熠辰已經問了,“不是你撬開的,那是誰。”

“我...我不知道。”十三娘搖搖頭,急欲解釋。“世子爺,您相信我,我去的時候那窗戶上的木板就不見了,我只是沒在意,沒了就沒了,把桂花糕給海棠,還和她聊了好一會兒,我說等世子回來您就可以給她主持公道了,我不會害她的。”

季熠辰回頭看這個婆子,“除了她還有誰去過。”

婆子忙搖頭,“沒有了,世子爺,沒有了。我就收過十三孃的銀子,她是哭着求我說和十娘姐妹情深我才讓她送桂花糕,別人沒誰過來更沒放誰進去,不信世子爺您可以問與我一起的人,就只有十三娘一個人,老奴發誓,若有假話天打雷劈!”

“世子爺,莉香要是有什麼瞞着您,那也是天打雷劈,我絕沒有害海棠,那仵作不是驗了,桂花糕裡絕沒有下毒。”

仵作的回答很簡單,吃下去到胃裡的,混雜在一塊兒肯定是難以分辨,不過卡在十娘喉嚨裡的那一塊確實是沒有毒,如今的問題在於海棠是何時吃的,中間是否隔了時間吃,這桂花糕已經消化的部分到底有沒有下毒,下了多少量,無從得知,更無從得知的事十三娘話的真實性,她說沒有撬就沒有撬,那在她之前撬的是誰。

十三娘癱在地上發抖,她真的沒有,她怎麼可能害死海棠,她不可能會害她,肯定是有人害死了海棠誣賴給她,誰最想海棠死呢。

奇蹟般的,她現在腦子裡想的極快,最後擡起頭,看向了世子妃的方向,神情凌厲,指着沈香茉喊道,“世子爺,是她,是她要害死海棠,只要海棠死了,您就幫不了她,夫人知道我和海棠關係好,之前求了這麼多次,這一回婆子卻答應了讓我去給海棠送吃的,結果在我去之前窗戶已經動過了,是夫人要海棠死,誣賴給我的,世子爺,是夫人。”

有理有據,沈香茉倒是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可她要海棠死,何必找替罪羊又費這麼大的功夫關半年呢,早前就處置了。

十三孃的理由也充足,夫人要做好人啊,要給世子做主,又想讓海棠死,所以才誣賴到她身上。

“夠了,胡攪蠻纏,既然是你去送的桂花糕,海棠死前吃的也是這個,你還有理由說那窗戶在你之前就已經被撬開了,沒有撬開的證據還要反誣賴世子妃,強詞奪理,這樣的人如何再能留在府中,辰兒,不用多說。”睿王爺呵斥住十三孃的哭聲,證據確鑿還有什麼可抵賴的。

“王爺,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害海棠,我是冤枉的!”十三娘高喊着,兩個婆子拉扯住了她,一個捂嘴,一個桎梏,使得她動憚不得。

就在這時,那邊餘媽媽帶着彩蝶匆匆過來,手裡還拿着一包舊衣物包裹的東西,拿到睿王爺面前攤開一看,裡面是一個很小的匣子,匣子裡面放着一瓶藥粉。

仵作和大夫都在場,睿王爺叫過來一驗,王大夫人十分確信的回答,“王爺,這是苦毒草的粉末。”

睿王爺尚且不知這是何物,沈香茉和季熠辰卻聽明白了,季熠辰簡單的和睿王爺說了一遍這螳螂捕蟬麻雀在後的原委,睿王爺看着這一小瓶的東西,盛怒,“來人,備馬車把她送去庵堂!”

十娘要給世子妃下藥,十三娘得知之後偷偷換了小翠手裡的藥粉,換成了苦毒草。十孃的事情敗露之後世子妃還找了人另查這藥粉一事,十三娘做賊心虛,生怕最後查到自己頭上就會知道是她換了小翠的藥粉,於是幾次三番以看望之名義想要害十娘,最後終於得手,以砒霜之毒直接害死了十娘,還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把小翠也給毒害了,企圖害死十娘後自己徹底脫手這件事。

這就是沈香茉最後聽到的關於這件事的原委,睿王爺甚至都不想拷問十三娘是怎麼害小翠的,她死不承認也無需拷問,證據確鑿,由不得她狡辯。

十三娘當即就被送去了睿王府在城郊的庵堂,那裡是關着睿王府犯了事下人的地方,生活條件很苦,還有許多身強力壯的婆子守着,根本逃不出去。十三娘被拖走的之後直接哭暈了過去,睿王爺又派人把海棠的屍體處置趕緊,小翠這邊一等她醒過來,也要送去庵堂。

等仵作離開,睿王爺把季熠辰叫去了書房,沈香茉回到蓼風院,不知爲何,心裡還是綴着一股不安。

她有疑問的地方很多,不似睿王爺的決斷,小翠是怎麼被人下毒的,十三娘說的話有無可信,苦毒草的藥粉藏在世子過去送十三娘用來裝首飾的匣子裡,看起來是鐵證,卻處處透着些天衣無縫的違和感。巨叼池血。

沈香茉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在世子回來前動手,就是爲了避免海棠說出些什麼,可那人是不是十三娘,沈香茉並不確定。

“小姐,如今可以放心了,十三娘縱使是有害您的心,如今也被揪出來送去庵堂了。”瑞珠給她端了茶過來,“她藏着苦毒草的藥粉,肯定還想下手害小姐,可真是活了該,還在那兒求世子。”

【若是真這麼有計謀,這回也不會這麼明顯的被人發現了。】沈香茉輕搖了搖頭,睿王爺要速戰速決的把這件事壓下去,即便是有一點疑惑,他也當沒看見了。

“也許她就是覺得自己這麼明顯的情況下,不會是兇手,這才明目張膽的下毒呢,她也仗着和十娘關係好,娉婷院裡不是她與十娘關係最好,出入十孃的屋子這麼頻繁,想要換小翠的藥輕而易舉,之前求情最多的也是她,反過來誣陷小姐的也是她,要不因爲如此,十娘也不一定會吃她的桂花糕,小姐,她還想仗着世子給自己求情呢,您可別真覺得她無辜了。”

瑞珠說的頭頭是道,也是這麼個理兒,越是熟的越是容易下手,就是仗着沒有戒心才能三番兩次得逞,換做別人哪裡這麼容易。

也許真的是她想多了。

沈香茉低頭喝茶,也許是她想複雜了,其實線索之間,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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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後小翠醒來了,神志不清,別說問什麼出來,連人都認不清,睿王爺下令,即刻也送去了庵堂,在睿王府的授意之下,睿王府無人再提起這件事,即便是有人說的,也是私底下聊着。

十娘海棠的死爲娉婷院添了一抹陰霾,十三娘被送去了庵堂,她的屋子空了出來,而海棠的屋子,誰也不敢去住。

連着數日到了夜裡娉婷院就沒什麼響動了,直到半個月後,近四月底,十娘暴斃的事情漸漸淡去,後院關押過她的屋舍也拆了,府裡還請了大師回來超度亡魂,娉婷院裡的侍妾才又重新開始活絡。

最活絡的要屬於新進來的十六娘,紅芙剛從花滿樓裡過來,比起在娉婷院已經呆了一段時間的其她侍妾來說,她手段頗多,能夠引着世子去她那兒小坐,也能夠引的世子在她那兒呆到深夜,就連她在娉婷院裡穿大紅色的衣服,那也是世子應允的,她聽世子爺的,不聽世子妃的。

沈香茉對這些一樣都沒管,到了五月初,她終於把要慶賀太后娘娘誕辰的壽禮繡完了,沈家那邊,再過幾日就是沈香珠出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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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回了蘭城之後的生活和去楊河之前一樣,白天很少見人,入夜回來,不消沈香茉說就去了偏房睡覺,他們兩個誰都沒有提及關於上一次回來發生的事,像是有意避着,季熠辰甚至很少進主屋。

五月初八這日,季熠辰陪同她前去沈家,這一天是沈香珠大喜的日子。

衛家那邊沈香卉也來了,去年十二月被衛家接回去,可謂是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如今已經是六個多月的身孕,衛臨馳也是一併陪同回來,走哪兒都是貼心護着,生怕沈香卉有點痛癢。

時辰尚早,季熠辰在前院和沈鶴明他們聊天,沈香茉到了後院沈香珠的院子,已經沐浴後添了妝,外屋幾個丫鬟媽媽在忙碌,內屋靜悄悄的沒什麼動靜。

沈香茉走了進去,沈香珠坐在牀上,喜帕尚未戴,瞧見她來了,笑着趕緊讓她進來,“二姐姐,我原以爲你昨天就會回來。”

【這些天忙着,一早就趕過來了,沒遲。】沈香茉看她開開心心的樣子,笑着誇,【可真漂亮。】

“要是姨娘在就好了。”沈香珠癟了癟嘴,末了,沒等沈香茉說什麼,她口氣裡一抹憤憤,“她和父親說,今天這樣的日子姨娘來了是丟人,她是正經主母,就是我的母親,姨娘不必在。”

也就是在沈香茉面前委屈一陣,沈香珠說着說着就有哭的趨勢,沈香茉拉住她的手,【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呢,別哭,不好看了。】

“二姐姐,其實我都知道,姨娘前幾天就因爲不能回來看我出嫁就病了,我想去看,母親不讓,說是晦氣,我都知道,她這是在報復這麼多年姨娘受父親寵愛。”沈香珠忍着淚,“她好不容易抓到機會了,就不會讓姨娘回來。”

沈香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過的好,姨娘心裡也高興。】

“二姐姐,我求你件事,等我出嫁了,你能不能空了派人去庵堂裡看看姨娘,等過幾年,我就來求父親,讓我接姨娘去那邊住。”沈香珠輕擦了擦眼角的淚。

沈香茉還沒回答,門口那兒傳來了揚長聲,“喲,三妹你哭什麼呢,大喜的日子,求你二姐姐幫你什麼呢。”

十里迎嫁世子妃069.又撞見了三叔和母親的事

沈香卉挺着肚子進來,身後跟了一個丫鬟,那神情緊張的,生怕前頭的地上出現小疙瘩會絆着自己夫人。

沈香珠很快就把眼淚收了回去。她瞥了一眼沈香卉的肚子,“大姐姐,我屋子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這麼重的身子還是不要走來走去,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我也擔當不起。”

丫鬟給沈香卉搬來了椅子,沈香卉懶懶坐下,看着沈香茉,神情裡自然的透着一股得意,“二妹,不是我說,你成親也有大半年了,世子一去楊河就是半年,你可趕緊着懷上孩子。讓那一後院的小妖精給搶了先那可不得了。”

“不是有大姐姐教導在前呢,誰比二姐姐你早有了身子也不要緊,只要啊,動些手腳就行了,神不知鬼不覺,她們怎麼懷都沒有用。”沈香珠笑着接上沈香卉的話,“大姐姐,你說是不是。”

沈香卉的臉色微一凝,聲音沉了幾分,“三妹,話可不能亂說,你這樣亂說話,去了夫家得罪了人可不好。”

“我沒什麼優點,就愛說實話。有些人心虛罷了,那麼大個活人,好好的兩條人命呢,大姐姐你夜裡睡得可安穩。”沈香珠輕哼了聲。添了濃妝的神情把這一句話給演繹絕了。

沈香卉直接變了臉,“沈香珠你再說一遍,好好的人不做偏要胡說八道,誰心虛了。”

“大姐姐自己心裡清楚。”沈香珠淡淡的說着,又添了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夫人!”她這句話說完,沈香卉的臉色瞬間從盛怒轉爲蒼白,還捂住了肚子,神情裡露出一抹痛楚。

“來人吶,快扶大小姐出去,趕緊請個大夫,懷胎不穩就不要隨意出來走動了,大姐姐,真要是在這兒出事了,今個兒我還怎麼嫁人。”沈香珠揚了聲調喊人進來,門口那兒進來的是候在外頭沈香卉的還有兩個丫鬟,見沈香卉神色不對勁。也沒空追究原委,趕緊扶着她出去了。

屋子裡又清淨了下來,沈香茉無奈的看她,【你也說了是今天這樣的日子,何必起爭執。】

“我看不慣她,她纔不捨得肚子裡的孩子出事,剛剛那是心虛,急着走裝疼罷了,否則她還不和我吵起來?”要說了解,沈香珠還真挺了解沈香卉的爲人,母女倆都一樣,只不過沈大夫人道行高,沈香卉道行淺。

門口丫鬟進來提醒她該帶上霞帔,沈香茉出了屋子,這邊的院子還沒有前院來的熱鬧,那兒賓客滿盈,這兒反倒是顯得有些冷清。

沈香茉走在小徑上,前院熱鬧她不想去,想了想,她往軒澤院的方向走去。

此時軒澤院裡並沒有什麼人,都在前院幫着迎接客人,沈香茉沿路走到軒澤院的後院,那兒一間閣樓是父親的書房,旁邊有兩間單立的小院,是孃親的。

爹爹再娶後孃親的東西都被移居到了這兒,有人看管,鑰匙沈香茉有一把,爹爹有一把。

許久沒有人過來,雪盞拿着鑰匙前去開門,推開時屋子裡灰撲撲的,雪盞讓沈香茉等等,自己走進去先開了窗子透氣,過了一會兒,屋子裡的味兒散了一些,沈香茉走進屋子。

久沒有人住屋子裡散發這一股黴味,就算是時常有人進來透風還是顯得幾分陰冷,沈香茉走到書架前,那兒放着楊氏生前愛看的書,還有不少字畫,沈香茉從錦盒中拿出一副打開來,那是爹爹爲孃親所作的畫像。

不知爲何,沈香茉看着畫像想到了在季熠辰書房裡看到的那幅畫,漸漸地,這撫琴的畫面變成了明月手執玉笛的模樣,沈香茉抓着畫的手輕輕一抖,回了神,畫面上還是孃親恬淡的笑意。巨叼帥劃。

沈香茉很寶貝這些東西,仔細收到盒子裡,她走到窗邊,窗邊下一張長桌,桌子上放着一個棋盤子,黑白子置於棋盤上,像是一幅未下完的棋,又是一幅永遠都下不完的棋。

雪盞怕小姐心裡難受,輕輕的喊了一聲,“小姐,要不我們去前院看看,說不定迎親的隊伍已經來了。”

沈香茉把桌子上的一支玉如意放到架子上,沒說要去前院,還是順着雪盞的意思出了屋子。

等她出來後雪盞一扇一扇的關了窗,沈香茉在外等她,轉頭看去就是爹爹的書房,她的視線下意識的掃到了二樓,眼眸微縮,無數的畫面涌入腦海,扎的她渾身上下都泛起了疼痛。

沈香茉不由的看向閣樓後,那兒是個後花壇,小小的,主要用於閣樓上往下觀景,看着看着,沈香茉擡腳走了過去,等雪盞把所有窗戶仔細關好後出來鎖門,發現小姐不在門口了。

雪盞四下張望,朝着軒澤院前院看去,心想小姐應該是去前廳那邊等着馬家迎親的轎子過來,檢查過門鎖後,雪盞拔出鑰匙,也沒有多想,往前廳走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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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就是不由自主的來了閣樓後面,這兒是她不願意踏足的地方,包括爹爹的書房,十來年過去,她都沒有再上過閣樓,可是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沈香茉就是想來閣樓後面看看。

她的噩夢中,無數次她被三叔從閣樓上的窗戶外扔下來,夢中這兒不是花壇,沒有草坪,只有深淵,無邊無際的恐懼。

底下的花壇因着鋪平安了一座小假山,後面擡高了不少,沈香茉走過去,本應該安靜的四周,忽然的有什麼聲音傳來。

很輕,聽不仔細,又似是她聽錯了,沈香茉摸着牆往前面走去,走到爹爹書房隔壁休憩的屋子後窗這兒時,她的神情狠狠一震,繼而,沈香茉腿軟的走不動了。

那是一瞬間發生的事,從她聽見聲音到判斷出那是什麼,心底裡埋藏的恐懼一下讓她無法挪步逃離,她甚至都不如當年。

她就站在窗下,貼着牆壁,窗內那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似痛苦似歡愉,還有壓抑不住的嚶嚀聲,沈香茉苦笑了一下。

她怎麼會想來這兒呢,原來是如此。

今天是三妹大喜的日子啊,他們究竟在做些什麼。

爹爹還在前院幫着大伯迎接客人,三叔何時能如此明目張膽,不,三叔一直都這麼的明目張膽,他何曾怕過呢。

沈香茉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她怕驚到他們,可她的腿軟的一點都邁不開去,又像是灌了千斤的鐵,怎麼都拔不動,挪不開。

季熠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沈香茉蹲在那兒,抱着膝蓋,把自己埋在膝蓋中,緊緊的包裹着,她在哭。

她聽到腳步聲了,沈香茉擡起頭來看到他,眼底是驚慌失措,季熠辰不是傻子,他在走過來的時候就聽到了若有似無的聲音,只是他不知道這屋子裡的人是誰罷了。

他怎麼來了。

沈香茉剋制不住身子的抖動,她把自己使勁的往牆上靠,試圖用它來讓自己鎮定一些,窗內忽然傳來一聲叫喊,“赫越!”

沈香茉臉色眼神閃了閃,她要裝着沒聽見,可季熠辰聽見了。

沈家三老爺,沈鶴越。

緊接着,窗內傳出來男人的聲音,一聲二嫂,又讓季熠辰聽到了女子的身份,沈家二夫人。

季熠辰的心情忽然很微妙,他轉頭去看沈香茉,卻見她淚眼縱橫的靠在那兒,死死的揪着雙臂上的衣服,緊咬嘴脣。

她知道這屋子裡的人是誰?

又或者,她知道屋子裡的人是她的三叔和母親,而他們在做什麼,她也知道。

窗內傳來的說話聲越漸放肆,季熠辰只接觸過沈家三老爺幾回,對這個生意上極有天賦卻一直尚未娶親的人還是十分的欣賞,可今天這一幕,卻是始料未及。

沈香茉的身子越發抖的像篩子,她忍着聲音,淚水不斷的從眼中滾落,她似是看不到季熠辰的存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季熠辰想起了那一夜她噩夢中的情形,也是這樣把自己蜷縮的緊緊的。

她哭的太傷心了,季熠沈看到她顫抖的嘴脣下甚至有被她用牙關強咬出來的血痕,心底裡無端的跟着抽疼,最後,他的動作比他的內心還快了一步,他靠近她身旁,把渾身顫抖的沈香茉摟在了懷裡。

十里迎嫁世子妃070.她在自己懷裡柔弱無助

季熠辰從沒見過一個女子哭成這樣,懷裡的她憋着氣,雙頰通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用力抱緊她都沒辦法安慰到她不住顫抖的身子,她無聲的流着淚,沾染了淚珠的睫毛不住的打顫,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再難以承受住,快要暈厥過去。

若是換做平時,他靠她太近她都會警惕,而今天,季熠辰把她這樣抱在懷裡,沈香茉都沒有要推開他,她無力的被他抱在懷裡,他看着她輕輕的揪着自己的衣領,是受盡了委屈的孩子,試圖尋求安慰。

她在自己懷裡柔弱無助。

季熠辰抱緊了幾分,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沈香茉半倚在他懷裡,淚水打溼了他的衣領,鼻息間飄入他身上淡淡的輕檀香氣,這一股香氣很熟悉,像是夢中嗅到過的味道,而耳邊那斷斷續續的呻吟還在持續,沈香茉只想把自己埋藏的更深,深到聽不見。

窗內的聲音忽然高亢了幾分,季熠辰的臉色微變,緊接着,他們上面的窗戶開了。

懷裡的人猛然一顫,季熠辰抱緊着她緊貼着牆壁,窗臺上的聲音清晰傳來,沈鶴越披上衣服後看着窗外的小花壇。身後的嚴氏趕緊的收拾好了自己,臉頰泛紅,走到他的身邊,擡頭望着他的眼神別提多專注。

“鶴越。那我先過去了。”嚴氏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她應該出現在哪裡,沈鶴越卻一把拉住了她,語氣裡微微透着警告:

“你聰明一點,之彥的事就應該一句都不要提起來。”

“我沒有。如今香茉都已經嫁去睿王府,我想她不會記起這件事,你何必還要讓那......”嚴氏話未說完,被沈鶴越掃過來的視線給噎的說不下去,聲音跟着低了許多,“茉兒畢竟也叫我一聲母親。”

“如今想到做母親了,那剛剛你趴在那兒叫我快一點的時候怎麼不想。”沈鶴越勾起她的下巴捏住,嘴角一抹邪笑,眼神卻泛着一些冷意。

嚴氏一愣,心裡頭頓時覺得委屈,眼淚也跟着泛出了眼底,她有些倔強的側過臉去,“我不都是爲了你。如今你說起來了確是這樣。”

沈鶴越的眼神閃了閃,放鬆了對嚴氏的桎梏,一手放在窗臺上,語氣緩了緩,“老狐狸起疑了,我得趕快成親,香茉那邊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

沈鶴越越是這麼說,嚴氏心裡就越發的不安定,她抓住他的手,聲音有些發顫,“鶴越,鶴明是你大哥,那是鶴明的孩子,她什麼都不記得,如今又這般。”

沈鶴越笑了,大手摟住她的腰,“你還是我的二嫂。”

嚴氏的臉色蒼白,她是回不去了的,當下的一些決定每到夜裡總是會覺得心慌,有時覺得沒有錯,有時又覺得罪孽深重,她終究不是下的起狠心的人,可每每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會選一戶識相的娶進門,不會礙着我們。”沈鶴越又笑了,而這一回的笑聲中卻冷的猶如是一把利劍,來回的颳着窗臺下沈香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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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沈家的這些事,這最不爲人所知的事。

季熠辰低下頭去,沈香茉在他懷裡發抖,眼底的恐懼怎麼都掩飾不住,就像是當初他觸碰到她的時候她眼底裡那厭惡和恐懼。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沈家三老爺和沈家二夫人口中她不知道的,懷裡的人也許都知道。

窗臺上的聲音終於消失了,季熠辰微一擡頭,一雙素手慢慢的闔上了窗戶,插栓的聲音傳來,緊接着,那兒遠遠的是開門離開的聲音。

“走了。”季熠辰拍着她,低下頭去看她,卻發現她徒然的睜大了眼睛,喉嚨像是被人扼住住一般,整張臉漲的通紅,滿臉都是淚。

她揪着他的衣領,像是透過薄薄的衣衫把指甲扣入到自己的掌心肉中,季熠辰握住她的手,竟然掰不開來。

“香茉,鬆開,不要傷了自己。”季熠辰真的是要拿她沒辦法,只能把她死死的抱在懷裡,沈香茉極輕的悶了一聲,她的熱淚在他脖子上淌下來,流進他的衣襟內,落在了他的心上。

滾燙的溫度直接穿透着肌膚到大心底,苦澀,酸味,還有心中那漲到要鼓出來的感受。

她到底受過多少的委屈,隱忍了多少事。

季熠辰心底裡有這樣的疑惑,手中的動作沒有停,像是安慰一個孩子一般,輕輕的拍着。

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坐在那兒雙腿已經發麻,他的懷裡終於傳來了一聲嗚嗚,緊接着,沈香茉在他懷裡大哭了起來。

她只是啊啊的叫着,沒有說話,她揪着他的衣服,像是要把這些絕望都哭泣出來,從她躲在這個地方開始積累,都在季熠辰懷裡釋放了出來。

她不讓自己同牀睡覺,她害怕他碰他,她牴觸他的擁抱甚至一切的親密,她總是端着那樣沉着冷靜的樣子。

季熠辰想起了第一次夜裡偷偷回來時她做惡夢的場景,同樣也想起了第二次回來時自己對她做了什麼。

那時的她也是這樣縮在牀角,可憐的抱緊着自己的身子,害怕,恐懼,流淚。

但那些都比不過這一次,她在自己懷裡放肆的哭着。

他當時兩次回來是想幹什麼的呢,季熠辰已經不太記得了,第二次回來,他好像就是想回來看看,沒別的理由,只是想回來看看。

倏地,正當他想時,脖子那兒傳來一陣鑽心的疼,伴隨着她傾下的熱淚,留下了她兩排的齒印。

季熠辰忽然想笑,這算是報復麼。

懷裡的人終於安靜了一些,沈香茉流着淚鬆開嘴,他的脖子上清晰可見的齒印是她剛剛留下的,她的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睜眼靠着,淚水一滴一滴掉在他衣服上,季熠辰也不說話了,就這麼陪着她。

遠遠的有鞭炮聲樂聲傳來,迎親的花轎到了,沈香茉擡起頭正對上了他的視線,季熠辰伸出手,輕輕的替她擦去了眼淚。

他的手印在她發燙的臉頰上,桃紅的眼底還隱隱泛着淚花,季熠辰的手往上幾分,勾了勾,將她弄亂的劉海撥了撥,指尖觸及到她的肌膚,一股異樣在兩個人之間盪漾開來。巨低醫才。

“我陪你回允瀾居。”季熠辰放下手,沈香茉輕點了點頭。

季熠辰半站起身子,要扶她起來,沈香茉看着他伸出來的手,頓了半響,最終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裡。

季熠辰用力一拉,沈香茉卻站不起來,她一手扶着牆壁,衝着他搖了搖頭,她腿軟,走不了路。

就在她要蹲下去的時候,季熠辰彎腰,一手托住她的腰,在她的驚訝中把她抱了起來,沈香茉下意識的用手環抱住了他的脖子,待看清楚,她的手又急忙鬆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唯獨的,她沒有掙扎着抗拒他。

季熠辰抱着她從閣樓後走出來,外面雪盞正急急忙忙的找人,找到軒澤院這邊,看到門口那兒姑爺抱着小姐出來,忙迎了上來。

“小姐。”雪盞發現小姐雙眼通紅的似是大哭過,擡頭看姑爺,季熠辰淡然看着她,“帶路去允瀾居。”

雪盞壓下疑惑,忙帶着他們回了允瀾居,幸運的是如今所有的人都在前院爲難新郎官,內院沒什麼人,也沒沒人瞧見季熠辰抱着沈香茉回的允瀾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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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坐在內室等着,瑞珠倒了茶過來,沈香茉在內間裡沐浴。

雪盞找了些退腫的藥膏過來,趁着霧氣正濃好吸收,細細的塗勻在沈香茉的眼睛上,“小姐,您怎麼會在軒澤院裡。”

沈香茉從未告訴過身邊的丫鬟關於三叔和母親的事,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今天在閣樓後的事她依舊是不能說,【去了一趟爹的書房,看到掛在牆上孃的畫,一時感傷。】

雪盞正替沈香茉擦身子,屋外那兒傳來了聲音,雪盞輕輕拉開門看了一下,“四小姐來看您了。”

沈香幽不也應該在外院纔是,怎麼會來這兒。沈香茉微眯了眯眼,她現在實在是沒什麼精力去應付她,揮手讓雪盞出去把人打發走,她的身子往下沉了沉,將整張臉都浸潤在了水中。

雪盞走出內屋,沈香幽已經坐下了,就坐在季熠辰的對面,瞧見雪盞出來還吩咐道,“姐姐這兒不是還有花茶留着,你去拿一些來泡着喝。”

“四小姐,小姐身子不適,需要休息,您過會兒再來吧。”雪盞給瑞珠使了個眼色,瑞珠進來請人,沈香幽自是不依,略有些委屈的看着她們。

“我就是看姐姐沒去前院纔過來看的,你這是要趕我走?”沈香幽看是看瑞珠的,那眼神之餘卻是撇着季熠辰,委屈勁更足了,小嘴微嘟着,活似瑞珠欺負大了她。

“自然沒有要趕走四小姐的意思,只是小姐真的累了。”

“那就好了,我又不是第一回到二姐姐院子,用不着她招待。”沈香幽直接打斷了瑞珠的話,瑞珠神情一怔,沈香幽催她,“還不快去泡茶。”

那呵斥聲還刻意的壓低了不少,沈香幽羞羞的坐在那兒,偶爾撇季熠辰一眼,笑着問,“姐夫怎麼不去外院。”

“去過了。”季熠辰看了內間的門一眼,笑着低頭看杯子裡的茶水,沈香幽小臉緋紅了一陣,也跟着低下頭去,竟是不說話了。

瑞珠在一旁看的着急,這四小姐是怎麼一回事,這兒姑爺在,她跟着瞎湊合什麼熱鬧,前院大喜的事不去,非要在這兒添堵。

雪盞又進了一回內間,出來時臉色微沉,看着沈香幽恭敬道,“四小姐,小姐說您要是不願意走,就請您移居到外室坐着,小姐累了,要休息。”

沈香幽的臉色變了變,剋制着沒有發作,而是輕哼了聲,站起來向季熠辰甜笑着道別,出了內屋也不在外屋停留,直接離開了允瀾居。

不多時,季熠辰看到沈香茉出來了。

一襲素色的披衣,烘乾的頭髮披在肩上,烏黑髮亮,沐浴後的霧氣暈的她面色紅潤,細看之下眼睛還微腫着。

沈香茉揮手讓雪盞她們出去,轉而坐在了季熠辰的對面,兩個人互相對望了一會兒,季熠辰知道她要說什麼,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我可以答應你今天的事絕不告訴第二個人,但是你要回答我三個問題。”

沈香茉眉宇微蹙,半響,點了點頭。

“今日之事,你過去知道,是不是。”

沈香茉點頭。

季熠辰放下杯子又道,“你不願意我碰你,是不是也因爲這個。”

沈香茉愣了愣,也不止因爲此,但真追究起來,大部分是因爲這個吧,沈香茉再度點頭。

“最後一個問題,小時候你出了事,大病一場後醒來不記得過去的事了,其實你並沒有失憶,是不是。”季熠辰問罷,視線就落在她的臉上,要看她到底怎麼回答。

【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全。】沈香茉眼底一抹疑惑,擡手示意。

季熠辰看她絲毫沒有改變的臉色,笑了,擡手邊說邊做手勢,“換一個問題,你不僅裝了失憶,你其實還聽的見,是不是。”

沈香茉面不改色的搖了搖頭,【病了後醒來,我確實聽不見了也沒辦法說話,後來祖父和爹替我尋了很多大夫,到處找藥方,十二歲那年,我有幾個月的時間斷斷續續的能聽見一些,可沒多少日子又聽不見了。】

那麼今日呢,沈家三老爺開窗時爲何她在自己懷裡抖動的越加厲害,等他們說完話,懷裡的人更是泣不成聲,她若聽不見,怎麼能在那些點的時候這麼激動,這分明是知道他們在幹什麼,聽到他們說了什麼。

季熠辰望着她,沈香茉也沒有避讓,坦誠着視線看他。

半響,長指輕點着桌子,季熠辰確認着重複問了一句,“你沒騙我?”

他那麼認真的看着她,沈香茉險些就要在他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放在懷裡的手慢慢握緊,在心跳加速中,沈香茉點了點頭。

十里迎嫁世子妃071.誰咬傷誰負責

季熠辰輕笑着,她回答了他三個問題,他也應該應允剛剛答應她的承諾,“你放心。今日聽見的事我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沈香茉神情裡閃過一抹尷尬,家醜外傳,還是讓他聽到了,看到了她泣不成聲崩潰的樣子。

屋外前院有丫鬟過來請他們,沈香茉留在了允瀾居,季熠辰跟着丫鬟去了前院,屋子裡安靜下來,沈香茉靠在牀上,雙手窩在一起,還有些輕顫。

回過神來再去想,沈香茉自然知道她在世子的懷裡露出了太多的破綻,可她當時真的沒辦法控制,這是自當年的事發生後她第二次發現三叔和母親在一起,這這些年來,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又有多少次呢。

想到此沈香茉的身子就忍不住開始顫抖,她更難以想象三叔說那些話時是什麼神情,他口中的老狐狸是不是祖父,她出嫁到了睿王府三叔還不放心,她又怎麼敢把沒有失憶的事情告訴別人。

這個家,早就有太多她所不知道的東西在慢慢發生。

沈香茉的眼神忽而一閃,她的雙頰上微微泛起一抹紅暈,她壓抑痛哭的時候做了什麼,她咬他了?

下意識的張口輕輕碰了碰牙關,還真是有些微疼,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去咬他,沈香茉記不得了。

“小姐,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雪盞見她臉紅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真有些燙,“該不是着涼了吧,我去給您煮一碗薑湯。”

【不必了,是覺得熱罷了。】沈香茉搖頭。讓她看看眼睛是否還泛腫,“不仔細瞧也看不出來呢。”

沈香茉不睡了,下牀換衣服,微施粉黛,在眼下塗的稍厚一些遮掩。雪盞又在兩側臉頰添了一些胭脂,臉色看起來好了不少。

沈香茉出了允瀾居去往前廳,那兒沈香珠已經背出來了,就等上花轎,沈香茉只是遠遠的看着,三妹出嫁,她怎麼也要看着她上花轎。

此時站在屋檐下這邊的沈香卉看到她了,招了招手,“二妹,來這兒。”

沈香茉走向她,沈香卉拉住她的手關切,“剛剛四妹說你身子不舒服在屋子裡休息,怎麼了這是?”

【沒事兒。就是有些頭暈,休息一陣就無礙了,倒是大姐姐,你剛剛沒事吧。】在三妹的屋子裡疼成那樣,如今不躺着休息還來這兒。

“好着呢,她倒是盼着我不好,可我偏比她好。”沈香卉哼了聲,視線目送了沈香珠在門口上花轎,語氣裡是濃濃的諷刺,“她以爲她嫁了好麼,離了沈家她什麼都不是,這麼遠誰能照應的到她,到時那馬家若是對她不好,找誰哭去,虧她還覺得這是寶。”

嫡出的大姐姐有大伯孃和大伯父疼,婚事不會差,她是二房嫡出,祖父和爹也不會待她不好,唯獨是三妹,她這樣的境遇,自然覺得嫁給三妹夫是好的選擇,立場不同,大姐姐是永遠沒辦法站在三妹的立場上去看待。

沈香茉笑了笑並不作答,門口一聲囉響,起轎了。

花轎並不是擡去通州,馬家人在蘭城置辦了一處小宅子,用來成婚和將來沈香珠回來省親之用,等到三日回門過後馬家人才會帶沈香珠回通州。

等花轎出門後,沈家這邊,客人也陸陸續續的離開了。

此時已經是過了中午,季熠辰和沈香茉準備啓程回睿王府,嚴氏還給她準備了不少她愛吃的,知道她要去宜都,還要入宮,怕她去這麼久會吃不慣,嚴氏還備了一些沈香茉出嫁前愛吃的乾貨。

“這些你都帶上,我聽你爹說宜都那兒的吃食偏甜,你又是個喜清淡的,這些讓崔媽媽用水泡一泡,都能做你愛吃的。”也許是發生過什麼讓嚴氏覺得愧疚,也許還有別的原因,嚴氏這一趟送沈香茉,送的格外熱心。

拜別祖父和大伯他們,沈香茉又和爹說了好些話,這才離開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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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睿王府已經是傍晚,回府後又被睿王妃叫去吩咐事情,一直到了天黑沈香茉纔會蓼風院。

後天就要出發去往宜都,睿王妃的意思是早幾天也不要緊,早幾天去,在老宅裡住幾天再入宮,見過皇上皇后,拜見過太后娘娘,距離不過幾天的時間,自然會留他們下來參加壽宴。

崔媽媽她們忙着收拾,這麼一提早,她們要在宜都住上差不多一月的時間。

季熠辰被睿王爺叫去了,說到了深夜纔回來,此時沈香茉已經歇下,門口守着兩個丫鬟,季熠辰看了緊閉的門一眼,轉而還是折入了偏房內,只是他躺下之後睡不着了。

腦海裡回想起父王說過的話,宜都如今並不太平,他們此去不止是爲了大婚後的覲見,還因爲楊河一事,他要早一步去皇上面前露露臉。

季熠辰最初想不透徹這露露臉是什麼意思,最後,父王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你皇爺爺的身子已經不大好了。”季熠辰這才明白過來父王的意思,他們是想要回宜都。

睿王爺排行第五,成親後就直接來了封地,受召才能去宜都,平日裡不得回去,這麼多年過去了,睿王爺嘴上說說想要過平淡日子,但心裡其實一直想要回去。

說句不好聽的,在皇祖父駕崩前他若能得了祖父賞識,那便能夠順理成章的回去,要是等太子即位,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宜都了。巨低央才。

季熠辰腦海裡想着這些話,翻來覆去,擡起手要放到頭後枕着睡時,忽然碰到了脖子上的牙印,那是她白天留下的,到現在碰到還是疼,季熠辰猛的坐起身子,下意識看向牀旁的桌子,剛剛他路過時那丫鬟說什麼來着,夫人吩咐,給世子備了藥,就放在桌子上。

季熠辰看了那桌子上盤子裡的幾個瓶瓶罐罐,再度躺下,心裡剛剛的雜念掃了一半,嘴角彎起一抹笑,讓他自己塗麼,她咬傷的,那就該留着讓她替他塗纔是。

十里迎嫁世子妃072.狐狸精

第二天季熠辰早早出了門,沈香茉清點要帶走的東西后去睿王妃那兒請安,睿王妃又囑咐了好些事,繼而交給沈香茉數張名帖。“你們此去,按着這名帖上的人,和熠辰一起都去拜訪一下,至於送什麼,我替你備了些,其餘的你自己打點。”

睿王妃本就是從宜都出嫁,和睿王爺成親後纔來的封地,名帖上都是要沈香茉她們去拜訪的一些老熟人,包括羅家在內,還有睿王妃妹妹所嫁的錢家,其他親戚之外的,就是睿王爺額外吩咐要他們夫妻二人去走動的。

“在這兒我也不與說你,去了宜都,你們倆切不可再分房睡。”睿王妃忽然嚴厲着語氣說道,“那裡的老宅不是睿王府。裡面的人也不全是睿王府的,即便是,十幾年過去聽不聽還是一回事,城裡宮內到處都是眼睛看着。”

沈香茉一怔,隨即明白過來睿王妃的意思,只是這思半響,她臉上的神情也有些莫名,一個月麼。

“我會讓王媽媽跟着你們一塊兒去,她舊時就在我身邊了,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問她。”睿王妃又吩咐了幾句後這才放沈香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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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季熠辰纔回來,走進主屋,沈香茉正在看餘媽媽拿過來莊子裡的賬冊,見他進來,起身到他身前要替他換下外套。

季熠辰也配合的很。側過身送了袖子,沈香茉擡頭,看到了他衣領內脖子裡清晰的?印,拿着衣服的手一頓。這怎麼還沒退,昨夜送過去的藥應該很有效纔是。

季熠辰也不說什麼,走到她剛剛在的坐榻對面坐下,沈香茉把衣服交給雪盞掛起來,命瑞珠去偏房看看。

很快瑞珠回來了。搖了搖頭,那藥完好如初的放在那兒,一瓶都沒動過。

【把藥拿來。】沈香茉轉頭看了一眼季熠辰,吩咐瑞珠去把藥端來。

瑞珠端來了藥,沈香茉坐到他旁邊,雙手伸到他的領口處,鎮定着神情解開了三顆,領口向內一折,露出牙印的地方,沈香茉面色微紅,把藥膏倒在手心裡,塗到牙印周圍,輕輕的推了十幾個來回。

膏藥有淡淡的薄荷香氣。只不過季熠辰聞到的都是她身上的清香,她靠他很近,近到他能細數清楚她微顫的睫毛,自從昨日在沈家見到她那樣一幕後,季熠辰越發覺得此時的她又是在裝鎮定。

她的手很軟,一手輕壓着衣領避免沾到藥膏,一手柔柔的把藥膏退開來,等到藥膏抹勻吸收,沈香茉又拿起另外一小瓶,從中倒出一些在指尖上,再用指尖輕輕點着牙印的周圍。

兩個人的呼吸很近,她的氣息勻勻的飄蕩在他喉結之間,泛着一絲奇異的微癢,而她的額上,是不是拂過來的都是他的味道,厚重的氣息一直圍繞着她,霸道的很。

她兩排頑固的牙印此時還泛着紅,清晰可見的印刻在他脖子上,沈香茉越看仔細就越想起昨天的種種,待到把藥塗好,沈香茉飛快的替他翻好領子繫上釦子,起身快步去了內間洗手。

季熠辰笑了,擡手自己重新收拾過衣領,那邊桌子上的藥瓶子因爲她倉惶的放下還歪倒在一旁。

沈香茉在內間裡呆了許久,出來時季熠辰已經出去了,她鬆了一口氣,讓瑞珠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下去,瑞珠在一旁提了一句,“小姐,剛剛您進去的時候娉婷院那兒的十六娘命人來請世子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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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娉婷院內,紅芙急切的往門口那兒看了一眼,又趕緊回了屋子裡,坐到梳妝檯前,左右看着臉上的妝,仔細的檢查衣服,輕輕把領口往下拉了一點。

聽到外面有動靜聲,紅芙端了端頭上的玉簪,起身坐到靠窗的小榻上,季熠辰進來的剎那,她側靠在那兒,視線向門口那兒看去,一臉欣喜。

她坐着的姿勢看上去旖旎無比,季熠辰跨進屋子,紅芙起身迎了上去,十分熟稔的捱到了他的身旁,挽着他,把他引到了牀邊。

“世子爺,您可有幾日沒來看我了。”紅芙拉着他自己輕輕在牀上躺下,這樣的位置,季熠辰恰好壓在了她的身上,精妝打扮過的妝容每一顰一笑都很誘人,紅芙一手放在了他的腰間,緩緩蹭了兩下。

季熠辰如了她所願,壓在她身上,臉龐靠近,紅芙看着越來越近的臉,閉上眼睛等他親吻下來。

等了半響都沒動靜,紅芙顫着雙眼張開,季熠辰就在她臉頰上方一些的位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嘴角勾着一抹笑,“紅芙,這大白天的,你在花滿樓中都沒接過客吧。”

白日不思yin欲,只不過這對紅芙來說並不是一回事兒,她伸手勾住季熠辰的脖子,自己擡了一下頭,終於把嘴脣印在了他的之上。

只是沒等紅芙加深這個吻,季熠辰猛的起身,紅芙掛不住,只能鬆開了他。

“世子爺。”紅芙有些委屈的看着他,跟着起來,軟着身子靠在了季熠辰的懷裡,輕輕的敲打了一下他的胸膛,“您要麼不來,來了也不過夜,如今又要去宜都,妾身等了您這麼多日子,等的好苦。”

“這就覺得苦了。”季熠辰捏起她的下巴,從上而下看着她,紅芙今日的妝並不濃,還穿着一身清寡的衣服,看起來素雅的很,季熠辰的視線從她眼睛往下,在她立挺的?子上停了停,繼而落在塗着瑩潤花蜜的嘴脣。巨上介巴。

季熠辰的眼眸微閃,如他所願,低頭親了上去。

紅芙眼眸徒然一睜,她素是身經百戰也難抵住這樣的來襲,季熠辰不是她過去伺候過的恩客,她對他還有別的念想,而正是因爲這別的念想纔會讓她在這裡被擊潰,動了心的女人抵禦力很低。

可當她動情的伸手想要去脫他的衣服時,季熠辰結束了這個吻。

紅芙神情迷亂的看着他,似乎是在問爲什麼停了,季熠辰伸手擦了嘴角,聲音溫和,卻沒有參雜多少情分在裡面,“你想進睿王府,我就帶你進來了,比起那些想來而進不來的,你不算苦。”

“妾身只想常伴世子左右,能夠服侍您,爺,您此去宜都,不如把我也一同帶去吧。”紅芙柔柔的求着,使出渾身解數想讓季熠辰答應她。

“你求陳志恆替你贖身的時候他是怎麼答應你的。”季熠辰淡淡的看着她,紅芙一怔,他已經從牀上起來。

“陳公子...陳公子是可憐我思世子思念的苦這纔出手相助。”紅芙趕忙解釋。

“陳志恆從來不做沒有回報的事,你一定是給了他什麼回報,他纔會出手幫你。”季熠辰轉過身看她,彷彿是洞悉了她的心底,把她將要說出口的溫情直接給打還回去。

看着世子離開,紅芙半癱在了牀上,眼底一抹憤色,是誰告訴世子的。

門口忽然傳來洋洋得意的聲音,十五娘紫衣倚在那兒,斜了一眼屋子內的紅芙,笑的很開心,“真是丟人現眼,真以爲自己是什麼身份,還能勾的讓世子答應帶你去宜都,我還真是開了眼界了。”

同樣是花樓裡出身,紫衣並不比紅芙大多少,兩個人見面的第一天就是相看兩相厭,從世子爺來娉婷院開始她就注意十六娘這邊的屋子了,果真呢,世子沒留多久就走了。

紅芙的臉色很難堪,不過她很快恢復了過來,從牀上下來,扭着身段走到門邊,與她對靠一側,低頭看一早特別繪好的指蔻,淡淡的問了一句,“你有多久沒嘗過男人的滋味了。”

紫衣神情微變,哼了聲,“自然是沒你嘗過的男人多,登臺好兩年,你牀上睡過的男人比我們加起來的都還要多了吧。”

紅芙欣然接受了她這句話,可紫衣接下來的話卻讓她臉色頓變。

“娉婷院裡所有的侍妾,帶進睿王府的時候都是世子親自去贖身的,官府裡立了白身,哪像你,自己巴巴的送上門來,還在睿王府外跪了半天,還有啊,我們之中,有幾個尚未接客就已經被世子帶來了,就算是接客最多的五娘,那也不過登臺大半年,你可整整接客兩三年,你難道不知道,世子不喜歡太髒的女人。”

紫衣看她臉色變了,臉上的笑意更甚,她要的就是看她這樣,“別以爲有幾樣本事就覺得能把世子爺圈在你這兒,像今天這樣的事,我們誰都不會去做,世子爺帶世子妃進宮去,你居然還起了一塊兒跟着去的心思,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呵呵。”

紅芙本怒意的神情忽然轉了平寧,她反倒是笑着看紫衣,一手朝着紫衣伸過來,輕輕替她順了一下頭髮,“十五娘,你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笑話我,不也笑話了你自己,就算再怎麼裝,你從哪兒來這個事實,永遠都改變不了,把自己當盤菜的不是我,是你,山雞飛上枝頭不會變成鳳凰,那頂多是一直會飛的山雞。”

“你!”紫衣啪一下揮開了她的手,紅芙輕笑着,轉而折進了屋子中,只留給紫衣兩扇關上的門。

“狐狸精!”紫衣暗啐了聲,氣呼呼的回了自己屋子。

十里迎嫁世子妃073.抱着睡了

要說娉婷院別的侍妾有沒有這心思,誰也不清楚,第二天一早要送季熠辰離開時,一院的侍妾都到門口送別了。依依不捨的看着世子上了馬車,這視線,直到馬車不見了還不肯收回來。

馬車行了一天的路,出了蘭城後途徑一個驛站,他們沒停下休息,趕路到了前面的小鎮,天暗時進了鎮子。

安排好了馬車,沈香茉先行進了客房,瑞珠和雪盞兩個人去擡水來給她沐浴,第一天趕路就跑了一整天,沈香茉有些累,靠在浴桶邊微眯着眼睛休息。

屏風外傳來了開門聲,季熠辰進來了。

浴桶和屋子只隔了一道屏風而已,他走動的腳步聲她都聽的清晰,沈香茉往下沉了沉身子。季熠辰在屏風背面停下,緊接着,沈香茉看到他脫下衣服掛在了屏風上。

“晚上要留宿在這鎮上才趕的這麼急,接下來幾天不用這麼趕了。”季熠辰換下衣服後又重新穿上了一件,走到屏風內慢慢說道。

沈香茉朝着他看過來點點頭,見他又換上衣服,【還要出去?】

“嗯,很快就回來,你沐浴好後先休息一下,等我回來一起吃飯。”季熠辰說完就開門出去了,外面過道里傳來一陣腳步聲。

瑞珠走到窗邊往下看,一會兒回來稟報,“小姐,姑爺好像朝着池塘那邊過去了。”

沈香茉從水裡起來。雪盞過來替她擦身子,出了浴桶,沈香茉換過一身乾淨的衣服走到窗邊,黑漆漆的天。遠了就看不清了。

這鎮上並不熱鬧,來來往往都是趕路的旅人,到了傍晚時候人最多,天黑之後就都進了客棧休息了,明天一早都要趕路。誰也沒心思出去走。

倒是這個客棧附近有兩間酒樓生意不錯,看過去進出有不少客人,但也就那兒光亮些,其餘的地方都籠罩在夜色中,偶爾纔有誰家屋子裡透出來的燈光。

季熠辰很快回來了,遠遠的馬車朝着客棧這邊跑來,沈香茉看到他跳下馬車,身後侍衛手裡還領着活物,好似是一隻雞,還有木桶,也不知木桶的裝的是什麼。

沒多久背後傳來敲門聲,雪盞過去開門,季熠辰頂着半身溼漉回來。沈香茉趕緊命人擡熱水,看他略顯狼狽的樣子,替他拿了汗巾過來,【怎麼了?】

“天太黑,路滑,陷到稻田裡了。”季熠辰脫下衣服,等浴桶裡倒好了水,進去舒舒服服的泡了澡,這邊一直留在廚房裡的崔媽媽帶着秋裳進來,一人端盤子,一人拎食盒,放在桌子上,有五六個菜,其中一個是湯。

客棧裡的碗碟並不精緻,偌大的陶盆子裡放着兩條魚,熬了濃濃的魚湯,乳白色的湯汁上浮着油滴,光是聞着就覺得香氣四溢。

崔媽媽盛出兩碗,“小姐,這是姑爺剛剛出去抓來的魚,新鮮着,您嚐嚐。”

沈香茉看他捲了捲袖子坐在她旁邊,剛剛他,抓魚去了?

“補補元氣,還有好幾天的路要趕。”季熠辰端起碗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菜都是新鮮的,並不似客棧提供給客人所用,倒像是剛剛出去帶回來的,沈香茉低下頭喝了一小口,季熠辰不再說話,這一頓飯吃的又安靜又快。

吃過後漱口,在屋外留下了瑞珠和秋裳守門,屋子裡並沒有留人,只剩下沈香茉和季熠辰兩個人,季熠辰先一步到了牀邊,坐在那兒,雙手撐着牀沿,擡起頭看她。

他們是趕路去宜都,若要分着睡,豈不是她矯情。而他,好像也沒有分牀睡的意思。

“你不替我更衣?”吃飽喝足,季熠辰坐在那兒好整以暇的等她過來。

沈香茉頓了片刻,走過去。

雙手落在他的衣領處,一顆一顆往下解,脫下外套,繼而是內襯,季熠辰低頭看她故作鎮定的樣子,擡手要去碰她的臉,沈香茉下意識要避開,想到了什麼,竟沒有動,只是手有些顫抖,像是在等待着他下一刻的動作。

季熠辰的手最終沒有落下來,他只是掀開了被子,擡腳鑽了進去。

沈香茉背對着他解開自己的衣服,屏風後換好睡意,等她出來後看到季熠辰的睡相時,有些傻眼。

他們成親以來從來沒有‘正經’的同牀共枕過,新婚夜他去花滿樓,回來後她已經歇下來,再後來他要麼睡偏房,要麼半夜才上牀,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到了臨睡前,他先上了牀,還是睡在外側的,這要她怎麼上牀睡。

季熠辰靠在那兒,手裡的書放下,語氣如常,“怎麼不上來,可別着涼了。”

說着,他往牀內側靠,掀開被子一角,讓她躺進來。

沈香茉本來打算從牀尾繞過去的,如今他這麼來,她只能上牀躺在了牀外側,以爲就這樣好了,季熠辰往她這兒靠了靠,“我抱你進去。”

話剛說完,她的腰上就多了一隻手,就如那天他把自己從閣樓後面抱出來一樣,另一隻手放在她的膝蓋下,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他抱起來了。

她微閉了閉眼,原以爲很快就會被他抱過去放下,可遲遲不等自己落到牀鋪上,沈香茉睜開眼,正對上他的視線,發現他在笑。

“你緊張什麼。”季熠辰不怕累就這麼一直舉着她,穿着單薄的衣衫,再這樣抱着,感覺和那天完全不一樣。

【放我下來。】沈香茉掙扎了一下,季熠辰忽然鬆手,感覺到自己要墜落下去,沈香茉慌張的摟住了他的脖子,等她意識過來他是故意的,季熠辰已經笑出了聲。

沈香茉瞪了他一眼,【放我下來!】

季熠辰挑眉,“你不怕我了?”

沈香茉一怔,似乎是在他抱起她的時候她心裡就沒有產生強烈的牴觸,只是覺得不適應。

“你......”見她走神,季熠辰靠近她,想抵在她額頭上,忽然沈香茉重重的推了他一把,他鬆手,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兀自翻身到牀內側,沈香茉背對着他躺下了下來,季熠辰看着空蕩蕩的手,低頭看裝睡的沈香茉,嘴角的笑意未散,吹熄了燈,跟着躺了下來。

半響,黑暗中後背越漸溫暖,沈香茉感覺到一雙手摟住了自己,再接着,後背貼到了他的懷裡,季熠辰抱着蜷縮成蝦的沈香茉,輕唸了句,“睡吧。”

沈香茉睜大了眼睛,那雙手只是抱着自己,別的什麼都沒動。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季熠辰似乎是已經睡着了,沈香茉微動了一下,他把她更加抱緊了幾分,沈香茉神色一閃,最終沒再掙扎,閉上了眼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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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季熠辰已經起來了,在底下收拾馬車,沈香茉起來後崔媽媽把昨天燉了一宿的雞湯端過來,“小姐,這是昨天姑爺買回來的,燉了一夜,您喝了補補力氣。”

她看着侍衛拎着活物進客棧,沒想到是一隻雞,沈香茉喝下一碗粥後端過盛着雞湯的碗,裡面泛着一股人蔘黃耆的藥味,最濃的還是雞湯的香氣,濾了油膩,崔媽媽添了些香料提味,喝着十分香濃。巨上呆弟。

“小姐今早的氣色真不錯。”瑞珠替她把簪花戴上,秋裳上來把屋子裡的東西收拾下去,準備妥當後,沈香茉下了客棧,門口的馬車已經等着了。

今天一早季熠辰碰上一塊兒前去宜都的商隊,順道兒可以一起走,出了小鎮後沿途過去,走官道到下一個小鎮也得大半天,臨近中午的時候,車隊到了一個小河畔停下,簡單吃點東西后再出發。

瑞珠下了馬車去溪邊打水,讓侍衛從後頭的馬車上取下爐子,放在地上燒水,瑞珠又從馬車上拿下一個匣子,裡面取出一包花茶。

來來回回在溪邊跑了兩三趟,煮水泡茶,過濾後才燒了一小壺,她這來來回回的動靜,商隊中下馬車休息的人看不慣了。

季熠辰沒有透露他們是蘭城睿王府的人,只說是從蘭城往宜都探親的,自然的,別人就把他們當成是蘭城中有錢的商戶。

這一支商隊從維州過來,商隊中帶着不少出了銀子跟隨前往的人,那幾個人看瑞珠跑上跑下就爲了煮一壺茶,其中一個年輕些的姑娘沉不住氣,揚聲哼說,“都說是趕路了,還弄這些有的沒的,有多金貴。”

瑞珠下馬車聽到這句話,朝着那邊瞥了一眼,看這幾個人的打扮不過如此,同樣哼了聲回道,“就是比你們金貴。”

說罷瑞珠又去取水了,這回不是煮茶,是燒一些放涼了,備着給小姐洗手敷臉。

這個小姑娘氣急敗壞的瞪着瑞珠,“我看你們能神氣多久,到了宜都,光有銀子也沒用。”

前面季熠辰帶着侍衛過來巡看,小姑娘原本是瞪着瑞珠的,看到季熠辰之後臉一下通紅了,一旁的人看不過眼,拉了她一把,“你還看,丟不丟人。”

“二姐,他是誰啊。”小姑娘沒再管瑞珠了,怔怔的看着正在說話的季熠辰,一早出發的時候她怎麼不記得商隊裡有這樣的人。

最要命的是季熠辰發現有人看他還回頭笑了笑,這小姑娘徹底的迷暈了。

“就是今早這家的男主人,馬車內是女主人,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一旁的姑娘見她如此,直接把她拉了起來,一路拉回自己的馬車,推上後關門,這才停歇。

十里迎嫁世子妃074.表哥我來了,你在哪兒呢

傍晚的時候他們到了鎮上,這兒比之前的鎮熱鬧了一些,和商隊說好了第二天一早出發的時間,季熠辰他們去的是鎮上最好的客棧。

適才中午時的那個姑娘見他們的馬車過去。視線沒有離開過,已經下了馬車的姐姐催她,小姑娘跟着她進了客棧,還是止不住好奇,“二姐,你說他們究竟是什麼身份。”

“我問過商隊的人,他們和我們不一樣,我們需要商隊一起保護,他們只是順道一起,你沒看那家女主人身邊跟着的丫鬟,肯定是富貴的。”做姐姐的要敲打妹妹,讓她不能再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

孰知妹妹聽了之後更是有興趣,“不就是行商的,還能大的過官,等到了宜都後一定要好好打聽。”說不定呢。這樣英俊的男子,還能和她有緣。

“陳慧穎,你你腦子裡塞的是什麼,剛去宜都就要生事,一路過來你看上的人還少麼,祖母說不讓你跟來我看是對的。”陳家姐姐陳慧珊把她拉進了屋子訓斥道,“不要胡鬧,這商隊裡你可清楚人家是什麼身份,得罪了人到時候沒人保你。”

“我還用你教。”被喊做陳慧穎的小姑娘騰一下不滿的甩開了她的手,“爹孃要你來宜都替你說親,我自然要跟着,再過幾年我也可以嫁人了。”

“大姑娘嘴裡整天喊嫁人你羞不羞。”陳慧珊懶得搭理她,“你老實點,否則一到宜都我就讓爹孃送你回維州去。”

“哼!你才送不走我。”陳慧穎巴巴的走到窗邊。這兒遠遠的能看到鎮子裡最好客棧的屋頂,可就是看着這屋頂,陳慧穎也覺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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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客棧內,崔媽媽她們去廚房裡額外打點吃食。瑞珠擡了水進來給沈香茉沐浴,等她沐浴完,天色微暗的時候季熠辰纔回來。

崔媽媽已經備好了晚飯,沈香茉胃口不甚,吃了小半碗後放下了筷子。季熠辰看了一眼,命崔媽媽再給她添一碗雞湯,“喝了它,我帶你下去走走。”巨亞節劃。

再好喝的雞湯一連喝幾頓都不會覺得喜歡,沈香茉本就是嘴挑的人,又因着趕路疲乏,聽見他略顯命令的口氣,沈香茉只喝了兩口就放着不動了。

這不浮於表面的小脾氣,不仔細品,還真察覺不出來。

吃完後季熠辰換了一身外套,帶着她下客棧,此時天雖黑了,這鎮上卻還依舊熱鬧。比起昨夜留宿的那個小鎮,差別很大。

後頭跟了四個侍衛,瑞珠和莫離兩個人陪同,季熠辰帶着沈香茉往熱鬧的小集市走去,距離客棧並沒有多少路。

常在官道上奔走的人都知道沿途哪幾個鎮上有好東西,他們所說的好東西,就是季熠辰帶沈香茉來的小集市,一整條集市都是小攤,越到深處中間的路越窄,熟悉這兒的,也知道這窄路里面做的是什麼行當。

季熠辰只帶沈香茉在街頭這兒逛,這裡的東西足夠引起沈香茉的好奇心,常年跑商的人會在有些鎮上停駐幾天,拿一些稀奇的東西換錢換他所需要的,有時候運氣好,碰上有大買賣,指不定能狠賺一筆。

遠處傳來一陣爭執聲,沈香茉微一擡頭,看到前方有攤販和客人吵起來了。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沈香茉再擡頭的時候,那兒竟然打起來了,緊接着,沈香茉看到了那攤販不知拿了什麼出來刺了那客人一下,那位客人倒在地上抽搐了起來。

再然後,人不動了。

季熠辰把她拉到了旁邊,沈香茉沒緩過神來,這兒已經有人推着板車前來,把還在抽搐的客人擡上板車,拖走了。

“這兒是雜混之地,官府只關自己人,不管外頭來的。”季熠辰神色鎮定的解釋給沈香茉聽,低頭間,他已經鬆開了她的手。

沈香茉擡頭看剛剛起爭執的地方,像是沒有發生過事情一樣,那攤販還是做他的生意,還是有人在他攤子前看東西做買賣,那兒似乎是有一條線,把這一集市劃分開來,越是往裡面,越是異常。

耳畔傳來打招呼的聲音,沈香茉既聽不見,轉過去的速度也慢,她並不認得眼前幾個,不過瑞珠認得,這不就是白天陰陽怪氣說自己進進出出取水的人。

陳慧穎小臉紅撲撲的寫滿了愉悅,出來還能遇到他,真是太幸運了。

“我們在一個商隊裡的,你們是從蘭州來的嗎。”陳慧穎藉故說話,好奇的看着他們,季熠辰點了點頭。

“那你是不是生意人,蘭城多商戶,你們是做什麼買賣的。”陳慧穎也沒往別的地方想,要跟着商隊一塊兒去宜都的,他們肯定也是行商的無疑。

“姑娘,出門在外可要忌諱些東西,不要隨意問別人身份。”下午那幾句話瑞珠還記在心頭呢,眼巴巴的望着姑爺算是什麼意思,真是丟人。

“我問他呢,又不問你。”陳慧穎哼了聲,繼而笑嘻嘻看着季熠辰,“你們是做什麼生意的。”

“我們做綢布生意的。”季熠辰輕笑着回答,“姑娘,那應該是來尋你的吧。”

季熠辰好意只給她看,不遠處陳慧珊帶着兩個家僕過來找她了,陳慧穎臉頰一紅,輕跺了下腳,偷偷看了一眼季熠辰笑靨的樣子,臉頰更紅了,急急說了一句,“我叫陳慧穎。”轉身朝着找她的人那兒走去。

季熠辰笑着,耳畔忽然傳來重重的哼聲,轉頭過去,瑞珠扶着沈香茉,嘴裡已經唸叨着話語,“小姐,您也累了,我們回客棧去。”

還真是護主的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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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出發趕路,傍晚到的鎮上,如此周而復始了幾天,距離宜都不過兩日的路程。

離宜都越近,關於宜都的消息就越多,其中最多的就是關於如今的朝堂,百姓們茶餘飯後所說的,大都是爲了聊天,他們對朝堂形式並不清楚,不過說着無意聽者有心,就是餘下的在這兩天,季熠辰聽到了許多都是關於聖上的身體。

當今聖上年邁,在位已經有三十幾年了,而如今的太子,從冊封爲太子開始也已經有三十幾年,這對一個太子來說,做的已經夠久了,季熠辰還在蘭城時偶爾有聽聞宜都這兒並不太平,就連父王都提起。

趁着這次回來,若是能夠說得動皇祖父,睿王府就能回宜都,若是不能,怕是將來沒有機會了。

這是睿王爺在季熠辰出發前心心念念吩咐的。

五月十八這天,他們終於到了宜都,在城門口和商隊分別的時候,那陳家的姑娘真的就表現出了依依不捨,甚至還大着膽子問季熠辰他們住在哪兒,後來被她姐姐拖回去塞進馬車。

商隊要從西城門進,他們則是從東城門,給守門的侍衛看過令牌,放行之後進城,又是近一個時辰的路纔到睿王府的老宅。

宜都很大,比蘭城還要大上好幾倍,饒是瑞珠她們也都拉着簾子好奇的看外頭,到了睿王府的老宅,下馬車後,大門口上面掛着的牌匾也是睿王府,只是泛着一些舊意,離開近二十年,哪裡都泛着陳舊。

開門的是睿王府過去留下的管事,看到他們回來十分的激動,迎着到了前廳,早些日子清掃乾淨的,連上頭的畫都是特地從庫房裡取出來新掛上去,但總是卻了人氣,偌大的前廳空蕩蕩的,就只有兩個丫鬟在那兒守着,看起來也並不顯精神。

“一路過來累了吧,先去休息,這兒交給我來收拾。”何管事命人出去擡東西,把馬車上的東西全部擡進來,得了季熠辰的吩咐,哪些擡進後院,哪些放在前院,全部都安置妥當,又命人去廚房裡準備吃食。

崔媽媽讓秋裳去廚房內,她帶着瑞珠她們收拾屋子,季熠辰所住的院子很大,同樣是空蕩蕩的。

季熠辰先換了身衣服,拿好拜帖,“明日就要入宮,我先去三王府。”

沈香茉讓雪盞先把送給太后娘娘的賀壽屏風畫拿去對側的屋子內掛起來,【請王媽媽進來。】

這一路過來,睿王妃欽派的王媽媽並不在沈香茉身邊伺候,她負責的是替睿王妃看着世子和世子妃,架子擺的也足,一趟過來別說伺候人了,她自己還帶了個負責浣洗的小丫鬟,一路過來沈香茉乾脆給她安排一個人的屋子休息,一個人的馬車來去,讓她舒舒服服的,她不來插手,大家都高興。

吃養很好的王媽媽身子微福,她走進屋子,笑起來也十分面善,“世子夫人,您找我。

【母妃說你對宜都熟悉的很,如今是要請人把送給太后娘娘的賀禮準備起來,宜都這邊,哪家的屏風架做的最好你可知道。】沈香茉客客氣氣的問她。

“十幾年沒回來了,這兒變化大着呢,不過我可以去找找,那些老鋪子,估摸着地方也不會動。”王媽媽想了想,既是王妃吩咐下來的是,自然爽快的答應了。

沈香茉命人雪盞取來一個錢袋遞給王媽媽,【總是王媽媽你熟悉一些,若是有什麼看中的,直接買回來就成,你也有一段日子沒回來了,出去走走有相熟之人見上一見也好。】

王媽媽伸手掂量這分量,少說也得有二三十兩的銀子,臉上的笑意更甚,世子妃可真是知趣的很吶。

拿了銀子王媽媽離開的也乾脆,帶上侍奉自己的小丫鬟,從何管事這兒調遣了個人,上馬車出府找鋪子去了,這頭崔媽媽她們終於把屋子收拾妥當,裡屋換了嶄新的被褥,連同桌子上坐榻上墊的一併都換了新的,臥榻上鋪了軟席,底下墊了一層厚厚的絨以免磕着,從蘭城那兒帶過來的,崔媽媽還把屋子裡擺放的花瓶換了幾對。

外屋的掛畫全部換了新的,窗臺上添了幾抹綠之後,屋子裡進進出出這些人,總算是添上了一些人氣。

瑞珠端了茶盞進來放在外屋,門口兩個小丫鬟已經第二回擦門框了,就在這時,院子門口那兒遠遠的傳來了一聲喊叫,由遠及近,說的都是一句話,“表哥,我來了,你在哪兒呢。”

十里迎嫁世子妃075.都是以前惹下的債

蔣懷柔左照右看,也沒管身後跟着過來試圖阻攔她的丫鬟,衝進了這邊的院子,看到裡面進進出出忙碌的丫鬟。張口就開始喊表哥。

可她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應答,那些忙碌的丫鬟也只看了她一眼後就繼續忙了,這種被忽略的感覺實在是不舒服,蔣懷柔直接朝着主屋走去,和正出來看的瑞珠撞了個正着。

“怎麼走路的你,險些撞到我了你知不知道。”蔣懷柔沒好氣的看着瑞珠,起初瑞珠還沒認出她來,但一聽她這口氣立馬就認出來了,這不是姑爺的表妹,當初把小姐推倒街上的人不就是她!

“這青天白日的,有人在外頭大喊大叫,我不出去看看怎麼成,這兒是睿王府,請人姑娘您找誰,是不是走錯地方了。”瑞珠也沒給她好臉色。把她攔在了門口這邊,氣勢足的很,“到底是誰不會走路還不一定呢。”

“你讓開,我找我表哥。”蔣懷柔瞪了她一眼,瑞珠沒打算讓開。

“姑爺出去了,表小姐,您這樣登堂入室的過來,連個通稟的人都沒有,您是不知道規矩麼。”

蔣懷柔原本尋找季熠辰的期盼神情驟然一變,聲音跟着尖細了幾分,“她怎麼也來了!”

沈香茉身邊的丫鬟都不笨,瑞珠看她這副樣子,更是篤定了決心,決不能讓她進屋。萬一又傷着小姐怎麼辦。

“世子妃隨世子前來宜都,自然是進宮覲見。”瑞珠話音剛落,前頭一雙手推過來,竟然強行把她給推進了屋子裡。

瑞珠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蔣懷柔冷哼瞪了她一眼,“你要敢碰我一下,我決不饒了你。”

從沒見過這樣蠻不講理的小姐,瑞珠摸了摸被她撞到的肩膀,蔣懷柔看着坐在那兒喝茶的沈香茉。越發的不能掩飾眼底的妒忌,伸手指着沈香茉,“你,你竟然還跟來宜都。”娘不是告訴她只是表哥一人入宮覲見,怎麼她還跟着來。

蔣懷柔想到此,看沈香茉的眼神更不善了,她一定是纏着表哥要跟來的,真是不要臉。

沈香茉懶於應付蔣懷柔,無冤無仇的她都能把自己推到街上還不知錯,這樣的姑娘不是不懂事,是心術不正。

她淡淡的看着蔣懷柔,【世子出去了,不知什麼時候回來。表姑娘若是等得及,就去前廳等候,等不及就請先回去,這兒忙亂的很,怕是不能招待好你。】

蔣懷柔聽一旁雪盞重複了之後,皺着眉頭不說話,屋子裡瑞珠已經帶了兩個小丫鬟過來掃桌子上地下的灰塵,故意把這掃帚打的噗噗響,蔣懷柔最受不得的就是這些髒,“讓你的人別弄了,我就在這兒等,我走了再打掃也不遲。”

“表小姐,等您走了再打掃那哪兒來的及,天黑了都摸不透,等會兒若是姑爺回來還沒收拾乾淨,這是要怪罪於我們。”瑞珠拿着掃帚從蔣懷柔腳邊掃過,蔣懷柔直接蹦開了一步,怒瞪着她呵斥:

“滾開!”

還賴着不肯走呢,瑞珠眨了眨眼睛,把掃帚遞給小丫鬟,決定去端一盆水來灑在地上沉灰,沈香茉擡手,【請表小姐去偏廳。】

“我不走,我就在這兒等着。”前廳她不去,偏廳她也不去,她就要在這兒等着表哥。蔣懷柔一直看着沈香茉,語氣也不好,“你跟着來宜都做什麼,你又聽不見還不能說話,入宮就不怕得罪了人,表哥娶了你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蔣懷柔正說着,沈香茉起身,朝着內屋走去,沒有理她的打算。

“喂,你沒看到我正和你說話,你站住。”

沈香茉轉過身看她,神情裡滿是疑惑,【你說什麼?】

“你!”蔣懷柔恨恨的瞪着她,就是因爲她,害的她不能嫁給表哥,憑什麼一個又聾又啞的人可以嫁去睿王府,她就不能嫁給表哥,她那麼喜歡錶哥,她有什麼配得上表哥的可以做世子妃。

沈香茉看着她氣急敗壞的樣子,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她說,轉身進了內屋,還讓雪盞把門關起來了。

瑞珠端了一盆水進來,往地上撒了一遍開始用掃帚掃地,蔣懷柔盯着那關上的內屋門,握緊了拳頭,門口跟着蔣懷柔過來的兩個丫鬟顯得有些不安,小姐不顧夫人阻攔從家裡跑出來,如今還留在睿王府不肯走了,這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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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懷柔一直等到了下午,中途還在睿王府用過了午飯,季熠辰終於回來了。

外面剛剛傳來季熠辰的說話聲蔣懷柔就起身跑了出去,緊接着,內屋中的沈香茉聽到一聲嬌喊,“表哥,你可算是回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屋外蔣懷柔直接是跑到了季熠辰的身邊,挽住了他的胳膊撒嬌的,小臉上盡是委屈,和之前在屋子裡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兒院子裡還有丫鬟在收拾,秋裳和莫離兩個人還守在門口看着呢,季熠辰把她的手掰開,蔣懷柔還不肯鬆,又重新扒了上來,硬是不讓他再掙脫自己,嬌滴滴的訴苦告狀,“表哥,你這院子裡都是些什麼人,一點都不懂規矩,應該全部都遣散了纔對,她們當着我的面打掃屋子,灰塵都沾到我裙子上了,表哥,你得好好罰一罰一些不懂規矩的下人。”

“不打掃屋子要怎麼住。”季熠辰終於把手從她懷裡抽出來,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你來這兒做什麼,過些天我就會去錢家看你娘。”

“我想你了啊,這麼久都沒見。”蔣懷柔還想撲過來,季熠辰閃的快,她撲了個空,蔣懷柔更委屈了,瞪着他眼眶是溼漉漉的泫然欲泣,“表哥~”

“表妹,你長大了,如今應該知曉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不能再和我靠這麼近。”季熠辰下意識瞥了一眼那邊關着的門,“我如今已經成親,你更不應如此,免得別人說你的閒話,毀了你的清譽。”

“我不怕,看我不撕爛那些人的嘴,再說了,要是真嫁不出去,那...我嫁給表哥也可以啊。”蔣懷柔癡癡的看他,“表哥,你說你也喜歡我的。”

“表妹,我已經娶親了。”季熠辰認真嚴肅的看着她,“懷柔,我當你是妹妹,自然是喜歡你。”

“是不是因爲她。”蔣懷柔拉不到他,再追就難堪了,淚珠從眼眶裡掉落下來,她委屈的看着他,“表哥,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我一直在等你。是不是因爲她你才這樣說,我知道你不願意娶她的,是逼不得已,表哥,我可以過來陪着你啊。”

比起來的路上那個陳家小姐,蔣懷柔的段數比她直接高出了幾倍不止,沈香茉就在屋子裡,她卻在外說要來陪季熠辰,完全沒有把沈香茉放在眼裡。巨亞央巴。

“來人,把表小姐送回蔣家。”季熠辰頭疼不已,過去她去蘭城的時候自己還能應付的過來,如今這場面,真的是愁死他了。

“表哥~”蔣懷柔一跺腳。

“過幾天我就去蔣家,你先回去。”季熠辰這一句話鬆口,蔣懷柔即刻就破涕爲笑了,她直接把他的話聽成了過幾天就去蔣家,見過娘後就會帶她一起走。

蔣懷柔笑的羞澀,“好,那我等表哥你過來。”

季熠辰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又想岔了,可他懶於解釋,到時候她再哭鬧,打不得罵不得,實在棘手的很。

門口莫離送了蔣懷柔離開,季熠辰坐下來,內屋的門還沒開。

季熠辰坐下休息片刻後起身走到門邊,推開門去,沈香茉靠在那兒,手裡拿着一本書,神情愜意,恍若是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

見他進來了,還衝着他笑了笑,【表小姐走了?】

“她之前沒和你說什麼吧。”季熠辰坐下來,發現這屋子變了個樣,連牀幃上的帳子都換了,轉頭看她,沈香茉笑着搖搖頭。

【沒說別的,就說了她要嫁給世子,若真如此,怕是娉婷院那兒住不過,母妃也捨不得,乾脆給她單安排一個小院,你看如何?】

季熠辰一口茶梗在了喉嚨裡險些下不去,沈香茉噙着笑意看着他,眼底裡沒有生氣也沒有不滿,可這眼神,他怎麼覺得哪裡不對勁。

十里迎嫁世子妃076.羞羞抵住她的腰了?

到了傍晚院子裡才收拾妥當,簡單吃過了晚飯,明天天不亮就要進宮去,所以兩個人都早早的準備歇下。

季熠辰從內間出來。沈香茉靠在臥榻邊正翻着一本遊記,他拿着布巾擦乾髮梢沾溼的頭髮,把布巾擱在了桌子上,沈香茉微擡頭,季熠辰已經在她對側坐下。

屋子裡依舊安靜,沈香茉見他不說話,低頭翻了一頁書,她剛剛看到關於大周邊境的遊記,人文風土十分有趣,看的她不由自主的泛起着笑意。

“懷柔和你說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季熠辰輕咳了聲,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書撥弄了一下她拿在手中的,沈香茉擡頭,季熠辰擡手示意,“我只把懷柔當妹妹看待。她若是說了什麼話,你別在意。”巨土雜血。

沈香茉微怔,季熠辰越發覺得不太舒服,這還是他第一次解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可不說他心裡又不舒服,最後乾脆一句話說完,“我不會娶她的,今天她說了什麼,你都別當真。”

沈香茉輕輕的放下書,認真的看着他,【你若是真的娶了她,我也會安排好院子的。】

這句話說完,季熠辰的臉色不對了。要說他剛剛還有點扭捏,如今這神情直接沉在那兒了,他看着她,“這麼說你不在意我娶她進門了。”

他要帶誰進府。她從來都沒有發表過什麼意見,不是說在意不在意,而是他也沒過問她的意思啊。

沈香茉頓了半響,反問他,【我若介意。你就不娶了麼?】

夫妻倆如此對看了好一會兒,季熠辰心裡頭不知什麼作祟,出口說了一句,“那也不一定。”

【既然世子都說不一定了,我介不介意又有什麼關係呢。】沈香茉神情淡淡的,噙着一抹微笑,季熠辰卻被她的話給堵住了,有什麼關係呢,她做不了主,又何必在意是否介意。

一旁侍奉的雪盞眼裡,小姐和姑爺就像是在對峙,你一言,我一句。看似沒什麼殺傷力,可來去之間,總透着一股硝煙味兒,這會,小姐說完姑爺又不說話了。

季熠辰也說不清自己在等什麼,但絕不是等她這樣的回答,他身子往後靠了靠,嘴角忽而勾起一抹笑意,“若是娘子在意,爲夫自然得爲你着想,若是娘子不在意,爲夫傷心之下,也就只能那樣罷了。”

沈香茉眉宇微動,呵,又是往她這兒推呢,【相公你繼續傷心,我先睡了。】

那她就是不在意了。季熠辰看她起身走向牀邊,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憋,轉眼一想,她剛剛叫他什麼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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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都在趕路,客棧裡睡的也不安穩,如今到了宜都老宅,收拾的牀榻都是按着沈香茉的心意來的,陣陣的熟悉感,沾了枕頭後她就有了睡意。

後背是他掀開被子的聲音,沈香茉往內靠了靠,卻不料他從自己那牀被子裡,直接往她這兒鑽。

雪盞今天收拾屋子的時候準備的是兩牀,在客棧時沒辦法,如今到了這兒不能分房那就分被子睡,季熠辰剛剛看到的時候沒說什麼,等躺上來了,二話不說,利索的直接進了她的這一牀,把自己那牀往牀尾推了推,淡然吐露,“太擠。”

沈香茉忍不住剜了他一眼,季熠辰擺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自古着躺下來,也不動手,就在靠近她後背不遠之處側躺着,等她回頭躺好,半響,他的手往她的腰上伸。

被子底下悶哼傳來啪的一聲,季熠辰在她後背說了一句,“翻臉不認帳了啊,前幾日你怕的時候還往我懷裡鑽。”

等他的手再度伸過來,這一次,沈香茉直接用掐的了。

如此兩回,季熠辰沒再動了,沈香茉本是睜大着眼睛警惕的,可都已經躺在牀上了,怎麼都抵不過襲來的睡意,她尚未去思考爲什麼他在自己這麼近的距離時她都不再厭惡抗拒,也尚未去思考前來的路上這幾日共眠時的情形。

她睡着了。

季熠辰張開眼,昏暗的帷帳內,季熠辰伸手,把已經入睡的她攬到了自己懷裡。

睡着時候的她很乖巧,還是那樣蜷縮自我保護的睡姿,嬰孩似的把雙手放在胸前,她的呼氣淺淡,神情憨迷,季熠辰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看她微微皺起了眉頭,季熠辰笑了,躺下來把她摟在懷裡,鼻息下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閉上眼,他也跟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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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香茉是在他的懷抱中醒過來的,頭頂傳來他勻長的呼吸,他還沒醒。

他抱着她很緊,雙手摟着她的腰,把她摟在懷裡,整個身子都帖子她的後背,配合着她蜷縮的姿勢,他像一個大的包圍圈,把她護在中間。

此時的天矇矇亮,是該起來準備進宮了,沈香茉微動了下,忽然,她的身子僵住了。

就在她後背尾骨的地方,有什麼抵着她,起初她並不在意,只覺得有些磕,可伴隨她剛剛的幾下動作,那抵着她的物什不僅開始壯大,隔着薄薄的衣衫還發燙。

沈香茉甚至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它在身後勃勃生機的醒來,即便是未經人事她也知道那是什麼,沈香茉一緊張,掙扎了幾下想要從他懷抱裡掙脫出來,耳畔忽然傳來他低啞的警告聲,“不要動。”

氣息緩緩繞過她的耳朵,沈香茉即刻僵直了身子,不敢動了。

季熠辰睜開眼,低頭就看到了她紅透的臉頰,擡手想碰觸一下她,沈香茉不舒服的扭動了一下身子,季熠辰眼神一黯,聲音越發的低沉,“你再動,我可不敢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真的不動了。

季熠辰把她抱緊了幾分,忽然發現她在顫抖,擡頭看她埋在內側的臉,紅透的臉頰下,她緊眯着眼,嘴脣輕咬,那不斷顫抖的睫毛上似乎還掛着晶瑩。

她在害怕。

季熠辰知道她在怕什麼,是他嚇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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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背的壓力忽然一空,沈香茉聽到了他起身穿鞋,慢慢轉過身去,那邊雪盞和瑞珠已經端了水進來,伺候她起牀洗漱。

而季熠辰,進了內間之後,整整過去一盞茶的時間他纔出來。

十里迎嫁世子妃077.入宮覲見,宮中多事

清晨起來梳妝打扮,入宮覲見要換正裝,穿的和新婚的當日一樣的正式。

季熠辰要穿官服,兩個人安安靜靜吃過早食。上了馬車之後還是沒動靜,直至快到皇宮時季熠辰纔開始交代,“等會兒我要去早朝,你先去皇后娘娘那兒,等我下了朝過來,再帶你拜見皇上。”

沈香茉點點頭,季熠辰看她側臉,微施粉黛的臉上還帶着一抹俏紅,又補充了一句,“三王妃會帶你去皇后娘娘那兒。”

三王爺和睿王爺關係很親近,他們雖非一母同胞,外祖家卻是同一個,三王爺和睿王爺的母妃是一族中送進宮的,按理來說睿王爺的母妃身份還比三王爺的母妃高一些,可當時睿王爺的母妃走的早。最後被派去封地的也就變成了睿王爺。

等他們到了宮門口,三王妃就在那兒等着,見沈香茉他們下馬車了,朝着他們走過來,顯得十分熱情,“熠辰啊,你快去早朝吧,與你三伯一塊過去,香茉這兒就交給我。”

季熠辰朝着沈香茉這兒看了一眼,轉身跟着領路的侍從過去,三王妃拉住沈香茉的手,輕輕的拍了拍,笑靨着神情,把沈香茉上下打量了個遍。繼而牽着她往另外一條道兒上走去,“等會兒你就跟着我。”

三王妃是三王爺後來娶的填房,年紀並不大,看起來比海側妃還要小。沈香茉一路跟着她過去,她也是知道沈香茉是什麼情況,十分的體諒她,話說的緩,還會時不時眼神示意她可否知道她的意思。

這樣貼心善意的舉動。多少讓沈香茉覺得親近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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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沈香茉第一次入宮,三王妃帶着她去往皇后那兒,沿路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也沒有很詳盡。

對沈香茉而言,她也不需要知道的這麼詳盡,等太后誕辰過了後他們就要回蘭城,下次再來宜都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也許像睿王爺和睿王妃一樣一直就這麼留在蘭城,與宜都這樣的聯繫自然就淡。

“皇后娘娘近日身子乏累,我先帶你進去,等下了朝見過皇上再去太后娘娘那兒請安。”到景陽宮時三王妃這般輕聲交代了一句,沈香茉微點頭,一行人進了景陽宮。等門口的宮女稟報,過了一會兒,又有宮人出來帶她們進去。

進屋後沈香茉在三王妃的示意下跪拜行禮,因爲她聽不見,還是由宮人過來扶着她起來,沈香茉的耳畔傳來皇后的聲音,“不必拘泥,擡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屋子裡額外安排了宮人做手勢給沈香茉看,她擡起頭看向皇后所坐之處,年事已高的皇后看起來臉色卻是不太好,還顯得有些消瘦,她笑看着沈香茉,“小五家的孩子好福氣,這可真是個俊俏的丫頭。”

“可不是呢母后,兒臣剛剛初見到可是喜歡的緊,這等子漂亮的丫頭可不就是熠辰的福氣。”三王妃親熱的和皇后聊着天,沈香茉都聽不見,也就擺着恬靜的笑意,坐在那兒陪襯。

“可惜了這,聽說是小的時候生了病才這樣。”皇后輕咳了聲,看着沈香茉問,“看了多少大夫,真沒有好的機會了?”

【回皇后娘娘的話,家父請了不少大夫,但都不見效,也說可以恢復,但都沒有好轉。】

“既然要在宜都留一段日子,到時讓叢家的人給你去瞧瞧,若是真好起來的,定是要治好了才行。”皇后命人拿了見面禮上來,前頭幾位世子妃前來覲見送的也都差不多,沈香茉跪謝,皇后臉上露出一抹疲倦,揮了揮手,“去前頭等吧,也快下朝了。”

皇后年事已高,前幾年生了一場大病後身子骨大不如前,能有這精神狀態見沈香茉已經是恩賜,三王妃帶着她從景陽宮出來,朝着前面走去,皇宮之中,這些宮牆包圍起來的世界,總讓人有透不過氣窒息的感覺。

皇后所說的前頭是皇上下朝之後休息的地方,早有宮人知曉,所以三王妃帶着沈香茉到的時候,宮門口的宮人直接把她們引到了偏殿等候,等皇上下了朝回宮才能再帶她們出去拜見。

三王妃命人給沈香茉倒茶,笑眯眯的看着她,“累了吧。”

沈香茉微低下頭搖了搖,三王妃頗爲爽氣,“你也不用害羞,頭一回入宮就是這樣,當年王爺帶我入宮時我也差不多,從皇后娘娘那兒出來就已經累了,等會兒出了宮,得好好歇息。”巨土呆弟。

三王妃口中的累並不是指在宮中走的累,而是拜見皇上皇后那一份提着的情緒容易累,時不時要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多看一眼都不行,腦海中永遠都在斟酌怎麼最完美的去應對那些話,根本不得空,等出宮之後,直接是一句話都不想說,累的頭暈目眩。

正說着呢,前頭守在門口的宮人忽然匆匆走進來,後頭跟着季熠辰,卻沒有見到皇上的鑾駕,沈香茉起身看他,季熠辰穩着神色看着三王妃,“聖上在朝堂暈過去了,三伯陪在他身邊,今日怕是不能覲見我們,太后娘娘身子也微恙,三伯孃,我想我們還是改日再進宮的好。”

聽聞聖上暈倒,三王妃整個人都站了起來,神情裡染上一抹急色,看着這夫妻倆,走過去推着他們往門口去,“對,改日再進宮來,改日我再帶你們入宮,如今太后娘娘那兒怕是也沒這心情,至於聖上。你們還是先回去吧。”

三王妃一直把他們送到了宮門口,簡單交代幾句,她轉身急匆匆的往內宮奔去,沈香茉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有些愣住,第一次入宮覲見就這樣結束了?

沈香茉轉頭看季熠辰,季熠辰伸手挽了她的腰身一下,把她扶上馬車,這才低聲解釋,“聖上直接在朝堂上昏過去了,今天的覲見肯定是不行了。”

季熠辰和沈香茉此時還不知道,往後在宜都的這些日子,他們再沒機會入宮覲見皇上。

十里迎嫁世子妃078.她們不是一樣的人

第一天入宮沒有拜見皇上也沒有拜見太后,倒是得了不少賞賜,他們下午回了王府,傍晚時宮中來人賞賜了不少東西。季熠辰給前來賞賜的公公封了個大紅包,順帶着,打聽了一下皇上的情況。

宮裡宮外都是這麼個規矩,有錢能使鬼推磨,尤其是宮中這些不大不小的公公,季熠辰的銀子塞的夠多,看得起他的再俸一杯好茶,那便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世子爺還請安心,聖上已經醒了,這些賞賜就是他命奴家送過來的。”巨役協亡。

季熠辰聞言,眉宇微動,“大周保佑,祖父的身子一定會康佑。”

“有世子爺的話,聖上的身子一定會好起來,老奴還要回宮稟報。這就不留了。”

陳公公起身要走,季熠辰把他送到了大門口,一旁何管事又拿出了一個大的錦布袋子放到陳公公手裡,“知道公公喜歡抽兩口,這菸絲是世子爺從蘭城帶來的,還是咱們世子妃的孃家走商從南邊兒進的,您拿去嚐個鮮。”

陳公公只用手輕掂了掂這菸絲,臉上的笑意更甚,看着季熠辰,“聖上那兒身子好了就會召見世子爺您的,這些日子,在宜都這兒好好走動走動。”

“多謝公公美言。”季熠辰笑送他離開,灰篷頂蓋的馬車,顯得十分低調。也不知這賞賜有多少人知道。

等那馬車走遠了,何管事這才請示,“世子爺,明日是不是要去羅府。”

季熠辰笑意收斂。“明日先去三王府,備好禮,後頭去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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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朝堂暈倒的事情很快在宜都傳開來了,皇上年事已高,在位的時間也就很多年。根基穩固,本不應有什麼動盪,但隨着這幾年他身子的不適,漸漸地,這朝堂底下就開始暗潮涌動。

睿王府身在蘭城,對這些並不敏感,但一等到了宜都,只進宮過一回,季熠辰就深切感受到了當初父王所說的不太平是何意。

幾位皇叔伯在朝堂之上爭執不下才是導致皇祖父昏過去的根本原因,與其說是爭論政事,各執己見;倒不如說是想在朝中拉到更多的支持,力求打壓對方,從而讓自己的意見被皇祖父採納。

父王還想經由這次回來宜都。季熠辰本就覺得這不是好時候,入宮過之後更是不覺得好,即便是皇祖父答應,這些皇叔伯也不會答應。

在前面和何管事吩咐齊了事,季熠辰來到後院,傍晚的天忽然間暗的很快,起了風,院子裡昨日還沒被收拾乾淨的一些碎葉從花壇內側被颳了出來,捲了一地。

幾個小丫鬟急急忙忙把白天端出來曬太陽的盆栽都端到了屋檐下,季熠辰纔剛踏上臺階走到屋檐下,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很快就將地面打溼了。

只是暗下天來掛起一陣風,這雨就迫不及待的落下來,季熠辰進屋,崔媽媽讓莫離去廚房裡給秋裳送傘,沈香茉坐在窗邊,手裡捏着一方帕子,低頭繡着花。

雨聲越漸磅礴,清涼的風颳進打開的窗內,沈香茉擡起頭,季熠辰脫下外套,進了內間洗手。

出來時桌子上已經放了一碟下午剛做的紅豆酥和熱茶,季熠辰從櫃子上拿了一本沈香茉昨日看過的遊記,坐在了她的對面,一手握着杯子,一手翻書,也是愜意。

屋外淅瀝的雨聲更顯得屋子裡安靜,沈香茉放下帕子,邊角的花繡了一半,還缺幾朵花苞點綴即可,她擡起頭看他,季熠辰也不知是不是真在看書,視線偶爾朝着她這兒撇來,正巧與她撞上了。

她恬靜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的吸引人,尤其是安安靜靜坐在那兒的模樣,猶如是一幅畫卷,動人的很,她還有一雙比別人更爲慧靈的眸子,衝着你認真看時,會令人挪不開眼。

拎着食盒進來的秋裳打破了這一平靜,簡單的吃過了晚飯,外頭的雨還沒停,反而是有越下越大的趨勢,等沈香茉洗漱過後,那遲來的雷聲纔在天際響起。

‘轟隆隆’的一聲,彷彿是要擊穿屋頂,沈香茉朝着窗戶那兒看去,伴隨着雷聲而來的就是閃電,如果此時是在屋外就能看到天際那似蜘蛛網一般散播開來的閃電,幾乎是要將夜空照亮,大雨傾盆下着,院子裡花壇中昨天剛剛扶起來的幾株青槐,如今歪歪的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風一作就吹的東倒西歪。

瑞珠前來把窗戶關緊,秋裳跑去廚房拿一回燉湯,把自己淋了渾身溼透,雪盞催她去換衣服,把燉湯端進屋,沈香茉剛好繡完了帕子,季熠辰則是還在對側的書房裡忙碌。

天邊猛的一陣雷聲,沈香茉端着碗的手輕顫了下,不等她喝完,季熠辰走了進來。

“早些歇息,明天去三王府拜訪。”季熠辰沒在書房呆多久,洗漱過後早了沈香茉一步躺下,等她從內間出來,季熠辰躺在外側,手裡拿着之前翻過的書,放下時擡頭看她,就如第一天在客棧裡落腳時的樣子。

屋子裡雪盞已經關門出去了,沈香茉看着他掀開的被角,再看他從容淡定的神情,心中微有氣,雙手撐在了牀沿,不從他掀開的被子下鑽進去,反倒是要跨過他的身子,翻到內側去睡。

說幹就幹,沈香茉曲腿已經坐上去了,起身擡腳正要跨過去,一直沒動作的季熠辰被子底下的腿忽然曲了起來,沈香茉的位子剛好在他膝蓋上方,被他這麼一頂,沈香茉沒能坐穩,直接撲在了他的懷裡。

繼而,她的耳邊飄飄悠悠的傳來四個字,“投懷送抱?”

沈香茉推開他要起來,他曲起來的腿就靠着她的後背,沈香茉以奇異的姿勢坐在了他的身上。

季熠辰看着她滿臉通紅的樣子,更起了逗弄的心,拉住她的手好意問,“我扶你?”

那讓姑娘投懷送抱的姿勢做的多嫺熟,他就是用這些招數讓她們着迷的吧。

沈香茉忽而想到了這些,臉也不紅了,從他手裡直接抽回了手,掌心壓在他的胸膛上,借力從他身上跨了過去,到了內側,掀開被子躺下,背對着他。

屋外忽然雷聲大作,季熠辰低下頭去看到被子一抖,記憶裡恍若是有什麼要振翅飛出。

季熠辰吹熄了燈躺下來,外面閃電狂襲,透過窗戶,把整個屋子都照亮了。

沈香茉耳畔都是那雷聲,她怕打雷,更怕自己在他面前要掩飾不住,後背一雙手慢慢靠了過來,季熠辰把她抱在懷裡,安慰似的輕輕拍着她的肩膀,沈香茉身子輕顫,卻不肯讓他抱着,他越是靠近她越是往裡側逃跑,最後她直接起身,把牀尾的另一牀被子拿過來,蓋在了自己身上,和他分隔開來。

黑暗中季熠辰的手終是停在了那裡,曾經也有這麼一個人,遇到打雷的時候會害怕的往他懷裡鑽。

但她們終於不是一樣的人。

十里迎嫁世子妃079.喜歡的女子竟然是嫂子

沈香茉幾乎是一夜未睡,後半夜時雷聲小了,迷迷糊糊的,她似乎是又被他摟在懷裡睡過去。第二天一早醒來,季熠辰已經起身。

前院何管事已經準備妥當,一早馬車從王府出發前往三王府,沈香茉精神不甚,季熠辰也是反常的平淡,等到了三王府,三王爺還未歸來,三王妃迎着他們到了前廳,和在宮中相見時一樣的熱心,拉着沈香茉說着說那。

臨近中午的時候三王爺纔回來,似是有話要說,把季熠辰單獨叫去了書房。

“曉慧,帶你香茉嫂嫂去府裡逛逛,我去看看午食準備的如何。”三王妃讓女兒招待沈香茉。

有十一歲的季曉慧帶着沈香茉出了前廳,她和三王妃一樣的善談。帶她到了內院的花園的亭子裡,命人端來茶點,“茉嫂嫂,你第一回來宜都吧?”

沈香茉點點頭,季曉慧笑着給她介紹宜都那兒值得玩,“這些天你們一定忙,等拜訪完了就可以讓熠辰哥帶你去走走。”

“茉嫂嫂,你們蘭城有什麼好玩的呢,下回我一定要去走走,這兒悶死了。”季曉慧眨了眨眼,沈香茉笑了,【好啊,有機會你來蘭城。】

“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機會呢,茉嫂嫂。睿王府裡平日是不是很忙,像我父王整日都不見人呢,總是忙這忙那,就連幾個哥哥的人影都瞧不見。你在睿王府,五叔和熠辰哥是不是也這麼忙呢。”季曉慧話鋒一轉,提到了睿王府之上,沈香茉微怔了怔,拿起杯子輕抿了一口。

【封地裡的事兒不如這兒忙吧。王爺和世子在府裡的時候挺多的。】沈香茉輕描淡寫的說過去,季曉慧倒是沒有追問,擡頭看到不遠處有人過來,反應的也很快,“茉嫂嫂,我帶你去我們府裡的日月池看看,這可是隻在咱們家裡有,宮中都不見得。”

季曉慧話音剛落,走廊那邊傳來了清朗的叫聲,沈香茉看到季曉慧的神情一瞬有些懊惱,起身要跟隨她離開,那邊人已經走到亭子這邊了,“曉慧。你躲什麼,二哥叫你你都不應。”

季曉慧呵呵的笑着,“二哥,我哪有不應,我沒聽見呢,不和你說了,我招待客人。”季曉慧拉起沈香茉的手要過去,此時季瑾容也看到她了,高喊了聲,“慢着。”

“沒見過這位姑娘,敢問是哪家的小姐。”季瑾容一看到沈香茉這張臉就挪不開眼了,真是個不多見的美人啊,不似畫舫裡那些庸脂俗粉,乍一看,季瑾容覺得這女子美的清新脫俗,就只這幾眼就甚得他的心。

“二哥!”季曉慧覺得丟臉丟大了,跺腳喊了她一聲,“她可是我...”

季瑾容眉頭一皺,看了季曉慧一眼,打斷了她的話,“你別說,讓二哥猜猜,今天家裡來的是什麼客人。”

“熠辰哥和嫂嫂。”季曉慧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季瑾容神情裡露出一抹恍然,看着沈香茉笑的十分倜儻,“那這位一定就是嫂子的朋友了,在下季瑾容,是康王府的二少爺。”

“二哥!”季曉慧高喊了一聲,“嫂子怎麼會帶朋友過來,今天可是熠辰哥帶嫂子第一次上門。”這都看不出來,二哥你真的是眼瞎了不成。

眼瞎的季瑾容還真沒看出來,他心裡想的是,又聾又啞的睿王世子妃怎麼可能生成這副模樣,眼前這樣的女子看起來可是沒有半點缺憾,不可能是睿王世子妃。

季瑾容笑的更自得,上前半步,見沈香茉不理他,更是添了幾分興趣,“那一定就是曉慧的朋友了,這位姑娘,敢問你是哪家的小姐,可否告知在下芳名。”

“二哥,這就是熠辰哥帶來的嫂嫂。”季曉慧無奈解釋。

季瑾容微怔,繼而擺手,“曉慧不要胡鬧。”這怎麼可能。

遠處跑來匆匆跑來一個丫鬟,在季曉慧耳畔說了幾句,季曉慧臉色微變,看了一眼沈香茉,又看了一眼季瑾容,對沈香茉抱歉道,“茉嫂嫂,我有些事,去去就來,春夏秋冬,你們好好陪着睿王世子妃。”

季曉慧匆匆離開亭子,沈香茉也不樂意和季瑾容共處,對他微微頷首,轉身出了亭子,朝着季曉慧剛剛說過的日月池走去。

說是日月池其實就是按着日月的樣子漆出來的小池塘,圓形的池子旁邊傍着月牙形的池子,在圓形的池子底下鋪上紅沙,而月牙形的池子底下則是放了不少石青,倒滿了水之後由往下看,圓形的池子這兒在陽光下透過紅沙泛着紅豔,猶如太陽,而月牙這邊,清澈的水面鄉下映襯的是石青石的湛藍,猶如月牙清澈,顧名思義日月池。

且不論這兩個池子究竟耗費了多少錢銀,沈香茉站在池子邊如此看着便覺得很美,若是走上那兒觀景的假山亭更是漂亮。

“姑娘若是喜歡,在下可以帶你上去那兒看。”季瑾容鍥而不捨的跟來了,不論季曉慧剛剛怎麼解釋,他就是不信眼前的女子會是睿王世子妃,去年睿王府有喜事的時候他就聽說了,睿王世子妃是個又聾又啞的女子,當時他還替睿王世子好生遺憾了一把,要娶這麼個女子回來不是受罪麼。

要娶啊就得娶眼前這樣的女子,季瑾容心裡美美的想着,特別想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叫什麼。

季瑾容甚至都忽略了已經嫁了人的髮髻上梳的都與待嫁的不一樣。

沈香茉輕搖了搖頭,春夏秋冬四個小丫鬟跟的緊,陪着沈香茉在日月池這兒走了一圈,日池裡還養着不少錦鯉,季瑾容看側坐下來餵魚的姿勢,更是被她吸引,生平見過這麼多的女子,還沒有一個有她這樣的氣質,尤其是那一雙眼睛。

左右都是在康王府,季瑾容膽子大了不少,走上前嗯哼了聲,看着春夏兩個丫鬟,“你們,再去拿一碟魚食過來。”

四個小丫鬟年紀都不大,季曉慧的貼身丫鬟,都是與她年紀相仿的,春兒膽大,擡頭看季瑾容,“二少爺,小姐很快就回來了,等會兒午宴開始,您不去前廳陪着王爺麼。”

春兒生的可愛,肉嘟嘟的圓臉,認真說話的樣子也很逗趣,季瑾容伸手捏了捏她的肉臉,“快去拿。”

春夏兩個丫鬟面面相覷了一下,還是春兒跑了一趟,留下三個人看着二少爺這才保險。

可誰都防不住季瑾容有一顆想要認識沈香茉的心,他直接走到了沈香茉的身邊,站的位置巧的很,沈香茉一起身就撞到了他,身子往側退了一步,季瑾容順勢的扶了她一把,放開的也極快,笑的紳士,“姑娘你沒事吧。”巨役島技。

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都是這秉性。

沈香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這樣的招數並不稀奇,季熠辰就用過很多回。

殊不知她這樣的平淡反應讓季瑾容更有了好勝心,他笑看着沈香茉,“這位姑娘,從這兒往上就能看日月池,不如我帶你去看看。”

說罷,竟有意識要伸手過來扶她的身子,引她過去。

虧的夏兒攔的快,她都快嚇出一身的汗了,二少爺不信她們的話也就算了,竟真的敢碰睿王世子妃,世子妃雖聽不見不會說,但她又不是傻,這樣堂而皇之的調戲,等會兒午宴時見面,二少爺真的好意思再見麼。

“二少爺,小姐快過來了,不必您招待。”夏兒給秋冬兩個人使了眼色,小丫鬟也機靈的很,一個夾在了沈香茉和季瑾容的中間,一個替沈香茉端餵魚食的碟子,直接斷絕了季瑾容想要接近的動作。

被幾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鬟攔着,季瑾容自然臉上掛不住,只是在美人面前怎麼能發脾氣,他自認瀟灑的揮了揮手手中的扇子,扇子一合,朝着沈香茉這兒點了點,“姑娘,不如回亭子小坐,等曉慧回來如何。”

沈香茉再好的脾氣都忍不住了,皺着眉頭看他,這一幕,全部都落在了假山後閣樓上窗戶內季熠辰的眼底。

三王爺也就是康王爺剛剛提到楊河水患一事,見侄子有些心不在焉,走了兩步到窗邊往下看,神情頓時變得難以言喻,他看到自己兒子在和侄媳婦獻殷勤。

“來人啊,去把二少爺帶過來。”康王爺臉上掛不住,沉聲下令。

門口的人匆匆下了閣樓,康王爺繼而笑道,“熠辰啊,三伯和你說的這件事,你如何考慮。”

“三伯所言也有道理,如今確實不是回宜都的好時機,不過三伯這個提議,我還是要過問父王的意思。”季熠辰的視線始終都沒有離開日月池,把季瑾容的殷勤都看在了眼裡,還有沈香茉那時不時皺起來的眉頭,沒等康王爺說什麼,他轉過身來,似笑非笑,“三伯,我先去把香茉接過來。”

也不等康王爺回答,季熠辰下了閣樓朝着日月池那兒走過去,季瑾容先是看到閣樓那兒有侍從過來,又看到幾個男子朝着這邊走來,頓時危機感大作,他之前沒有見過季熠辰,所以並不知道眼前過來的就是睿王世子,只是單純的對他產生了敵意。

季熠辰沒和他打招呼,直接走到沈香茉的身側,在季瑾容的注視之下,自然坦然的挽住了沈香茉的腰,再在他震驚的神情裡,柔聲喊了一句,“娘子,你沒事吧。”

誰的娘子,他又是誰。

幸運的是季瑾容的腦子還沒有完全抽,他上下看了季熠辰好幾眼,終於是找回了一點點的理智,眼前的人怕是睿王世子了,那這女子真的是睿王世子妃?

季瑾容忽然覺得心碎了。

一是爲了沈香茉已爲人妻,二則是,她竟然是又聾又啞的睿王世子妃,這怎麼可能!

“熠辰哥。”季瑾容十分惋惜的看着沈香茉,難怪剛剛一直不回答他,只是衝着他笑。原來她根本就是沒聽見。

“我與你父王正在閣樓的,你要不要一起過去。”季熠辰眼神示意他,季瑾容朝着閣樓那兒瞥了一眼,眼神一縮,天啊,父王真的在那兒,那他剛剛豈不是!

季瑾容想都不敢往下想,哪裡還有半點剛剛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美少男模樣,他轉過頭看着他們,急忙忙說了一串兒的話,“熠辰哥,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和父王慢慢聊,不用管我,我就是出來閒逛一下。”

末了,沈香茉看到了十分好笑的一幕,季瑾容側過身,背對着閣樓側對着他們,微微仰頭看着真是當頭的太陽,感概了一句,“今天天氣真不錯。”

看着他明明是落荒而逃卻偏要裝着鎮定的背影,沈香茉沒忍住,笑出了聲。

季熠辰摟着她的手沒有鬆開,看她笑的開心,慢慢的說了一句,“你知道我在閣樓裡。”

沈香茉轉頭看他,笑眯眯着沒有否認,他都能看到她,她怎麼可能看不到閣樓上站着的他呢,就是那康王二少爺笨罷了。

季熠辰瞧着她眼底那泛着的靈動,神情一閃,最後擡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輕輕按了按,聲音有些無奈,“走,我帶你去閣樓。”

十里迎嫁世子妃080.都是鴻門宴

康王爺見季熠辰把沈香茉也帶去了,略微一怔,“讓人帶香茉去王妃那兒吧,曉慧也在。”

“不用了三伯。她就在這兒沒事,不礙於我們商議。”季熠辰讓她在窗邊坐下,這兒也能看到日月池,花園內的觀景也是盡收眼底。

康王爺知道這個侄媳婦是聽不見的,他看了沈香茉一眼,沈香茉則是回以柔柔的笑,康王爺猛然想起自己那兒子在花園裡調戲侄媳婦的那一幕,打消了讓人把沈香茉送到前院去的念頭,適才已經夠尷尬了,誰知那逆子還會不會做出點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沈香茉裝聾作啞的本事扮演的得心應手,她捧着杯子看窗外,對耳畔他們的話無動於衷,就連神情都沒有閃爍,只專注的看花園內。

季熠辰聽了康王爺所說,安靜了一會兒。半響,聲音微沉,“三伯,此事恐怕不妥。”巨嗎叼巴。

“何以不妥,難不成你爹不想回來。”康王爺覺得自己這個提議再好不過,雖然如今不是回來的好時機,不過睿王府既想回來,也不是沒辦法。

“父王自然是想回宜都,畢竟兄弟都在這兒,離開這麼多年早就想回來了,只不過,父王閒散慣了,無心那些事。”季熠辰斂着神情,笑的十分隨意。“若不是朝廷催急,三伯,楊河那兒的事我也不急,我也閒散慣了。”

季熠辰大概是最不求上進最沒出息的皇家王族世子爺了。別人王府爲了這世子之位都爭的頭破血流,而他呢,淡淡然的,一點兒也不心急,一點兒也不在意這世子的身份混的好不好。

對於這樣油米不進的。康王爺也頭疼,低着聲提醒,“熠辰啊,如今你娶的是沈家嫡女,這沈家在蘭城的勢力可不小,如此一塊你不握在手中,還有那衛家蘇家,聯合起來,你父王背後可是十分有利。”

沈香茉微側着頭看假山下栽滿的藤蔓,蜿蜿蜒蜒的爬上假山,像是要把假山覆蓋起來,她的耳邊都是康王爺說起關於沈家的事,沈家祖上。祖父,還有如今已經退下來的大伯,若不是大伯身子不好,這太子太傅如今更受推崇。沈家的這些背景,的確是入的了康王爺的眼。

如今的皇上有十一個兒子,皇后嫡出一子三女,早年太子就立下了,可沒等長大就病逝了,後來立了二皇子爲太子,養到皇后膝下,如今還活着的還有七個兒子。

而如今的太子,這位子也已經坐了三十來年,太久了,就連康王爺他們都覺得太久了。

“你也知道,太子殿下是個性子溫和的人。”康王爺聲音放低了些,性子溫和,就是平庸的意思,總之不是嫡出,總有人心裡想着,誰當不是當呢。

季熠辰微笑着,康王爺後來的話也說的直白,“熠辰啊,三伯就是希望你父王站在三伯這邊,朝堂之上的事多多支持三伯,楊河那兒的事皇上對你讚賞有加,若是你父王有心,再說上幾句,回宜都來也不是不可能,蘭城這麼大,這三大家的勢力早就該好好整合,再有都統大人,睿王府這天時地利,可別浪費了。”

“三伯和父王是如親兄弟之人,父王自然是要爲三伯鼎力相助,不過這些事,熠辰做不得主,是要回去之後才行。”

“你如今是王府世子,你父王的這些事早晚要交給你,楊河之事既然是你辦妥的,這些事你也做得了主。”康王爺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宜都到蘭城,加急信也不過兩三日。”

季熠辰臉上神情未變,而是笑着不點頭也不拒絕,等到門口侍從來提醒,前廳午宴已經準備就緒,康王爺帶着他們去往前廳。

誰都沒有提起花園一事,季瑾容也在,但他坐在那兒別提多安靜了,也不知是不是心虛的,一改性子,只悶着吃飯喝酒。康王妃還是顯得熱情,女眷這兒午宴結束的快,康王妃親自帶着沈香茉去了前廳附近的暖閣,命人點了薰香,說起花園的事一臉的抱歉,“香茉啊,瑾容那孩子就是頑皮,你別往心裡去。”

沈香茉搖了搖頭,康王妃看了女兒一眼,季曉慧捱到沈香茉身邊,笑嘻嘻的挽着她,“香茉嫂嫂,你還沒和我說過蘭城的事兒呢。”

蘭城哪兒有趣,哪兒好玩,哪兒吃的東西最多,季曉慧好奇的很,沈香茉也一一都告訴了她,問到了後來,季曉慧問及封地外的靜守軍,神情裡滿是好奇,“康王府沒有封地呢,我聽說五叔當初去蘭城,附近的封地聖上賜的很大,封地內外交接都有靜守軍,這些人不是站在那兒的,而是神出鬼沒的在封地邊際附近,出了事兒纔會出現,平日裡都見不到呢,只有五叔和熠辰哥能調配他們,香茉嫂嫂,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回事。”

【我也不曾見過。】沈香茉笑了笑,【封地邊際那兒也不曾去過,這些並不熟悉呢。】

“那我下回一定要過去瞧瞧,說不定啊,還能遇到呢!”季曉慧小的開心,沈香茉微點頭,康王妃很快把話題說到了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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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候他們才離開康王府,這一天前來康王府拜訪,他們像是赴了一場鴻門宴。

季熠辰喝的有點多,馬車上顯了幾分醉意。沈香茉讓他靠下,他卻不肯休息,只張着眼睛看她。

【她們問及靜守軍和睿王府的事。】沈香茉被他盯的不舒服,擡手手勢。

“等太后娘娘誕辰一過,我們就即刻回蘭城,短時間內不要再來了。”何止是靜守軍的事,三伯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不論睿王府現在什麼立場,他是要他表態,將來不論發生了什麼事,睿王府都是站在康王府身後,三伯甚至想讓他集結蘭城中幾家人的力量,其意也顯然,太子平庸,哪天起兵,睿王府得幫康王府這一把。

睿王府不願意攙和這些事,季熠辰更不願意,這一趟渾水,淌進去只有越來越渾。

小夫妻已經打算好了,太后誕辰一結束就回蘭城去,然而接下來的這幾天,他們去拜訪其餘幾個王府的時候,都遇到了類似在康王府時的情形。

太子府中這樣的異樣感覺還弱一些,畢竟太子是名正言順的,可在陳王府時,那比康王爺還要來的直白的陳王爺,直接就說了這麼一句,只要季熠辰表態,將來這睿王府就能跟着他飛黃騰達,有他一天肉吃的,就有睿王府一天分着吃,都是自家兄弟。

等到了六月初,季熠辰和沈香茉終於把這些鴻門宴都給參加了個遍,再有四天就是太后誕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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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管事帶人把在外定製好的屏風架子拿到了內院,已經修改過一回,沈香茉讓瑞珠她們扶着屏風架子,把百花爭豔賀壽圖嵌了進去。

架子周遭都是用金子鑿成的薄片包裹,雙面繡之外就是微透的蠶絲錦緞,整個屏風加起來的時候就顯得十分大氣,到時候還要用馬車專門裝運入宮。

仔細檢查過後沈香茉讓崔媽媽把屏風擡下去,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秋裳攔不住人,蔣懷柔直接衝了進來,哭腔的喊道,“表哥你在那兒,表哥。”

看到屋子裡只有沈香茉在,蔣懷柔原本可憐兮兮的表情乍變,兇狠看着沈香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讓表哥不去蔣家的,是不是你!”

“表姑娘,請您不要大吵大鬧!”雪盞冷聲呵斥。

蔣懷柔卻瞪了她一眼,“你算什麼東西,有這資格和我這樣說話,表哥人呢,我要他。”

“世子爺不在府中。”崔媽媽趕緊命丫鬟把屏風搬下去了,進來看到蔣懷柔這樣咄咄逼人,神情也凝了下來,“表姑娘,我們敬您是世子的表妹才以禮相待,你若再這樣無理,我們就只能派人請您離開,這裡是睿王府不是蔣公府,不能任您爲所欲爲。”

“等我告訴姨母你們欺負我,你們都等着被趕出睿王府。”蔣懷柔不哭不鬧,就是恨恨的看着沈香茉,“就是你,慫恿表哥不去蔣府,讓表哥在太后娘娘誕辰後就離開宜都,你憑什麼替表哥做主憑什麼不讓他去蔣家。”

沈香茉眉頭深皺,這咄咄逼人的樣子哪裡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饒是沈家,大姐姐和三妹吵起來時都不會如此,眼前的蔣懷柔怎麼都不像是深閨養大的小姐,倒像是在市井裡長大,成天就知道盯着說別人不是的人。

【送客。】沈香茉都懶得和她多說一句,擺手讓崔媽媽送她離開,門口那兒進來兩個婆子,二話不說,直接把蔣懷柔架了起來。

蔣懷柔這纔有些驚慌,厲聲呵斥兩個婆子,“你們敢,快放我下來,不許碰我,你們快放我下來。”

這幾個婆子都是沈香茉過去從沈家隨嫁帶到睿王府的,聽的都是沈香茉的命令,哪裡是蔣懷柔說放她們就放的,直接把她從屋子裡架到了外頭,要送她去前時,院子門口那兒正好遇到了匆匆回來的季熠辰。

蔣懷柔當下就哭喊了起來,季熠辰看着婆子這麼架着她,“怎麼回事。”

兩個婆子盡職盡守,世子來了也沒放下蔣懷柔,其中一個語氣硬邦邦的解釋,“表小姐對夫人不敬,又不肯離開,我們就只能送她出府。”

“表哥,你爲什麼不來蔣家,你不是答應了我要來的麼,你爲什麼食言了,太后誕辰後你別走,再多留幾天好不好。”蔣懷柔可憐巴巴的看着他,委屈的很。

只是她的可憐沒有得到季熠辰的同情,他早前派人去蔣家的時候就已經說的很明白,太后誕辰後就要即刻回蘭城,不會停留,蔣府這邊就不過去了,他還額外派人帶話給姨母,讓她勸住表妹,可這纔多少時間,她竟然跑來王府裡質問,若是傳到了有心人的耳朵裡,還以爲他們這是要避開什麼,哪裡還能走的順利。

季熠辰沒再有耐心安慰哄她,直接命令,“你們兩個,帶她上馬車,送她直接回蔣府,把她送進蔣府之後帶話給蔣國公,看好人管好嘴,否則今後蔣家的事不要再來找睿王府幫忙。”

十里迎嫁世子妃081.太后誕辰,宮中大亂

蔣懷柔是哭蒙着被帶走的,季熠辰沒再理會,回了院子,屋子中崔媽媽正命人收拾箱籠。既然是太后誕辰後就要走,如今把東西收拾妥當,到時候即刻就能出發。

季熠辰看沈香茉坐在那兒清點送給太后祝壽的其它東西,走過去從她手中取走了冊子,沈香茉擡起頭看他,見他神情微凝,【怎麼了?】

“到時候我不能同你一起,你和康王妃一同入宮去,等太后娘娘誕辰一結束,你就先離宮,不必回王府來,你直接出城,去李河鎮等我。”

沈香茉一愣,怎麼又換了決定,不是說好了等太后誕辰結束後就離開。【那其餘這些人怎麼辦。】

“這幾天他們陸續出城,簡單收拾一下就行了,不用大操行李,那些箱籠暫且放在前院。”季熠辰總覺得有些不安,今天他出去的時候看到街上多了幾支巡邏的隊伍,這也能理解,太后誕辰前宜都城中不能出亂子,可他回來的路上,在巷子中看到了幾個巡邏士兵被殺。

未免引起動靜,季熠辰根本沒有留多久,匆忙回了王府,如今的宜都顯得太過於安定,就是這一股安定讓他覺得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他的情緒影響到了沈香茉。如此匆忙安排這些,還讓她先走,怎麼能不讓她想得多,蔣家不去了。羅家也是他自己去過一趟,【那你呢,不能和我一起走嗎?】

“我要等前面官員宮宴散了才行,再者,你身子不適抱恙。我不能同你一起走,這次來宜都還沒有面聖,我得先見過皇上。”季熠辰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我就比你晚一些時候出宮,到時就去找你。”

沈香茉又不笨,怎麼能是他說一句沒事就信的,她穩了穩心神,第一次來宜都,總不至於壞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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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按着季熠辰所言,崔媽媽她們把收拾的大箱籠放在了前院,其餘的細軟都小包裹簡單收拾。出門時馬車裝着也不顯眼,中途還換了一輛,分了幾次出城。

一天之內不能接連幾回,第二天第三天都如此,到了第四天,王府中就剩下一些大的箱籠,其餘的都已經送出宜都。

一早就要準備入宮,屏風裝在馬車上,厚布包裹後運送在馬車後,季熠辰帶沈香茉上了馬車,一路進宮兩個人都無言,直到宮門口兩個人要分道時,沈香茉往他手裡放了一個荷包,似是剛剛纔繡的,那鄭重其事的神情瞬時化解了他心中的緊張。

“怎麼,怕我不回來。”季熠辰輕鬆着語氣,沈香茉笑了,搖了搖頭掀開簾子下馬車,康王妃看到她,不知之前說了什麼,神情微凝,看到沈香茉的時候卻已是笑靨,挽着她親近的往女眷入宮的路上走去。

太后娘娘八十大壽,普天同慶,熱鬧程度絕無僅有,大殿之外那飄揚的紅綢壽字引的衆人矚目,偌大的廣場之上,等到太后娘娘被人扶着出來,百官女眷??下跪,緊接着,宮門那邊紅漆大門打開,無數的舞獅隊涌了進來,兩側是四人推着的打鼓車,鼓車上坐着兩個擊鼓人,此時都是高舉着擊鼓的棍子,交叉站立,頭望天,等舞獅全部到前面。

沈香茉坐的並不遠,眼前的情形看的很清晰,這場面也就只有在宮中遇到,饒是皇上六十大壽的時候都沒有熱鬧成這樣,太后娘娘八十大壽,如今宮中皇上皇后的身子都不大好,如此盛辦,也是爲了添點喜氣,爲宮中添生氣,讓皇上的身子趕快好起來。

衆人都是目不轉睛的看着那些熱鬧舞獅的場面,沈香茉擡頭看向那邊高坐,太后娘娘盛裝坐在那兒,樂呵呵的看着,一旁皇后陪同,皇上並不在這兒。

以太后的年紀,其實用不了多久她就累了,等祝壽完她離開這裡,沈香茉就可以先一步離宮,只是她不知道季熠辰什麼時候才能走。

前來祝壽的除了百官之外還有大周邊境的一些小國,依附大周,怎麼會錯過這樣的時候,他們是先上來祝壽獻禮的,諸多奇珍異寶,如數不斷的往上面臺。

再之後就是封王的獻禮,睿王府的東西由人擡上去,這邊有宮人帶她過去,季熠辰已經等在那兒等候傳召。

“宣睿王府世子,世子妃。”

季熠辰帶着沈香茉走上去,周遭熱熱鬧鬧的,也聽不真切聲音,等到了前面下跪,一旁的太監才尖着聲音介紹擡上來的賀禮。

“百花爭豔繡屏風一副,珍奇五箱。”太監只報大的,其餘那些零碎的並不一一說出口,等他說完之後一旁的小太監把蓋着的布拉下下來,偌大的百花爭豔繡屏風露了出來,正午陽光透過這薄薄的蠶絲錦緞,中間的百花爭豔圖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一般。

衆人中有人譁然,雖說不是珍惜的東西,但這屏風展現下來顯得尤其的美。

因着這個,太后還多問了一句這東西是誰繡的,得知是睿王世子妃,衆人的視線才投注到睿王世子身邊的女子。

宮中人之多,又是太后誕辰,沒有人多注意到睿王世子妃是什麼樣子,可一旦這些視線都投注在了一起,睿王世子妃的容貌這才驚豔到了衆人。

知道的,驚豔后可惜,不知道的,驚豔后羨煞。

睿王世子妃有一手好繡技,來自蘭城,那兒有着大周朝最好的綢緞,睿王世子妃出身世家書香,沈家祖上曾伴着先祖打過江山,如今的沈老太爺過去是任了三省總督,沈家大老爺過去還是太子太傅,雖然如今都已經致仕,但說起來,這蘭城沈家還是名赫大家。

沈香茉沒有在上面留多久,之後還有賀壽的人,她重新回到位子上,這一瞬,打量她的人更多了。巨嗎見號。

其中最惹人好奇的不過就是睿王世子妃是個聾啞之人,難怪老天爺給了她這樣的家世才識和容貌,是爲了彌補她聽不見又不能說話的缺憾罷。

沈香茉神情淡然的看着前面,賀壽過後那些舞獅的又涌了上來祝壽,也是那一瞬,有什麼東西閃過沈香茉的眼前,沒等她看仔細,周身的衆人忽然喧雜了起來,擡眼望去,這一羣舞獅的人??的棄了獅頭,從獅頭中抽出劍,朝着高臺上衝去。

她剛剛眼前那一閃,就是那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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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一瞬亂了,適才還是祝壽熱鬧場面,一下變成了一羣刺客衝上臺,不僅僅是太后,就連皇后都沒有反應過來。

周邊打鼓的那些人見這場面,直接打破了打鼓,從中取出了武器,和要上去援救的侍衛打了起來,女眷這兒,不是誰發出了一聲尖叫,也跟着亂成了一團。

有宮女假扮的刺客直接把女眷拿捏在了手中,那些原本是站在各家女眷身後伺候的宮女,紛紛動手挑準了女眷控制,這兒尖叫聲肆起,都快要蓋過臺上那些驚呼,沈香茉向後倒退了一步,同樣也沒能逃過去,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他說要自己儘快出宮,如今還沒等她出宮就已經出事了。

沈香茉被拉到了這大殿外的一側,被拉過來的不止是她,還有康王妃,還有定王妃,定王世子妃,二長公主府的小郡主,沈香茉粗看了一眼,竟都是皇家中人。

腦海中當即閃出了謀反二字,前頭又有人被推了過來,沈香茉擡頭一眼,心沉了下來,是太子妃。

年紀輕膽子小的早就開水哭了,沈香茉看到不遠處那邊亂成一團的情景,還有從紅漆宮門口衝進來源源不斷的侍衛,耳畔是那些宮女的呵斥聲,她們要把這些人帶去別的地方關起來,當人質。

十里迎嫁世子妃082.逃出去

沈香茉她們被關在了一個小殿中,不過是一炷香的時辰,太后誕辰變成了奪宮,陳王爺聯合趙王爺等在太后誕辰這日起兵謀反。皇上和太子被囚禁大殿,皇后和皇太后也同被囚禁,而她們這些皇親女眷則是被關在了這裡。

沈香茉知道的,就在這個隔壁,還關着不少官員家眷,陳王爺和趙王爺聯合嚴侯府,姚大將軍等數位朝廷重臣,試圖逼宮,要讓皇上下旨廢太子,把皇位傳給陳王爺。

乾清宮中氣氛緊張,季熠辰他們幾乎是被趕到這邊,皇上病重躺在榻上,一旁守着太子,數名太監太醫跪在那兒,皇上剛剛昏迷過去。而趙王爺要的是皇上當着這些百官的面親口下旨,即便是逼宮,那也得逼着皇上說出了這句話。

眨眼間,又有一個太醫死在衆人面前,血濺低了一地,其中已經有太醫嚇暈過去,陳王爺一身軍裝,拔劍指着其餘嚇的渾身發抖的太醫,下了死令,“半個時辰之內若是不見父皇醒來,你們,都要跟着陪葬。”

“四弟,你這是要做什麼!”太子生性儒和,在這太子之位上兢兢業業了三十來年。也曾想過這位子做的太久了膩了,想要做皇帝,但從不曾想過是這樣的方式。

這殿中已經死了好幾個人,太子看着陳王爺。痛心疾首,“四弟,你這究竟是要幹什麼,今天可是母妃的誕辰,你。怎麼能在宮中開殺戒。”

“那又不是本王的母妃,二哥你好天真,還問我要做什麼,我看你是當太子太久,糊塗了,你看今天我是要做什麼。”陳王爺張開手看着殿中的衆人,笑的放肆,“自古以來,改朝換代,哪能不見血,若是父皇看不過眼,早早醒來把詔書給下了,這皇宮裡頭還能少死幾個人。”

太子神情一怒。可現在受制於人,竟也是無能爲力。

季熠辰站的很後面,幾乎是要看不見前面的?牀,他快速的看了一圈殿上的人,他沒有看到三伯,也沒看到朝着另外幾個重臣,也許,這一場蓄謀已久的逼宮,還會有扭轉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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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堂中漸漸有了哭聲,這些平日裡嬌生慣養的貴門女眷何曾遇到過這樣的時候,冷冰冰的小殿中,如今是六月的天都顯得陰冷,已經是下午,外頭豔陽高照,屋子內確實愁雲密佈。

康王妃看到坐在角落裡的沈香茉,避過看守的宮女,朝着她這兒挪過來身子,輕輕拉了拉她,用口型說道,“香茉,等會兒有人來救,你可千萬要看緊了跟着走。”

等會兒還會有人來救麼,沈香茉擡手,【是不是三伯。】

康王妃把她的手拉下來,輕吁了聲,“你與我呆在一塊兒就行了。”

就在此時,那邊緊閉的門忽然開了,進來一隊士兵,爲首的看着一圈這兒所有人,視線落到康王妃身上,“把她帶走。”

刀光凌厲,誰都不敢出聲,爲首的又看向了坐在那兒的太子妃,語氣同樣冰冷,“還有你。”

不論多高的身份,到了此時就像是我爲魚肉,根本沒有的選擇,沈香茉只見過太子妃一面,這個和太子一樣面善慈和的婦人,此時依舊端莊的很,她微蒼白着臉色被人拉扯起來,掙扎着了一下,呵斥道,“本宮自己會走。”

“再過幾個時辰您就不是太子妃了,也無需再端這樣的架子。”爲首的人推了她一把,太子妃直接撞到了康王妃這邊,康王妃不忘記要拉上沈香茉,其實她並不願意走,但那士兵直接把她拉到了康王妃身旁,康王妃還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倒像是要防着她中途溜走。

離開小殿堂,天色微暗,她們一路也不知要被帶去何處,沈香茉被康王妃抓的有些手疼,又掙脫不開,直到過了花園小徑,到僻靜的院子時,不知何處忽然衝出來了幾個人,和這爲首的一些人打了起來。

有士兵直接倒在了沈香茉的腳下,渾身抽搐着,繼而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歪着頭瞪着這打鬥的場面,死不瞑目。

康王妃還拉着沈香茉,她把她拉到了一旁,想要轉頭和沈香茉說些什麼,又想到她根本聽不見,一跺腳,拉着她那邊的門邊衝過去。

正在和突然出現的人打鬥的首領發現她們要逃,朝着這兒飛撲過來,沈香茉一個側身,手臂上被劃了一劍,鮮血頓時滲透了薄薄的衣衫。

素日裡手無縛雞之力的康王妃忽然跟生了十萬八千力量的人,拿起一旁水缸上的棍子朝着他扔過去,見他遮擋,拉起沈香茉朝着這個小院的還有一個地方跑去,沿途,沈香茉看到了許多死去的宮人。

小院子裡的打鬥進入了白熱化,太子妃被擠在了一旁,兩幫人勢均力敵,也分不開神去把逃走的康王妃和睿王世子妃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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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妃帶着沈香茉躲到了假山後,沈香茉捂着手臂,康王妃見到她滿是鮮血的手臂時這才嚇了一跳,“你別動,這可怎麼辦纔好。”

剛剛還似虎豹一樣的,現如今看到這樣的情形又慌張了起來,康王妃太累了,靠在假山上偷偷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閣樓花廳,嘴裡嘀咕了一聲,“應該是這兒沒錯了。”

沈香茉看了她一眼,自古側了側身,忍着痛解開束腰的帶子,綁在手臂上,用嘴巴咬住一頭打了個結,沈香茉感覺左手猶如是灌了千金鼎一樣沉重的難受,又疼的麻木,擡起來的時候指尖都在不住的顫抖。

她隱約覺得剛剛出來的那些人並不簡單,怎麼就知道他們要去那個小院,剛好就埋伏了,她們兩個弱質婦孺,又是如何得以輕易的逃走。

沈香茉越發的覺得疼,她蹲下身子靠在那兒,康王妃還在看着四周,這兒黑漆漆的,那些人要麼聚集在乾清宮,要麼在皇后太后那兒,這個閣樓花廳,本來今夜是該很熱鬧,可如今,大概是這宮中最死寂的地方了。

不知道陳王爺他們殺了多少人,綁了多少人,沈香茉也不知道宮外是什麼情形,她轉頭看康王妃,發現她的扶着假山的手也是不住的顫抖,微眯了眯眼靠下,心裡開始期盼起季熠辰出現在這裡。

他現在在哪裡,有沒有危險,是不是和她一樣逃出來了,還是依舊被關着。

他是睿王世子,在這宮中就代表了睿王爺,陳王爺謀反,怎麼都不可能放他離開。

沈香茉仰起頭看天色,如今這般,宜都城內恐怕也是亂的很,不知道崔媽媽她們有沒有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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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這個地方的時間尤其漫長,沈香茉看着傍晚的天色昏暗到天黑,遠處不知那個宮中透出來亮光,就在此時,花廳那邊有了動靜,窸窸窣窣,似乎是有人過來。

像是早就知道她們在這裡,過來了四五個人,看到是康王妃,其中一人直接褪下身上的宮服還給康王妃,還有一個也是如此,要沈香茉和她換衣服。

“香茉,要出宮去先把衣服換了,快。”性命當頭還要顧及什麼,康王妃脫下外套,把頭上的金飾都摘了下來扔在外套上,穿上宮服,還要替沈香茉脫衣服,替她把頭上那繁瑣的金釵都娶了下來,“錢財是身外之物,等出宮了,有的可以添置。”

兩個人快速的換好了衣服,把換下的衣服塞進假山內,六個人朝着皇宮的御膳房那兒悄悄走去。

而此時的乾清宮中,已經死了第五個太醫,門口那兒四個侍衛擡着一把躺椅進來,躺椅上躺着一個古稀老人,身後緊跟進來的還有兩個少年。

“王爺,叢家老祖宗來了。”侍衛把躺椅輕手輕腳的放下,那躺椅上的老人,年紀看上去足足有八九十,一把鬍子和那頭髮一樣的花白,他顫抖着手看着這屋子裡的人,像是大夢初醒,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哪裡。

“老太醫,把您請過來是爲了給皇上看病的,您看,皇上一直昏迷不醒,這可如何是好。”陳王爺也想拿着刀子直接架在叢家老祖宗的脖子上,可這麼一大把年紀的人,一個弄不好就給嚇死了,陳王爺只好收了刀子耐心說。

叢家老祖宗是年紀大了老糊塗,可不是傻,等他清醒過來看屋子裡的情形就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了,他微微顫顫的伸出手,匆匆跟過來的少年趕緊把他扶住,他拍了拍少年的手,“去把我的藥箱拿來。”

那些太醫猶如是看到了救世主,叢家老祖宗都擡來了,皇上一定可以醒,他們也不用繼續擔心掉腦袋了。

季熠辰看叢家老太醫被扶到了牀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時,他往後靠着,掖着身子從布簾後遮掩着到了後殿,看準了時機,等到前面轟然有吵鬧聲傳來,擡手打開窗戶上的插栓,縱身躍出了乾清宮。

這個位置正對面沒幾步路就是宮牆,中間並沒有過道,所以這兒也沒有人守着,季熠辰貓着身子從哪些窗沿下走過,拐角處看去,那邊大門口來來往往侍衛,還有廣場上站滿的士兵,重新回來離開時的那個窗戶,安靜等了一會兒,見無人來看,季熠辰踩腳在那窗上,躍身攀住宮牆,翻了過去。巨記低號。

離開了乾清宮也離不開皇宮,這大概是陳王爺最自信之處,他有宮中所有的人當人質,他還有百官家眷,外頭誰要敢輕舉妄動,他就弄死誰的家人,要命還是要忠,自己選。

季熠辰一路往僻靜的地方走,其實他對皇宮也並不熟悉,只隱隱記得範大學士說過的話,朝着西北的偏角走去,那兒是宮中最爲荒涼的地方,幾座冷宮,還有荒蕪的一大片院子,誰都不知這兒埋了多少死人骨,顯得陰森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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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她們是從御膳房的後門離開的,出去並不是宮外,而是內宮與宮外之間的冷巷,這兒不是關押冷宮妃子的地方,這兒是整個皇宮中最爲底層和混亂之處,一整條的巷子,無數的門,這些門內生活的就是犯了事被貶的宮女,年滿可以出宮但卻無處可去的宮人,還有被主子拋棄,不再重用,在內宮中甚至都找不到地方的那些人,統統留在此處。

她們是以這樣落魄宮人的形象出去,並沒有直接出宮,而是進了冷巷其中的一個院子,不消多時,大宮門打開,涌出了無數的士兵,冷巷這邊嘈雜聲一片,康王妃和她本來是在一個老婦人的屋子裡,那搜人的聲音越來越重,老婦人直接讓她們進了裡面一間漆黑的屋子,指使她們躲在一張桌子底下,關上門沒多久,外頭傳來了闖入聲。

十里迎嫁世子妃083.患難夫妻

那是侍衛砸東西搜人的聲音,還有不斷逼問的說話聲,老婦人是個啞巴,只會啊啊的叫。沈香茉死死的捂着嘴巴,這屋子裡太黑,什麼都看不見。

很快這些侍衛就搜到了這個屋子,只聽見砰的一聲門被踹開了,屋子並沒有因此亮堂多少,老婦人卻瘋了似的衝進來要阻攔他們,幾個侍衛以爲裡面藏了人,等點了蠟燭之後才發現,這黑漆漆的屋子裡,竟然是一個佈置詭異的靈堂。

裡面幾張桌子上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牌位,有些牌位都缺了一角,歪歪斜斜的立在那兒,地上是剛剛被侍衛踢翻的一個供奉的香爐,香灰撒了一地。

他們入眼的都是這些牌位,看的這些侍衛自己心裡都發毛了。啞巴的老婦人還不斷的衝着那些牌位磕頭,張口說不出話來卻一直似是在念叨什麼。

忽而沈香茉所在的這邊桌子底下竄出一隻黑貓,淒厲的貓叫聲隨之響起,繼而是混亂的聲音,黑貓從這幾個侍衛腳下竄出去,把那些侍衛嚇了一跳,老婦人的神情又古怪的很,這些侍衛沒有再這間屋子繼續搜下去,離開了這裡。

冷巷中搜了很久,此時天已經黑了,沈香茉和康王妃在裡面躲了許久後那老婦人進來把她們帶了出去,她看到老婦人關上門口後對着門拜了好幾下,沈香茉看她如此虔誠的神情,忍着手臂上的疼痛。跟着拜了三下。

不論如何,老婦人和這屋子都救了她一回。

老婦人看了沈香茉一眼,帶着她們走出了屋子,外面猶如是經歷過一場洗劫。許多人受傷了,還有人倒在地上起不來,老婦人微微顫顫的帶着她們走到了裡面的一個院子,再進去,一座廢棄的閣樓後面有一個用雜草遮掩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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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終於得以出宮。她們出來的地方是皇宮的後郊,那兒沒什麼人煙,鄰近的纔有村落,最後她們離開時只剩下了她和康王妃,還有一個之前來找她們的宮人,不遠處似乎是有馬車,沈香茉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猛然間,手臂上傳來一陣抽疼,沈香茉身子一軟,失去了意識。巨記鳥弟。

沈香茉再度醒過來時已經躺在牀上了,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沈香茉側頭過去。迷迷糊糊的,看到了季熠辰的聲音。

“熠辰,怎麼說你三伯孃已經把人帶出來了。”

“這也叫帶出來,要是留在宮中,我想陳王爺的人一定不會虧待她,至少不會讓她受傷昏迷到現在都沒醒過來。”

季熠辰的聲音裡泛着一抹怒意,沈香茉看到他和康王爺在爭執,伸手輕扯了一下牀榻上的席子,季熠辰聽到動靜,回過頭來。

“你醒了。”季熠辰快步過來看她,伸手在她額頭上貼了貼,沒有發燒,他鬆了一口氣,轉身看康王爺,“三伯,我還是那句話,您能安排我們離開宜都,回了蘭城,我睿王府自然是站在您這邊的。”

“來不及了熠辰。”康王爺深看着季熠辰,“等你回去再告知你父王如何來得及,我已經派人去蘭城送信給你父王。”

季熠辰臉色一沉,沈香茉抓着他的手沒由來一緊,季熠辰斂去神情,語氣淡了幾分,“等父王糾集了人過來,宮中那裡不會沒有動作。”

“你四伯和六叔有多少能耐我還是知道,他佔了那皇宮就不會再往外攻,皇上太后都在他手上,還有各家女眷,他手裡的籌碼大,也不怕在外的官員大動手腳,如今我的人已經隔守皇宮外,宜都城外也有重兵把守,現在就缺你父王的幫忙,你們在我府上,陳王爺那兒沒有可拿捏的,你父王就不用忌憚,可盡心盡力的輔佐我。”康王爺這司馬昭之心和陳王爺他們一樣的昭然,只不過他還做了一回好人,是在陳王爺謀反之後以撥亂反正之名,派人守在皇宮外,隨時準備打進去。

“父王是無需忌憚四伯他們,可我與香茉在康王府,父王該忌憚的是三伯你了。”季熠辰哼笑了聲,掌心中的手輕輕的反握了他幾下,季熠辰轉頭過去,沈香茉衝着他微眨了眨眼。

季熠辰摸了摸她的頭,失血過多她臉色還泛着蒼白,季熠辰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她不會知道,剛剛得知她受了傷,失血過多昏迷過去被擡回來時他有多緊張。

“熠辰,我把你們留在康王府可是爲了你們好,香茉如今這般,你們就算是要走也走不遠,趕路回去,她的身子可受不了。”康王爺擺手,外面走進來兩個丫鬟,是準備伺候沈香茉的人,她這樣急匆匆出宮,身邊沒有一個服侍的人。

“還行三伯先請一個大夫過來。”季熠辰握着她微顫的手,輕聲安慰,“沒事了,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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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受的那一劍傷口很深,失血過多要補回來只能休息,她和康王妃逃出來,陳王爺拍了好多人盯着睿王府的老宅,如康王爺所說,他們留在康王府纔是最安全的。

第二天時沈香茉才知道,宮裡皇上醒了,只是沒醒來多少時間,又給氣暈過去,別說是詔書,就罵了陳王爺一聲逆子,叢家的老祖宗因此被留在宮中,康王府內,季熠辰帶着她到花園裡透氣,指着康王府的圍牆,“我們很快就能出去。”

【父王真的會派兵前來。】沈香茉心裡想的是,若是睿王府真的派兵前來,攙和進去的就不止是睿王府,沈家,衛家,都脫不了這干係。

“父王會準備起來。”季熠辰把她抱起來,抱回了閣樓裡,沈香茉微紅着臉,這幾天都是他在照顧自己,進出透氣,都由他抱着,不假於人手,那兩個康王爺安排的丫鬟,就是爲了監督她的。

季熠辰把她放在軟榻上,沈香茉左手還不能動,之前失血過多,她又因包的太緊壓着經絡,腫了好幾天,動作大了就疼。

【不知睿王府裡怎麼樣了,雪盞她們應該是回去了纔對。】接不到人,宮裡又亂成一團,如今宮外也不太平,唯有回去王府裡面纔好一些。

“我們不能去找他們。”季熠辰讓那兩個丫鬟去擡水拿紗布和藥,坐下來替她解開紗布,掀開敷過的藥包,沈香茉白皙的肌膚下如今那刀口附近泛着紅腫,尚未癒合起來,只稍微一翻就會流血。

季熠辰不放心把這些交給這兩個丫鬟,親自動手,可男人的動作總是沒有女子來的輕巧,季熠辰也從未做過這些伺候人的事,沈香茉轉過頭看,看到他塗藥膏的自動,不由的笑了。

季熠辰如臨大敵的看着那刀口,塗抹多了包紮起來容易悶着發炎,抹少了恢復不快,又得塗勻了,還不能讓他的指甲劃到長出來的新肉,好不容易敷上了藥包,季熠辰擡起頭,看到她衝着自己笑着,眼底露出一抹暖意,輕輕的纏上紗布,重新抱起她,把她抱回了休息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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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季熠辰真的辦到了,深夜帶着她離開了康王府,只是他們無法回睿王府去,季熠辰要帶她出了城門離開宜都纔算是真的安全。

十里迎嫁世子妃084.我會把你帶出去

沈香茉手臂上的傷並沒有恢復,季熠辰帶着她往宜都最北邊的城門那兒走去,那邊是整個宜都中守城兵力最少的地方。

深夜街上的人很少,連着亂了幾日。鬧得人心惶惶,就連打更的人都沒有出沒,偶爾是巡邏的士兵,來來回回的在各個街上走動。

季熠辰拉着她隱在巷子中,到了這時候,反到時候兩個人手語想通好交流了,季熠辰指了指那邊不遠處的塔樓,【我們要去那兒,一口氣跑過你,你跑得動麼。】

沈香茉朝着那塔樓看過去,昏暗的天色裡,那塔樓上站着兩個士兵,他們並不是一直朝着這邊,剛剛看下來,大約是二三十數左右轉一圈看四周。他們就要在這二三十數之內衝到塔樓下面,掩身過去後就能到宜都的城北一帶。

剛剛急匆匆走了這麼多路沈香茉其實已經很累了,當千金小姐這麼多年,什麼時候狼狽成這樣,可若是讓他背過去,怕是更慢,她輕嚥了一口,再度看那塔樓,點了點頭,【好。】

季熠辰抓緊了他的右手,等塔樓上的侍衛轉身過去,季熠辰拉着她衝出了巷子,飛快的朝着塔樓下跑去。

沈香茉都覺得這雙腿不是她自己的,又是他負責了大部分的力氣。拖着她往前跑,兩條腿機械的邁動着,哪裡還估計的到半點大家閨秀的形象。

都不知道跑了多久,在塔樓上的守衛轉過身來時。季熠辰拉着她閃身到塔樓下,沈香茉一個沒剎車住,整個人撞在了他的懷裡,耳朵嗡的一響,沈香茉眼睛都快閃金星了。

季熠辰抱住她。兩個人都不住的喘氣,拼了命往這邊跑,剛剛都快窒息過去。

沈香茉站不穩,雙手環在了他的腰上,季熠辰低頭看她趴在自己身上小口喘息的樣子,忽然笑了,手捧起她的臉頰,低頭在她嘴脣上親了一下,繼而把她摟在了懷裡,輕囁了一句,“好樣的。”

沈香茉一怔,那溫熱早就已經離開了,嘴脣上還有他剛剛親下來時觸電般的感覺。季熠辰的話飄入耳中,沈香茉又是一愣,放在他身後的手晃了晃,半響,擡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直到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季熠辰才鬆開她,詢問她是否站得住,季熠辰拉着她貼着塔樓繞過去,隱身沒入黑漆漆的巷子之後,就算是真正的避過了這個塔樓的視線。

夜還很漫長,沈香茉跟着不知繞過了多少條巷子,偌大的宜都,要靠他們的腳程走出去是一件很異常艱難的事,季熠辰要做的,是在天亮之前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落腳點,等入夜之後再從城北那片林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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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漸露魚肚白,街上依舊安靜,季熠辰要趕快帶着她先到一處,免得康王府的人發現他們走了之後派人來搜,老百姓的院子可以去,可人家未必肯收留,城北有一片被廢棄的地方,季熠辰要帶她去那裡藏身。

天色將亮的時候他們纔到那個地方,季熠辰所想的廢棄之地,其實這兒過去是一戶人家的府邸,後來因爲犯了事被滿門抄斬,好幾十年過去,這兒牆也沒了,裡面的屋子也都塌了,本來是劃分出來的地方成了乞丐流浪漢的常住地,有錢的不會要一個被滿門抄斬人家的房子,沒錢的就別去說了,久而久之,這兒官府也不管,荒了下來。

季熠辰帶着她往裡面走,有些屋子裡已經呆滿了人,這些乞丐和流浪漢就算是看到有外人來也不會有所動,能到這地方的的,要麼是一樣的人,要麼是惹不起的人,混到這份上已經夠慘了,不能把命都給丟了。

最裡側的一個地方,後頭可以直接出這一片屋羣,季熠辰帶她進去,塌了半邊的屋子牆角只有幾塊木板靠着,還好如今是六月的天,夜裡還凍不着,就是沈香茉的傷不能等,坐下之後季熠辰就去外面找了些水過來,把從康王府裡帶出來的藥給她上好,重新綁了紗布。

天漸漸亮了,季熠辰摟着她靠在木板邊上看外面,前面屋子裡那些乞丐陸陸續續起來要出去乞討找吃的,季熠辰低下頭去看她想問她餓不餓,這才發現懷裡的人已經睡着了。

沈香茉累壞了,走了一夜的路,幾乎是沒有休息過,連口水都沒喝,以她的身子狀況此事早就已經是透支,她窩在季熠辰的懷裡呼吸淺淺的睡的很沉。

長長的頭髮凌亂的披在肩膀上,夜晚走的急,她還來不及梳一個像樣的髮髻,只有簡單的簪子固定着。

季熠辰伸手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她睡着的樣子,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恬靜。

外頭一個小乞丐發現這裡有人,走過來瞧了一眼,眼底有好奇,卻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只是指了指季熠辰腰間垂掛的一串流蘇,上頭鑲嵌着一串玉石,這東西至少能賣一二百兩銀子

季熠辰心念一動,摘下流蘇,掐斷了這串玉石,拿下其中一顆扔給這個五六歲的小乞丐,“去換包子回來。”

小乞丐睜大着眼睛看着他,從地上撿起玉石,好奇的拿在手中看了看,還放到嘴巴里咬了一下,季熠辰看他疼的裂牙,笑了,揮手,“去換。”

小乞丐從牆縫裡拔出一根草,叼在嘴巴里衝着季熠辰哼了聲,髒兮兮的臉上唯獨是那一雙眼睛漂亮的很,季熠辰想到了沈香茉,低頭看她,她還睡着,一點兒都不被周遭所影響。

季熠辰看着小乞丐跑遠,這四周安靜了下來,他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出去找吃的,只要熬過了這個白天,到了夜裡,他就能帶她走進那片林子,找到出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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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府裡亂成了一團,睿王世子和睿王世子妃不見了的事竟然早上才被發現,無人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康王爺即刻命人在城中搜人,加緊了城門口的防範,出入的人都要嚴加查看。

不僅如此,康王爺又派人往蘭城方向的路上搜查,一夜過去,若是真的出城了,那就更難找了。

宜都城的大街上搜羅的官兵又多了起來,這幾日鬧的人心惶惶,宮裡宮外都是叛軍,老百姓出來一趟都是揣着腦袋路過的,巷子裡一羣乞丐亦是偷偷摸摸,見官兵走了纔敢出來找吃的。

其中一個小乞丐機靈的很,一等士兵走了,貓着身子到了一個包子攤上,眼饞的看着那些熱騰騰剛出爐的包子,嚥了一口口水,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它們。

但凡是旁邊有這樣的乞丐,攤主都要趕,如今生意不好做,更是不能被這些人纏着,他不耐煩的催促小乞丐離開,小乞丐小心翼翼的攤開手給他看,髒兮兮的小手心裡放着一顆剔透的玉石,饒是沒有弄的乾淨都能看到它的光澤質地。

攤主一愣,想要伸手去拿,小乞丐飛快的就把手握起來了,藏在身後,另一隻手指了指他攤子上的這些包子,張口說了一句,“包子。”

攤主也不是不識貨的人,這小乞丐手裡的東西怎麼都能換上好幾兩銀子吧,這年頭掙錢不容易,要是給幾個包子就能換來,那等子便宜事他天天都願意幹。

“小朋友,你這東西哪裡來的。”攤主轉了個小臉看着他,拿起一個包子引誘,“來來,把東西給我看看。”

小乞丐吞了一口,小鼻子都順着攤主動來動去的手跟着挪動,他卻不肯把玉石給他,稚聲道,“包起來,二十個。”

“嘿,你還獅子大開口了你!”攤主要伸手去揪他,小乞丐靈活的很,衝着他辦了個鬼臉,“你不給我換,我找別人去。”

攤主一跺腳,“換換!”他倒是想把這小乞丐抓住硬拿呢,可惹了一個,今後就別想好好做生意了,他拿了個布袋子裝包子,一旁小乞丐還不斷強調,“肉的,肉的!”

“小點聲!”攤主心一橫給他拿了十個肉包,捏緊袋子要他把玉石拿出來,小乞丐看向他的身後,忽然喊了聲官兵,攤主扭過頭去一看,手裡的袋子一下被小乞丐奪走了。

等他回過神來,袋子不見了,玉石扔在了桌子上,他蒸籠裡的包子還不見了三個,攤主飛快的拿起玉石,朝着小乞丐閃進巷子裡的身影狠狠啐了聲,見到又別的乞丐擁上來,又開始不耐煩的趕人。巨圍餘扛。

這一幕落入了茶樓上幾個人的眼底,其中有人吩咐,“去城內各個地方看看,這小乞丐是哪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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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是從夢中忽然驚醒的,倏地擡起頭,正對上了他的雙眼,再看這破屋子裡的一切,沈香茉一瞬就清醒了過來。

發現自己還是睡着時的姿勢在他懷裡,沈香茉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後看着他,季熠辰微不可見的動了動肩膀,“睡得可好。”

【我夢見我們回去蘭城了。】沈香茉輕搖了搖頭,【夢見睿王府裡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

“只是一個夢。”季熠辰拍了拍她的手,沈香茉抿嘴沒有繼續往下說,夢中他們回到了睿王府,發現空無一人,再然後,他也不見了。

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快中午的時辰,小乞丐朝着這裡跑來,手裡拎着偌大的袋子,跑起來的動作滑稽極了。

他把袋子放到了他們面前,好奇的看着他們,視線到沈香茉身上的時候愣了愣,髒兮兮的臉頰上竟然透出了一抹紅暈來,看的季熠辰哭笑不得,伸手彈了一下他的腦袋,“看什麼看。”

“我又不看你!”小乞丐打開袋子,裡面裝了二十三個包子,他從中拿出個三個放在懷裡,略顯霸道的看着他們,“我的。”

沈香茉看向季熠辰,季熠辰拿起一個遞給她,“我讓他去換來的。”

他們哪裡吃的完二十個包子,就算是要趕路,肉包也不是合適帶走的乾糧,沈香茉讓季熠辰替她把裙襬撕了一些下來,拿出其中十個饅頭,又拿了幾個肉包,其餘的遞給小乞丐,笑眯眯看着他。

小乞丐愣了愣,季熠辰把袋子塞到他懷裡,“藏好了,給你的報酬。”

小乞丐可沒理睬季熠辰,而是亮晶晶着眸子看沈香茉,忽然抽了一下鼻子,偌大的袋子抱在懷裡,看沈香茉的眼神裡多了一抹喜愛,“我要是有這麼漂亮的娘就好了。”

沈香茉一愣,季熠辰替她問了,“你娘呢。”

“我要是知道我娘是誰,我還能在這裡啊。”小乞丐瞪了季熠辰一眼,哼着轉身小步跑走了,沈香茉看着季熠辰驀地發愣的神情,笑了,把肉包遞給他,【你吃這個,好補體力。】

就算是再不好吃,此時餓極了,沈香茉也吃了兩個包子,餘下的饅頭都留着,就算是再熬兩日也足夠了。

午後的太陽很大,六月的天,已經是夏,陽光逼近破屋子中,熱的發慌,外面一早出去行乞的人都回來睡午覺來了,季熠辰聽前面那聊天還有唱歌的聲音,笑了,“他們的日子過得不知道比多少人來的自在瀟灑。”

遠遠的,那小乞丐又來了,手裡端着什麼,晃晃悠悠的朝着這邊走過來,沈香茉發現他還洗手過了,手裡捧着的是一碗稀的不能再稀的粥,他把碗放下來,朝着他們退了退,“爺爺討了點米回來,煮了粥,給你喝。”

小乞丐舔了舔沾在手上的米湯,季熠辰把碗端了起來放到她手裡,“快喝了它。”吃什麼都沒有吃這個來的更加補體力,比起自己她纔是最需要的那個。

沈香茉很清楚他們是什麼處境,也沒管碗是不是趕緊的,低頭喝起這稀粥,喝了大半碗,實在是喝不下了,季熠辰拿過去幾口喝乾淨了它,遞給小乞丐,小乞丐看看碗底裡還剩下的幾粒米,低頭舔了個乾乾淨淨,轉身又跑回去了。

季熠辰和沈香茉互看了一眼,沈香茉先笑,季熠辰也跟着笑了,他伸手把她攬到自己懷裡,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在她看不見的角度說道,“什麼時候我們淪落到了還要被乞丐接濟的地步,這輩子,可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十里迎嫁世子妃085.她殺了人了

很快的,季熠辰迎來了比被乞丐接濟更狼狽的事情。

快到傍晚的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看着趨勢似乎是要下雨了。要是真下雨,那他們夜裡入林子就更難了,季熠辰心念着老天不要這麼的不給面子,前頭那個小乞丐朝着他們匆匆跑了過來,神色緊張。

“有官兵來了,你們快走,你們快走。”小乞丐急着要把坐在那兒的季熠辰拉起來,季熠辰神色一凜,扶沈香茉起來,跟着小乞丐往這片屋子的後面跑去。

前面還能聽到官兵的搜索吵鬧聲,小乞丐熟門熟路的帶他們到了後面,指着前面進林子的路,“從這兒進去,往上走,在林子裡留過夜再往下走。看到一條河時就出城了。”

季熠辰看着小乞丐,解下了腰上的玉石流蘇塞到他手中,拉着沈香茉往林子裡跑,沒多久,官兵追過來了。

天色已暗了,林子裡更是黑漆漆的瞧不清楚,他們要躲藏容易,後頭的追兵要找人卻不容易,本來是打算在林子裡過夜後第二天再去找小乞丐所說的沿河邊,如今卻必須直接帶着她趁黑上山,先一步到河邊找藏匿的地方。

林子裡的路很不好走,只有一人過的小路兩邊都是灌木,扎到衣服上一勾就是一片,還容易劃傷手腳。

未免她再受傷。季熠辰揹着她往山上走去。

後面是匯聚而來的官兵,遠遠的有火光,沈香茉摟着他的脖子,他們沒有照明的東西。就算是有也不能用。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和他一起經歷這些,來宜都的時候都不曾想過,入宮之前都不曾料到過會這樣危機。

他其實可以把她丟在康王府的,與他而言,沒有她。他可以很快回到蘭城,只要他回去了,睿王爺那邊就能有決策,睿王府世子妃的身份遠遠趕不上睿王世子的身份,他是季家皇室血統之人,而她不是。

揹着自己的手十分有力,季熠辰往上走着,一手拖着她,一手拿着一根棍子在前面的草地裡拍打,這樣可以把草叢裡的蛇蟲鼠蟻先嚇跑,沈香茉擡起頭,他們已經走到了半山坡。

從這兒要折道,往左或者往右。其實林子裡他們也分不清楚,季熠辰朝後看了一眼,進來時集中在一起的火光如今都已經散開來了,他們只能分散着找人,而他們走的越深他們就越難找到。

季熠辰心中有了主意,不朝着好走的路過去,反而是繼續朝上走。

這個過程,比任何時候都來的漫長,沈香茉分不清眼前的路是到了哪裡,習慣了黑夜後,她還能依着月光依稀辨認出前面究竟是路還是坡,季熠辰的呼吸早就已經急促,沈香茉想要下來自己走,他沒讓。

就連季熠辰自己都記不清走了多久,走走停停,直到後面沒有了火光,直到天際漸露魚肚白,他放下沈香茉,這才發現兩個人已經繞了小半座山,從這兒往下看,能看到底下的石灘,再往遠處看,就是河岸。

沈香茉拿出饅頭遞給他,季熠辰吃了幾口,口裡乾的很,下嚥的也不舒服,只休息了片刻,季熠辰要再揹她,沈香茉搖頭,【我跟你走下去,趁着他們還沒找到,如今找了地方藏起來,他們肯定就找不到我們了。】巨圍吉巴。

兩個人都無法形容對方到底有多狼狽,季熠辰牽着她,黎明的天色亮了一些,下山的路好走了不少。

只是他們剛踏上石子攤,迎面就遇上了兩個尋找他們的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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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受傷了。

沈香茉殺人了。

沈香茉呆呆的看着眼前被石頭砸中腦袋的官兵,他的身下壓着剛剛被他壓制住的季熠辰,季熠辰一手捂着腹部,用力把在這個官兵推開,沈香茉顫抖着手想去扶他,可怎麼都使不上力氣。

季熠辰看着她不斷顫抖的身子,用力反握住她,把她攬到自己懷裡,不住的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沈香茉的眼底盡是那官兵翻身過來後死不瞑目的樣子,他們打起來了,季熠辰殺了一個官兵後爲了救她,被這個官兵在腰上刺了一刀,他被他打倒在地上壓制住,那官兵還想再刺他一刀,她就搬起石頭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頭上,只聽見悶哼一聲,那官兵就沒聲息了。

沈香茉張了張口,伸手想要推開他,卻直接碰在了他腰間剛剛被刺傷的傷口上,拿起手,她沾了一手的鮮血。

季熠辰臉色蒼白坐在地上,沈香茉失措的看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徹底的怔住了。

身旁還有兩具沒有聲息的屍體,季熠辰想要伸手去碰她,沈香茉觸電般的往後退,她眼底閃爍着恐懼,無處可放的手使勁的在石堆中擦來擦去,是血,好多血,都要擦掉。

擦的手都破了,沈香茉的動作還在繼續,她顫抖着身子目光一直閃爍不定。

“別擦了。”季熠辰拗起身子想要攔她,沒等起來,他看到沈香茉站了起來,身子還顫抖着,步伐都是踉蹌,她朝着靠近河岸的那那一俱屍體走去,開始搜他的身子,繼而的,沈香茉站起來,拖住了他的腳,用力的把他往河裡面拉。

她一個弱質女子,幾十斤的東西都拿不動,這上百斤的重量,竟然在她的拖動之下緩緩被她往河裡拉,沈香茉哭了,只是她緊咬着嘴脣,邊哭邊用盡所有的力氣要把他拖下水,她不能讓他們留在石灘上,她要把石攤清理乾淨。

一個......兩個,沈香茉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她把他們都拖到了水邊,用力推到水裡,不放心下,她還往他們身上壓了好多的石頭,拔了好些蘆葦蓋在他們身上,撕下裙襬上的布浸溼,沈香茉手捧着到有血跡的地方,淋溼,擦乾淨,翻過石塊掩藏,再把季熠辰扶起來,在河灘上找到了一個山洞,扶着他進去,在外找了許多的雜草掩蓋洞口。

不放心之下,沈香茉還跑了一趟石灘,確認了哪裡再無血跡,再無他們的東西,把從兩個官兵身上搜到的東西都拿進山洞後,舀了一碗水進來放在季熠辰的面前,沈香茉衝着季熠辰笑了笑,繼而,眼睛一眯,癱倒在了他的懷裡。

在她暈過去的時候,季熠辰彷彿聽到了她喃喃的說了一句話:

“都弄乾淨了,這樣三叔就不會發現我了。”

十里迎嫁世子妃086.你一定要醒過來

季熠辰看着倒在懷裡的沈香茉,那一句話彷彿是他的錯覺,又像是清晰的穿入自己耳中,她嚇壞了。也累癱了。

他親眼看着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使勁了渾身解數把那兩個官兵給拖到了河裡,她高高舉起手將石頭砸在了那個官兵的頭上,她的恐慌,她的無助,還有她不知所措的樣子。

她救了他。

那麼柔弱的一個人,如今在自己懷裡纔不過多麼細小的人兒,能在那樣的危急關頭做出這些事,饒是季熠辰自己恐怕都沒辦法做的這麼幹淨徹底。

季熠辰側過身拉了一些乾草過來鋪在地上,把她從官兵身上脫下來的衣服蓋在上面,挪她的身子過去靠着,做完這些,他已經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雙手撐住地面,季熠辰挪過去用身子給她抵住了一片地方,輕輕的撥順她的頭髮。看她這副恬靜的樣子,輕嘆,“你究竟經歷過什麼。”

她究竟經歷過什麼事情,是不是當初他在沈家聽到的那一切,當年她的出事,她失去記憶無法開口說話,是不是和這些有關。

季熠辰覺得自己不是幻聽,她也許真的說話了,她喊的是三叔,那天在窗臺下聽到的,和沈家二夫人私通的沈家三老爺。

沈香茉的身子微瑟了瑟,季熠辰輕輕拍了拍她,轉頭看她在那兩個官兵身上搜出來的東西,兩柄小刀。還有半截火摺子,一個水壺,其中一個官兵身上還搜出了一個口哨,這是用來在山林裡通知同伴的。

想起那官兵要置自己於死地的架勢。季熠辰的心沉了幾分,他真是錯估了這皇家的兄弟情,康王爺威逼利誘不成,見他逃走了,竟然想下殺手。只要他回不了蘭城,父王那邊就還是會被康王爺左右。

也許要殺他的是陳王爺他們,只是這些都不要緊了,一旦宜都這邊真正的平定下來,不論是誰最後登上那個王位,餘下的這些人,都不會有什麼活路。

要麼死,要麼奪。

季熠辰看了沈香茉一眼,山洞外忽然傳來說話聲,季熠辰拿起匕首藏在身下,警惕的看着山洞口,那聲音遠遠的,似乎是沒有朝着這邊過來的意思。

外面是三四個官兵。都已經是走到了精疲力盡的程度,季熠辰他們逃了一夜,這些人也找了一夜,到現在天都亮了人還沒找到,都在林子裡走散了。

“林五他們不是說到這兒來了。”其中一個累坐在了石灘上,看了看遠處的河,見同伴過去洗臉,伸手把水壺扔了過去,“我看他們就算是逃到了這裡也過不了河,你看這水深的,只有旱季才淌的過去,如今水急的很,保不齊被衝下去了。”

那個灌水的,低下頭眯上眼掬起一把水洗臉,正要轉開蓋子替他灌水的時候聽見後面的人說話,轉過頭去,沒有看到前面水蘆葦叢裡露出的衣角。

等水灌滿了,他也沒瞧,拿起來直接起身朝着還有兩個同伴這邊走來,把水壺扔給他,跟着坐下來,從懷裡拿出一個餅子三個人分着吃,“還好出門的時候讓我婆娘烙了一張餅,我看林五他們準是躲在那兒睡覺去了,哪像我們。”

“要不咱往回走。”吃着餅喝着水,這兒放眼望去,哪兒能藏人啊,連個屋都沒有,再說這兒可沒半點蹤跡。

“咱們回去,去林子裡找個地兒休息,等他們出來了就說比他們早一步出來的,誰愛找誰找去,這麼大一座山林,上哪兒去找,我看就算是過不了河,他們也往那一頭走去了,誰那麼傻,明知這兒路不通,還往這兒跑。”

三個人合計完,都是一個意思,坐了一會兒後,三個人離開了河灘。

山洞內季熠辰聽那聲音遠去了,緊繃的情緒才微微鬆懈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眩暈,失血過多,腰上的那一刀雖然沒有傷及內腑,卻刺的很深。

季熠辰靠在那兒眯了眯眼,蒼白的臉上越漸的沒有血色,他閉着眼,一手摟着沈香茉,跟着也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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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是被燙醒的,她睜開眼,整個人如散了架一般到處是酸脹痛,但背後那一股熱是最不容忽視的,沈香茉轉過頭去,季熠辰摟着她,微側着身子,雙頰通紅昏睡在那兒。

沈香茉趕緊伸手去摸他的臉,從臉頰到額頭,滾燙。

他發燒了。

沈香茉握住他的手,發現自己躺在乾草鋪成的堆上面,在她昏迷的時候他又做了些什麼。

沈香茉扶着牆壁起身,雙腿痠脹的猶如是灌了鉛,邁一步都覺得疼。挪開用來遮掩的草堆她才發現,外面下雨了。

昨天夜裡他們逃的時候沒下雨,如今外面下的磅礴,遠遠望去這整個世界都處在煙雨濛濛中,別說找人,這樣的天氣不僅山路難走,連他們走過的蹤跡也都掩蓋掉了,沈香茉覺得他們暫時是安全的。

洞口上滴下來的水敲打在她的手心裡,沈香茉朝後看了一眼,拿起尋路用的棍子把山洞口的那些遮蓋葉子往上撐了撐,外面的水淋不進來,她又探出身子折了幾片大的葉子,折成一個凹陷的形狀,在外接了水進來,放在地上沉澱。

來來回回好幾趟,沈香茉接夠了水,看着從官兵身上搜出來的火摺子,打開蓋子,嘗試的輕輕吹了一口,火摺子沒有動靜,沈香茉不死心,又輕吹了一口,火摺子中忽然閃了一閃。

心頭一喜,沈香茉又連着吹了幾口,火摺子中竄出火苗,沈香茉趕緊在山洞裡蒐羅木頭和乾草,點起一簇小火。

山洞裡的木頭有些潮溼,火苗很小,沈香茉把從官兵身上搜出來的水壺放在了火堆上,等裡面的水煮沸了,放在一旁放涼。

沈香茉扯下自己外套的衣服,攢了點水替他擦臉,手指沾了些水抹在他的嘴脣上,本想餵給他,可是他喝不下去。

從康王府帶出來的藥只夠一次更換的,他如今受的傷應該和她的差不多,沈香茉小心的把藥攤開來,解開他的外套,那傷口觸目驚心。

刀口直入,裡襯的衣服和血混在一起直接黏在了他的傷口上,泛腫的皮肉從內外翻,只稍一動還有血滲出來,並未結痂。

到底是誰救了誰,哪裡還算的清楚,沈香茉把自己身上的這件衣服扯開成了好幾塊,其中一塊在雨水中浸溼,蓋在了他的額頭上降溫,繼而小心的用熱水替他擦傷口周圍,輕輕的把黏在傷口上的內襯衣服分開來。

昏迷中的季熠辰悶哼了聲,沈香茉拿起藥瓶子把裡面的癒合傷藥塗在傷口上,再拿起剁碎混合的草藥,沾了些水拌開來,敷在傷口上,用撕扯開來的布一圈一圈的纏緊,替他穿好衣服,把放在乾草上的衣服拿來給他蓋上,沈香茉看着他起伏不斷的胸口,輕喃,“這比接受乞丐送食還要狼狽。”

這輩子何曾經歷過這樣的狼狽,兩個人逃命,甚至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去,她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退燒。

季熠辰臉上露出一抹痛苦,沈香茉輕輕的替他擦拭臉上的污痕,“你可以不救我的。”

外面的天越來越暗,沈香茉也不知道什麼時辰,雨還沒停,山洞裡的火光漸漸微弱下去,沈香茉把僅剩下的幾塊木頭添了上去,拿起放饅頭的包裹,拿出一個,挖了一點送到他嘴裡,季熠辰沒有意識也沒有動。

你得活着啊,沈香茉看着他時不時緊蹙的眉頭,咬了一口饅頭,拿起水壺喝了一口,低下頭去靠近他的嘴巴,親了上去。

微開啓一些嘴脣,口中的熱水從他的脣縫中落入,大部分都流出來了,沈香茉手捧他的臉頰,舌尖輕輕的抵了一下他的牙關,還沒把饅頭送出去,季熠辰反客爲主,竟親吻住了她,輕而慢的吮吸了一下她的嘴脣,像個嘗不夠滋味的孩子。

沈香茉心一顫,擡眼才發現這只是他下意識的動作,順勢的把泡開的饅頭給他送過去,季熠辰下嚥的很慢。

微火的光沉着她的紅透的臉頰,石壁上映襯出了這樣一幅畫面,她時不時低頭,嘴對嘴把水壺裡的水餵給他喝,如此喂他吃了半個饅頭,沈香茉連着耳根子都紅了。

不作停留,沈香茉把他額頭上的布換了一塊,季熠辰沒有醒來的跡象,但是他的額頭似乎沒有剛剛那麼燙了。

沈香茉不知道什麼時辰,她只知道外面雨小了,天黑着,山洞裡的火光又開始微弱下去,她覺得冷,更覺得害怕。

這兒太安靜的,封閉又安靜的環境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沈香茉不知道宜都怎麼樣了,雪盞她們如何了,蘭城那兒呢,睿王府,沈家。

沈香茉縮了縮身子,把自己縮瑟在了季熠辰的身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心中的不安和煩亂才漸漸消除。

“你一定要醒過來。”沈香茉靠着他,“我一個人好怕,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季熠辰,你一定要醒過來,你說過要帶我回蘭城的。”

沈香茉很像把自己埋起來,山洞外的風聲像是一個怪物在嚎叫,讓她覺得無比滲人,她張開眼看着越來越微弱的火光,在它熄滅之前,她趕緊閉上眼,嘴裡輕輕的囁了一句,“你一定要醒過來。”

————————————————巨撲樂扛。

昏迷中一直有這樣一個聲音在說話,要他醒過來,讓他不要死,那聲音之中的哀求和期盼,季熠辰怎麼都忽視不了。

他睜開眼,山洞內一片昏暗,轉頭看向洞口,那裡透出來了一點光亮,似乎是清晨了。

沈香茉壓在他的身上,不太重,似是怕碰到他的傷口,縮着身子擠在他的身側,一手搭在他的胸膛上,就在心臟的位置。

季熠辰微動了下身子,沈香茉醒了。

她惺忪着雙眸有些迷濛的看了下四周,恍然察覺什麼,轉頭看他,正對上了他深幽一般的眸子,臉上一喜,【你醒了!】

是她麼,在喊着讓他醒過來。

季熠辰看着她高興的樣子,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開口聲音嘶啞的很,“讓你擔心了。”

沈香茉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太好了燒退了,她扶了他一把,季熠辰微坐起身子,看到腰上纏着的布,再看她側露出來的白皙肩胛,不用問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替他包了傷口,隨即看向她的手臂,季熠辰的臉色沉了沉,“你把藥給我敷了?”

【我沒事。】沈香茉擺了擺手,季熠辰深看着她,沈香茉卻有些心虛,昨天她喂他喝水,還喂他吃了饅頭,這些他都不記得吧。

【外面雨停了。】沈香茉趕緊轉移話題,想要起身去看一看,但是沒站穩,一下又撲在了他的胸口,壓的他悶哼了聲,沈香茉慌忙起來,昨天那麼趕路逃跑,她的腿很疼,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過來。

“別去看了,白天外面未必安全,等入了夜,我們就想辦法離開這裡。”季熠辰把她拉到身邊,看她把雙腳縮在裙子裡,掀開她的裙子,把她的腿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沈香茉想要縮回來,季熠辰淡淡的說了聲,“別動。”

沈香茉怕掙扎大了弄傷他,坐在那兒看他把自己的繡花鞋脫下來,微縮了縮腳掙扎,季熠辰卻直接脫下了她的裹襪。

本該白皙細巧的纖足,如今卻密佈了水泡,還有幾個都已經擠破,季熠辰伸手一碰她就皺眉,眼淚汪汪的看着他,像是在求他不要看了。

十里迎嫁世子妃087.終於逃出去了

真的很疼,若是沒脫下鞋子也就罷了,忍一忍過去,可這些水泡暴露在了空氣中。再由他捏破逼出水來,沈香茉就忍不了了。

“要是踩破了挪了皮更疼,這樣還好一些。”季熠辰看她這麼望着自己,險些下不去手,她那眼淚都在眼中打轉了好幾回了,這不似難過也不似悲鳴,就是委屈着,眼神裡流露着一抹哀求,求他不要再繼續捏了。

沈香茉輕咬着嘴脣,看他撿起一旁的布給她簡單包紮了腳掌,又覺得羞恥的很,等他鬆了手,她忙縮回腳,自顧着套上裹布,穿上繡花鞋。腳板上因爲包裹腫起來了一塊。

“這隻。”季熠辰指了指她的右腳,沈香茉欲哭無淚的看着他,搖頭,【不要。】

“乖。”季熠辰伸手一撈,沈香茉身子往後仰了仰,他已經脫下鞋子把裹布解下來了,右腳比左腳還要多,已經破了的水泡和裹布黏在一起,季熠辰取下裹布時她還倒抽了一口氣。

等他全部捏破,沈香茉眼底都是淚,可憐巴巴的抽泣着,不是她怕疼,實在是一個一個擠的時候這疼太漫長了,每破一個她都疼的掉淚。

“好了。”季熠辰替她包裹好。沈香茉縮了腳又藏回裙子底下,拿起一旁的饅頭塞給他,季熠辰忽然問了一句,“昨晚你是不是餵我吃過饅頭。”

沈香茉臉頰騰的紅了。幸好山洞裡昏暗,他看不清,她把饅頭塞到他懷裡,【餵了你就吃了,多吃點。等下才有力氣。】

季熠辰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沈香茉一縮,沒能縮回去,她的掌心,她的五指上竟大大小小布滿了刮痕。

轉頭看已經熄滅的火堆,扔在那兒的水壺,一旁還有積水的葉片,她手指上的刮痕就是被那些乾草弄的,她從沒有做過粗活,更不曾碰過這些,昨天點一回火,她手上滿是被刮傷的痕跡。

“疼不疼。”季熠辰看她眼神閃着,輕輕把她攬到自己懷裡。她這樣,怎麼能讓自己不心疼呢。

沈香茉搖頭,早就不疼了,其實這些刮到並不疼的,就是有些扎手。

現在要問季熠辰對她是什麼感覺,他更難以描述,一起經歷過生死,一起躲在這裡,她照顧他,他保護她,還算的清楚麼,其實算不清楚。

“你放心,入夜後我們就想辦法離開這裡,回到蘭城後,我去找大夫,治好你的病。”季熠辰是抱着她說的,並未讓她看到。

沈香茉臉上的神情微僵,治好她,怎麼治。

季熠辰只說了這句沒再繼續往下說,兩個人在山洞內安靜了呆了許久,如今還是白天,怕還會有人來搜,如今季熠辰受着傷,也不能冒險。

中途吃了些饅頭充飢,季熠辰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畫着什麼,告訴沈香茉他想的離開方式,不多時,沈香茉起身看了一下洞外,天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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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季熠辰現在的武力值還不如沈香茉呢,沈香茉扶着他從山洞裡出來,河灘上靜悄悄的,只有他們踩在石灘上的腳步聲。

沿着河岸要往有亮光的地方走,看着很近,實則很遠,對他們來說更難的就是不知道河對岸究竟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巨麗叨圾。

走了許久後,他們在那邊的對岸看到了一隻小船。

附近並沒有什麼星火,唯有那條船靠在對側的河岸邊,不大的船,船篷內似乎是有亮光,四處望了一下也沒有找到別的通過方式,季熠辰抓緊她的手,眼底裡一抹慎重,“若是有人埋伏在那兒,我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以他的身子狀況,沒辦法翻過山林。

沈香茉從懷裡拿出了那個從官兵身上搜出來的口哨遞給他,點了點頭。

季熠辰捏着口哨,朝着那邊的小船吹了一聲,如簫聲一般的聲音伴隨着風吹朝着那邊飄過去,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額外突兀。

沈香茉忍不住縮了下身子,目光盯着那小船,等了好一會兒,沈香茉臉上一喜,船艙裡有動靜了。

從那兒往這邊看似乎還看不大清楚,沈香茉擡手使勁揮了揮,從懷裡把沒有用完的火摺子拿出來,吹了吹,憑藉着那點星火告訴對岸的人這兒有人。

【他過來了!】沈香茉回頭高興的笑着,季熠辰點點頭,神情還緊繃着,看着那船慢慢的朝着這邊搖過來。

在船快到這邊岸邊的時候,忽然他們身後林子到河岸的樹叢間傳來了一陣窸窣聲,季熠辰回頭過去,四五個官兵從樹叢裡出來,發現了他們。

“在那兒,快追!”他們是聽到哨聲後循聲過來的,山林裡其實一直都有人在找他們,季熠辰吹響哨子他們就覺得是有人找到了,急匆匆的朝着這邊匯聚過來。

“走!”季熠辰推了沈香茉一把,拉起她直接下水朝着過來的小船走去,那邊的船伕也加快了划動,在河水淹沒到沈香茉腰身的時候,船終於到了他們面前,季熠辰忍着痛把她從水裡抱起來,上面的船伕拉了她一把,此時後面的人已經快追到河岸邊了。

沈香茉死死的拉着他的手,季熠辰用木棍杵着水底的石灘,用力一頂,船又順着離岸遠了一些,他順勢用手攀住船身,催促船家不必拉他,趕緊把船劃回去要緊,自己則是一直攀着這船身,借勢蹬腿,讓船劃的更快些。

官兵下水朝着他們衝過來,晚了一步,再下水就要淹死,他們沒有再繼續追,而是讓人趕緊去稟報,到城外岸邊來攔截。

等船劃到河中央的時候季熠辰才爬上船,沈香茉死死的拉着他的手,把他拖上來,季熠辰躺在甲板上已經不會動彈。

身上流下來的喝水中摻着血跡,剛剛那麼大力的動作,又沾了水,腰上的傷口裂開了。

沈香茉伸手替他壓着,自己溼了一身也顧不得,擡頭看越來越遠的那邊河灘,那幾個官兵還在,真是有驚無險。

“你們運氣可真好,平時這裡十天半月都不會有人來,我是看昨夜下了大雨,今夜又似是要下,夜裡過來看看能不能捕魚。”船伕顯然是把他們看成了逃難的人,這些天從宜都城裡偷跑出來的逃難人這麼多,船伕也不會把他們的身份往皇親貴族上去想,而他們如今狼狽的這幅樣子,也不像是多尊貴身份的人。

“船伕,我受了點傷,我娘子也受了小傷,您看,您能不能好心,把我們送到李河鎮去,那兒還有我們的親人,到時不會虧待了您的。”季熠辰身上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了,沈香茉趕緊摘下耳環遞給他,讓他給這個船伕。

船伕沒有接他手中的耳環,呵呵的笑着,“我一個大男人又用不着這個,給你媳婦留着,你們是從宜都城裡逃出來的人吧,這些天聽說裡頭亂的很,王爺要反吶,如今那城外鎮上的都有人把手,進出的人都要巡查,我還兜了些魚去鎮上賣,你們等着,到時候就躲我的牛車裡頭,我把你們帶去鎮上。”

見船伕把他們認定是從混亂城裡逃出來躲難的人,季熠辰也沒否認,點了點頭,“是啊,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虧的您今天救了我們。”

十里迎嫁世子妃088.脫險境得以逃生

“如今城裡頭亂的很啊。”船伕搖着船忽然長嘆了聲,看着季熠辰和沈香茉低聲道,“聽說宮裡頭出大事了,皇上太后都給囚禁起來了。現在外頭傳的沸沸揚揚,到時可別又徵兵了。”

“外頭都怎麼傳的。”季熠辰擡頭看船伕。

“徵兵打仗,老百姓要苦了,都想過太平日子。我啊知道,這人走的上頭了啊,想的就多了,不像我們,吃飽穿暖就夠了。”船伕指了指天,說起話開搖頭晃腦,似有一番大道理。

船篷內的燈晃晃亮亮,夜色漆黑,那邊的河岸已經看不見,季熠辰摟着溼了半身的沈香茉,夜風襲來,竟也不覺得冷。

耳畔傳來船伕的嘆息。“是夏天了,你看着魚多肥厚。”轉頭過去,季熠辰看到船伕走到船尾拉漁網,月光之下,那漁網中被牽扯上來的魚在水面上蹦蹦跳跳,泛着波光粼粼。

船尾是一處做下去的凹槽,裡面積着水,船伕把網裡的魚倒到凹槽裡,只聽見撲通撲通的聲音,在這徐徐夜風中,空氣都變得靈動了許多。

他們剛剛經歷過生死,沈香茉覺得這一刻尤爲的來之不及,她甚至是有些貪婪的看着月光映襯下的河面,波光粼粼。泛着銀白色的碎粒,每一次盪漾就像是在月光下舞蹈。

船伕格外的愜意,小小的船篷內燒着一鍋子的熱水,他從凹槽裡抓起一條新鮮的魚。拿起小刀利落的去鱗剔肚,整塊的蒜薑片放在鍋子裡,一尾魚放下,蓋上蓋子後自己走到船尾繼續搖船。

過了一會兒船靠岸了,船伕先把一鍋子的魚湯連同底下的爐子都擡上了岸。這才幫沈香茉一起把季熠辰扶上去,讓他們坐在牛車上面,船伕撈起兩個大木桶,把凹槽裡的魚都撈起來放進木桶中,再架上牛車。

牽着船隱到蘆葦叢中,這時那一鍋子魚湯的香氣已經飄散開來,船伕拿了乾淨的碗盛給季熠辰,把鍋子往馬車旁一系,倒掉爐子裡的灰也掛上車,船伕坐在前面,駕着老牛往前方走去。

牛車搖搖晃晃的,牛車上只搭着簡單的棚頂,季熠辰要靠着棚頂才能穩住身子。沈香茉把魚湯遞給他,【趁熱喝了,暖暖身子。】

季熠辰搖頭,“你喝。”

不由分說,沈香茉直接把碗湊到他的嘴邊,季熠辰一愣,魚湯入口,他逼不得嚥了好幾口,一碗湯一下就見底了。

沈香茉捏起自己的袖子替他擦嘴,其實這麼狼狽了兩天,闔身上下也沒有乾淨的地方。

季熠辰笑了,拉住她的手往自己懷裡拉了拉,要說什麼呢,什麼都不說,就這麼坐在牛車後面看着外頭的夜色,竟也是心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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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矇矇亮時,李河鎮城門口,不遠處一輛牛車晃晃悠悠的朝着這兒過來,老牛走路的慢,好一會兒纔到大門口,門口的侍衛攔住他們,船伕眯了眯眼醒過來,擡眼看大門口的字,身子前傾摸了摸老牛,“老夥計,虧的你認路,這一路都睡過去了。”

船伕打了個哈欠後才注意到攔着他的侍衛,賠笑道,“官爺,我這進城,賣魚呢。”

“就你一個人。”侍衛順着牛車看了兩圈,拿起手上未出鞘的劍往牛車上累起的稻草堆裡捅了捅,走到前面,冷着神情問船伕,“一路過來有沒有看到一男一女。”

“官爺,大半夜的這路上哪有人,鬼比人多了去,就我和老夥計,我們趕了大半夜的路,啥都沒瞧見。”船伕指了指後頭的木桶,求道,“官爺,這趕着進去賣魚呢,昨天撈的,新鮮着呢,如今日子不好過,貼點家用。”

說着,船伕從衣服裡摸出十幾個銅錢塞到侍衛手裡,“官爺,您買口酒喝,買口好酒喝,啊。”

侍衛把銅錢收到口袋裡,還額外朝着木桶裡看了一眼,裡頭都是活蹦亂跳的魚,沒別的,牛車裡又幹乾淨淨的,兩個侍衛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揮了揮手,讓那邊守城門的把柵欄拉開,“過吧過吧。”

“好嘞。”船伕牽着老牛往前走去,挑着平坦些的路走進了李河鎮。

大清早的,鎮子裡已經開始熱鬧了,要不是這些天東搜西找的,這兒還能更熱鬧。

進了鎮過去一些就是集市,船伕一路打着招呼,顯得十分愜意,到了集市尾時船伕拉着牛車拐進一個巷子裡,這兒都是酒樓後門,大清早的,還沒開始熱鬧,來來往往的也都是送貨的人,船伕把牛車停靠在拐角處,看看四周沒什麼人,蹲下身子,把牛車下面的一條皮身解了開來。

季熠辰抱着沈香茉,雙腳先擱在了地上,船伕墊了一把扶他出來,看他蒼白的臉色,笑呵呵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不簡單啊。”

“多謝大叔相助。”季熠辰還是把沈香茉的耳環塞給他,“這上頭的珍珠挖下來能兌銀子,這頂頭也是用銀子做的,您收着,算是我記着您的這份恩情,您若留着這個,改日有需要幫忙的,可以到蘭城通茶樓,找季掌櫃。”

“這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蘭城嘍。”船伕還是收下了耳環,沈香茉扶着季熠辰,兩個人過了巷子,朝着李河鎮的南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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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矇矇亮的巷子裡沒什麼人,他們到了李河鎮南邊的巷宅區,這兒到處是四合小院,從頭數到尾,季熠辰到了一家門口掛有福字吉祥的,靠在牆上,重三下,輕兩下敲着門。

不一會兒,那院子裡傳來了開門聲,有腳步匆匆過來,站在門口能聽到插栓挪開的聲音,門一打開,是瑞珠。

這丫頭臉色憔悴,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看到季熠辰和沈香茉時半響還沒意識過來這是誰,等到季熠辰喊了她一聲,瑞珠這才又哭又笑着捂着嘴巴,朝着屋子裡輕喊了聲,這頭忙扶起季熠辰,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秋裳出來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她比瑞珠冷靜些,忙到了門口把門闔上,替沈香茉扶住季熠辰,趕緊進了屋,屋子裡崔媽媽看到是沈香茉回來了,身形一晃,險些激動暈過去。

“我的小姐啊。”崔媽媽上上下下看了沈香茉一通,顫抖着手摸着她的臉,紅了眼眶,“您這是受了多少苦啊。”

【奶孃,簡單收拾一下,我們要出城去。】沈香茉拍了拍她的手,【其他人呢。】

“雪盞和莫離那兩個丫頭是要接您出宮的,還留在宜都,觀天和觀河出去探風了,我這就收拾東西。”崔媽媽讓瑞珠和秋裳兩個人收拾,自己又急匆匆出去燒水,再怎麼着也該換一身衣服簡單擦洗一下。

崔媽媽端着水盆進來,沈香茉讓她放到桌子上,絞乾了先替季熠辰擦臉,尋來乾淨的衣服換,沈香茉解開腰上的布,昨夜泡了水今早又在馬車底下支撐用力,這傷口非但是沒有癒合,反而透着腥紅,周圍的地方又犯着膿,十分的嚴重。

【奶孃,讓瑞珠跑一趟藥鋪。】沈香茉吩咐瑞珠出去,季熠辰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忙碌,轉頭看崔媽媽,“崔媽媽,替夫人先換衣服,再看看她手臂上的傷。”

“小姐您受傷了!”崔媽媽把她拉到內屋中,脫下衣服,只剩下一件裹胸的長裙,這裙子還污跡斑斑,再解開手臂上纏了好幾日的紗布,取下早就乾枯的草藥泥時,沈香茉皺了下眉,這些草藥泥都已經和皮肉粘在一起,扯開來疼得厲害。巨餘叨圾。

“您和世子究竟去了哪裡,外頭說宜都城裡各個城門都封了,進出查的分外嚴厲,宮裡頭也出事了,雪盞她們沒出來,我也沒讓瑞珠她們進去,李河鎮這兒倒是沒有人來搜我們,怕是還不曉得我們離開,我們在這兒等了五六天了。”崔媽媽找了紗布過來替她輕輕的擦洗傷口邊緣,已經結痂,白皙的手臂上難看的劃了這麼一條,幸運的是屋子裡還有些傷藥的藥膏在,那比外頭買的要好,還能褪疤,崔媽媽替沈香茉塗上,重新換了紗布裹着,絮絮叨叨地說着這些天李河鎮裡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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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沒有人挨家挨戶的搜索,但是爲了以防有人進出藏匿逃跑,宮中開始亂的時候沒多久這邊一帶的幾個鎮都被封鎖了起來,兩頭都派了人守着,進出查的嚴,一旦發現有嫌疑,寧可先抓起來也不放行。

【我們一路過來,那些人追到河岸邊發現沒人,肯定會搜這幾個鎮,我們要趕快離開。】沈香茉只大略的提了從山林裡出來的事,可饒是如此,崔媽媽還是聽的膽戰心驚,她心疼的握着沈香茉的手,紅着眼眶心裡難受的很,“小姐什麼時候經歷過這樣的事,虧的逃出來了。”

這不是抱頭痛哭訴苦的時候,瑞珠很快回來了,觀天跟着回來,見到季熠辰時顯得很激動,堂堂七尺男兒,看到季熠辰這般,也跟着紅了眼眶。

十里迎嫁世子妃089.抱的多了就習慣了

有人幫忙,換藥收拾快了許多,裡裡外外簡單收拾了一通,也不消半個時辰。崔媽媽這兒就已經全部弄妥當了。

沈香茉和季熠辰不能從馬車過,太招搖,清早還有不少酒家運送昨日的泔水出城,等觀河回來,兩個人找了牛車,上頭放着七八個木桶,寬大的車板子得兩個人推,底下要藏兩個人就寬闊許多。

崔媽媽和瑞珠她們扮成母女三人,換上農家的衣服,把首飾和銀兩貼身襯着裡頭放好,在巷子口,把牛車下面的板子頂好,季熠辰抱着沈香茉,兩個藏在牛車下,由觀天觀河兩個人一路在酒樓後頭收泔水桶子。朝着李河鎮的南門出去。

崔媽媽她們分着前後腳,抹黑了臉出去,出城門時順利過了審查,不多時,觀天和觀河才推着泔水桶往大門口走去。

此時已經是早晨,街上比之前越加熱鬧,進出城門口的人多起來,裡外排隊的也長了不少。觀天觀河把牛車往隊伍後頭一放,經過夏日一夜,即便是蓋了蓋子,裡面泔水的餿味還是源源不斷的從木桶裡往外冒。

排着隊的人趕忙都避開了,寧願晚出城一會兒,這倒是讓他們又往前推了一段路,前頭還有四五個人排着。餿味飄散過去,連着守城的侍衛都皺起了眉頭,朝着這兒看過來,冷着臉呵斥。“什麼東西。”

“官爺,我們弟兄倆是運泔水的,剛從酒家收回來的。”換了一身衣服的觀天點頭哈腰着說,拿起脖子上的布擦臉,從懷裡摸索出了十幾個銅錢想要塞給侍衛。“您行個方便。”

就是銅錢上都有一股難聞的味道,一旁的侍衛捏着鼻子打開泔水桶子看,這蓋子一開,裡面的味兒是沖天的臭,附近的人都推開去避讓,人羣中開始催促守城的侍衛趕緊檢查,這一車子的東西多呆一會兒都能臭死人。

最後連銅錢都沒拿,幾個侍衛嫌棄的催促他們趕緊走,觀河嘿嘿的笑着,拿着布巾擦汗,和觀天一起,推着牛車出去了。

等他們過了好些路城門口這兒才恢復秩序,夏日裡泔水極容易餿。半日功夫就奇臭無比,就算是守城的侍衛受得了,這時辰,排隊等審查的百姓也受不了,催促之下,他們不會檢查多仔細。

兩個人推着牛車到了岔路口,城門口那兒再也瞧不見了,觀天把牛車推倒樹下,趕忙扶了季熠辰和沈香茉出來,樹叢中換下髒兮兮的衣服,他們朝着最初商量好的前頭村子趕去,大半個時辰的路,崔媽媽她們就在那兒等着。

村子裡沒有馬車,觀河進去使了些銀子買了牛車,季熠辰和沈香茉坐上去,他們朝着前賣弄一個鎮子走去。

等他們走到已經是快傍晚了,這個鎮上比李河鎮冷清許多,也沒什麼人守着,觀天在外等着,觀河進去置辦了一輛馬車出來,他們不打算進鎮子,而是直接坐着馬車繞過這個小鎮往蘭城的方向趕,這一路,都得留宿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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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路到半夜,馬車停靠在了小溪邊,點了火,瑞珠拉着秋裳去河邊取水回來燒,往鍋子裡添了奶塊,瑞珠朝着後頭的馬車看了一眼,“秋裳,我覺得小姐和姑爺這次回來,變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秋裳從小箱子裡拿出乾的肉用剪子剪開來放到鍋子裡燉着,“姑爺帶着小姐從康王府裡逃出來,又在山林裡過了兩宿,這情分自然不一般了,你沒看姑爺瞧着小姐那眼神。”

“你要這麼說那是再好不過了,我瞧着姑爺拉小姐手呢,小姐都沒推開。”瑞珠還是覺得高興的,要是姑爺能待小姐好,她們這些做丫鬟的都替小姐開心。

“崔媽媽之前說了,這經歷過生死的,不一樣。”秋裳拿着勺子在鍋子裡攪拌,肉香混着調味料,十分的誘人,秋裳不斷的攪拌着,又放了些米粉下去,把這一鍋湯煮的濃稠,半蓋上蓋子燉爛裡面的肉塊,去了河邊又舀了些水回來。

“這幾天,小姐該嚇壞了。”瑞珠拿出碗備着,秋裳掀開蓋子,把濃稠的肉羹湯舀出來,瑞珠先端了兩碗到馬車上給小姐和姑爺吃,再端給崔媽媽,叫上觀天觀河過來坐着,跑了一天的路,如今反而顯得安寧。

馬車內沈香茉喝着秋裳煮的肉羹湯,熟悉的滋味在味蕾綻放,連着幾天啃饅頭,她都快忘記別的東西是什麼滋味了。

見她眯起眼小享受的模樣,季熠辰這兒喝的快多了,幾口下肚,“你這幾個丫鬟還真是各有所長。”

沈香茉擡頭,嘴角還沾着點湯羹,她想了想,擡手示意,【秋裳的廚藝最好,奶孃的廚藝也很好,瑞珠活潑,雪盞穩重,莫離出去辦事最爲可靠。】

“那你呢。”季熠辰朝着她靠近了幾分,沈香茉不解他的意思,季熠辰的視線卻落在了她嘴脣上沾到的湯,油光中還泛着一絲晶瑩。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低下頭去快速的擒住了那一抹潤紅。

沈香茉張大眼睛,心裡頭忽然突突突的猛跳,一股怪異難言的感覺涌上心頭,季熠辰伸手忽然捧住了她的手加深了這個吻,舌尖輕巧席捲。

沈香茉緊張的憋住了氣,手又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怕推的重了會弄傷他,雙手在他胸膛上輕輕推了一下,季熠辰不爲所動,只是額頭輕抵着她的,鬆開了嘴,輕笑了聲,“呼吸,你這是要憋死自己?”

沈香茉臉頰通紅的低下頭去,他的視線下,月光慵懶的傾斜,透過馬車上的樹葉細縫,將碎碎光陰灑落在馬車上,映襯着她的臉頰,白皙中透着紅潤。她的睫毛輕輕顫抖,泄露着她的內心,季熠辰挪不開眼,只如此抵着她的額頭,如此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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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早早的要趕路過去,不在鎮上過夜,他們能把回蘭城的路程縮短到四五天就足夠,而越接近蘭城,關於蘭城睿王爺集結兵力的傳言更多。

入了蘭城封地內的最後一夜,他們是在客棧中留宿的,季熠辰只讓觀天出去打聽一下消息,並沒有讓他找人送信去睿王府。

瑞珠和秋裳從客棧的廚房裡擡了許多熱水上來,滿滿的放了兩個浴桶,讓沈香茉在第一個浴桶裡好好洗乾淨了,再到第二個浴桶中浸泡,在宜都城北的破房子裡呆了一夜,又在山林裡過了兩個晚上,連着趕路四五天,沈香茉終於能歇下來喘口氣。

懶懶的趴在浴桶中,手臂另外架着以免沾水腐了傷口,溫熱的水沁入她的肌膚,從每一處毛孔往裡鑽,舒服的沈香茉想要眯上眼睡一覺。

崔媽媽進來提醒不能泡的久,最多是一炷香的時辰,瑞珠和秋裳替她擦身子穿好衣服,到了屏風外,季熠辰留在隔壁,正在聽觀天稟報剛打探來的消息。

窗外的天色微暗,崔媽媽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來,熬了一鍋的黑魚湯,專門是用來給季熠辰喝着恢復傷口的。

過了一會兒季熠辰過來了,喝了魚湯又喝了燉出的骨頭湯,靠在牀上,瑞珠端來盤子,沈香茉要替他換藥。巨餘布才。

就算是敷了藥,季熠辰的傷口恢復的也不理想,這些天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日,四五天趕路下來,睡的都是馬車,也只睡半夜而已,白天想休息又臨了趕路根本休息不好,沈香茉拆開紗布,唯一慶幸的是傷口終於沒有再見血,開始癒合了。

“蘭城那兒如今也是戒備森嚴,父王似是暗中派人去宜都找我們。”

沈香茉新換好藥,換了紗布繞着包紮,【若是進的去宜都,父皇應該是能知道我們已經不在康王府。】

“父王還在集結兵力,封地內早先養過不少暗人,沒事的時候都是各管各的過日子,有大事纔會集結,如今宜都那邊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孰勝孰敗都難免傷亡,到時若要拿蘭城開刀,也不得不防。”宮裡的消息走漏出來的少,這麼些天過去,說不定皇上已經駕崩了也難定。就是如今陳王登基是個難題,外有康王爺這心思也昭然,絕不可能和平收場。

沈香茉聽着恍然有着睿王府要在蘭城這兒據封地爲王的意思,【要是那兒按兵不動?】

“不會的。”季熠辰笑着解釋,“到時不論孰勝孰敗,這邊一點都沒有攙和進去的睿王府就是個大難題,哪能眼睜睜看着它越長越大,肯定是要在最初的時候就一鼓作氣的扼殺幹勁,否則將來就是後患無窮。”

【但他們傷了元氣。】

“所以他們若是動,對我們就是好機會。”季熠辰聞着她頭髮間淡淡的清香,等她把紗布固定好,側過身忍着痛把她抱在懷裡,低頭埋在她脖子間,輕輕的喃了一句,“好香。”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抱着她了,沈香茉掙扎不開,被他悶的有些喘不過氣,腦海裡飄過這麼一句話。

十里迎嫁世子妃090.回蘭城世子交心

季熠辰抱了她許久,幾天下來,能這麼安安靜靜,不用擔心是否有追兵找到他們。也不用擔心會不會因此死在那兒再也回不來。

她的身上很香,這股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讓他愈聞愈着迷,低頭看懷裡眯着眼睛的沈香茉,季熠辰朝着她欺身過去,就快要碰到她的臉頰時,腰上一陣疼,姿勢拗的過度,擰到了傷口。

沈香茉擡頭的時候見他皺眉,推了他一把讓他躺平,起身理了理衣服,紅着臉提醒,【說了要好好躺着,不許再亂動了。】

“那你靠着我。”等她把盤子放好過來準備躺下,季熠辰看着她說道,笑意裡添着一份無賴。

僵持不過他。怕他再亂動弄疼了自己,沈香茉只得躺到內側,輕輕側了側頭靠在他懷裡。

“不夠。”季熠辰身子往下躺,攬着她要她半個身子都在自己的臂腕之間,沈香茉微擡頭,他輕輕撥了撥她的頭髮,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睡吧。”

是夜好夢,這是這些天來睡的最好的一個晚上,入了睿王府的封地內,這兒再不用擔心別的,夜半時沈香茉醒過一回,耳畔是他沉穩的呼吸聲,她枕着他的胳膊。他環着她的腰身。

沈香茉又沒了睡意,開始想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好像從他在沈家發現自己,從他誣賴似的非要摟着她睡覺。從他囑咐自己要先離開宜都,從他帶着自己深夜在宜都城的巷子裡奔走,從他揹着自己穿越山林,他捨身救她,他把她先推上船。他摟着自己,躲在牛車底下。

季熠辰微動了一下身子,把她摟的更緊,沈香茉閉上眼,嘴角泛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窗外黎明將至,又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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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消大半天的路程就能回到蘭城,傍晚時距離蘭城不過幾里路,這兒遠近就有了許多的哨點。

季熠辰吩咐觀天進城稟報,沒多久,季熠川帶着一隊人馬過來了,看到季熠辰時神情激動的很,快走幾步把季熠辰抱住。“大哥,你們回來了!”

季熠川這一抱用力,直到聽見他悶哼才鬆開來,看外衣之下包裹的腹部,季熠川愧疚着,“不知大哥受了傷,真是對不住。”

“沒事。”季熠辰擺了擺手,季熠川即刻命人替他們拉馬車,讓季熠辰和沈香茉上了前面的,“若是父王知道你們安全回來,一定高興壞了,這些天我們都很擔心你們,康王府派人過來說要父王出兵。”

“如今怎麼樣了。”季熠辰坐在馬車外問他,“這些天回來,我也沒有仔細打聽宜都那裡的情況。”

“有說是皇上駕崩了。”季熠川壓低了聲音,“恐怕是陳王爺在宮中死瞞着,怎麼也要等繼承了皇位再行昭告天下,如今這樣的天,恐怕那屍身都不能久留。”

“宮亂時皇上就已經昏迷了。”季熠辰算着日子,十來天過去,這真的是要對皇上的大不敬,只是到了這地步,都是騎虎難下,陳王爺也好,在宮外整裝待發的康王爺也罷,既然已經開始了,誰都沒有先行退卻的道理。

進了城門口很快到了睿王府,這纔剛剛拉開簾子,門口那兒睿王妃由人攙扶着,看到季熠辰喜極而泣,“辰兒啊,辰兒你可算回來了。”

自從康王爺派了人送消息過來後睿王妃就一病不起,得知兒子從康王府逃出來,還不知所蹤,睿王妃更是擔心,如今終於見得人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別提多激動了,拉着季熠辰的手沒法鬆開,睿王妃邊笑邊哭,“你可擔心死我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外院門內還有一羣的侍妾,比起睿王妃,這一羣娉婷院裡的侍妾是這睿王府上第二期盼季熠辰安全歸來的人,一個一個拿着手絹擦眼淚,反而是沈香茉從馬車上下來,這反映平淡了許多。

睿王爺不在府上,也在趕過來的路上,睿王妃急着要和兒子說話,沒讓他們回蓼風院,直接把他們帶回了自己院子,左右前後仔仔細細的看着,笑着,又哭了,“你知不知道,你父王和我都快擔心死你了。”

季熠辰坐下來,睿王妃還要看他傷勢,紗布纏的厚實,又嚇了她一跳,“這又是在那兒受的傷,嚴不嚴重,來人啊,趕緊去請大夫過來。”

“出城的時候過山林遇到了官兵,要不是香茉,母妃如今可就見不着兒子了。”季熠辰輕輕描淡寫其它,只說了自己和官兵打鬥的時候受了傷,還被官兵壓倒在地,是沈香茉砸死了那個官兵救了他。巨鳥系扛。

果真的,睿王妃看沈香茉的眼神有了一抹變化,要說剛剛得知兒子受傷,兒媳婦卻什麼事兒都沒有的樣子,睿王妃心裡還是有點微詞,如今聽兒子說是兒媳婦救的他,這心裡的感覺又轉了轉不同了。

“香茉沒事吧。”睿王妃終於捨得過來問候兒媳婦一下,沈香茉微點了點頭,【母妃掛心了,我沒事。】

“沒事就好,你們夫妻二人從康王府逃出來的,一路同心協力互相幫助也是應該,如今回來了就好。”睿王妃淡着語調,沈香茉自己都聽出味兒來了,只笑着點頭,並不說什麼。

“娘,香茉爲了救我手也受傷了,這一路過來都照顧我的身子,傷口處理的也不好,我們先回蓼風院,等收拾若當,我再過來陪您好好說話。”季熠辰的話在睿王妃這兒自然奏效,還受傷了,睿王妃這纔看沈香茉的手臂,看那兒似乎在衣服的遮蓋下是有些腫的,遂點了點頭。

“行了,你們去吧,我讓她們把大夫直接請去蓼風院。”睿王妃擺擺手,觀河進來扶着季熠辰,沈香茉起身扶着他的側邊,出去了。

看着兒子兒媳婦出去,睿王妃的臉色微閃了下,一旁的媽媽替她倒茶,睿王妃輕抿了一口,“我看這次回來,辰兒變了不少。”

“世子這回和世子妃算是經歷生死,會變也是往好的去。”方媽媽替她換了個靠枕,坐在一邊給她捶腿,笑着,“世子一回來,您的氣色立刻就好了。”

“我不都是爲了他,回來自然就好了,就是不知道我兒這一回來,多少人心裡頭嘀咕着不夠如意了,恨不得他就在外頭回不來。”睿王妃微眯着眼,“他們小兩口感情好自然是最好,得趕緊讓他們先把孩子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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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蓼風院沒多久,竹蘭那邊把大夫請過來了,少了雪盞和莫離兩個人,進進出出的好些事都覺得差了些,崔媽媽讓秋裳主外屋,瑞珠和她在內屋候着,這才堪堪補?了人。

大夫替沈香茉重新換了一回藥,本來十天半月能好的,如今得耗上一個月才能脫痂,季熠辰的傷更是得久,一路來沒有休息過,大夫瞧過之後,建議靜養半月,期間儘量不要下牀走動,又隱晦的提及,房中之事最好在兩個月後。

沈香茉揹着身由瑞珠在替她塗手指上的劃傷,感受到背後有人投注過來視線,她權當沒有聽見大夫的話,只是臉頰有些泛紅。

外頭彩蝶送大夫離開,這才坐下多久,秋裳進來稟報,說是娉婷院那兒??來這兒請安了。

瑞珠把瓶子蓋上,放在盤子裡沒好氣,“這都什麼時候,還來請安,不知道小姐和姑爺都需要休息呢,我去看看。”

瑞珠把內屋交給秋裳,幾步走出屋子,偏廳這兒,閔姨娘帶頭,其餘的這些侍妾,全部都在。

見瑞珠進來,六娘花裳忙迎了上來,“世子爺呢,如今可怎麼樣了。”

“世子和夫人這纔剛剛回來,需要休息,大夫也瞧過了,世子的傷需要靜養,沒法過來見你們,你們過幾天再來吧。”回到睿王府這才幾個時辰,就知道擁過來。

“世子要靜養我們去看世子就行了,做什麼要過幾天。”花裳就是看世子妃身邊的丫鬟不順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就是個丫鬟。

“不巧,我就是得了世子和世子妃的吩咐過來的,大夫吩咐要靜養,你們三三兩兩的進出看世子,還怎麼靜養。”瑞珠喊了兩個婆子進來,如今缺人手,也不用誰去送,蓼風院裡哪個能用的哪個就先頂上了。

“瑞珠姑娘,你說話怎麼這麼衝呢,我們這不是關心世子爺,他離開的這些天,我們可都爲他擔着心呢。”紅芙說完,其餘的人皆是同意,大夥兒都是關心纔來的。

“既然你們關心世子,就更應該讓他休息的別來打擾,你們這麼一羣人進屋去,還怎麼休息?”瑞珠看向閔姨娘,語氣放緩了些,“閔姨娘,世子妃吩咐,明天一早你再過來見她。” Wшw ⊙tt kan ⊙C〇

瑞珠說完出去了,留下兩個婆子看着,誰要這時候鬧事,當即就拿下。

偏廳裡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後十五娘先出了聲,“閔姐姐,見不着世子爺,我們怎麼辦啊。”

“世子妃攔着我們能有什麼辦法,你看那個瑞珠趾高氣昂的樣子,肯定是得了世子爺和世子妃的令才這麼說的,以前世子爺哪兒會這麼對咱們,如今都不讓我們過去瞧一眼。”花裳對這體會頗深,她被世子帶進睿王府也有幾年了,那時多得寵,這蓼風院也是隨意能進的,如今呢,世子妃進門之後這才見過世子幾回。

“行了,你們也都別說了。”閔柔無奈的看着她們,“你們也都知道,他們從宜都離開兇險萬分,如今好不容易回了睿王府,世子人好好的咱們就感恩了,總是盼着他身子快點好起來,再說了,不讓一羣人過來看,明日我來的時候,跟一兩個過來相信夫人也不會說什麼。”

閔柔這麼一解釋,幾個人都要說要跟着她明日過來,偏廳內吵吵鬧鬧了一陣,等她們離開之後才安靜下來,這頭主屋內,聽了瑞珠稟報,沈香茉的神情淡淡的,準備早早歇下,反而是季熠辰,視線跟隨了她一陣,先憋不住了,命瑞珠出去,把沈香茉拉到了自己身邊,“是不是覺得她們太吵了。”

沈香茉搖了搖頭,【我都聽不見,怎麼會覺得她們吵呢。】

“要是覺得她們煩,可以不讓她們過來請安,以前也都是留在娉婷院裡的。”季熠辰說完,沈香茉看了他一眼,他捨得?

她可沒忘記回門那天花滿樓的紅芙來去攔她的情形,不都是他縱容的,要不是他允了什麼,紅芙能當街做這種後果不計的事麼。

季熠辰臉色微變,似乎是看出了她眼神裡的意思,誰說不記仇呢,都一筆一筆暗暗的記着,他要是能料到今天這些事,當初就不會做那麼絕了,如今他自己都下不來臺。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半響,沈香茉起身去了內間洗漱,等出來之後季熠辰已經躺在牀邊,手裡拿着一本書,一面看着,一面實則是在看梳妝檯旁坐着的沈香茉。

等她塗好油脂膏過來,躺牀上預備睡了,季熠辰放下書,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看着她,“花滿樓那件事,我可以解釋。”

受了傷之後季熠辰極擅長賣無辜,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抱着她的時候她掙扎了,無辜的疼,走不了路必須她扶着,藉着無辜的疼,如今一手捂着腹部,繼續這幅樣子。

沈香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好麼,他要解釋,【解釋什麼,從定親開始解釋還是成親那日,再之後的回門?】

自打他們兩個定下親事,季熠辰就變着法子讓她跟着丟人,他去花滿樓,在花滿樓過夜,蘭城的人就會嘲笑她沈香茉,要嫁這麼一個風流浪蕩的人,要真計較起來,早先就算不完了,還能等到現在?

季熠辰看着她,心中數個念頭閃過,最終斂去了臉上那裝無辜的神情,聲音微沉,“遠一些要從十年前說起,關於睿王府的這些事,你也是時候知道。”

十里迎嫁世子妃091.睿王世子的過往(一)

十年前,季熠辰不過才九歲,睿王府中二少爺季熠川已經八歲,三少爺季熠然也有四歲。再小一些的兩個妹妹,一個三歲,一個兩歲,都還是一羣孩子,季熠辰卻經歷了他生命中的第一次危機,他忽然大病一場,病好了之後,他失明瞭兩個月。

“你知道失明意味着什麼,什麼都看不見,我連躺在牀上翻個身都會怕摔下牀,更可怕的是我毫無方向感,世界裡就是灰濛濛的黑暗一片。”季熠辰的口氣很平淡,十年過去,對於他來說這些事確實已經在心裡平淡,“也就是當時。母妃本就不太好的身子,因爲我失明的關係,跟着垮了很多。”

睿王世子失明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可能喪失世子之位,還意味着他以後生活不能自理,不能看到這世界的形形色色,意味着漫長的痛苦和煎熬。

“若是一出生就不知道這世界是什麼顏色,我恐怕也不會這麼惦記,失明的那兩個月裡,我掉過池塘落過水,撞過牆,從臺階上摔下來過,被椅子絆倒過,什麼樣的醜我都出遍了。大夫說我沒得治,要一輩子這麼瞎下去。”季熠辰轉頭看沈香茉,見她聽的專注,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巨帥畝圾。

若是真瞎了。他也看不到她了吧。

“其實我大病一場不是沒有緣故,到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楚,那是從書院裡回來的下午,我經過了一個巷子口,看到了個奇怪的人。他穿着一身的黑袍,黑袍遮的不掩飾,露出異族的衣服來,他朝着我看着,眼神怪異的很,我走近一看才發現他口中唸唸有詞,後來,他朝着我努了努嘴後就走了,等我走出巷子,就覺得脖子後面針扎一樣疼了一下,我還伸手去抹了,只摸到一個小小硬硬的小突起,第二下去摸的時候就不見了。”

後來季熠辰回到了睿王府不到半個時辰就開始不舒服。上吐下瀉後還發了高燒,一連五日,等燒退下去的時候他就看不見了。

【是那個穿着黑袍的人。】沈香茉微微一顫,季熠辰點了點頭,“沒有錯,是他,我後來纔想到是他,但是那開始並不知道,父王給我請了很多大夫都束手無策,而我還一心想死,變成這幅樣子,我的確是不想活下去。”

年幼的時候季熠辰就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哪裡能忍受的住自己眼瞎,還有漫長的一輩子要過,他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後來,父王請了個江湖術士過來給我看病。”季熠辰笑了,神情裡一抹自嘲,“是束手無策到了那地步,想到了請江湖術士來給我看病,但也就是這個江湖術士看出了點門道,我不是生病,我是被人下了蠱。”

【蠱?那不是苗疆纔有的,而且大周有律令,誰行這種巫蠱之術是要受以極刑的。】苗疆蠱毒沈香茉知道,苗疆並不是歸順大周,只是依附,而苗疆之中會蠱術的又只是其中極少數的一支,生活在深山之中並不出世,當時和朝廷是有勒令協議的,苗疆之人不得在大周使用蠱術,而大周朝的子民更不允許以此害人,由於會蠱術的人少,處罰又極嚴重,這麼多年過去沒有聽聞過這樣的事。

“話雖如此,起了歹念的,也自然會有人想辦法要做這樣的事。”季熠辰搖了搖頭,“那江湖術士也只是憑藉着見多識廣的經驗看出來,而不能將我根治,後來父王出重金,他替父王找到了可以醫治我的人。”

能救他的人不肯來蘭城,睿王爺親自送了兒子去到一個深山,在那個山谷之中見到了那個可以救季熠辰的人,而他之所以肯定救他的人不會是害他的那個,是因爲當日他在巷子裡看到的是個男子,救他的是個婦人。

看起來只有三四十的婦人生的很慈和,穿的衣服和當日季熠辰看到的那個黑袍人一樣,這山谷裡景色秀美,她在這兒已經住了三十多年,獨居。

“我們在山谷裡住了整整大半個月,前三天她讓我喝了據說是驅毒蠱蟲毒的藥,三天之後正當日的午後,她替我取出了蠱蟲,從我的眼睛下方,四十幾條。”季熠辰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沈香茉聽着瘮的慌,眼睛裡取出四十幾條蟲子,那是什麼樣的可怕。

季熠辰拉住她的手,笑的很淡然,“其實取出一半的時候我已經隱隱看得見了。”後來,他是看着那個婦人把餘下的那細長的絲蟲從自己眼中取出來,當時他都快噁心吐了,可他動都不敢動,不對,是完全動不了。

像是有什麼釘住他一般,再大的恐懼他都動彈不得。

“等最後一條取出來之後婦人當即讓我閉上了眼,那時我才感覺到猛烈的刺痛感傳來,之前都不曾有過的,等閉上眼睛之後眼眶周圍的疼像是絞痛到要把眼珠子挖出來。”季熠辰是直接疼暈過去了,可他被釘住了動彈不得,所以他是釘在那兒疼暈的,等他醒過來就是長達十來天的養傷喝藥驅毒。

他的眼睛包紮了十來天,那婦人說雖然蠱蟲取出來了,毒還有餘留,要驅除乾淨才行,再者他的眼睛之前兩個多月中蠱受損,也需要養一養。

睿王府自此對這個婦人的話深信不疑,那婦人也不要贖金,只要求睿王爺送兩個人給她,這兩個人當時送給她,命是她的了,她不會還回去,不論生死,誰都不能過問也不能論她的罪。

“大周朝的律令,苗疆的人來此不得用蠱術害人,所以她向父王討的診金就是兩個人,父王派人送去了兩個死罪之人,從此之後,沒再派人去那邊進那座山。”

沈香茉想問這個婦人要兩個人做什麼,她看着季熠辰的眼睛知道了答案,試蠱。

“那婦人說依照着取出的蠱蟲其實可以尋得那下蠱之人,但是他們那一支也有規矩,同族不相殘,她會答應救我也是因爲同族害人在先,至於那人觸犯規定要受的責罰,也是他們自己的事,與我們無關,她救了我,就算是扯平了。”季熠辰頓了頓,似乎是在想什麼,“回來之後父王的追查線索就斷了,找不到下蠱之人就無法確定背後指使的人是誰,但自那時候開時候我就知道,是有人要害我。”

沈香茉看着他,她知道他想告訴的她的是,要害他的人和這個睿王府有莫大的關係。

十里迎嫁世子妃092.睿王世子的過往(二)

季熠辰的聲音低了很多,伴隨着嘆息,“有時候不去細想便不會覺得奇異,可細想之下許多事就不是意外了。五六歲的時候我常鬧肚子疼,大夫說是因爲母妃生我時身子虛弱,母體帶出來的病痛,可過了半年這症狀就消失了,偶爾不想吃的東西倒在院子牆角,第二天過去還能看到老鼠病怏怏的躺在那兒,當時還以爲是它吃撐了走不動,後來想想,什麼老鼠會這麼笨,總是吃撐走不動等着被人殺。”

也是失明那件事後季熠辰開始有了防範,小小年紀就有了戒心,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和幾個兄弟之間變得不怎麼親厚,反倒是與書院裡的同學混的相熟,到了十二三歲的年紀開始不學無術。上課的時候逃出去騎馬打獵,考試的時候睡覺,睿王爺要罰了他就耍無賴,活脫脫演絕了一個紈絝子弟。

到了十四五歲麼,他就開始逛花樓。

沈香茉見他頓住不說話,這話題又回到花滿樓的事,半笑着替他把這些話圓回來,【所以去花滿樓也是爲了這個?】

季熠辰輕咳了聲,認真的看着她,“後來我就沒再生過什麼病。”他也就證實了這件事,他玩世不恭,沒有用,他就還能安安全全的。巨帥諷血。

【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沈香茉說罷,想到了什麼沒有再繼續往下說。她說他權宜之計,自己豈不更是如此麼。

“海棠的死,還有你中毒的事,我知道都不簡單。不會是茉莉毒死海棠。那些毒也不是海棠下給你的。”只是他查不到,應該來說線索到了一半就斷了,直接指向茉莉和海棠,似乎是在說他根本不必懷疑,就是她們做的。

睿王府裡危機四伏。海棠的事情發生後沈香茉就知道了。最忌憚的不是明擺着的敵人,而是暗處不見蹤影的手,你不知道它會在何時再出手,只能防着,沒辦法主動出手。

“紅芙的事我的確是有意,我越是表現的不中意這婚事,也許有些人看着越是如意。”世子和世子妃感情不好,世子依舊是玩世不恭,他們沒有孩子,這幾年過去,什麼情分都耗沒了,到時候睿王爺不滿意這個兒子,這世子之位恐怕也坐不踏實。

沈香茉看着他。十四五歲的時候還沒有紅芙呢,花滿樓中令他着迷的應該就是那個叫明月的伶人,她燒了他的畫他都計較成那樣,再加上季熠川過去說過的話,她不相信他只是逢場作戲這麼簡單。

只是沈香茉不會問,就像誰都別去觸及誰心底裡最不能觸碰的地方,越不過的那道雷池,他不會追問她八歲那年在沈家到底看到了什麼,她的失憶是否是爲了自保;她也不會追問他和明月的種種,也許他們都抱着一樣的想法,等着有一天能自己坦誠布公的來說。

帷帳內安靜了許久,季熠辰看着她,微低着眉宇,似是在想什麼出了神。

他擡手撫向她的臉頰,沈香茉倏地擡頭,四目相對,沈香茉擺出了一個淺淺的笑,【那如今呢。】如今還要讓人繼續不如意,又或者,接下來要怎麼繼續玩世不恭。

季熠辰往沈香茉這兒坐了坐,輕摟住她的腰,“如今啊,如今我都告訴你了,娘子你不該爲你相公我出個主意?”

沈香茉瞥了他一眼,【等你傷好了,你就睡偏房去。】

“不用這麼明顯。”季熠辰摟着她腰身的手一緊,還睡偏房呢,進了這屋就絕沒有再出去的道理了,“往後就不用裝了,既來之,則安之,又不能一輩子如此,有些事也不是裝着它就不會發生。”就如海棠她們的死,沈香茉的中毒。

沈香茉的身子微微一顫,是了,又不能一輩子如此,還能裝多久。

沈香茉轉頭看他,眼神閃了閃,季熠辰卻是捧住了她的臉,比她早一步開口,鄭重其事的承諾她,“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沈香茉被他納入了懷抱中,他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就像是在安慰她,“你也不用怕,以後的事都有我在。”

忽然被他這麼抱在懷裡還許諾這樣的話,沈香茉忽然覺得不太真實,她理應是聽不見的,可他就湊在自己的耳畔,重複着這句話,固執的模樣好像即便是她聽不見,他都要念到她記在心裡爲止。

凡是都有他麼,他帶她從康王府逃出來,過塔樓,闖山林,一路回了蘭城。

這是她出嫁前從未想過,其實在去宜都前她都未曾想過這些事,或許,真的能有他在。

沈香茉擡起手,迴應了他的擁抱,掌心輕輕貼在他的後背,薄薄的衣衫之下,能清楚感受到他的體溫。

不知過去多久,季熠辰鬆開了她,呼吸漸有些重,他看着她,視線在她眉宇間定下,繼而緩緩往下,她清澈靈動的雙眸,立體漂亮的鼻樑,紅潤小巧的嘴脣,還有,漸漸泛紅的白皙臉頰。

帷帳內似是有什麼升溫,季熠辰試探性的朝着她靠近,沈香茉只往後輕推了推,他的雙手直接固住了她的腰身,下一秒,他的吻落了下來。

那是比在馬車上更爲輕柔的試探,輕啄着,細品着,一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要讓她在黑暗中去體會這身體接觸上的感覺,天旋地轉的一陣,他們換了個位置,她背靠在了牀板上,坐在他的懷裡,而他則是一步一步加深了這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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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沈香茉只能俯在他的肩膀上無力的喘着氣,耳畔是他的輕笑聲,“這就沒力氣了?”

沈香茉擡起頭看他,微腫的雙脣上還帶着些瑩露,臉頰盡是潮紅,眼神泛着一抹迷離,別提多誘人了。

季熠辰眼神一黯,雙手把她固在自己懷裡,打算進一步時,下腹忽然一陣疼,沈香茉慢慢的縮回了腳,無辜的看着他,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背後解開,趁着他不動時貓着身子縮進了被子裡,背對着他,悶悶的笑了。

十里迎嫁世子妃093.侍妾之間的鬧劇

季熠辰神情裡閃過一抹懊惱,白天的時候他還想借由傷勢再得她照顧一段日子,如今他卻無比期望這傷趕緊好起來,越快越好。

他都聽到被子底下她悶悶的笑聲了。伸手過去要掀她被子,沈香茉趕忙又不動了,看着她微鼓着臉頰逗人的模樣,季熠辰長嘆了一口氣,跟着躺下,把她摟在自己懷裡。

如今也只能是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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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起來,大夫吩咐要靜養,季熠辰沒有下牀,睿王爺親自過來看他。

沈香茉帶着瑞珠去了一趟睿王妃那兒,睿王爺和季熠辰有事要商談,遣散了內外屋伺候的人。

父子倆說話,單刀直入也不做什麼鋪墊,睿王爺連着忙了十來天,“如今就是不知宜都那邊的情況。”

“沒有消息放出來,也許就是好消息。起碼陳王爺如今還沒有徹底控制住宮內。”要是能順利登基了,也不會拖久,時間越長越是不利。

“你回來的時候康王府是個什麼情況。”睿王爺提及康王府,季熠辰的臉色微沉凝了下來,任誰被威脅囚禁都不會覺得好滋味。

“是康王府的二公子幫了我們。”

“你是說靖安那孩子?”睿王爺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也釋然,要不是有人幫忙,哪裡能輕易的離開康王府。

“是啊,三伯纔不肯放我們,這些舊日情分,恐怕和陳王爺一樣,都早就被衝昏頭了,太后娘娘壽辰當日謀反,當即成了也就罷了。拖了這麼久,誰耗得起,屆時就是各地叛亂,民不聊生。”

朝廷都亂了。各地怎麼還能安定,到時候賊寇橫行,百姓日子不好過了,那也治理不好。

睿王爺對兒子有這番見解自然是欣慰,楊河回來之後兒子就變了不少。這次從宜都九死一生回來,更是變化甚大,睿王爺看在眼裡,越是高興,“依你看,如今應該怎麼辦。”

“以靜制動,父王不妨派人去魏王府試探一下他們究竟是什麼態度,如今關內鎮守的幾位將軍都不曾有所動作,父王別忘了鎮南侯還在西境。”季熠辰提出了幾個終於皇上的將領,這些人留在關內是替大周守江山的,他們若也動了,那邊境地帶也得跟着亂。

“我們來蘭城這麼多年,鎮南侯他們可不會聽命於我們。”陳王爺之所以不忌憚鎮南侯他們。也是篤定了他們沒辦法帶兵離開邊境一帶。

“鎮南侯和每個王爺都不相熟,不過,他與沈家的老太爺可是舊相識,說起來,當年沈老太爺還在朝爲官時還提拔過鎮南侯,軍人氣節不忘舊恩,我想讓沈老太爺出面,應當是好說話。”籠絡人也是看時機,如今底下先動起來,等到時宜都那兒一有動靜,這兒即刻就能下決策。

要讓沈老太爺出面,沈香茉就是中間再好不過的樞紐,沈家和睿王府如今不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睿王爺怎麼會想不通透其中的道理,他拍了拍季熠辰的肩膀,“儘快把傷養好,這些事兒還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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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從睿王妃那兒回來時睿王爺已經離開了,偏廳裡多了幾個人,閔姨娘帶着六娘和十五娘等在那兒,就等世子那邊傳喚,帶她們進去探望。

沈香茉讓秋裳帶她們三個進屋,她則是去了書房內,這頭屋子內,秋裳把閔姨娘她們帶進屋子,十五娘瞧見靠在牀上的世子,這眼淚說來就來,當即就撲了過去,趴在牀沿拉着季熠辰的手,“世子爺,紫衣真的是好替您擔心。”巨節協巴。

十五娘哭起來是一幅我見猶憐的模樣,她握着季熠辰的手,眼淚撲簌着,哭起來都很好看。

這麼比較起來,六娘就沒她這麼有優勢,也想撲過去哭訴一下,可惜已經被人搶先了,站在後面又顯得弱勢,於是她心裡一合計,走了過去,坐在了牀沿,擡手愛憐的看着季熠辰,“世子爺,您看您消瘦了好些。”

沈香茉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了這樣一幕,十五娘想要湊過去靠近些,六娘也想,可兩個人都在牀邊,這麼一湊近她們兩個先湊在了一塊兒,頭上飾品戴的多了難免碰撞。這一碰撞兩個人還嫌棄上了,六娘往下想要直接往季熠辰身上靠,十五娘哪肯啊,也跟着湊,頭上的釵墜子一甩,掛在了六娘側鬢的簪花上,勾住了。

“你讓開。”十五娘輕推了六娘一下,簪花被拉扯出去牽動了頭髮,弄疼了她,六娘忙護住頭髮,結果反着弄疼了十五娘,季熠辰看着這兩個人在牀前即將上演鬧劇,臉色微沉着正要讓她們回娉婷院去,門口那兒瑞珠的聲音傳來。

“閔姨娘,夫人請您到外屋來。”

季熠辰轉頭看去,只來得及看見沈香茉的衣角。

閔姨娘快步走了出去,沈香茉坐在外屋,手裡握着一隻杯盞正喝着茶,見她來了,也是笑着讓她坐下,恍若是對剛剛屋子裡所看到的那一幕熟視無睹。

“夫人,六娘和十五娘她們。”閔柔也覺得後悔了,她帶她們過來是來看看世子爺,又不是來爭寵的,兩個人這般鬧法下回她還怎麼帶她們過來,這可是世子夫人的屋子。

【她們也有許久不見世子,就讓她們留着吧。】沈香茉問及娉婷院的事,離開了一個月的時間,娉婷院那裡都是閔姨娘在打理,如今回來了勢必要過問一下。

內屋中聲音並不輕,先是十五孃的,後是六孃的,兩個女人都能唱出一臺戲來了,閔姨娘這麼好的脾氣臉色都有些掛不住,沈香茉卻依舊是淡然的喝着茶,直到十五娘喊了一聲疼,沈香茉帶着閔姨娘進去,又見到了奇異的一幕。

剛剛兩個人只是釵墜子甩到了簪花,如今兩個人的頭竟側靠着黏在一塊兒了,頭髮和簪花繞在一塊兒,怎麼都扯不開來,還越弄越亂。

最後瑞珠直接拿了一把剪子過來,沒理會她們喊不好,一剪刀下去,十五孃的頭髮少了一大撮,而六娘,那側邊的位置,直接被剪出了好大一塊地方,只剩下一寸長的頭髮留在那兒,一眼看過去,跟禿了似的。

六娘伸手摸了摸,即刻尖聲叫了出口,“我的頭髮,我的頭髮。”低頭去看地上被簪花團亂的,這下真的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十里迎嫁世子妃094.皇位之爭都城亂(一)

外頭進來兩個婆子,把六娘和十五娘‘送’了出去,閔姨娘神情裡略有尷尬,昨天也是她應下的話帶她們過來看世子爺。如今在夫人屋子裡鬧了這麼一場,她臉面上也過不去。

婆子把人拉出去的時候六娘還在哭,被瑞珠剪了這麼一大撮頭髮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養的回來,反觀十五娘,看到六娘如此,她倒是淡然多了,雖然也被剪了,可沒六娘這麼慘。

瑞珠把被頭髮纏的亂七八糟的釵子和簪子取下來交給閔柔,閔柔手裡拿着這兩樣東西,抱歉的看着沈香茉,“夫人,我替六娘她們和您道個歉,她們着實是,太胡鬧了。”

沈香茉看了還躺在那兒微沉着臉的季熠辰,笑着搖頭。【想來是意外,閔姨娘還是回去看看吧,六娘剪的這些頭髮你也拿去。】

閔柔也沒好意思再多留,昨天是她應下來的,今天把人帶過來如此一場鬧劇,她臉面上都過不去,再看從頭到尾沒有笑過的世子爺,閔柔更覺得對不住,朝着季熠辰微福身,離開了屋子。

閔姨娘出去後屋子裡就只剩下了季熠辰和沈香茉,瑞珠進來把地上餘下的頭髮清撿乾淨出去了,季熠辰轉頭看她,見她沒有生氣的跡象,張了張口。先是嘆息,“我把娉婷院給遣散了吧。”

以前他不會覺得鬧,如今可不一樣了。

【遣散了娉婷院,她們這些人要何去何從呢。】沈香茉倒不是吃醋。而是認認真真的考慮這些人的去向,她們這些人身份雖低,但人卻都不壞。

“給些銀子出去,如今是白身,年紀輕輕的再嫁也好。”季熠辰想了想。沈香茉到他旁邊,坐在牀側搖頭,【這也不是給銀子就算數的,她們是你帶進來的,在這府裡住了幾年,過去又是隻會賣笑陪客人的,你要她們在外獨自生活,恐怕是過不下去,若是嫁了人也就罷了,不能嫁人的立女戶可知多難。】

娉婷院的這些人都是沒有任何生活經驗的,和那些在外的一樣,幼年時或被賣入花樓,或被賣去做戲子。去樂坊,學的都是彈琴唱戲討好男人,這些人臨了老了,有些還會過的很悽慘,被人騙了,身無分文,空有的容貌也雖時間過去逐漸衰老,何其可悲。

“你這是在同情她們了?”季熠辰知道她善良,還沒娶她過門的時候就知道沈家二小姐是個十分善良的人,時不時都會接濟貧窮。

【也不是同情,無奈罷了。】善心歸善心,有些事情沈香茉還是分的很清楚,【再者,如今把她們遣散,豈不是白下了一番功夫把她們收進府裡來。】

季熠辰一愣,反應過來她是說昨天夜裡所說的話,這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形象,怎麼能少了娉婷院的那些人。

【所以明日閔姨娘若是還帶她們來了,我不會攔着她們,相公你可忍忍。】沈香茉微微一笑,替他蓋了蓋被子起身要出去。

忽然攔腰被季熠辰抱了回來,她臉上那揶揄他可看清清楚楚,季熠辰低頭看她,“你要看我笑話。”

沈香茉一手揪着他的袖子以防倒下去,搖了搖頭不承認。

“明日閔姨娘過來了,我會與她說,夫人不同意的,我這病弱的身子,就只能遵從了。”季熠辰推了一把讓她坐起來,如墨的濃眉之下那笑意,彷彿是在說他可都聽她的話。

【真的?】沈香茉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季熠辰微怔,忙轉口,“除了偏房除了分牀睡,除了不摟着你,嗯,其餘的。”

他還能無賴到這份上,之前怎麼都沒發現,沈香茉嗔了他一眼,掙脫他的手沒好氣,【你好好休息吧。】說罷離開內屋去書房裡繼續看賬。巨節歡巴。

背後季熠辰的輕笑聲,他輕握了握只留下她餘溫的手,他的娘子,每天都有給他不同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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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睿王府的日子趨於平淡,季熠辰忙着養傷,偶爾睿王爺過來商議,再多的就是應付娉婷院那一羣時不時要來探望的侍妾。

而一直沒什麼消息的宜都,在季熠辰回來後的第七天,宜都宮中忽然派人往各地宣旨,皇上駕崩。

這是距離太后娘娘誕辰的第十六天,半個月的時間宮中才有確切的消息,而第一個確切的消息卻是這樣的重磅,皇上駕崩,舉國同哀,派人前往各地,召康王爺等人即刻入宮,遠在封地的睿王爺和魏王爺等攜家眷來宜都爲皇上守靈送殯。

伴隨着這些旨意的下達,隨之而來的就是陳王爺繼承皇位,即日登基的消息。

皇上駕崩,駕崩前已經是神志不清,時常昏迷不醒,陳王爺登基的旨意是有太皇太后與皇后以及諸位重臣共同商議的結果,而這登基大典就安排在了‘皇上駕崩’後的第二天,宮內是陳王爺的人守着,宮外是康王爺的人逼着,如此之下,陳王爺要以最快的速度登基爲皇,先籠絡了各地官員爲先。

睿王府這邊是在聖旨頒佈後的第二天接到了旨意,前來下旨的不是太監而是侍衛快馬加鞭而至,然聖旨到睿王府的時候,這兩個侍衛就直接被睿王爺的人拿下嚴刑拷問後斬殺在了刀下。

這應該是稱作遺旨,先皇有令,命睿王爺攜家眷入宜都守靈送殯,抗旨不尊者,視爲藐視先皇以及皇家之尊嚴,可直接問罪。

聖旨拿到季熠辰手上時那兩個送聖旨過來的侍衛已經死了,從他們口中得知,宮中不僅僅是派人往各個王爺府邸頒佈旨意,還派了人去往邊境向幾個鎮守的大將軍侯爺等頒佈聖旨,要他們隻身回宜都。

“太后娘娘和皇后以及諸位大臣共同商議?陳王爺怕是威脅着她們才蓋下這印章,當日宮中這麼多官員家眷參加太后壽辰,這些人中很多仍舊是在宮中被當做人質。”季熠辰放下聖旨,擡頭看睿王爺,語氣篤定,“父王,依我之見,皇祖父怕是早就已經駕崩。”

十里迎嫁世子妃095.皇位之爭都城亂(二)

屋子裡在的不止是睿王爺,還有季熠川。季熠辰這句話說完,他們皆愣了愣,季熠辰進一步解釋。“當日宮亂,皇祖父已然昏迷不醒,多位太醫都束手無策,後來是擡來了叢家的老祖宗後才堪堪把皇祖父救醒,可得知陳王爺造反,並沒有醒多久皇祖父又昏迷過去了,這樣來回,皇祖父的身子骨能經得起幾回折騰的?”

“大哥這麼說也不無道理,可這天,若是聖上駕崩多時,那這身子。”炎夏的天,聖上的龍體要如何保存。

“這不難,至於冰屋就可,如今我們殺了侍衛抗旨不尊,父王。不消幾日宮中那裡就會以這名義到蘭城來拿人了。”拖家帶口去宜都哪裡還有活路,傻子纔會去。

睿王爺沉吟片刻,外面有人來報,說是沈家的老太爺來睿王府拜訪睿王爺。

睿王爺差人把沈老太爺請到了書房,季熠川也跟着外出辦事去了,過了一會兒,沈香茉走進來,身後瑞珠手裡端着一個盤子,上頭放了剛剛做好的燉骨湯。

【就算是不回宜都,府中上下母妃也已經吩咐好,都換上了素服,請了人回來在前院哭靈,入夜我們也得過去。】沈香茉在碗底壓了一塊布遞給他,季熠辰攤着手要她喂。沈香茉只好坐到牀邊,拿起勺子舀湯給他。

“到底何時去世無人知曉,宮裡的事都是他們說什麼是什麼,哭靈不過也是裝樣子罷了。說大不敬,陳王爺他們難道有多敬重。”謀反的事都做了,在宮中囚禁了這麼多人,到最後就算是成功了,得死多少人都不知道。

【祖父來找父王了。如今我們該如何。】沈香茉問歸問,心裡其實是有了一個猜測,擡手拿起布巾替他輕輕掖了掖嘴角,季熠辰擡手示意,“若是那邊要治我們一個抗旨不遵,那這抗旨的人太多了,就算是要開刀也是從康王府開始,接下來才輪到我們。”

由近及遠,近的處理不好,遠的如何拿捏,沈香茉也都懂這些道理,提到了康王府,她想到了還留在宜都的一些人。【不知道王媽媽她們如何了,我們從康王府逃離,他們會不會被康王府的人帶走。】

“最多是留在老宅那邊監管,一羣下人,康王爺要再走做什麼。”季熠辰拉住她的手安撫她,“你不用太擔心,雪盞她們留在老宅內不會出什麼事。”

【若是留在老宅內自然是不必擔心,就怕她們會找機會出來打聽我們的消息。】沈香茉瞭解自己那幾個丫鬟的脾氣,沒有在宮門口接到她,又聽聞姑爺和小姐從康王府逃出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回蘭城,肯定是會想辦法知道些消息。

“宜都現在亂的很,什麼樣的消息都有,真假難辨,她們都是聰明人,不會在這關頭出去的。”季熠辰還真沒辦法保證什麼話,因爲如今就連他們都是沒法去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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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夫妻倆說這話,那邊睿王爺的書房內,沈老太爺帶來的是關於鎮南侯以及邊境那一帶的消息,見面寒暄幾句後沈老太爺就直奔主題,“王爺,要是宮中判你個抗旨不遵的罪,要派人前來拿人問罪,你該如何。”

“自然是不從,那邊能派多少人過來,這兒已經集結了這麼多兵力,不會守不住。”

“王爺只是想守而已?”

沈老太爺從懷裡拿出幾封信放在桌子上,睿王爺看了一眼,心念微動,“老太爺的意思是?”

“陳王爺謀反登基,先是囚禁皇上,也不知皇上何時駕崩,如今又軟禁太子等人,把太皇太后與皇后囚禁在宮中,以官員家眷要挾官員聽令,這條條罪可不是什麼抗旨不遵能抵過的。”沈老太爺沉着聲說的鏗鏘,“王爺要只是守,那總是有守不住的一天。”巨畝雙血。

如今還想着有什麼兄弟情義,那肯定是不可能。睿王府已經過了投靠的最好時機,更何況睿王府本就不想投靠。

“你是要本王討伐於他。”睿王爺忖思半響,沉聲道。

“若是王爺由此決策,鎮南侯能願支持王爺討伐罪人,可不知這舉國哀悼先帝心中可否寬慰,天下不太平,宮亂未平,太皇太后她們如今又未知安危,先帝在天之靈也難安心。”沈老太爺一番話,說的可都是振振之言,陳王爺不仁道在先,後而起兵者皆是爲了討伐。

其實就是求個名義上的好聽罷了,陳王爺謀反,最後有誰將他拿下了,這皇位就給了贏的那個,但名聲上卻差了很多。

睿王爺看忽然跪下來的沈老太爺,這與鎮南侯一來一往的信中,那邊幾位鎮守邊境手握兵權的將領算是有了表態,他們之所以不能大動是兵力受了邊境一帶的牽制,可要是真到了非動不可的時候,調遣集結,自也有章法。

要說睿王爺不想當皇帝,那也是假的。那個位置,誰不曾想呢,只是沒機會罷了。

聖上生有這麼多個兒子,睿王爺和魏王爺是最早被封地出來的,其實和發配差不多,等於是絕了這繼承皇位的可能性,所以睿王爺這些年來也沒想這件事,而如今,沈老太爺一番話加上眼前的形式,這不就是個機會擺到了眼前。

睿王爺心中百轉了許多思緒,最後他臉上逐露一股威嚴,這是源自皇家渾然天成的霸氣,他高聲說了一句好,帶着一抹笑意看着沈老太爺,“沈家和睿王府的關係親厚,香茉還是辰兒的妻子,這一路,還要沈家多番擔待了。”

沈老太爺沉凝着臉色肅着神情叩拜,“臣,定當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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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平靜的蘭城早就已經暗涌浮動,沈老太爺從睿王爺離開之後直接去了衛家,第二天,沈家這邊沈家二老爺和三老爺各自離開了蘭城外出奔走,而睿王府這邊,睿王爺再度派了人前往魏王府封地。

兩日之後,宜都那邊再傳消息,康王爺起兵討伐陳王爺,宜都城大亂。

十里迎嫁世子妃096.皇位之爭都城亂(三)感謝膨脹的草莓的巧克力

康王爺身在宜都,聖旨下的時候他是最早接到的,抗旨不從,宮中自然是拿他第一個開刀。起兵討伐不過是個藉口罷了,早在宮亂時康王爺的人就已經圍堵宮外,兩方軍隊對峙多日,就等了這個時機可以正正當當的起兵。

這宜都城之外,皆是坐山觀虎鬥。

而這一觀戰,竟持續了大半月的時間。

已經臨了七月,炎炎夏日,先皇的靈柩居然還未下葬,陳王爺自扶登基,佔以宮中,他後來集結的兵力從宜都城外攻入,與宜都城內康王爺的人對峙數日,康王爺的人被逼到城南,陳王爺的人佔據了宮中與大半個宜都城,幾乎等於是拿下了宜都城。

而這兒的睿王府也沒閒着。睿王爺終於說服魏王府,只退不進,最終退無可退之時就是隻有喪命的下場,趁着如今兩兩相鬥之時進擊,欺以兵力之若,尚未緩和,一舉拿下才是真理。

睿王府此舉頗有撿漏子的嫌疑,說的好聽點那就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是以睿王府離宜都城遠,那邊陳王爺和康王爺也沒這麼多經歷往這兒伸手,這才得以給他們喘息集結的機會。

七月十六這天,謝滿月一早去了一趟沈家,見過祖父。她記得很清楚,這天祖父告訴她,沈家的一切,全壓在了睿王府的身上。也就是押在她的身上,今後她的榮耀和沈家並存,沈家傾盡全力助睿王府保她榮耀,今後她登上高位,就要護沈家幾代榮華。

睿王府。集結封地兵力,借蘭城三家之財力,有四州官員補以糧草,後方還有鎮南侯等人帶兵援至,天時地利人和,睿王府即將起兵討伐。

沈香茉亦是記得很清楚,從沈家回睿王府後,季熠辰和她說過的話,勝者共享榮華富貴,敗者下輩子希望還能做夫妻,沈香茉感受不到宜都城的水深火熱,此時卻也深切體會到了這一場仗的不可避免,沒有中間項可以選擇。

季熠辰甚至給娉婷院的這十幾個侍妾放了話。此時誰若要走,他給予二百兩銀票,允她帶走自己得的賞賜首飾物什,和睿王府毫無瓜葛了,今後真的敗了,那也沒她什麼事,牽扯不到她們。

這一院子的侍妾,一個都沒走。

也許她們是對睿王世子抱着真感情,不願意走,真的是可以同生共死,不想離開他。也許,她們都盼望着這‘天時地利人和’的討伐能贏,一旦贏了,那她們的身份可就跟着水漲船高了,世子封太子,她們可就是太子府的侍妾,同樣是侍妾,身份可就差了很多,運氣好的封了良人,這等身份只有選秀進去正經人家的小姐纔有的封。

再看遠一點,要是太子登基,她們還能撈着一個妃嬪當。

勿怪她們如此能想,她們所求,要麼是男人,要麼是財富,什麼位置能得到的最多,自然憧憬什麼位置。

也不止是她們,這睿王府內,連着李側妃都已經做起了妃子夢,睿王府內嚴陣以待之下,入夜季熠川回來,李側妃拉着兒子就開始想往後的事,說的時候亦是一臉的嚮往,“川兒,若是你父王真能討伐成功,那將來你可就是皇子了,往後你也能直接封王。”

王府庶出的公子身份能高到哪兒去呢,這皇子庶出可就不一樣了,封了王,她的兒子可就是王爺,她生了兒子,怎麼都能撈個四妃,李側妃想着,終於覺得是要熬出頭。

“娘,這事兒可千萬別在王妃面前說,更別和父王提及,如今前頭戰況緊急,你若提起這些,不知道父王會怎麼想。”外面忙着討伐,後院的忙着憧憬未來,怎麼看得過眼。

“我知道,怎麼會出去說給別人聽,娘最高興的事情啊就是你將來這身份就好了,更重要的事,你要當上皇子,那田家的婚事,你父王是斷然不會答應,即便是念着情誼要娶,她也做不得你的正妃,到時娘再求你父王給你說一門好親事。”李側妃對睿王妃給兒子定的這門親事一直耿耿於懷,這麼醜的兒媳婦她是想法兒不想讓兒子娶,如今可不是有正當理由。

季熠川看她一臉替自己高興的樣子,無奈道,“娘,這事兒也是容後再提,若是戰事不平,還要往後拖一拖,昨日我在外頭遇上舅舅了,他若來找您,您可得推着些。”

李側妃臉上高興的神情一掃而空,聽到他提起自己哥哥,聲音高亢了幾分,“他來幹什麼,找你做什麼,賭光了是不是,還想問你要銀子?”

“不是,他是看着如今睿王府的形式,想幫父王。”季熠川話還沒說完,連着被李側妃打斷了,她拉着季熠川的手,忙搖頭:

“不行,千萬不能答應他,他就是個賭胚,說要幫你父王絕不是安好心,想趁機撈點功績將來好拿此來換榮華富貴纔是真的,你可千萬不能被他騙了,川兒啊,要不是因爲他,你娘我如今就不會這樣。”李側妃對這個哥哥是深惡痛絕,王妃時常拿這件事來擠兌她,而她嫁入睿王府之後他還時常闖禍給她丟臉,這一樁樁的事都在給她提着醒,離這個哥哥遠一點。

季熠川安撫的拍着她的背,“娘您放心吧,我不會聽舅舅的,再說,父王也不會信他。”

“是,你別理他,這關頭可千萬不能理他。”李側妃點點頭,不放心的又多囑咐了幾句,“你記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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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睿王府正式對外宣稱討伐陳王爺,集合魏王府以及四州兩封地之兵力,後有鎮南侯等人上援,前有宜都城內羅家蔣家等人的支持,帶着大批兵馬,他們一路逼近宜都,每到一處煽動民心,要早在百姓的心中樹立起這形象來。

季熠辰的傷還沒有全好,但是前去討伐少不得他這個睿王世子,帶傷前去豈不更能激勵軍心,在季熠辰的要求之下,沈香茉這個做妻子的,爲了能在行軍途中讓他得到更好地照顧,她也跟隨軍跟着一塊兒去了。巨畝女血。

十里迎嫁世子妃097.皇位之爭都城亂(四)

行軍的第三天在外紮營,營帳內沈香茉剛剛替他換下了藥,經過了這麼些天的休養,傷口已經癒合。裡面的內傷也逐漸恢復,因爲沒有傷及內腑,好好養着好起來十分得快。

沈香茉讓瑞珠端了盆子出去倒水,自己則去往另一個營帳裡取服用的藥,中途遇到季熠川,他剛剛從睿王爺的營帳內出來。

“大嫂。”季熠川揚着笑意打招呼,沈香茉微點了點頭要從他身邊經過前去軍醫的帳篷,季熠川又開口道,“大嫂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香茉微怔,【不知所爲何事?】

季熠川頗不好意思,“是關於田家小姐的事,不知大嫂可否有空。”

【我與田家小姐只有寥寥數面之緣,恐難解答你想知道的。】沈香茉與那田家小姐並不熟,她所知道的他應該都知道,沒什麼可以回答他的。

“數面之緣也夠了。我從未見過田家三小姐。”季熠川還是那笑盈盈的模樣,說到這份上沈香茉也不好拒絕了,點了點頭,跟着他到了營地旁的小河邊。

季熠川本就生的桃花面善,他提及田家三小姐時候尤爲的不好意思,走了幾步後他停下來,轉頭看着沈香茉問,“大嫂,我聽聞那田家三小姐臉上是有胎記,這,真的有這麼嚴重?”

沈香茉面朝着小河站着,天色微暗時河裡歡騰流淌的喝水更爲顯眼,無風的天裡一股悶熱,是白天時候炎夏預留下的燥氣。她想了想,用手示意了一下大小,【其實頭髮遮住了也不明顯,田家三小姐生的清秀。】

撇開田家三小姐臉上的胎記。她的確長的還算清秀,並不是外界傳的那樣醜陋不堪。

“那她的脾氣如何?”季熠川又問。

沈香茉抿嘴一笑,【田家三姑娘的脾氣很好,不過,我也只見過幾面。並不十分的瞭解,若是連外界都說她是個溫和的女子,想來她的脾氣應該是不錯的。】

季熠川被她這一笑越發的不好意思,轉頭看河對岸,半響又問了一句,“都傳她是個賢內助,不知是否是真。”

【若是你想知道這些,派個人去打聽一下就都知道了,田府內的人總是更知根知底一些。】沈香茉放下手,季熠川看着她明亮的雙眼,笑了,“是父王提及,說和田家的親事也許會往後延一延。我便起了些好奇,自己派人去打聽又顯得怪,就向大嫂問幾句關於她的事。”

對於田家的這門親事,季熠川理應是要表現出抗拒和不滿的,以他的身份娶田家三少爺實際上是委屈的很,可他並沒有說過什麼,反倒是樂呵呵着來向沈香茉打聽關於她的事,不知爲何,沈香茉覺得眼前的人令人看不透。

【你可否中意田家三小姐。】沈香茉問了一句,季熠川微怔了怔,隨即臉上添的那抹笑意更濃,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目不轉睛的看着河對岸,無意開口,“婚姻大事,媒妁之言。”

他轉過頭來看着沈香茉,“當初沈家和睿王府定下親事的時候,大嫂可否中意大哥?”

她當初自然是不中意睿王世子,但這似乎是一樁大家都覺得不錯,她要說不好就是矯情難伺候的婚事,在她這個沈家二小姐的立場上,她的不中意可以別忽略不計,祖父和父親他們的意見纔是最終要的。

沈香茉看着他,所以說,他其實是不中意的,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季熠川略微有些失神,眼前幾步遠距離的沈香茉,穿着一身墨綠色的水袖長裙,長長的裙襬尾拖拽在地,裙身上又是一層一層如水袖波浪一般疊加上去的裙紗,腰間附着一條深墨腰封,左側繫着簡單的長鎖玉佩,一件錦華長袍披在身上,襯着她淡淡的妝容,卻更顯別緻。

季熠川的視線只在她臉上片刻停留,轉而投到了她身後的樹叢,他腳步輕動了動,轉開了話題,“大哥帶着大嫂從康王府裡逃出來,聽聞你們在山林裡住了兩夜,險境環生,當時一定是危險重重。”

再提起宜都那幾天,沈香茉回憶起來並沒有那麼怕了,其實多一些的是他帶着自己逃生的情形,而不是恐懼,沈香茉笑了笑,【都過去了。】

“我當時說過,大嫂嫁給大哥之後大哥一定會變好。”季熠川也笑了,“大哥爲了大嫂改變了許多,我想他如今應當是不會再因爲明月的事情再受擾。”

提起明月沈香茉就想到書房裡燒燬的那一幅畫,後來她沒有問及這件事,季熠辰也沒有主動說關於明月的事,如今又聽季熠川提起,沈香茉也只是笑而不語。

不遠處瑞珠匆匆過來找她,沈香茉朝着季熠川微微一頷首,帶着瑞珠回了營地去往軍醫那兒取藥,季熠川還站在這裡,許久都不曾離開。巨邊住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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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了藥之後沈香茉回到了營帳,秋裳拎着食盒過來,布好了桌子,只簡單的五六個菜,其中還有季熠辰額外要喝的補湯。

飯後沈香茉替他換衣服,季熠辰服下她取來的藥丸,見她把外套掛到了架子上,起身走了幾步到她身後,沈香茉一轉身就撞上了他,輕瞪了他一眼,【好好坐着。】

“二弟找你了。”季熠辰知道二弟找她說話,也是他差了瑞珠過去趕緊把她找回來。

【問了些關於田家三小姐的事。】沈香茉要扶他去坐下,季熠辰順勢讓她扶着,坐下之後又不肯鬆開她了,拉着她一塊兒坐,“田家三小姐的事還值得來問你,府中早就已經打聽過了,往後要再是這樣的事你不必理會他。”

沈香茉怎麼聽出了不太對的味兒,轉頭看他,季熠辰就這麼望着她,眼神中就是那意思,你別靠二弟太近,他不愉快來着。

【父王要把和田家的婚事延遲。】沈香茉偏不理他這無賴樣,讓瑞珠擡水進來,季熠辰洗漱過後等她換好了衣服躺下,兀自把她摟住,“此事父王也和我提起過,如今的形式怕是不能如期娶她,再者,最終如何也尚未定奪。”

十里迎嫁世子妃098.皇位之爭都城亂(五)

沈香茉一怔,最後還要怎麼樣定奪。

她看着季熠辰,【父王是不是想悔婚。】若是這一場仗贏了,二弟和田家三小姐的身份就真的是雲泥之別。要王爺的兒子娶一個家世並不高的女子本就委屈了,要讓皇子娶一個這樣的,好似是說不過去。

“悔婚是肯定不會。”季熠辰覺得她身上味兒換了香氣,低頭嗅了嗅,“怎麼不一樣了。”

沈香茉掙扎了一下,【茉莉花用沒了。】巨邊臺巴。

“這個也不錯。”她越是躲他就越前進,季熠辰往下靠了靠,“但是娶來是什麼身份就不一定了,父王要把這婚期往後延,也是在考慮這個。”

三媒六聘過後,還不是正妻,就算是進門做側妃,對田家三小姐來說還是又失公允,沈香茉躲不過了,乾脆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季熠辰見她忽然這般投懷送抱還愣了愣,只見她仰起頭來,擡手說了一句,【若是我們的婚事也定在這關口,你會不會也要另選?】

他們的親事再晚個一年的話,他身份水漲船高,這態度是不是和二弟他們的一樣。

季熠辰第一次在她的神情裡看到了傻氣,傻氣的問話,傻氣的神情。心底裡流淌過了一條暖流,無比的歡快,引的季熠辰全身的細胞都跟着雀躍了起來,她這麼問,是在乎自己啊。

“你在擔心這個?”季熠辰笑了,笑的特別開心。他抱着她往上擡了擡,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再低頭看她,見她紅了臉。很快的,在她嘴上輕啄了一下,把她抱在懷裡,也不說話,就笑。

若是沈香茉擡頭能看到。他那臉上的笑意也傻的很,可惜她看不到,周身都是他的氣息。

抱了一會兒,季熠辰覺得在這時候再去討論二弟的婚事實在是有煞風景,他往下鑽,抱着她側躺着,把她摟在懷裡。

香玉在懷,卻不可動,季熠辰鼻息下嗅着的都是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即便是換了一種味道都清醒宜人,以前能坐懷不亂,如今可不能了。

沈香茉緊眯着眼,忽而一陣旋轉。她被他抱着壓在了他的身下,她怕他扭到腰又弄疼了自己,季熠辰卻沒打算就這麼結束了,低頭擒住了她微張的雙脣,這一席捲,充滿了慾念。

沈香茉薄薄的衣衫被拉至肩膀下,半開的衣衫更添誘人,季熠辰心想着淺嘗即止,身體卻止不住繼續往下,直到耳畔傳來她牴觸的喊聲,季熠辰這才緩過神來,擡頭看去,她有些緊張的看着他,雖是恐懼,卻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

這神情更讓他心疼,儘管恐懼她卻依舊是願意。

他的後背出了一襲的薄汗,空氣裡呼吸聲粗重,過去了好一會兒,季熠辰轉身抱住她輕拍了拍,“沒事了。”他會等到她不再害怕這件事。

沈香茉心中一陣感激,後背是他輕輕的一記一記的安慰撫摸,她伸手揪住他懷裡的衣衫,嘴角莞着一抹笑意,眯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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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同牀共枕之後她極少再做惡夢,似乎他就像是她惡夢的救贖,能把她從惡夢中拉回來,也能阻擋惡夢來侵蝕她。

翌日早上起來,只平靜了一上午的功夫,下午時從宜都那兒手執聖旨前來問罪的人到了營帳前,是百來人的一小隊。

只是在見到這營地陣仗之後,爲首的將領先退縮了,不帶這樣的,他們手持聖旨過來是要把抗旨不遵的睿王爺一衆人等帶回宜都,可這樣怎麼帶,這營地內外的兵力高出他們百倍都不止了,他們要怎麼拿人,他們被拿下還差不多。

只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被拿下的百來號人押在了睿王爺的營帳外,這回沒有殺他們,睿王爺拿着聖旨走出來,殺害朝廷使者,抗旨不遵,藐視皇家,對先皇不敬,這一條一條的罪狀,死上幾回都不夠。

“你帶兩個人回去,稟報說睿王爺這邊帶了五萬兵馬前來討伐,你這聖旨也一併帶回去。”聖旨被重新放回了錦帶別到了將領的腰上,睿王爺牽來三匹馬,讓那將領帶着兩個士兵離開了營帳回宜都稟報軍情,這軍情要稟報的越實越好。

撿回一條命的將領並沒有讓睿王爺失望,一日之後快馬加鞭他就回了宜都,如今的宜都三分之二在陳王爺手中,三分之一還由康王爺逼近,對峙了這麼多天,不止是康王爺的人,宮中這草草登基爲皇的新皇也覺得疲累,所以在聽聞睿王爺攜五萬兵力前來討伐的事情後,不待考慮,陳王當即命人糾集兵力,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康王的人攻下來。

只是康王爺的人也不是等閒之輩,在睿王爺他們距離宜都城還有五六日的行程時,宜都城中康王陳王迎來了最後一次的正面交鋒,三天兩夜,康王爺敗,潛逃躲藏,陳王兵力損失慘重。

宮中內外也不待休整,收編康王爺的餘下兵力,重整之後讓趙王爺領兵前去相攔,這兒宜都後方再作休整。

兩日之後,睿王爺的人到達宜都辰五十里外地,再往前就是趙王爺所守之處,睿王爺命人原地駐紮,攻守列陣,又派人去往後方打探鎮南侯他們到了何處。

沈香茉還以爲趙王爺會派人過來談判商議,但這樣的平寧只持續了半天,駐紮後的入夜,前方忽然號角聲肆起,睡夢中的沈香茉被驚醒,一摸身側,空的。

沈香茉起身看四周,外面守着的瑞珠聽到動靜聲拉開帳子進來,沈香茉讓她點燈,“世子是什麼時候走的。”

“小姐睡下沒多久世子就出去了。”瑞珠見她要起來,替她拿來衣服穿上鞋子,“小姐,如今外頭亂的很,世子吩咐要您好好留在這裡,不要出去。”

沈香茉穿好了衣服坐在那兒,外面號角聲依舊不斷,這兒是內營都能聽到這麼大的動靜,外營那邊肯定更加忙亂,她揣着緊張也不能過去添亂,“如今什麼時辰了。”

“丑時了,半個時辰前趙王爺的人突襲,幸得王爺早有防備。”瑞珠替她挽起頭髮,沈香茉走出營帳,廝殺聲沒有,傳入耳邊的都是陣陣號角和激勵軍心的戰?,她擡頭看天空,這夜色中,繁星密佈,靜謐的和現下的環境格格不入。

十里迎嫁世子妃099.皇位之爭都城亂(六)

相較於這兒的安寧,外營卻不平靜,外營口一里外,兩軍對峙。睿王爺親自上陣,趙王爺身後帶着近五千的兵馬。

雙方都沒有動作,直到睿王爺這兒有人來報,緊接着,趙王爺那邊一個士兵跌跌撞撞的過去稟報,“王爺,人都被抓了。”

偷襲的人都死了,沒死的都被抓了。

趙王爺神情一瞬有變,擡頭看睿王爺,高聲道,“五哥,你何苦如此,四哥已經登基爲皇,三哥如今又被擊退到只帶着睿王府裡的人逃走了,大局已定。你又何必如此,放下這些,四哥還能爲你大開宜都城的大門,你還做你的睿王爺。”

“逼宮造反,父皇的屍骨草草送往皇陵,宮中無人哭靈,就連送葬的人都沒幾個,四哥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這皇位他竟也坐的安心,太后娘娘和母后還被囚禁在宮中,朝中諸臣官員家眷依舊在挾,六弟,本王不過是替天行道,慰藉父皇在天之靈。”睿王爺擡手。身後就是一萬兵馬,大局定沒定不是他們說了算,如今除了往前,睿王府可沒有第二個選擇。

“五哥何至說出替天行道這種話。天下就是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孰是孰非,百年之後且看功績,成大事者何懼小節。”趙王爺對他這一萬兵馬並不在意。是確保了他在今晚不會動手,站在那兒高聲勸道,“五哥,太子殿下不適合當皇帝,父皇年事已高,病弱纏身,早朝又時不時缺席,朝中大事總得有人做主,四哥這麼做,也是爲了天下蒼生,五哥你生性平淡,也不是這塊料,何必爭呢。”

逼宮謀反的事能讓他說的好似是做了多對的事。逼宮而已,囚禁而已,成大事者何懼小節,下得了狠心的纔能有一番成就。

睿王爺擡手,趙王爺這五千兵馬附近又出現一萬兵力,陣型立了之後,銅色的盾牌在這月色之下,還折射着光芒,猶是銀白,幽幽的襯着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今夜你動了手,你可就到不了宜都了。”趙王爺身下的馬顯露出一些侷促不安,他也是自傲在先,失算在後,他們一路過來,看似是紮營,實則防備嚴謹,好似就等他們送上門來。

“抓了你,宜都城外的一部分兵力就渙散了。”睿王爺可不再等,一聲令下,手持盾牌的步兵接近,後面是弓箭手準備,把趙王爺的人團團包圍起來,擒賊先擒王,到這時候,哪裡還有不敢動手之說。巨妖冬才。

內營這兒聽到了外面越加激烈的戰鼓,謝滿月終於聽到了士兵的士氣喊叫聲,馬蹄,戰鼓,嘶喊,充斥在了她的耳畔。

沈香茉折回營帳,這些聲音並沒有因此消失,愈演愈烈,外面的天東方漸露魚肚白,黎明已經到來,灰濛濛的天,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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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一場仗一直打到了第二天的上午,下午的時候,逃跑的趙王爺在山谷口被抓到,帶回外營,已經傷痕累累。

睿王爺沒有苛待他,在牢房裡額外安排出了一間,又讓軍醫去看他,比起睿王爺的仁慈,趙王爺卻不領情,要麼殺了他,要麼放了他,絕沒有投降二字。

睿王爺也不急,好吃好喝的供着,給他清理傷口,吩咐手下把其餘趙王爺手下的人全部收編,不願意合作的都關起來,願意合作的留在外營先繳武器,趙王爺的旗幟兵服全部都留着。

牢房裡的趙王爺自然不知道睿王爺要做什麼,這邊營帳內,季熠辰一夜未睡,精神還熠熠,前面的桌子上放着的啥沙制的地圖,隆起的地方全是山丘,黑沙標了路徑,距離宜都五十里路,行軍一日可到達,旁邊還有幾個村子的行跡。

“衣服都收集來了。”睿王爺進來,他剛從趙王爺那兒過來,沒說上幾句,趙王爺還是那些話。

“父王,再派幾隊人去這幾個村子宣揚,一半的穿我軍兵服,還有一半的人讓他們換上趙王爺那些兵的衣服,不是有一部分招降的,最好是挑能讓別人認出他們是誰的幾個人安放到這些隊中去。”

季熠辰說完自己的計劃,“昨夜肯定就有消息傳回去了,如今宮中已經知曉此時,趙王爺被擒,到底是降還是死,宮中也會派人來查探,這幾個村子距離官道比較近,若有探子必定會經過,不論他信不信,趙王爺得這些兵,認出來最好,認不出,他心裡一旦起了疑,事情也好辦。”

兒子忽然間長進了,睿王爺高興都來不及,對他所提的意見甚爲贊同,即刻派人依照季熠辰的意思安排了人前去各個村子,傍晚黃昏,此時天還曬熱的人,營地外的士兵把戰場清理乾淨,一天曬下來,也僅有黃沙地上斑駁的血跡能夠證明這之前經歷了一場惡戰。

入夜之後季熠辰纔回內營,進了營帳沈香茉正命人擡水進來,屏風後的浴桶裡盛滿了水,見他回來,秋裳拿來了藥,沈香茉讓他坐到屏風後來,脫下衣服,擦過了身子重新換藥,崔媽媽拎着食盒進來,今天的菜色比昨天稍豐富了些,做的還都是沈香茉愛吃的菜。

兩個人坐下來用飯,安靜的很,季熠辰偶爾擡頭看她,見她安安靜靜喝湯吃飯,也不說什麼,等到營帳裡收拾妥當,沈香茉洗漱過後,躺下了,季熠辰才提起昨夜的事,“怕吵着你這纔沒和你說,夜半怎麼就醒了?”

【驚醒的。】沈香茉看他神情有些倦意,【我替你按按吧。】

季熠辰枕在她的雙腿,沈香茉半坐着,雙手按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的揉着。

被子大部分蓋在了她的腿上,又另外披着一件衣服,季熠辰微眯着眼,她的手柔軟的很,輕重適中按在穴位上,二十幾個來回打圈後雙手到了肩頸,一指輕輕的頂在了他後腦勺下的穴位上,拇指一折,用關節處扣穴位,按壓旋轉。

手法生疏卻很標準,像是剛剛學的又倉促練習過好幾回,季熠辰張開眼,對上她專注的神情,他也盯着她看,沒有挪開眼。

沈香茉微鬆了鬆手,【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季熠辰搖頭,“你什麼時候會的這些。”

【下午去和軍醫學的。】沈香茉笑着驕傲,【才學了半個時辰我就會了,奶孃說我按的很不錯,你覺得呢?】

十里迎嫁世子妃100.皇位之爭都城亂(七)

看着她臉上略顯孩子氣的笑意,季熠辰也跟着笑了,拉住她的手輕輕揉了揉,“練了一下午?”

【也沒有。就是給奶孃按了幾回。】沈香茉還想替他按一按,季熠辰不讓,反倒是拉着她的手,在她指腹輕輕捏着,“往後這些事交給下人做就行了。”

他眼底的泛着的心疼落入她的眼中,沈香茉微一縮手,季熠辰卻抓的更緊,擡眸追逐她的視線,沈香茉眼神微閃,急忙忙的斂去自己的神情,低着頭,可他躺在她腿上呢,還是把她的神情給看的一清二楚。

“香茉。”季熠辰低低的喊了她一聲,沈香茉恍然回神看他,季熠辰側臉靠在了她的懷裡。沈香茉身子一顫,他轉而摟住了她。

傷好了一點的季熠辰是越來越好動,本來側個身子都會疼,如今側身方便了,就想着要把她抱下來,在懷裡折騰着,還想讓她躺在自己身上。

只不過如今這個姿勢還有些難,壓着傷口疼,就算是他忍得住沈香茉也不肯,到最後她靠在他懷裡了他才安歇,明明是要睡呢,睜着眼睛看她,看了一會兒,拉起她的手環在自己的腰上。這才睡。

男人像孩子,這是當初出嫁時母親告訴她的,嚴氏對她很好,雖然這很好的成分裡有一些是愧疚。還有一些事出於對她的討好,唯有對她好了,爹纔會待她好,繼母難當,也不是每個繼母都能苛待前妻留下的孩子。

嚴氏告訴她。男人若是在你面前一會兒成熟,一會兒孩子氣了,那他準是對你動了心,既想讓你覺得他是依靠,又像個孩子一樣會討好撒嬌還會耍無賴。巨妖嗎血。

世子如今的樣子,不就是孩子纔有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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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香茉醒來時季熠辰已經起來去了外營,昨天傍晚出發去各個村子的幾隊人有兩隊今早回來了,還有一隊是在下午纔回來,最後去的最近的那隊卻遲遲未歸,直到入夜纔有人匆匆回報,說是中途遇人打鬥,趙王爺部下的士兵別帶走了。

宮中那裡對這兒的情況難辨真假,到底趙王爺是否投降。是否還活着,一概不知,第三天時,睿王爺下令往前進二十里路。

到了傍晚紮營,他們距離宜都不過三十里的距離。這天夜裡,營地裡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康王爺之子季靖榮。

季靖榮是被五花大綁抓來的,跟着他的還有幾個護送的人,季熠辰進營帳的時候就看到幾個人被綁在那兒,季瑾榮看到他激動的很,“熠辰哥。”

當初就是他幫忙他和沈香茉才得以離開康王府,如今找上門來,季熠辰第一反應還以爲他是投靠來了,往後一想才覺得不對,康王爺敗北後逃走,如今還不知蹤影,他該不是康王爺派來的吧。

季熠辰沒猜錯,季靖榮就是康王爺派人護送到這裡來的,不爲別的,就爲了合作二字,怎麼合作呢,康王爺助睿王爺打入宜都,最後還可以擁他爲新皇,前提條件是登基之後要保康王府上下,把他們送到過去先帝所賜的封地去,他可以一輩子不回宜都。

其實最初康王爺打的是借刀殺人的主意,遭到了康王世子和季靖榮的權利反對,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當皇帝,陳王爺能打敗他們,如今的睿王爺大勢所趨之下更是能拿捏住他們,到時候真是要連命都沒了,趁着現在還有點被利用價值,趕緊把退路想好。

“熠辰哥,我爹在蘄州那邊還是有一定威信,我也知道,即便是沒有我爹的幫助你們也能打贏,不過這宜都已經亂了太久了,百姓也跟着苦,能早一天安定下來都是好的,穩定了民心這皇位才能坐的實,你說是不是。”季靖榮冒着風險進來,險些在外被當成是探子砍了,如今還心有餘悸,從外頭到營帳,一路看過來,他更堅定了想法,抱牢堂哥的大腿準沒錯,當初放了他們可真是放對了。

要說季靖榮當初會打算偷偷放人,完全是看着美人的面子,根本沒想那麼深遠。

只是這點心裡的小九九,打死他都不敢告訴別人。

“你們能做什麼。”季熠辰讓人給他鬆綁,季靖榮揉了揉手:

“宜都城裡沒有人比我們更熟的了,我可以給你們帶路,這宜都城外這些天下來我也熟悉的很,趙王爺的人都在那裡,還有陳王爺設的暗伏。”季靖榮頓了頓,“趙王爺還有一支鐵騎軍,只有他自己能指揮動,據說這一支鐵騎軍是要見到趙王爺纔會聽命,我們最後就是敗在暗伏和鐵騎軍手上。”

季靖榮說的咬牙切?,季熠辰擡頭和季熠川交換了一個眼神,難怪趙王爺在牢裡還這麼嘴硬,如何都不肯鬆口,敢情還有底牌在,不怕他們到了宜都城外。

“沒有別的辦法指揮動他們?”

“沒有,就是因爲這些人就只聽趙王爺的才棘手。”季靖榮想了想,確實沒有,還有那些神出鬼沒的暗伏,佔據了有利地形後不論是誰經過都容易吃虧。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季熠辰要季靖榮一字不落的把知道的都告訴他,包括這鐵騎軍的,還有那些暗伏。

“這麼說熠辰哥你是同意了!”季靖榮臉上一喜,可算是沒有白跑一趟。

“那得看你所說的夠不夠價值,能不能換蘄州封地,要知道如今你父王的處境,即便是到了蘄州都豎立不起多少威信,畢竟不論是誰登基,他敗了,這些就不是他說了算。”季熠辰拍了拍他的肩,季靖榮臉上神情一訕,他也沒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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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在營帳內呆到了深夜才離開,季靖榮被留了下來,安排在外營,派了幾個人守着,對於沒有功夫的季靖榮來說,他是插翅都難飛。

回到內營時已經很晚,沈香茉睡了,睡夢中察覺到有人抱她,輕呢喃了聲轉過身被他摟在懷裡,迷迷糊糊的,聽到他說了一句,“很快就會結束了。”

十里迎嫁世子妃101.皇位之爭都城亂(八)

第二天,睿王爺派人帶着季靖榮出去,傍晚纔回來,如此一連是三日進進出出。到了第五天一早,睿王爺下令,朝着宜都的方向再前進二十里路,在宜都城外十里路處駐紮。

而他們在此駐紮之後,宜都城內宮中陳王爺卻不淡定了,睿王爺的人亦步亦進,不急不緩的直到兵臨城下,趙王爺生死未卜,真若死了也就罷了,鐵騎軍在那兒無人指揮,用作守城還能是強大的抵擋,可若是趙王爺反了,那他就真的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趕不走這鐵騎軍,還要擔心他們破城。把睿王爺的人帶進來。

陳王爺也沒有閒着宜都城內早就已經是守兵數萬,睿王爺在十里之外駐紮了兩天,第二天入夜,收到後方加急函件之後,黎明,萬籟寂靜之時,睿王爺一聲令下,五千潛伏兵朝着宜都靠近,快而準的解決了數個暗伏點,清理過道上的障礙,又有幾百個士兵,悄悄前往鐵騎軍所守之處。巨妖吉血。

這一天的黎明似是迫不及待的要到來,清晨剛至,住在宜都城外的百姓也纔剛剛起來。遠近戰鼓呼喊聲肆起,村落鎮子中的百姓紛紛閉門不出,出乎陳王爺的預料,睿王爺的人到達城門下出奇的順利。似乎那些路上的暗伏都還在睡夢中沒有醒來。

幾萬兵馬叫陣的聲音有多洪亮,可以直穿透雲霄傳遍宜都城,而此時,守在城門內外的鐵騎軍亦是方寸大亂,他們專門所養。和將領幾乎是心意相通,配合無間的馬全部都出現了虛脫無力的狀況,別說騎了,就算是拉起來走幾步都難,馬棚內臭氣洶天,數匹戰馬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沒有馬,怎麼叫鐵騎軍。

本來沒有趙王爺的指令,他們也得出城去打,可如今這樣怎麼打,馬都出事了,上千個人能敵得過數萬兵馬?再者趙王爺不見蹤影,到底是生死都不知。

而宮中的陳王爺,等了許久都不見鐵騎軍有動靜。聽回報說那些馬都癱了,當即派人送了一批戰馬過去,要他們出城抵抗。

不是自己養着的馬,不會有這麼大的默契和熟悉,頭一隊出去就直接是送死,睿王爺抓了人還不傻,抓起來留着,出來一批抓一批,半響,這有鐵無騎的鐵騎軍,只剩下一半人了。

陳王爺按耐不住,終於親自帶人到了城門上,論說這氣勢,勢必是如此才能給將領們最好的鼓舞。

陳王爺一身後定製的?袍子穿在身上略顯滑稽,他看着城下的人,陰沉着臉,也僅是呆了片刻,他一聲令下,城牆上準備的投石,用布匹包裹後撒上油,點火,拋射,朝着底下的人打去。

睿王爺當即命人攻城門,數名士兵抱着巨大的木頭朝着城門口衝去,咚咚的敲着城門,而城門上的火石還在繼續往下跑,有弓箭手列陣,朝着那些士兵射去。

後方戰鼓敲着,數量戰車上都是四人擊鼓,把人吹號,睿王爺差人把鐵騎軍的傷亡情況回去告訴還被關押的趙王爺,後營這邊,沈香茉的營帳外守滿了人,是怕到時有人偷襲,防護不及時要拿女眷回去要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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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仗持續了好幾天,睿王府這邊沈家幾乎是傾盡全力,當日在蘭城時沈老太爺就命人擡着數箱黃金到睿王府交給睿王爺,後方支援糧草,都是沈家帶着衛家蘇家,以及蘭城數家,爲睿王爺的人提供着源源不斷的糧草,讓他們在這持久戰中光是支援這一塊兒就勝過陳王爺。

其實到最後的結果會怎麼樣不難預計,時間拖得越久對陳王爺越沒好處,宜都城已經經歷了謀反,和康王爺的對峙,再來睿王爺的兵力,已經堪堪難支撐,更重要的是要是等到宜都城被團團包圍,糧草切斷時,陳王爺就更耗不起,對於他來說,愈快愈好。

可所想之事永遠及不上所發生的事,宜都城內蟄伏已久的羅家蘇家,還有範大學士爲首的幾個官員,竟是煽動起了宜都城中的百姓,內憂外患,猶如是困獸之鬥。

沈香茉對這個日子記得很清楚,八月初三,黃昏天,從宜都城門口那兒的歡呼聲是如潮水一般蔓延開來,傳到了內營這邊,這一場持續好幾日的仗在攻破城門的那一刻已經定了輸贏。

睿王府的兵馬勢如破竹攻入城內,歡呼的也不止是他們,還有城中的百姓,早前睿王府打着討伐的旗號,如今得以攻破,百姓們就是歡迎他們,更是希望結束這霍亂,重還太平。

睿王爺帶着兵馬直接前往皇宮,陳王爺是倉惶逃回了皇宮,此時宮內的守衛猶如是弱雞,外面都被攻破了,裡面的還能有多大的意義。

當睿王爺到達乾清宮時,陳王爺舉劍站在那兒,他的身後是太后娘娘,皇后,太子妃這些女眷,睿王爺進來時門口那兒跪着的大臣,這殿內其中就有他們的家人。

負隅頑抗,把臉丟盡了,還做着最險惡的事,不肯放人。

季熠辰跟在睿王爺身後進來,觀河護着他,這殿內有一部分的女眷已經是面如死灰,她們之中還有別的家人被帶過來的,可最後留下的只有她們,有些死了,怎麼死的,其中又多曲折。

陳王爺還不肯就範,試圖要拿太后和皇后的性命要挾,他臉上的神情已是瘋狂,臉頰的右側沾着血,不知是剛剛又殺了誰泄憤,他身上的?袍也是沾滿了鮮血,他怒目看着睿王爺,“朕沒有輸,朕只是沒有想到你還能有這本事,是誰,是誰在背後竄使你來反朕的,你這個逆賊,你竟然叛亂,你也想坐這皇位,啊哈哈哈哈哈哈。”

陳王爺好似瘋了。

他眼底充斥着腥血,看着睿王爺他們,瘋笑着提起劍,要直接從皇后的脖子上抹過去時,外面一支飛箭襲來,直中陳王爺的眉心,只聽噗的一聲,那箭貫穿了他的頭射在了他背後的?椅上,陳王爺整個人僵在了那邊,笑意凝固。

咣噹一聲,他手裡的劍掉了下來,陳王爺的眉心處破開的血洞開始流血,陳王爺用力推開了皇后,踉蹌了一步轉過身去,目光看着那?椅,在歪歪倒倒中衝向了臺階,只是他只走了兩步就趴在在了臺階上,他擡手朝着那?椅虛空抓去,身下的雙腳無力的蹬着想要往上,目光死死的盯着?椅,彷彿是看到了自己登上皇位,接受百官朝拜意氣風發的樣子。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陳王爺支撐不住倒了下去,目光還死死的盯着那個方向,手抓着臺階,不肯閉眼。

鸞華東宮太子妃102.入住東宮太子妃(一)

陳王爺在乾清宮內自盡。

睿王爺率五萬大軍討伐陳王爺大獲全勝。

趙王爺被囚,所有陳王爺聯合謀反的一干人等全部都被擒獲,宮中所被關押多日的官員家眷派人送回,宮內宮外大舉搜索陳王爺部下餘力。這一清理,又是四五日的功夫。

等季熠辰把沈香茉從營地裡接回宮中,早已經看不到當初宮亂時的模樣,季熠辰把她安置在了東宮,宮裡的人少了許多,在東宮伺候的人也少了許多,崔媽媽帶着瑞珠進進出出,她們隨軍而來並沒有帶什麼東西。

半日之,季熠辰還派了觀天回睿王府老宅,把雪盞她們帶回來了。

瑞珠看到雪盞和莫離時幾乎是喜極而泣,瑞珠抱着雪盞嗚嗚的哭,“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們了。”饒是平日裡沉穩有加的雪盞抱着她也是眼眶紅紅的。

兩個丫鬟鬆開之後,雪盞到沈香茉面前,微梗着跪到她身旁,“小姐。您沒事就好,宮門口沒有接到您,我和莫離都擔心壞了,王媽媽讓我們好好留在老宅中,幸好您和世子回蘭城了,幸好您沒事。”

“好了,如今都沒事。”崔媽媽拍了拍她的肩膀扶她起來,“小姐也一直惦記着你們的安危,如今都好好的就行,哭什麼,高高興興的事。”

瑞珠擦着眼淚,一面哭一面笑,“崔媽媽,那我們也是高興的哭。”

屋子裡就這麼些人。雪盞她們從睿王府老宅裡帶來的東西也不多,相聚過後崔媽媽帶着幾個人把這東宮內外好好看了一圈,她們也是第一回入宮,瑞珠從偏殿過來。小跑着進屋,看雪盞正在換牀上榻上的墊子,語氣裡一抹興奮,“小姐,皇宮好大。”

【觀天可還在外頭。】

“在呢。我去叫他進來。”瑞珠跑出去,沒多久,觀天進來了。

“夫人,您找我?”

【世子可有交代你何時回來。】

“世子尚未交代。”

沈香茉揮了揮手,起身走出屋子,這東宮已經很久沒人住了,裡裡外外儘管是有人在清掃都不如長住的宮殿來的有生氣,沈香茉帶着雪盞去了東宮後殿的廚房,這兒崔媽媽已經帶人清掃了大半。

從睿王府老宅拿來的東西擺了一些在架子上,沈香茉走進去,秋裳領着兩個小宮女在燒水。

“小姐,您怎麼來這兒,還髒着呢。”秋裳過來扶她。沈香茉看了一眼洗刷乾淨的板子上放的東西,【揉些面備着,入夜萬一要做宵食。】

“崔媽媽讓觀天去尋了兩隻雞過來,這麼多天軍營裡吃的也不好,晚上崔媽媽和我給小姐做您愛吃的。”秋裳扶着她出了廚房,從這兒往裡看,忙歸忙也不顯亂。

沈香茉看他們幾個都活力四射的樣子,笑了,回了主殿,例外收拾一新,也不知瑞珠打哪個宮裡尋來的冰,放了兩個在屋子裡,散着絲絲涼意。

天快暗時纔有宮人過來,說是皇后娘娘那兒派來的,送了許多東西,擡了幾個箱子到屋子內,那通稟的太監亦是神色匆匆的,似乎後頭還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怎麼都忙不完。

沈香茉命瑞珠取了個紅包給他,皇后那兒也沒傳什麼話,幾個人把東西送到後離開,瑞珠她們打開箱子,裡面都是這東宮內用得到的東西,錦布鋪墊,精細軟席,還有幾套沏茶用具,都是嶄新的。

這時崔媽媽也在後殿的一個屋子裡清掃出了不少擺設之物,沈香茉讓崔媽媽把那些東西留在那兒,把皇后送來的這些擺了上去,她們是暫住還是久留都不清楚,東宮內大致清掃出能住人就成了,多的就不必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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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是忙到了很晚纔回來,進東宮時這兒幾間屋舍燈火通明。

屋子裡沈香茉坐在外屋等着他,見他來了,起身迎了上前,讓秋裳扶了他一側,到坐榻前放下,看他坐姿擰巴的模樣,直接讓秋裳把他扶進了內屋靠在牀上,命瑞珠取藥過來。

【是不是又疼了。】沈香茉解開他的外套,把層層紗布卷下來,早已經掉了痂的疤痕周圍泛了一圈的紅,還憋出了一層的汗。

清水擦過疤痕周圍,換藥早就是熟練的事,把下午從軍醫那裡取來的藥敷上,纏上紗布,小心的把邊緣拗進兩頭固定住,沈香茉擡頭看他,季熠辰已經眯着眼,似是睡着了。

他累壞了。

蘭城那些日子養了幾天安穩傷,最初隨軍那幾日也還好,快到宜都時就開始忙了,這前前後後加起來十來日的功夫,他都沒怎麼休息,有時候睡到半夜就要起來,沈香茉只能督促他按時吃藥換藥,其餘的,她也幫不上忙。

讓瑞珠把清理下來的東西拿出去,再讓秋裳去廚房裡下兩碗麪過來,沈香茉坐到牀邊替他繫上外套,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季熠辰驀地睜開眼,見到是她,眼神柔和了下來,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拗起身子坐起來,“我睡了多久。”

【才一會兒,吃點東西再睡吧,不能空着肚子。】沈香茉端了茶過來遞給他,季熠辰喝了一半拉住她的手,“你是不是也沒吃。”

【我不餓,下午的時候吃了些糕點。】沈香茉把杯子放下,那邊秋裳很快就把面煮好送過來了,季熠辰拉着她走到桌子旁,看到碗裡放着的滿滿下料,不禁笑了,這是要把沒吃的晚飯全部都補回來。

也是餓了,季熠辰坐下之後很快就把一碗麪都吃了,吃過之後精神反倒是好很多,看她慢條斯理的喝着湯,季熠辰環顧了一下四周,“皇祖母派人送了些東西過來,暫且用着,等宮裡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把母妃她們從蘭城接回來,這兒再好好收整。”

沈香茉放下勺子,【父王那兒是否要準備登基大典?】巨溝肝圾。

季熠辰點了點頭,眼底閃過一抹晦澀,語氣中顯露出了些嘲諷,“下午去了天牢裡,太子之前被陳王爺折磨的不輕,和父王表態的也明白,就是那太子妃,等見到太子還活着後竟是要求父王擁立太子爲皇,說是順應先帝遺命。”

沈香茉一怔,與太子妃而言,自是有不肯放棄的理由,只是在這個時候要求睿王府的人擁立太子,就好似在說一個笑話。

鸞華東宮太子妃103.入住東宮太子妃(二)

洗漱過後躺下來,季熠辰又和她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陳王爺當了一個多月的皇帝,別的事沒做。宮裡弄的一團亂,太后年事已高,又經歷了這麼一場,實在是無力操心後宮這些事,先帝過世後一些妃子都成了太妃,這些人還要另外安排住處,最重要的是,在登基大典之後,皇陵那邊先帝當初草草下葬的靈柩,還要再行哭靈祭拜。

“明日就會派人去蘭城把睿王府的人接回來。”季熠辰拍拍她的肩膀,“你明日去太后娘娘那兒看看。”

沈香茉點點頭,【後日就是登基大典,這兩天你好好歇着,新傷化成舊疾,再想好可就難了。】

季熠辰見她說的都是關切他的話。擡手替她順了下頭髮,“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從不碰這些東西的她竟也做起湯羹之事,若是要讓季熠辰來選,他寧願她是不諳世事,青蔥不沾。巨溝木圾。

沈香茉搖了搖頭,季熠辰把她摟在懷裡,忽然輕囁了一句,“等這些事過去,我就爲你去尋名醫,治好你的病。”

沈香茉靠在他懷裡看不到他的嘴型,她神情微怔,季熠辰的聲音又傳來,“我問過你父親,剛剛失語的時候你曾有聽見過。”

他把她扶起來。看着她,“你還記不記得山洞中那一天,你扶着我進去,找了草垛子遮住門口後昏倒在我懷裡。你說過一句話。”

沈香茉心尖一顫,她說過什麼。

“我應該沒有聽錯,你倒在我懷裡之前,你說這樣三叔就找不到你了。”季熠辰回憶了一下,他應該不是聽錯。若是關於他們逃跑的事也許是他幻聽,可她說的是沈家三老爺。季熠辰認真的看着她,“香茉,在那危機時刻你也許自己說了也不記得,但你確實是說話了。”

她不記得了,她不記得自己有說過這樣的話,當時她陷入了一個瘋狂的狀態,她殺了那個官兵,把那兩個人的屍首拖到河裡,把季熠辰扶進山洞後又把河岸上的血跡清理乾淨。

她做的那些事都是爲了保命,爲了不被人發現,就像當初她爲了活下去,裝失憶。裝失語,裝失聰。

她不記得昏迷之前說過這樣話,即便是真的說了,當時遊走在她腦海裡的,就真的是不被三叔發現的話語。

沈香茉看着他,季熠辰瞧着她的眼神越發殷切,“香茉,你不是本來就失語,你只是受了刺激,這些都能好起來,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不等她有所表示,季熠辰把她又摟在了懷裡安慰,“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當年都能有被人下蠱這樣的離奇事,又有被人醫治好的時候,你的病一定也能治好,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辦法。”

沈香茉被他摟的緊,微動了動嘴,張口想說什麼,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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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的第三天,新皇登基,沈香茉換上當初入宮覲見時的誥命宮服,隨同太后娘娘一同前去,在乾清宮外的廣場上,八月的天豔陽高照,高高搭起的塔臺上立着數面旗子,供桌上擺放着香爐,範大學士高舉手牌祭天朝拜,底下百官紛紛跪拜,沈香茉扶着太后娘娘跪下,三拜之後由禮官端着盤子上去。

如此三次跪拜之後黃袍加身的新皇才走上塔臺,接過範大學士手中的牌子朝天三拜,繼而跪拜,皇上一跪拜,底下的人都得跟着跪拜。

聽禮官念過手冊上的內容之後,只聽聞禮官高聲念,“告祭禮成,請即皇帝位”。

百官羣臣在下扶擁,皇上從塔臺上下來進入乾清宮大殿,至椅上坐。

百官先排班,禮官舉冕服案、寶案至前。丞相、諸大臣奉袞冕跪進,置於案上。丞相等就取袞冕加於聖躬。

排班?後,衆大臣鞠躬,奏樂,然後在於殿內的諸位大臣下跪三拜,平身,樂止。然後再三拜,平身,樂止。如此幾番行禮,禮官捧寶官開盒取玉璽,丞相大人手捧玉璽進獻:“皇帝登大位,臣等謹上御寶”。

沈香茉在殿外幾番聽到“就位,拜,平身”這樣的喊話,過去了良久,纔有卷班一聲,文武百官退下,禮畢。

此時纔有官員奉上寶冊,登基爲皇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封先帝,繼而判決趙王爺等叛逆之賊,處置陳王府家眷,該追封的追封,該賞的賞,跟隨討伐有功的均在殿外候着,江山社稷之事,才堪堪初始而已。

這已經是晌午的時辰,沈香茉扶着太后娘娘回壽和宮,一路軟轎,到了壽和宮後,太后倦態,回屋休息,沈香茉這纔回東宮。

等到下午時莫離回來,臉上滿是欣喜,“小姐,乾清宮犒賞功臣,老太爺前去領賞,沈家助皇上討伐有功,特封一等功,賜沈家鎮國侯爵位,大老爺過去就做過太子太傅,二老爺還封了官。”

不止是沈家,衛家和蘇家跟着沾了光,他們本是商族,跟着能躍升官場,不論這官職高低,論這家底,宜都城中還真能比過一大批的人。

“不過蘇家只有蘇家大小姐一人,皇上御賜了蘇家的緞繡,也賞賜了不少東西呢。”莫離細數着大大小小的賞賜,包括田家在內,蘭城提督府,還有當初跟着睿王爺一塊兒的德王府,都得了很大的賞賜。

此時是拉攏人心之時,登基之初在這上面的賞賜和嘉獎皇上並不手軟,有功的記功,沈家傾盡全力相助,皇上給的這些賞賜,是沈家應得的。

秋裳帶着幾個宮人進來,爲首的是製衣坊的姑姑,皇上登基大典過後再接下來就是皇后冊封大典,太子冊封大典,宮中沒有專門爲冊封太子妃的典禮,沈香茉是要跟太子一同出席,記入族譜中去,所以製衣坊的姑姑帶人前來量身,首先就要爲準太子妃把典禮上的衣服都做出來。

而等沈香茉喘過氣來,終於得空在宮中接見沈家人時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彼時已是九月末。

鸞華東宮太子妃104.入住東宮太子妃(三)

皇上賞賜沈家鎮國候的殊榮,賞賜了府邸,沈家舉家要遷移過來也需要一段日子,宮中冊封皇后大典後聖旨已經下到了東宮。冊封皇長子爲太子,皇妃爲太子妃,冊封大典的日子就定在十月初。

東宮偏殿內,沈香茉接見了祖父和大伯,他們的臉上都甚是有光,因爲沈家也因爲沈香茉。

沈家祖輩曾也是有過大功績,只是從沒有做到過鎮國候這一爵位,幫助皇上平定叛亂,登基爲皇,沈家功不可沒,但沈老太爺同樣清楚沈家往後要面臨什麼,所以長子仍舊不復仕,家中只有二子爲官,三子協助長子操持家業。

有功要賞,功高蓋主就不行。沈老太爺深知這一點,他看着沈香茉,意味深長道,“茉兒啊,如今的沈家,要扶你一個太子妃綽綽有餘,就算是你如今要爲世人詬病,這太子妃的位置還是你的。”

至於今後皇后的位置是不是她的,沈家的繼續榮耀,都要靠沈香茉在這後宮中一步一步去爭取到。

太子妃是個失聰失語的人,這件事在半個月前皇上旨意下來時就引起過朝中的小紛亂,說是小紛亂,那只是朝臣議論過一陣的事,如今沈家如日中天。和沈家相連的鎮南侯,從蘭城過來的一些官員都和沈家有深交,得罪不起。

得罪不起的,自然不會有人明目張膽的說。

【祖父對茉兒的扶持茉兒都懂。不知大哥他們是否也要來宜都。】祖父要告訴她的她都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你大哥外任去了,六年之內不會回來。”

如今的沈家,老太爺受敬重。是鎮國侯;長子在家,次子爲官,幺子不走仕途;長孫在外任職,其餘的幾個孫子都還沒成大器,皇上不必忌憚,還能更青睞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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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沈香茉接見了沈家人,那邊皇后所在的景陽宮內,皇后娘娘接見了羅家和蔣家人,她當年隨着睿王爺去了蘭城之後就只回過宜都兩趟,和羅家人亦是多年不見。

再見面時哥哥嫂嫂都是眼底泛淚,方媽媽還一面安慰着皇后,身子不好,忌情緒激動。巨溝以亡。

相對於皇上待沈家的不薄。對羅家的賞賜就少了許多,作爲皇后娘娘的孃家,太子殿下的外祖家,皇上入宜都的時候羅家還出力不少,這樣的賞賜羅家人不太滿意,既是不滿意的,皇上面前哪敢說,於是就到了皇后這兒來說。

蔣家二夫人帶着蔣懷柔過來倒不是爲了賞賜的事,蔣家在先帝時被貶,元氣大傷之後再要回到當年的光景已是不易,蔣家二夫人帶着女兒前來,那是本着親姐妹的情誼。

方媽媽在旁聽的卻連連擔心,羅家人一來,敘舊完就替羅家二老爺的差事,還有幾個羅家小輩,甚至於,羅家二夫人帶來的女兒還隱隱又別的意思,這還沒算蔣家二夫人這邊呢,皇后娘娘是初見親人有些激動着,她伺候在旁的卻看得通透,若是皇后都答應下來了,屆時皇上那兒沒點頭,娘娘又是自己傷神。

聽到後來皇后也聽出點意思來了,她還不至於太被這久別重逢給衝昏了頭,皇上有過交代的,聽罷兩個哥哥所說,“那些都是朝堂之事,別說如今本宮不清不楚的不好過問,再過幾年內宮也不能插手,皇上如今正是需要人支持,哥哥們此時鼎力相助,而後定是有回報的。”

羅家兩位老爺也知道不能多說,寧願是往後多來這兒和皇后提一提,話題很快轉到了這些年在蘭城的生活,又提及前幾年過世的羅家二老對皇后的思念,這一傷懷,皇后又隱隱要落淚。

方媽媽趕緊勸住她,“娘娘,皇上囑咐過了,娘娘見了羅家人切不可傷懷,您要是損了身子,那皇上和太子都該擔心您了。”

皇后擦了擦眼淚笑着,“如今也不該讓他們擔心。”又和他們說起高興的事情來。

羅家人走了後蔣家二夫人和蔣懷柔又留了一會兒,等屋子裡沒有別人了,蔣懷柔撒嬌的撲到了皇后懷裡,喊了一聲姨母,這嬌憨的模樣,皇后娘娘是喜歡的很。

“姨母,我入宮來陪您好不好,您下旨讓我嫁給表哥,我就能來宮中陪您了。”蔣懷柔挽着皇后不停撒嬌,她就是想嫁給表哥,以前想,想在更想。

“懷柔!”蔣二夫人輕斥了她一聲,語氣裡卻沒有過多的指責,只瞪了她一樣,抱歉的看着皇后,“姐姐,懷柔的話你可別在意,她的年紀實在是不能再拖,我和她父親已經商量好了她的婚事,早早嫁了也算是了卻我的心事。”

“我不嫁,我就想進宮來陪姨母。”蔣懷柔纔不要嫁給那個書呆子,這麼大年紀,只會唸書,而且模樣又不好看。

“只是陪姨母,那你就住在這景陽宮裡好了,天天陪着本宮。”皇后逗了她一句,蔣懷柔神情一滯,紅着臉又央求了一聲姨母,悶着不肯說話了。

蔣二夫人嘆了一口氣,“要是蔣家過去的光景,什麼樣子的婚事不能給懷柔說,都是讓她大伯一家給鬧的,如今是委屈了這孩子。”

蔣懷柔已經是十六的年紀,在宜都城中,這年紀的姑娘都已經定親出嫁,尚未說親的寥寥無幾,說了這麼多門蔣懷柔一個都不願意,她一門心思想要嫁給表哥,到如今還是如此。

皇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件事我心中有數,我看待她就如親女兒一般,不會委屈了她。”

“姨母,這失聰又失語的人怎麼能當表哥的太子妃,她何德何能,怎麼有資格霸者太子妃的位置,姨父怎麼會要表哥娶她,那沈家有什麼好的。”蔣懷柔心中一喜,繼而挽着皇后嬌俏着說起如今太子妃的不是。

蔣二夫人剛剛訓斥的臉色還是笑意的,如今卻是真的呵斥,沉下了臉孔,“懷柔,不許胡說!”

“我又沒有說錯。”蔣懷柔癟嘴委屈着反駁,轉頭看姨母還想多撒嬌幾句,卻見姨母的笑意也有些淡,蔣懷柔即刻轉了個臉色,“姨母,剛剛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說。”

“沒有沈家傾力相助,這討伐就不會這麼順利,鎮國候聯名了不少人支持皇上,這等功,我們不可不記。”皇后摸了摸她的頭,嘆氣着教導,“往後你入了宮,可不能再這樣說話了。”

鸞華東宮太子妃104.入住東宮太子妃(四)

蔣懷柔臉上一喜,朝着蔣二夫人那兒看了一眼,笑的十分開心,“姨母您放心。等我入宮來陪您了,我一定聽您的話,我要是嫁給了表哥,我就會替表哥好好伺候您,孝敬您,時常過來陪您說話聊天。”

“姐姐,懷柔的性子可不適合在宮裡呆着。”蔣二夫人神情裡有擔憂,意有所指,“怕是容易得罪了人。”

“這你無須擔心,就算是辰兒他不護着,我也會護着。”皇后神情一肅,難不成她還護不住了。

蔣二夫人笑了,和女兒交換了一個視線,“姐姐能護着懷柔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皇后的話是給了蔣二夫人定心丸,蔣懷柔更是撒着嬌捱在皇后身旁說這話。等到她們出宮已是傍晚。

入夜皇上過來景陽宮時皇后提及爲太子納側妃一事,提到了蔣家,“先帝在時蔣家遭了難,如今過的也不容易,懷柔那孩子與臣妾也聊得來,不如讓她入宮來,辰兒的兩位側妃如今可都還沒立呢。”

皇上換下外套,“側妃的人選一個已定,霍北將軍的孫女,至於另外的人選要不要定蔣家的姑娘,你不如和辰兒提一下。”

“辰兒定是會答應,他和懷柔小的時候就相處的來,這情分可不一般。”皇后命人端了湯藥過來,“這些天你也累了。我讓御膳房裡給你燉的益氣湯。”

皇上端過碗喝下湯藥,扶了她一把坐下,老夫老妻的經歷了這麼多,情分自然是不一般。“宜都這兒不比蘭城暖和,你多注意身子,別讓這寒症又犯了。”

“打小就是在這兒長大的,不會差到哪裡去,下月是辰兒的冊封大典。淑妃和德妃的冊封一事,看來還得往後再推了。”皇后與他坐下,說起了如今內宮中的事,把先帝留下的這些太妃送去了皇廟,太皇太后病臥在榻,太后娘娘如今也是深居簡出,偌大的皇宮如今是空的很。

“明年選秀,後宮能充盈不少。”皇上扶着她到牀邊,“你也別累着,後宮中的事淑妃和德妃也能幫襯你一些。”

皇后笑着,靠下後語帶不明,“是啊,她們的確能幫襯臣妾不少。明年除了選秀之外還有一件大事,熠川的婚事可不能再等了,田家此次出力頗多,如今皇上又是才登基之初,真是建立民心威望之時,雖說田家三小姐如今般配熠川是差了些,但婚事早已定下,沒有嫌棄糟糠的道理,倘若我們反悔,這滿朝文武可都看着呢。”

皇上是有意想讓兒子再另娶正妃,田家三小姐可以做側妃,也不委屈她,但聽皇后這麼一說,二皇子的這樁婚事,確實是卡的不是時候,早成親也就罷了,如今看着,不委屈田家,那便是要委屈了二皇子。

“到時給熠川選側妃時再多上點心,淑妃那兒臣妾也會勸,畢竟這事關皇家臉面。”翻臉不認人的事他們可不能做,皇后笑着拉他的手拍了拍,“皇上討伐登基是順應民心,若是熠川娶了田家三小姐,往後啊,百姓更是敬重您的信譽。”

皇上的眼底閃過一抹情緒,“朕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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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時東宮這邊沈香茉也知道二皇子婚事一事,皇上下旨給田家賜了不少東西,又命了禮官過去商議婚事,日子定在了來年三月初,選秀之前大婚。

皇上這兒沒有反悔,過去還在蘭城時給二皇子定下的婚事,如今身份水漲船高了,也還是會如徵納之言,讓二皇子娶田家三小姐爲妻,這倒是在宜都城裡博了不少好名聲,只是宮中這邊,淑妃娘娘聽聞這件事後,又病了。巨腸豆血。

沈香茉前去明華宮探望李淑妃,這才從蘭城接回來多少時候,入宮的時候李淑妃還是很好的身子,高高興興的來當她的淑妃娘娘,可如今,真一副病怏怏的樣子靠在牀上,見沈香茉來看她了,又是淚漣漣的,哭的眼睛都腫了。

“我苦命的兒子,香茉啊,以前你怎麼也得喊本宮一聲庶母妃,如今本宮也還擔得起,你說,那田家的醜丫頭怎麼配得上我的兒。”李淑妃拉着沈香茉的手就開始哭,她又不會手語,旁地沒人給她翻譯,說的快了沈香茉只能裝作沒聽明白。

李淑妃還沒哭痛快,看着沈香茉這一張花容月貌的臉,聲音哽着,“好歹你不是從小就這樣,以後還是能治好的,她那是孃胎裡帶出來的東西,皇后娘娘真是不怕別人笑話皇家麼,自己兒媳婦是個這樣的,要讓本宮的兒媳婦也不是個好的。”

沈香茉神情微僵,李淑妃還真當沈香茉什麼都聽不到,話說的極快,還拉着沈香茉的手呢,哭訴的全是皇后的不是,自己的兒媳婦失聰失語,這就要別人也不能娶個好的,這不是折騰人是什麼,狗屁好名聲,這都當了皇帝了,難道讓田家的醜丫頭做側妃,他們能說半個不字,感恩戴德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有人說皇家的不是。

一旁伺候李淑妃的嬤嬤神情尷尬不已,太子妃娘娘是聽不見沒有錯,可當着面這麼說,娘娘也真是氣糊塗了。

“本宮就病着了,本宮在這牀上不吃不喝病死了都不會答應這件事。”李淑妃最後恨恨的說了這一句,轉而看沈香茉,又是淚涌,剛剛還說過兩句她的不好的,如今又可憐起沈香茉來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這可憐的孩子,到了這宮裡頭,什麼都聽不見,又不會說話,可不得讓人欺負死,和本宮這娘倆一樣,連個幫襯的孃家都拿不出手,可不是讓人給欺負到頭上來了。”

“娘娘,您這樣殿下看着也擔心啊。”一旁的嬤嬤趕緊安慰她,可真是傷心糊塗了,當着太子妃的面什麼都說,就算是太子妃失聰失語,那還有太子寵着,沈家人慣着,怎麼能說欺負死。

沈香茉被她拉住了手,半句安慰的話都沒的說,最後又是聽李淑妃哭了一陣才離開明月宮,沈香茉本來還有些擔心的,看過李淑妃後就不擔心了,有這嚎哭埋怨的力氣,怎麼都不像是大病之人。

鸞華東宮太子妃106.入住東宮太子妃(五)

出了明華宮回東宮的路上,沈香茉遇到了前去明華宮的二皇子,季熠川神情裡難掩晦澀,即便是衝着沈香茉笑了。那笑意裡的勉強也不言而喻,這一樁最初連季熠辰都說會有變動婚事,到最後還是維持原來。

二皇子沒得選,李淑妃更沒得選,將來等到三皇子的婚事,德妃娘娘同樣也沒得選。

沈香茉回到了東宮沒有留多久,景陽宮那邊派了人過來,說是皇后娘娘請她過去,沈香茉喝了半杯茶,換過一身衣服前去景陽宮。

快到晌午的時辰,皇后這兒備了午膳,讓沈香茉陪着一塊兒吃了些。

午膳過後宮女端着水盆子上來淨手擦面,又有宮女前來塗油脂膏護手,宜都這邊的秋燥的很,許久不曾下雨。颳風的天時常夾着一股細塵,饒是皇后自己,初呆的這幾天也有不習慣的地方。

方嬤嬤命人斟茶,皇后讓沈香茉坐下,就在坐榻對面,手裡是一疊的名冊,“等太子冊封大典過後,蘭城那兒娉婷院裡的人可以派人去接過來,太子東宮,裡面的大小事你都得自己操持起來,至於她們來了之後,還是按着侍妾讓她們分住幾個院子就行了。”

按着皇后的意思,人是要接回來,但都是那種身份上來的。就別想有什麼份位,舊時是個侍妾,如今還當個侍妾,最低的八品良人都及不上。

“明年三月半後就要準備選秀。東宮之中也要添新人,你看看這些。”皇后把名冊推給她看,都是一些適齡的官家小姐,家世身份都在中等上下,也有幾個家世身份低的。但品行樣貌都是不錯。

【這些可都是要參加選秀的世家小姐?】沈香茉粗粗看了一下,有十幾個,最終選定的可能是四五個,太子東宮算上娉婷院來的那些侍妾,不知道會變多少熱鬧。

“都是秀女。”皇后看的比較滿意的其中幾個,叫她過來告知的意思大於聽她的意見,“明年選秀,另選兩個太子良娣,人選皇上和本宮都已經心中有數,你身邊多兩個幫襯的人也好。”

皇后沒打算事先告訴兒子和兒媳婦選進宮的側妃良娣是誰,選秀來時自有定論,後宮之事,皇上都全權交給她來打理。東宮那兒她更不必多知會清楚。

沈香茉乖順的沒有一句反駁的,皇后得知她上午去看過李淑妃,問及明華宮的事,語氣淡了幾分,“李淑妃如何了。”

【淑妃娘娘有些傷心。】沈香茉也就看出她的傷心來了,旁的就是嚷着要絕食來反抗,也不知道她能捱上幾頓不吃。

皇后沒理會李淑妃的抗議,反倒是囑咐起沈香茉,多召見未來的二皇妃入宮來增進一下情誼,“往後等二皇子成婚,你與田家三小姐也是得親厚一些,日子還近着,這幾月你可以召見她入宮來說說話。”

誰知皇后心裡是什麼想法,沈香茉在景陽宮裡呆了一個多時辰,下午時回東宮,終於得了空能坐下來好好歇會兒。

崔媽媽取了她的嫁妝禮單過來,“娘娘,老太爺那兒替你把嫁妝運來了宜都,如今就等送入宮。”

【我問太子要個通行令牌,明日你帶雪盞出去一趟,把東西帶進宮。】一趟匆匆,什麼都沒帶,沈香茉身邊能使的銀兩倒是足夠,就是一些細碎的東西,如今都等着送入宮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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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等季熠辰回來,沈香茉與他提及了這件事,這纔剛剛躺下,傷好了之後的季熠辰越發的不老實,沈香茉手勢做了一半就被他摟在懷裡作勢要欺身壓制,她瞪了他一眼,【還沒說完呢。】

“明日就讓觀天陪着崔媽媽她們一塊兒去沈家,再另外備個通行令牌給你,你自己留着,誰要用了再取走。”季熠辰很快回答完了沈香茉要問的,埋頭在她的頭髮間,摟着她心情很不錯。

太醫說傷好了九成,基本可以不必忌憚,除了吃食上再仔細一些日子就成了。

沈香茉在他懷裡悶了一會兒,也不敢動,季熠辰擡起頭來看她小心藏着自己,笑了,“好香。”

【母后說等你登基大典過了之後就把閔姨娘她們接回來。】沈香茉輕拍了他一下,他不肯讓她下來,她只能趴在他的胸膛上做簡單的手勢,【母后還說,選秀時要給你選兩個太子良娣。】

“娉婷院裡的人也不必全接回來,我在宜都城裡另外安置了一個院子,她們之中願意住在那裡的最好,到時要再嫁也行,若是留在宮中,將來未必過的好。”季熠辰是如此的想法,但在沈香茉看來,她們之中大約是不會願意住到宮外的,要是願意再嫁,在蘭城時就已經拿着銀子走了,何必還等到現在,就等入宮呢。

“還有個事要和你說,是關於閔姨娘的。”季熠辰忽而想起什麼,沈香茉張着眼看他,季熠辰捏住她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她和娉婷院別的女子不同,她是一箇舊友託付讓我照顧的,到時入宮,封她個良人,讓她過的舒心一些。”

【既是照顧,爲何要留在宮中,在外豈不更舒心。】沈香茉之前倒是有察覺季熠辰待閔姨娘的不同,原來是舊友託付,可宮中不是什麼舒心之地,要過的好在宮外尋兩個人照顧不就好了。

“當初要瞞着別人,不能在府外安排住處,這才把她帶回睿王府,是以侍妾的身份照顧着她。”季熠辰摸了摸她的頭,沈香茉點了點頭,還是覺得哪裡有些怪異,可又說緣由,【入宮也是要瞞,可不知這需要瞞多久。】

“等那個舊友回來就會接她走,不提這些。”季熠辰不想在這時候提無關緊要的事,雙手繞上了她的腰,把她環抱住,翻了個身,將她壓在了他的身下。

夜裡剛剛洗過的長髮四散在枕上,那花香清新愈加濃郁,季熠辰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聞不夠這個味道,甚至到能熟知她身上的香氣,茉莉花,海棠,丹桂,月季。巨腸腸巴。

低下頭去,視線在她臉上流連幾回,與她的明眸相對,季熠辰的眼神黯了幾分,出口的聲音不再清明,反而是透了一絲微啞,像是在暗示什麼:

“娘子,我的傷已經好了。”

鸞華東宮太子妃107.入住東宮太子妃(六)

沈香茉一怔,神情裡閃過一抹急促,季熠辰的手已經觸及到了她的臉頰上,他眼底的意圖盡露。卻又像是在試探她的意思,指尖輕觸及臉頰,轉而指背劃過,勾起一抹酥麻,電馳一般在她心底竄開來。

容不得她多想,季熠辰的頭已經欺壓了下來,靠在她的脖子處,吐露出的氣息在她耳畔輕輕轉悠,沈香茉身子微微一顫,他似乎還在試探,在等她。

只是片刻的時辰而已,在沈香茉看來卻無比漫長,這段時日以來,他總是顧忌着她的感受,但凡是她有一丁點皺眉和害怕他都會停下來。他在等她跨過了那一道坎。

其實沈香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跨越過了,她只知道,他的靠近她不討厭,他的擁抱她不害怕,甚至的,在他懷裡能覺得安心,可以不再被噩夢侵擾。

帷帳內的氣溫攀升,沈香茉放置在被子上的手輕輕一動,擡起的動作又似是鼓足了千般勇氣,沈香茉張眼看,視線剛好落在他的髮絲間,她該試一試,否則她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跨過去了。

半空中的手擡了擡,似乎是在猶豫什麼。放下時又頓了片刻,最終,漂亮纖細的五指停在了他的後背上。巨腸央號。

季熠辰的身子一震,似是難以置信。沈香茉的手還是輕飄飄的在他後背,只半響後,那一隻手纔有些重量的壓下來,放在了他的背上。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能感覺到她漸用力的五指。似是安撫,又似抓着,偶爾輕顫動着,繼而,她的另一隻手也放了上來,像是她經過了一個漫長的思考,如今終於下定了決心。

季熠辰擡起頭來看着她,沈香茉也睜着眼睛看他,睫毛輕顫着,放在他後背的手一用力,揪住了他的衣服。因爲緊張的情緒,沈香茉下意識的咬住嘴脣,這一幕落在季熠辰的眼底卻成了不能再忍的訊號。

他即刻低下頭去。伴隨着動作把她的雙手抓在了自己手中又交叉進了五指,放在她頭兩側的枕上,他的吻,等候已久,猶如風浪席捲。

帷帳內如是比外面高了一倍的溫度,沈香茉輕咬着嘴脣,最後又在他的口中嚶嚀着,季熠辰抱住了她,忽而一個猛挺,沈香茉徒然睜大了眼,所有的聲音消弭在了他繼而堵下來的口中。

而這疼痛並沒有蔓延很久,沈香茉陷入了囫圇之中,腦海中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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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等她緩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他抱着到了內殿後廂,季熠辰把她放到了浴池之中,可容納三四人的小浴池內是瑞珠和秋裳剛剛擡來倒好的水,季熠辰把不着寸縷的她放到了水裡,沈香茉忙抓起一旁的浴巾遮掩,卻引的他一陣輕笑。

沈香茉滿臉通紅的看着他,哪裡還有半點平日裡的沉穩和鎮定,他欺她聽不見,什麼話都湊在她的耳邊說了,可她都聽見了,一字不差,羞的想要鑽地縫。

第一回見到她這樣嬌羞的樣子,季熠辰纔想着要多欣賞一會兒,共入了浴池,伸手就能拉到她,一陣嘩啦的水聲,沈香茉被他拉到了懷裡,底下的石頭有些滑,沈香茉壓在了他的身上,又是柔軟欺壓在他胸口,沈香茉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擡頭看他,那眼神中還泛着氤氳,委屈極了。

最是她的眼眸令人陶醉,一娉一笑一瞪眼,如是一動不動就這麼看着他都喜歡,打溼的頭髮服帖在她嫩白的肌膚上,還有水滴落下,順着曲線滑到了水池中去。

季熠辰盯着她,沈香茉心頭一驚,在水中都站不穩的雙腿還酸澀的發顫,就在他要把她撈起來抱在懷裡時,忽然屋外有動靜聲,還有崔媽媽他們在外敲門請示的聲音,瑞珠站在內廂外,聲音焦急,“殿下,娘娘,後殿走水了。”

後殿着火了!

季熠辰直接抱着沈香茉從水裡出來,撈起架子上的大披衣裹在身上也包裹住了她走下浴池,瑞珠打開門,季熠辰把沈香茉放到牀上,在她額頭上親了親,“你先睡。”

後殿着火,還燒不到前殿來,季熠辰讓瑞珠照顧沈香茉,拿起架子上的衣服走到屏風後更換,很快出去前往後殿查看。

這兒屋子內,瑞珠取來毛巾替沈香茉擦身子,瞧見牀榻上那一抹殷虹,小丫頭微紅着臉,把那一塊取下來,疊着裝進匣子裡,放在櫃子上。

沈香茉身上還密佈着吻痕,她皮膚白皙,這點點粉紅尤顯突兀,瑞珠從櫃子裡取來藥膏給她抹上,在屋外守着的時候她和秋裳就聽見了,畢竟還是未經人事的小丫頭,等替沈香茉換好衣服之後神情才恢復如常,還隱隱爲小姐高興,這都成親一年了,早就該圓房的。

“倒杯水來。”沈香茉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有些低啞,她漲紅着臉,接過瑞珠手中的杯子,靠在牀上,“怎麼回事?”

“剛剛我和秋裳去擡水的時候還好好的,後殿的燒水屋裡守着兩個宮女,不知怎麼的,忽然就起火了,等外頭的人看到,這已經燒到櫃子上了,門這兒都冒了煙,要再往上就該衝上房樑。”瑞珠說起來自己都覺得奇怪,好好的沒一陣風,火怎麼就燒到櫃子上了呢,兩個宮女一個暈過去了,一個不知出去幹什麼,找到的時候在走廊裡打盹。

燒水房裡一直安排着兩個宮女,尤其是夜裡,一個打盹了還有另外一個看着火,誰想打盹的那個去了外頭,裡面的卻不知是睡着睡着暈過去還是怎麼一回事,竟都說不靈清情況,崔媽媽她們忙着救火,以防火勢往上燒,季熠辰過去的時候這已經滅的差不多了。

櫃子上黑漆漆的少了一片,門上都燻黑了好兩扇,緊挨着櫃子的木柱子燻黑的一面還泛着焦味,地上狼藉一遍,到處是潑過的水,還有一個倒在一旁的爐子,裡面熄滅了的煤炭撒了一地,從門口看過去,正是有好幾塊滾在了開始起火的櫃子那邊。

鸞華東宮太子妃108.入住東宮太子妃(七)

季熠辰回主屋時已是黎明,沈香茉哪裡睡得着,起身迎他,輕扶着牀沿。

“沒事了。明日起來再審,已經派人看着。”季熠辰拉她坐回牀上,沈香茉擺了擺手,【剛剛母后派了人過來詢問。】

“我已經遣回去了。”季熠辰看她眼底裡還泛着擔心,把她攬到懷裡,剛剛還沒怎麼抱外頭就出事了,如今足夠時辰,季熠辰別的不想說,就像摟着她好好睡一覺。

沈香茉很難不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就是靠在他懷裡了,動作也微扭捏,季熠辰低頭就能看到她微紅着臉的模樣,浴池裡還沒來得及做的,此時又起了意。巨吉縱技。

這猶如開了葷的,總是難一回兩回體會足。季熠辰見她不閉眼,擡手輕勾了一下她的鼻子,擔心她累着,“還不睡?”

沈香茉趕緊眯上眼睛,這速度,季熠辰不免失笑,他就算是再怎麼念着也不會索求過多,若是嚇着她豈不是得不償失。

身子往下靠,揀了舒服的位置讓她靠着,轉眼的,睏意襲來,沈香茉很快睡了,季熠辰也很快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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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香茉起來時季熠辰已經上早朝去了。崔媽媽進來,手裡拿着一瓶藥,讓沈香茉躺下,拉下了帷帳給她塗抹在腿股間去這酸澀。換上宮裝,沈香茉坐在梳妝檯前,好像覺得自己變了個樣。

雪盞拿起梳子替她順發,看着她桃若泛紅的面頰,眼底還閃着醉人的光芒。不禁誇道,“小姐,您今天好美。”

她的周身散着一股女人才有的魅力,臉頰上沁着點點紅暈,氣色特別的好。

梳妝之後沈香茉去了一趟後殿,燒水房外守着兩個宮女,昨夜燒水的兩個小宮女如今被關在自己的屋子裡,沈香茉匆匆看了一下里面大致的情況,簡單的吃了早膳前往景陽宮請安。

皇后也纔剛起,見到沈香茉進來時還愣了愣,畢竟是過來人,總是能察覺到一些不同,命人換了茶。問起昨夜東宮走水一事,“是說兩個宮女誤了事,爐子翻了也不知道。”

【似是煤球滾到了櫃子旁引了火,只是那爐子離櫃子也挺遠,就是不知怎麼到的那兒。】沈香茉對發打翻爐子這件事都抱有疑惑,即便是那前後沒有外人到過東宮,但無風的天又沒什麼情況,爐子又怎麼會翻。

“那小宮女不是就靠在櫃子旁休息,想拿着爐子湊近些烘着這才釀成了大禍,如此不經心的宮人不能留在東宮,下午本宮派人領一些宮女過去,你自己看着挑幾個留下,到時要增的人還多着。”皇后說罷,門口方媽媽來稟,領了兩個人進來。

沈香茉看到那兩人中的其中一人時微微一怔,叢牧看到她時到時鎮定的很,兩個人下跪行禮後微低着頭候命,皇后看了一眼沈香茉,“你去屏風後躺着,讓叢太醫給你把個脈。”

沈香茉起身走到屏風後的臥榻上躺下,只聽屏風外傳來了一句,“叢太醫,你們給太子妃把把脈,調理一下身子。”

轉而是宮女在她和兩個太醫中間隔了豎起的紗布,一張凳子讓沈香茉置手,穿過了紗布到太醫坐着的這一邊,叢牧示意另一個太醫先來,自己則是拿出了藥箱,先提筆記下來。

隔着薄薄的紗幔其實還是依稀看清楚一些外面,沈香茉看到叢牧坐下來要替她把脈,擱在凳子上的手微側了側,似是不經意,卻是在以這個姿勢提醒他,曾經在那兒他扎過針,替她鍼灸過。

叢牧知道沈家二姑娘最後嫁入了睿王府,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妃,只是沒想到皇后娘娘命人請他過來是爲了替太子妃把脈。

她的脈象有了些許變化,不似以前這麼虛了,反而是透了一股豐盈,好似是調和。是了,她都嫁了人爲妃,和太子夫妻錦瑟,陰陽調和,必定也會對身體產生一些影響。

叢牧的手緩緩往下,繼而眉頭微皺,尚有淤結。

半響,叢牧微鬆了鬆手,“腑內症寒。”

沈香茉把手收了回去,紗幔輕輕微動,等她起身時叢牧已經走到了皇后面前稟報診脈的結果,她坐下來,耳畔是他的診斷聲,“太子妃舊時應當是服用過不少藥來調養生息,不過腑內尚有淤結,還需再行調養。”

太醫稟明情況也是挑着字句來的,沈香茉過去吃的那些藥其實並不是調養生息,而是父親和三叔找來給她治病的,失憶,失聰,失語。她鍼灸過也藥浴過,這些在叢牧當初被三叔請過去時他都知道,只是如今在宮中,他把這些說成了調養生息。

皇后揮了揮手,“還請叢太醫開藥,這時需調養多久?”

“至少半年。”叢牧恭敬道。

“務必在這半年之內把太子妃的身子調養好。”皇后命人隨叢太醫去太醫署抓藥,繼而看着沈香茉,神情裡添了一抹笑意,語氣和和藹了許多,“待你這身子調養好了,趕緊爲太子生下孩子,你們成婚都有一年,該是時候了,等辰兒冊封大典過後,這滿朝文武也都看着,你們二人早些有孩子,也早些安定,本宮與你父皇也是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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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回東宮之後,沒多久,皇后那邊就命人送了藥過來,七日的量,等月事過了後服下,診脈後再開下一次的藥方,一月兩次服藥,爲期半年。

崔媽媽手裡拿着連同藥一塊兒送過來的藥方,從中每份取出了一些交給莫離送出宮去求驗,又讓瑞珠先去煎了一貼。

沈香茉再度去了後殿的燒水房,擡眼看櫃子旁的柱子,再看薰的漆黑的門框,太子要求不要動這屋子裡的東西,秋裳她們也沒收拾。

沈香茉走到倒在地上的爐子旁,方向的確是朝着櫃子那兒,若是倒下時裡面的炭火灑出來也是合情合理,母后說是暖身子,沈香茉卻不這麼覺得,燒水房因着時常添水煮着,屋子裡本就比外頭來的要熱,爐子也沒必要靠的這麼近取暖。

從雪盞手裡接過了手套,沈香茉擡手撥了撥爐子旁的碎焦木,只聽砰的一聲,很輕,爐子下站腳的其中一個腳掌上的黑膠掉了下來。

沈香茉這才發現,爐子固定的四個腳,其中一個腳掌下的黑膠不見了。

爐子是用銅鐵打造,直接壓在地上容易起印子,後而用黑膠點在底部釘住,有些爲了利於美觀,黑膠周邊還雕刻有簡單的紋路。

如今本該有四個墊腳的黑膠卻少了一個,沈香茉在附近看了看,並沒有找到第四個。

沈香茉再看這偌大的爐子,一指半寬的黑膠,若是少了一個,爐子雖是能站立住卻還是會重心不穩,一旦上面的東西多了,亦或是稍微放偏,這都會導致爐子朝着一面傾倒。沈香茉讓雪盞把爐子扶起來,不要動它的位置,也不要動方向。

等雪盞把爐子扶起來時,沈香茉瞧着那瘸了腿似的低矮一邊的爐腳,順着那少了黑膠的那個腳看過去,這方向,不就是爐子傾倒後炭火撒出去的位置。

“小姐,這東西釘的牢固,前些日子剛剛換的。”雪盞也覺得奇了,前幾天還沒這問題,什麼時候少了的,她記得昨天傍晚時過來還好好的,“會不會讓人拔了。”

【要把這個拔出來何其不易,不用到器具根本取不下來。】沈香茉伸手觸摸了一下嵌在裡面的釘子,用手根本拔不下來這東西。

“那也不可能是自己融化了啊,這黑膠就算是放火裡燒都化不開。”雪盞嘟囔了聲,沈香茉觸摸釘子的手一頓,思緒中閃過什麼,起身吩咐,【去查一下這爐子是從哪裡拿來的,誰經的手。】

鸞華東宮太子妃109.入住東宮太子妃(八)

六月太后娘娘大壽到如今的九月末不過時隔三個月的時間,皇宮經歷了陳王爺謀反,後是睿王爺討伐,八月末時堪堪平亂。皇上登基,後宮收整,太皇太后病榻在臥,太后娘娘不問內宮之事,九月皇后冊封大典。

這一系列的事情,後宮沒有一日平寧過。

皇后所掌後宮之事尚不齊全,如今的宮中,從御膳房到最低的出入採買都還是過去留下的這些人,恩威並施之下聽命了,但後宮之中主子少,服侍的人多,製衣浣洗採領,宮女分配等各司人又是數些,當時被陳王爺攪和的那一個月,皇宮中更是亂成一遭。如今沈香茉派人往下查,竟是發現這一塊依舊混亂無序。

崔媽媽命人去的公辦司提領,從採領處把爐子取過來,這中間經手的是記賬的宮人,但採買的卻不是這個人,而之前採買的,都是宮亂之前,要麼人難尋,要麼一問三不知。

最後瑞珠找來了執掌採領的公公,也是臨了運氣不好,五十來歲本來在太后娘娘壽辰後可以離宮,憑着多年攢下的銀子在外購個小宅過養老的日子,可這麼一亂,又留在了宮中。不是出不去,而是如今後宮尚未全部處理妥當,還沒來得及顧及到離宮這事兒。

簡單地說,這個執掌採領的老公公。有些糊塗了,記不清一些事兒,時間長了,他還健忘。

“娘娘,這些爐子都是太皇太后壽辰前買回來的。本來早就發往各宮,壽辰那一亂,宮中各位娘娘們也都跟着亂了,哪有心思換新的東西,咱們這庫房裡,還有不少太皇太后壽辰前採買回來的,怕是過一段日子誰也不要用了。”

【本宮派人過去之前,可有人來領過。】

王公公又想了想,好似是記起些,“東宮的人去之前,沒多少日子,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那兒都派了人來領過,那是她們剛入宮時。領了不少東西。”

那是九月初的時候了,沈香茉沉凝了片刻,【當時是誰守的。】

“回娘娘的話,當時應該是小清子守着。”王公公說罷眉頭一皺,“不對,當時應該是小捉子守着,哎這小捉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人就不見了。”

“王公公,您手底下人都沒了您還不知道啊。”瑞珠聽着就覺得夠奇怪的,一個執掌採領的公公,雖然聽起來名頭還不錯,但手底下也不會超過五六個人,這又不是五六百,少一個不清楚也就算了,五六個人少了一個能不知道麼。巨吉土血。

“知道啊,可這不是前段日子不太平,有可能自己偷跑出去了。”王公公想了想,也不是沒有這可能的。

沈香茉看着他,王公公還在那兒好費了一番心思想,想到了小捉子大約是九月初前後不見了的,後來就有小清子管着,德妃和淑妃那兒領的時候都是小清子負責拿的東西登的記,至於這之中還沒有人進去過,他是記不清了。

【王公公年事已高,你收拾收拾東西,過兩日就出宮去吧。】沈香茉沒再問他,誰知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王公公聽令臉上一喜,他還以爲起碼要等半年後宮纔會想起這事兒,忙磕頭道謝,微微顫顫的出去了。

王公公的話沒多少線索,除了那個無故失蹤的小捉子,沈香茉已經命人把爐子送出去看了,這一隻腳上到底是怎麼缺的,即便是意外,那也得查清楚了才安心。

“小姐,哪兒有這麼糊塗執掌公公。”瑞珠不信,連人都記不清。

【只不過是到了這兒才糊塗的。】沈香茉讓她去找觀河,等那王公公出宮了,一路跟着,看他去了那兒做了什麼見了誰,【爐子出事了,若是在採買這一塊兒出了錯,那不是他的責任,可要是領的時候出了錯,不管知不知情,他這個執掌的都要問責,馬上要離宮了,把事情推到宮亂,他倒是想撇的乾淨。】

“我馬上就去。”瑞珠即刻出去找觀河,此時已經是快近晌午的時辰,季熠辰回來了。

沈香茉起身迎他,進了內屋,命雪盞去取衣服,她走到他身旁擡手替他解衣領的扣子,【昨夜燒水房走水的事已經派人去查了,你安心幫父皇處理當務之急。】

季熠辰捏住她的手,看她笑的恬靜,“今天母后那兒找人給你看診了?”

沈香茉點了點頭,【請的是叢太醫。】末了又添一句,【在蘭城的時候,三叔爲臣妾找了一個遊歷的大夫,就是他,想必是出自醫藥世家,外出遊歷了幾年。】

提到是她三叔所請之人,季熠辰便有些信不過,“叢家幾代人都是行太醫之職,至於這叢太醫,若是沒有旁騖,還是少召他前來看診。”

沈香茉見他捏緊了手有些緊張,點頭應下,【嗯,他開出的藥方,臣妾差人送去看過了。】

“多有不便,屆時在太醫署中找一個可信的。”季熠辰頓了頓,“這件事我去替你安排。”

他眼底裡關切和緊張質之意不假,他握着她的手擔心她的情緒不假,這些和成親之處判若兩人的行徑,沈香茉偶爾會想是不是在做夢。

“怎麼了?”季熠辰見她看着自己失神,笑着摸了摸她的臉頰,指尖輕觸着她的肌膚,柔軟的感覺即刻讓他想到了昨天,下一刻一手環在了她盈握的細腰上,輕輕一帶,沈香茉的身子便貼向了他。

竄入鼻息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季熠辰側目想了想,嘴角勾着笑意,“芙蓉。”

沈香茉仰頭看他,紅俏着雙頰,笑了,雙手輕推他,一抹嬌羞,【出去用膳,該涼了。】

季熠辰偏不,仗着力氣大過於她,低下頭來在她臉頰上親了親,“我說的對不對,是芙蓉花。”

沈香茉登時鬧了臉通紅,擡起一手在他後腰那兒掐了一下,季熠辰鬆開她,沈香茉瞪了他一下,轉身出去了。

見她轉身離開,季熠辰伸手輕摸了摸後腰,朗笑着跟了出去。

鸞華東宮太子妃110.入住東宮太子妃(九)

用過午膳後季熠辰又去了乾清宮,下午製衣所裡的嬤嬤送來了做好的大典禮服,比她成親時嫁衣還要繁瑣,冊封大典上。這一件衣服也就只穿一回,從裡到外一共四件,沈香茉試過之後,兩個宮中蹲跪着仔細檢查衣服是否服帖,換下之後又帶回了製衣所做最後的修改。

三日之後,太子冊封大典。

十月初宜都還是盛秋,初五這日清晨東宮內忙碌了起來,沐浴後更衣,添了妝後瑞珠端着配冠進來,崔媽媽扶着固定在沈香茉的髮髻間,冠飾上的金蘇垂下,墜在她的眉心,一晃掃過剛剛畫上去的荷花花鈿,金紅相稱。

待最後一根釵戴上,雪盞扶着沈香茉起來。兩個人拿着外套給她穿上,墨金勾勒着金鳳在外袍上,只輕輕一動,好似是要從中飛出來。

暗紅的宮裝更襯的她皮膚白皙,纖纖細指從袖口處滑出,絲質的錦布服帖的襯在了她的手背,沈香茉轉手朝上,瑞珠捧過來錦盒,把裡面的對襟金鐲戴到她的手上。

“娘娘。”餘媽媽進來,“外頭鑾駕已備妥。”

一路從東宮擡到乾清大典前,太子冊封大典不若皇上登記大典那般盛況,卻也是有百官跪拜。

遠望過去,同樣是身着暗紅宮服的太子正在禮官的帶領下慢步上高臺祭拜,這個高臺搭的比塔臺要低上一半。且等上面跪拜畢,禮官贊唱,只見太子從高臺走下來,二人攙扶着。沈香茉到了臺階下,臺階往上是皇上皇后所站之處,太子就站在臺階中上的位置等她。

待禮官開始念,沈香茉拾級而上,周圍並不吵鬧。禮官的聲音高聲傳達,唸的是沈香茉的過往今來,讚頌的是她的賢良德才。

身上墜飾繁重,沈香茉走的並不快,長長的外袍拖拽在身後,後面的人看着,那就是一隻金鳳臥於衣內,隨時準備振翅飛出。

季熠辰眼底的她越來越近,可似乎走的太慢了些,不過還有十來階的路,季熠辰擡腳走了下去,看似穩步,卻是心切。沈香茉擡頭時他已經在了自己面前,朝着她伸出手要扶她。

沈香茉怔了怔,他不是該在那兒等着她麼,不待她多想,沈香茉伸出手,他一把握住,牢牢的抓住了她,帶着她往上走。

似乎比剛剛走的要輕鬆了,只有沈香茉知道他扶着自己的動作是要她把力都往他那兒傾,等到禮官說最後一段話的時候,他們剛好到了皇上皇后的面前,沈香茉跪拜行禮,上香祭拜,在禮官的朗朗聲音中,這一路,她的冊封算是完成了。

文武百官之前沒有見過太子妃,聽聞最多的就是她的身份,鎮國候家的嫡女,在蘭城中是有盛名的美人,德才兼備,聰慧過人,唯一的缺憾就是幼年時生了一場病,導致失聰失語。

當時很多官員都有非議此事,聰慧過人德才兼備都是事實,但太子妃這個位置,並不容許這麼大的缺憾,將來太子登基,繼承皇位之後太子妃可是要封后的,一國之母怎麼能如此。

可而今見到了太子妃,這些人忽然覺得,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就是天作之合,換了別人可沒有這麼般配,太子妃氣質端莊典雅,落落大方,又生的一副親和恬淡的面容,美人二字沒法囊括太子妃的優勢。

沈香茉生的美,不是奪目耀眼,佔據所有光芒的美,而是徐徐入人心,又不覺得突兀的動人,她站在季熠辰的身旁,能襯的他更加光芒,也能託的自己與他契合,品貌重不重要?太重要了。

他們站在那兒,猶是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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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的金印是在冊封大典過後送到東宮的,跟隨的還有許許多多的賞賜,皇后吩咐另外又送了兩個嬤嬤過來侍奉太子太子妃,接下來接連四五日,沈香茉都在接見女眷中度過。

沈家是首當其衝,偏廳內坐着沈家大夫人和二夫人,沈香幽也跟着來了,坐在嚴氏旁邊,擡眸時張望着,視線到沈香茉這兒時又添着一抹羨慕。

“老太爺吩咐,明年開春就能都遷過來,屆時,侯府里正好辦你三叔的婚事。”沈大夫人笑着說起如今沈家的事,來了宜都後她們住的十分習慣,在蘭城時沈家就是富庶有名望的,來了宜都賜了侯府,許氏對這些事兒的處理是信手拈來。

【三叔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沈香茉忽然想起香珠出嫁那天在閣樓外窗戶下聽到三叔說的話,他要準備成親了。

“娶的是戶部趙侍郎家的小姐,本是訂了親的,幾年前那未婚夫出事沒了,趙家小姐惦念情緣,守了三年,親事還是去年你三叔自己提起的。”看大伯孃說的那笑意,三叔要成親,沈家上下都高興,畢竟這麼大年紀,過去求着他娶親他都不肯,如今自己提出要成親,自然是高高興興的爲他操辦婚事。

不過也並非所有人都樂見,沈香茉看了嚴氏一眼,後者在聽許氏說起這些事時,儘管臉上的是笑着的,卻還有一絲的變化。

【日子定在何時?】

“三月底。”

沈香茉點了點頭,【三叔成了家,也算是安定下來了。】

“可不是。”許氏笑着,“要不是你大姐姐如今剛生下孩子,她也得跟着進宮來看看你。”巨吉土圾。

睿王爺討伐成功,後面的蘭城三大家跟着得勢,皇上賜了府邸,蘇家留在蘭城沒有過來,衛家這邊,兩房人也在陸陸續續往這兒搬,八月末的時候沈香卉生下一女,本來衛家二夫人還頗多話說。

一看沈家得勢了,風口也轉的快,兒媳婦的妹妹是太子妃,這今後豈不榮耀?所以即便是沈香卉生了女兒,在衛家還是過的順風順水。

【大姐姐如今養好身子纔是爲重,往後見面的機會多着,不必急於一時。】沈香茉倒是有些想念三妹,她一個人嫁的那麼遠,如今沈家到了宜都,她若是能過來也不錯。

“你大姐姐她就是性子急,爲了你大姐夫的事也操了不少心。”許氏笑靨着看她,意有所指。

沈香茉卻當沒理解透她的意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着,【大伯孃是真的要好好勸勸大姐姐纔是。】

鸞華東宮太子妃111.前太子妃的不甘心(一)

沈大夫人神情一怔,大約是從沒有想過侄女會這樣說,在家素來乖巧的侄女,一直也都是聽話的。許氏笑了笑,又加深了提點,“如今你們姐妹二人都已經出嫁,凡事要相互扶持纔好。”

【大伯孃說的是。】沈香茉只微微點頭,轉而看向嚴氏,【說是前些日子祖父的身子有恙,如今怎麼樣了。】

“好多了,只是最初來這兒有些不習慣,吃了幾貼藥後就已經好了。”嚴氏沒像許氏那樣提些什麼,而是簡單的說了些沈家的情況,轉而囑咐沈香茉在宮裡自己照顧好自己。

下午時她們離宮,沈香茉這兒讓她們帶回去了一些賞賜,第二天,還有別家的夫人進宮求見。巨醫宏扛。

三四日的功夫,早晚都有人拜訪。多是爲了結交之好,皇后和世子妃如何,是不是容易打交道,往後的事也都有琢磨。

第五天的上午,東宮這兒又迎來了另外的客人,沈香茉聽聞是蔣家二夫人帶着蔣家小姐過來時便不想見,只是在去景陽宮和母后請安時與她們打過照面,請進來之後,沈香茉命人上茶,蔣二夫人還恭敬些,至於蔣懷柔,沈香茉從未期待過她有多懂規矩。

“今日前來拜訪太子妃,卻是爲了懷柔的事,小女性子急。脾氣衝,當初得罪太子妃之處,還請太子妃諒解,往後的日子裡能與懷柔好好相處。”蔣二夫人進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說了這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沈香茉擡頭看蔣懷柔,後者直直的看着她,神情裡可沒半點要求她諒解該有的謙虛樣。

【本宮往後應該不會有什麼機會要和蔣姑娘多相處,蔣夫人所言得罪一事,恐怕蔣姑娘並不這麼覺得。】沈香茉並不想待蔣懷柔客氣。光是推她上街這一回,這姑娘的底線恐怕是低到沒什麼原則觀念。

“我也不覺得我有哪裡的得罪你了。”蔣懷柔直接這麼說了一句,語氣裡一抹自傲,彷彿她現在已經入宮做了良娣,“表哥和我關係親厚,這應該不算是得罪太子妃的吧。”

沈香茉不語,只看着蔣夫人,蔣夫人臉上一抹尷尬,剛剛來時囑咐的話這丫頭半句都沒見記進去。

“懷柔她過錯之處所得罪的,還望太子妃您不要和她計較。”蔣二夫人很快抽手拉了她一下,眼神警告她不許再亂說話,蔣懷柔癟了癟嘴,知道自己是在皇宮中。沒有造次的厲害。

【本宮自然不會與她多計較這些。】她也沒這先功夫專門惦念着她那點事情,神情淡淡的,笑意隱了些。

蔣二夫人尷尬的很,就算是太子妃好脾氣也讓自己女兒這樣弄的不喜,再說了幾句後直接帶着蔣懷柔出了東宮,沿途,蔣二夫人對蔣懷柔好一頓說教。

“今日讓你來東宮做什麼,你真以爲皇后能全全護得住你,東宮是太子妃做主的地方,你還要與她不和,讓她不喜你?”蔣二夫人對女兒入宮的心情是一半一半,又憂心她這仗勢的脾氣,又高興她入宮皇后起碼是有人護着,將來若是生下了一兒半女,這就穩妥了。

“我爲什麼要讓她喜歡我,有姨母在她不敢欺負我,再說了,還有表哥在呢,表哥聽姨母的,後宮都是姨母做主,東宮這兒她纔不敢對我怎樣。”蔣懷柔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進宮後的境遇,“娘,我可以常去陪姨母,我有什麼事兒姨母不就都能知曉。”

蔣二夫人看着女兒一派天真的樣子,嘆了一聲,“你真以爲這兒是哪裡。”

蔣懷柔不以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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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着五六日,終於沒有女眷前來拜訪太子妃,沈香茉得空了一下午,剛剛午睡起瑞珠就進來說觀河來了,有事要稟報,是關於幾日前出宮的王公公。

冊封大典之後沈香茉就和母后提了一下這件事,人老年邁了,早就該退了,皇后那邊直接吩咐下去,這兒很快就有人把王公公離宮的手續辦妥了。

而觀河這邊,派人一臉跟了三四天,終於有了消息。

起初頭一天王公公似乎是在找宅子,第二天找到了城中巷子環繞的城北集市那邊,他們看到王公公進了一座並不大的小院裡,之後就在這小院裡住下了。

“這院子看着並不像是找尋時臨時買的,倒像是早就備下的,第三天的時候王公公還去了一趟當鋪,到了第四天他纔去了城北集市中的一間酒樓,我的人跟着隱在隔壁包廂,聽到王公公提到了主子,還有恆王和恆王妃,就在今早,他還去了一處比較寬敞大的宅院查看,還詢問了價錢似是有買的意向,昨天夜裡在小院附近守着的人發現夜半時有人來他這兒送東西。”

恆王夫婦不就是前太子和太子妃,如今恆王還在牢裡,而恆王妃住在恆王府中,明明早就該搬離開宜都,但恆王妃就依着恆王爺還在牢中,身子尚未恢復,走不了,你們愛關着養傷就養傷,還死賴着不肯走了。

【派人盯緊了,若是真和他有關,他一定還會做什麼。】沈香茉讓觀河繼續派人跟着,所料沒錯,幾天之後,果真是讓觀河抓了個現成。

王公公收了恆王妃最後一筆銀子後被人在酒樓裡抓到,王公公一把年紀走不動了,逃也逃不動,就只能被拿下,而跟着王公公接頭的,一看有人進來直接就從窗外跳下去了,摔傷了腿,最後還破了相。

最終還是把那接頭的人抓到了,尋着依據找到了恆王府,觀河的人竟然在恆王府的佛堂內發現了許多奇異的東西,用紅紙抱了的頭髮,還有沈香茉穿過的衣物,觀河還在放佛龕的桌子底下發現了兩個針扎的布偶,這可比別的東西好辨認多了,一個太子,一個是皇上。

從上跌下來的恆王妃一直咒着皇上和太子呢,她這是‘勸說’不成想到了歪門邪道要皇上和太子出事,而這種巫蠱之術是大周朝最不允許的事情,所以在恆王妃看到他們搜出娃娃的時候,她一個背挺,翻眼嚇暈了過去。

鸞華東宮太子妃112.前太子妃的不甘心(二)

恆王妃暈過去了,被關在恆王府裡,王公公和那接頭的人被帶回了刑部審問,一天之後。採領處的一口枯井裡邊找到了一個多月前不知蹤影的小捉子的屍首,人是王公公和小清子一起殺的,倒不是爲了別的,而是爲了採領的這一空缺,恰逢那時宮中亂着,事兒又多,底下沒了個人都會以爲是趁亂逃出宮去了,所以小捉子的死沒人追究,小清子又補了他的空缺。

太皇太后大壽前採買的一些東西,後來皇上領兵攻入,如今的恆王妃不能繼續留在宮中,眼看着新皇登基,太后不理事,恆王爺又還在宮中以養傷之名被留,舊時在宮中有不少人的恆王妃找到了王公公。要他在領去景陽宮和東宮的東西里面動手腳。

這手腳動的很有技巧,就如太子妃這兒領走的爐子,底下的一隻腳下點着的黑膠被撬掉,繼而用一樣顏色,瞧着是一樣質地的東西澆鑄成黑膠的樣子嵌在腳下固定,仔細瞧都瞧不出哪裡不同,唯有遇熱久了它會融化。

那天夜裡兩個小宮女燒了水之後一個去外頭出恭,回來時候困的不行,在圍欄旁坐了一會兒就睡着了,燒火房裡的這個,又因爲沒人說話,靠着靠着暖烘烘的也有了睡意,此時主殿那邊的水已經擡過去了,這兒爐子裡的火又沒壓着。頂頭的炭沒取下來,睡着的那些功夫,因爲爐腳底沒支撐的東西,直接朝着那頭倒下去。

炭火滾到了櫃子旁。燒的腥紅不一會兒就把櫃子引燃了,滾滾黑煙把小宮女薰暈了過去,這纔在後來火勢大了的時候才被外面的人發現。

而王公公不止在一個爐子裡動了手腳,後命人去景仁宮明華宮查看,前段日子景仁宮領去的。還有德妃娘娘那兒領去的都有問題,只不過東宮這兒先出了事。

除此之外,不僅僅是爐子,這一搜,所用之物中還有別的問題。

王公公招供說這些都是受了恆王妃的指令,是恆王妃吩咐他這麼做,還允諾了他在宜都兩處宅子,好幾百兩的銀子。

最爲歹毒的還不是這些,而是恆王府佛堂裡那幾個被找出來針扎的娃娃,還有一疊看不清是什麼字的符紙,那一個箱籠裡,硃砂符紙,燭火銀針都有。

皇后直接派人宮中上下都搜了一遍。皇上那邊驚動了,這件事其餘的部分就不需要沈香茉再去做,東宮這兒還有太子出面做主,沈香茉去景仁宮的時候就是坐在那兒旁聽,拿主意的是皇上和皇后。

皇后沉痛地看着恆王妃,“你可知巫蠱之術先帝在時就萬分痛惡,民間若有發現的必定是杖責處死,皇家之中更不允許出現這樣的事,你這是將皇家的顏面置於何地。”

恆王妃微蒼白着臉色,神情鎮定了許多,她張口緩緩道,“這世上哪有什麼公平,陳王爺兵敗垂成,睿王爺勝便是好的,孰知一樣是逼宮,借的由頭好聽罷了,皇后娘娘,您說是麼。”

她當了二十幾年的太子妃,若是沒在這個位置上也就罷了,做個王妃也挺好,可二十幾年,太子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夠久的了,先帝年邁,只要百年一過對她來說就算是熬出頭,即便是這皇后的位置只能坐三天,她都是熬到頭了,陳王爺是逼宮,難道睿王爺的軍隊就不是了麼,討伐二字到最後要把這皇宮佔爲己有,太子還活着呢,若是死了也就罷了,他還活着,難道不應該擁立正統登基。

皇后臉色一變,沉在那兒十分難看,沈香茉看着恆王妃一改謙懦,大約是到了這樣的地步,破罐破摔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這怎麼能一樣,陳王爺那是害人,而皇上那是救了你們,試問要是陳王爺當道,恆王妃你和恆王爺可還有活路,如今卻還好好的活着,只要恆王爺的身子好了,你們就能前往封地,皇上待你們算是寬厚的了,陳王爺謀反這事兒也同樣能看出來,恆王並不是合適的君主,這時還談什麼私裡的事,黎明百姓纔是最重要的。”李淑妃近幾天身子好了一些,如今也是逮着機會說兩句,字裡行間十分在理,聽的皇后也跟着點頭。

恆王妃不語,話不也都是隨自己說了算的,如今誰當權,自然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本來皇后還想緩和着勸兩句,若是有悔改之意,大家都有臺階下,到時候皇上那兒和恆王爺一說,如何處置也都有章法。巨醫司號。

可剛剛聽她這麼說一句,好似是皇上搶了恆王爺的皇位,皇后的話就沒了半點耐心,“大周律法,行巫蠱之術者,杖責賜死,來人啊,帶下去關起來,等候皇上處置。”

恆王妃被帶了出去,李淑妃不忘安慰皇后,“姐姐,您別和她置氣,臣妾看這恆王妃是冥頑不靈,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生出點是非來。”

“本想着已經動盪過,都盼着早點安定,如今看來,這宮中人各有異,得徹徹底底收拾一番才行。”皇后的情緒看起來也沒有很好,淡淡的吩咐,“你們自己宮裡都注意些,先清了這些人,明年選秀,從中再選一批宮女。”

皇后留下沈香茉又吩咐了一些事,沒過幾日,皇上下旨,恆王爺削去王位,及其子嗣不再是皇家中人,被貶通州;恆王妃其心歹毒,行以巫蠱之術意圖謀害皇上和太子,爲大周律法所不容,天子犯法亦與庶民同罪,爲保體面,賜毒酒一杯。

皇后這兒把後宮上下大肆的清了一通,本來那些在各宮的伺候的人,主子沒了還能留在宮中,如今這些全部都被遣散出宮,過去和恆王妃走的近的,還有在宮中數年,執掌各司大權的,有疑的全部遣散出宮,這一清理持續了大半個月。

繼而下旨,各地甄選年紀合適的女子入宮爲宮女,沈家清白沒有疾病,層層遞選,務必在選秀之前把宮中伺候的這些人選?。

此時已是十二月初,宜都城開始下雪,蘭城那兒,睿王府裡的送行隊伍抵達宜都,娉婷院的一羣侍妾,就等宣召入宮。

鸞華東宮太子妃113.寒冬至侍妾入宮(一)

還是標識着睿王府的馬車,緩慢的行駛進了宜都,馬車內十五娘她們冷的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抱緊了懷裡的暖爐。又止不住好奇往窗外看,白雪皚皚的宜都,比蘭城要更加漂亮。

每個人眼底裡都是新奇,她們從沒來過宜都,更別說入宮了,皇宮的大門長什麼樣兒都不知道,如今竟然能成爲太子侍妾,這已經是無比的驚喜。

十五娘扭頭過來看着坐在那兒的閔姨娘,神情裡一抹遐想,“閔姐姐,你說,我們入了宮,世子...不是,太子殿下會封我們做什麼。”

閔姨娘笑着,“應該是太子侍妾。”她比她們要清醒一些。以她們的身份,能入宮已經是一件額外開恩的事情,再好的份位是不可能有的。

“如今我們不就是侍妾,世子妃都冊封了太子妃,難道我們還是侍妾。”十五娘癟了癟嘴,“那閔姐姐難道你也是,你已經是姨娘了,怎麼也得是那什麼來着。”

“太子良人。”坐在對面的紅芙收回了視線,淡淡的說了一句,“那是官家女子纔能有的份位,我們是妓者從良,能做個侍妾已經不錯了。”

“喲,來的時候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覺得自己能打動太子,讓他寵着你麼。”十五娘向來和年紀相仿的紅芙不對盤。大家都是從花樓裡出來,十五娘紫衣也不覺得自己哪裡比她差,瞧着她非要特立獨行的樣子更是看不慣。

“是啊,太子就算是不寵着我也不會多寵你。否則,比我早來一年多,你怎麼還是如今這樣。”紅芙輕挑了下眉宇,氣的紫衣怒瞪着她,就要和她對罵時。閔柔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們不要起爭執。

“行了,這有什麼好爭的。”閔柔瞪了她們兩個一眼,“都是住一個院子的姐妹,入了宮也都是要相互扶持的,你們還爭,明年選秀,入宮的人更多,到時候你們還不自己團結些。”

十五娘神情微訕,卻又有些不服氣,“又不是我要爭,誰成天在那兒說殿下多喜歡她,在花滿樓的時候多常去。就算是大婚那天都去了花滿樓找她。”

紅芙靠在那兒,一手託着腮,絲毫沒有要退讓一點的意思,“我說的是事實。”

十五娘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再怎麼樣她都不會和她好好相處的,和誰都不和她扶持。

閔柔無奈的看着她們,這十六娘不管坐那輛馬車都能和她們吵起來,也真是個有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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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正聊着馬車很快就到宮門口了,隨着她們好奇的張望,兩個人沒有交集了,馬車內又安靜了下來。

連着過了好幾道宮門,最後馬車停下來,得要她們步行者進去,閔柔走在前面,後面跟了一排,由宮人領着,過了長長的迴廊,又過了個大宮門纔算是真正的入了宮。

漫天的雪下的盛,她們剛從蘭城過來,多有不適應,手裡還抱着小手爐,一路跟着偷偷張望,神情從一開始的好奇,逐漸的開始有些顯累,直接要走去東宮路不少,如今又是下雪天,天寒地凍的走半天都熱不起來,冷風再一吹就更受不了了。巨爪狂弟。

走在後面的十五娘忍不住朝着前面張望,宮裡的人還真夠少的,幾步過去都瞧不見幾個,又是大雪天,在外走動的更少,若大的皇宮顯得蕭瑟極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纔看到東宮,衆人臉上露出一抹欣喜,前頭帶路的宮人只把她們領到了門口,由另外的宮人帶着她們進了東宮。

當她們在偏殿門口看到瑞珠時才真覺得有些熟悉,這兒的地方太冷太大,比起睿王府又顯得幾分寂寥,好似路過的誰都不敢大聲說話,弄的怪悶的。

“快進去吧,娘娘已經等着了。”瑞珠讓她們脫了外套再進去,燒了暖盆子的偏殿暖和的很,十幾個人陸陸續續進殿,閔柔領着她們行禮跪拜,待到起來時候纔看清前面坐着的太子妃,比起睿王府中的裝束,這太子妃的着裝可真是莊重多了。

【一路過來辛苦你們了。】沈香茉讓她們坐下,數了數這些人,十三個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全來了。

“不辛苦,都是馬車前來的,就是這兒的天要比蘭城冷許多。”閔柔回答的恭敬,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們的院子在側殿後面,五人一個小院,餘下的兩個人和閔姨娘住一個院子。】瑞珠傳達完沈香茉的話,幾個侍妾面面相覷了一番,五人一個院子,那比之前的要鬆適多了,也不知道這院子有多大,離這主殿遠不遠,最重要的是和誰一塊兒住。

沈香茉沒有給她們自主選擇的機會,按着進府時間早晚,閔姨娘和二孃三娘一起住,其餘的,五人一個院子分配下來,由不得她們同意不同意。

【如今你們身邊有伺候的一個丫鬟,本宮會再分配一個宮女給你們,每個院子裡安排有兩個嬤嬤,這兩個嬤嬤會教你們宮中的規矩,沒學全之前,不能離開東宮。】沈香茉轉而讓門口的餘媽媽和彩蝶帶着她們去側殿後的院子,側殿後面三間並立的小院,大半身高的圍牆相隔,院子裡娉婷院還小一些,不過安排五個侍妾,這兒比起娉婷院又顯寬鬆許多。

走得快的已經開始挑選哪個屋子採光好,哪個屋子更容易被太子殿下發現,餘媽媽帶着彩蝶就看着,也不說話,等她們挑選好了,叫來宮女分配進各屋子,又命人拿來了木牌子掛在她們挑好的屋子門口,留下兩個嬤嬤之後,帶着餘下的人去下一個院子。

走到最後一個的時候,閔柔叫住了餘媽媽,把她請到了一邊,笑着從懷裡拿出一個錦袋塞到她的手中,“餘媽媽,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還望您要多擔待我們一些纔是。”

銀子的分量和情分相等,餘媽媽不動聲色的把錦袋收入懷裡,笑着指了指留下的嬤嬤,“這是太子妃爲你們安排的嬤嬤,會悉心教導你們宮中的規矩,在宮中,安分守己的總是沒錯,到時候還得恭喜閔姨娘呢。”

閔柔一怔,不知她是何意,還想再問時餘媽媽已經轉身走開,吩咐完了事情留下兩個嬤嬤,回主殿覆命去了。

鸞華東宮太子妃114.寒冬至侍妾入宮(二)

餘媽媽回來向沈香茉覆命,聽罷了她們去院子裡的各種反應,拿着杯子的手輕輕放了下來,【往後這東宮。又能熱鬧了。】有那幾個院子在,東宮外傳不出去,這東宮裡面可不得熱鬧起來。

“娘娘,她們如今還尚缺了規矩,等她們學齊了之前,可萬不得讓她們出東宮,若是自己出了什麼事也就罷了,衝撞人才最難辦,都是娘娘您這兒的,到時說起來,還得說娘娘您沒管教好。”餘媽媽剛剛一路過去可算是見證了這一羣侍妾的鬧騰,那一副自由散漫的樣子,放到這皇宮中,稍有不慎就要自討苦吃。

【加緊讓她們把規矩先學會了。】沈香茉示意餘媽媽多注意一些這件事,屋外。太子回來了。

在門口脫了外套,撣了些雪粒子,季熠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這些人過來可都安排妥當了。”

他回來之前就知道今天娉婷院的這些人要入宮,如今四處安靜的樣子,他還以爲人沒到。

【就在側殿後面的院子裡,殿下要是不放心,如今可以過去瞧瞧。】沈香茉坐在那兒手握杯子,笑的有幾分怡然。

季熠辰放下杯子,語氣也是自然的很,似乎還挺喜歡沈香茉說這樣的話,“你安排就行,我就不過去看了。”

【真不過去看?】沈香茉擡頭看他,季熠辰笑了。“那愛妃你同我一起過去看看?”

沈香茉纖指輕輕的摸着杯子邊緣,滴水不漏道,【殿下若是想去,臣妾自然會陪着您一起去。】

手勢是看不全她的情緒的。沈香茉又不是喜於言表的人,季熠辰卻愣是看出了一股子微酸,他臉上的笑意更甚,“我說要把她們留在蘭城,你可不肯。”

沈香茉沒有否認。只不過她想的是另一曾意思罷了,側殿那邊的幾個院子,即便是不住閔姨娘她們最後也會有人來住,如今來了十三個侍妾,選秀的時候這兒至多隻會來三四個,可若是一個侍妾都沒來,明年選秀,皇后不知會往這兒賜多少秀女。巨歡反巴。

“她們既然來了就住着罷。”季熠辰見她不說話,又補了這麼一句,“她們的事你做主了就行了。”

沈香茉就只瞥了他一眼,命秋裳進來布桌。 Www● ttκд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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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外面的天色微暗,兩個人坐下後簡單吃了晚膳,內室的臥榻上。季熠辰坐在那兒看書,沈香茉低頭繡着荷包上的花紋,外面餘媽媽前來稟報,說是側殿後頭的院子出事了。

這才入宮幾個時辰呢。

沈香茉放下了荷包起身穿衣服要過去看,季熠辰也跟着起來了,穿上厚厚的狐裘披風,季熠辰又讓她抱了一個手爐,出了門口,外面的雪下的很大,簌簌的落在地上,走廊下的燈打在雪地裡,蔓延出很長的一道光線。

季熠辰一手輕扶着她的腰,下走廊時瑞珠打了傘,季熠辰直接從她手中接過,打着傘,大半的地方都替她擋着,餘下吹了他大半個身子的雪。

明黃的燈映襯在雪地裡,入夜沒有清掃的宮女,沈香茉踩在雪地裡,他扶的更小心了,直到那幾個院子門口,沈香茉停下了腳步,也沒問餘媽媽到底是哪個院子,且聽左邊那院子裡伴隨着風雪傳來的哭聲就知道哪裡出了事。

餘媽媽打開院子門,裡頭守着一個婆子,忙行禮領着她們過去,哭聲正來源於十五孃的屋子,而這院子裡,住的是十五娘十六娘她們。

守在十五娘屋子外的宮女遠遠看到太子妃過來了,輕敲了敲門提醒,“十五娘,太子妃過來了。”

裡面哭的傷心,哪裡聽得見她在外面這般輕聲耳語,繼續傷心着。

眼看着太子和太子妃朝着這邊過來,她又不能直接推開門去提醒,只能對着那門的縫隙輕聲說了一句,“不止是太子妃,太子殿下也過來了。”

也不知裡面到底聽沒聽清楚,總之在她說完太子這字眼之後,裡面沒哭的動靜了,轉而是別的聲音,外頭宮女實在是替這新主子操心的很,轉頭看太子妃那方向時,赫然發現她們已經走到了,忙高喊了聲,“殿下吉祥,娘娘吉祥。”

這麼一喊,出來的不僅是十五娘了,連帶着住在側面的十六娘,前面的十四娘,後頭的十二孃,還有十一娘,都過來看太子殿下了。

十五娘更是佔據了天時地利任何,剛剛還驚天動地的傷心,這一秒已經出了屋子,直接跪倒在了雪地裡,扯住季熠辰的手,從低往上仰視着他,楚楚可憐的喊道,“殿下,紫衣終於見到您了。”

她這不委屈着呢,委屈也有緣由,比起剛剛傷心那樣,此時紫衣可憐極了,眼淚掛在那兒,冷風一吹都能直接結成冰霜,雙手冰冷的很,跪在雪地裡膝蓋都扎進了雪堆中,衣服又不甚厚實。

“外頭冷的很,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扶進去!”雪盞呵斥愣在門口的宮女,兩個宮女扶着十五娘要進去去,十五娘還不肯,深情看着心愛的太子爺,也不管冷不冷,只是這麼看着她,繼而可憐求着:

“殿下,您要給妾身做主啊。”

“先進屋。”季熠辰肅着神情,那兩個宮女忙上來把十五娘拖起來扶進了屋子,後頭的季熠辰伸手直接拉住了沈香茉的手,眉頭一皺,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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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子後十五娘就開始狀告,她狀告的是十六娘紅芙,傍晚時餘媽媽這兒才命人送來炭火盆子和炭火,這兒院子裡一月燒多少炭火都是有定數的,不能亂少燒。

“可十六娘她,竟然把我還沒用過的炭火給拿走了,兌了她自己那袋子用過的送過來給我,說是她這幾日身子不適,受不得凍,需要多一點的炭火,還說她只是拿出兩塊就和我的換了,若是真的少兩塊也就罷了,可那是小半袋都沒了。”十五娘越說越委屈,這不是明擺着搶她的炭火麼,“沒了小半袋,往後我不是得冷死。”

她這麼說完沈香茉也發現了,屋子裡的溫度的確不高,她往牆角的木炭盆看了一眼,哭笑不得,那盆子的木炭沒有放足,只放了一半,就似是怕用光了要凍死,省着往裡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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