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內衣
哈薩維他們回到勇猛號時已經是黎明瞭。
加烏曼他們爲了和幾乎同時出發的希拉剋號合流,進一步南下了。
“……派凱利亞去達爾文了嗎?”
“嗯,是坐小型噴氣機去的。”
儘管說到凱利亞的事情時氣氛變得沉重起來,但吹開了機師服前襟的風的清爽,稍稍拂去了這些沉重。
“是誰在操縱?”
“儘管艦長有些抱怨,但還是派朱利亞·蘇加去了。對方也做好了接收的準備。”
“啊……這樣啊。”
雙座的噴氣機是民間競技用的,因此如果把可拆卸的主翼摺疊起來的話,也可以放在船的某處。
這東西的續航距離從現在的勇猛號到達爾文也基本是極限了。關係並不好的兩個人要用這樣小的機體一起去。
相比於對兩個人的身體擔心,哈薩維着實感覺到內心在嘆氣。這樣的自己正變得可憐起來。
“……在聞到屍臭之後,就在爲凱利亞的事情而煩惱嗎……”
對於因爲這種並非是所謂世事的事情而內心有所動搖的自己,哈薩維感到想要去唾棄。
他覺得是自己修行不夠。
“我的話,應該有着要給予世間革命的影響這樣的大義。琪琪應該也是這樣……”
儘管哈薩維對於周圍這種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的不成熟的氛圍感到疲倦,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被琪琪的魅力所吸引了。
對此他有點失望。
“不做點什麼,從這種肉體和感情上的慾望脫離開的話,我就會變得無可救藥了……”
哈薩維一邊從乾燥的風中鑽到了船艙內沉悶的空氣中,一邊在煩惱着這到底是爲什麼。
從接受馬伕蒂開始,哈薩維就有着有相當反省性質的自信。如果說是趨向於觀念上也可以。
因此,稍稍忘記下凱利亞也是做得到的。不過琪琪的出現,正不斷地使哈薩維的心動搖着。
“多虧有琪琪在,才能知道有凱奈斯這樣的敵人……這樣一來,我纔能有多餘的心力來對付基爾凱部隊。”
腦子裡就帶着這樣看似有道理的理由,他打算這樣來處理琪琪的事情。
“不過啊,達沃想要得到目標是阿德萊德的確鑿證據,也聯絡了正在大陸展開的支援部隊。所以我們就派出了凱利亞。”
伊拉姆·馬薩姆一邊在狹窄的船艙裡的桌子上展開着的圖表上指示着,一邊考慮着哈薩維看起來很憂鬱的心情。
“這種事,交給潛伏在達爾文的聯絡員不就行了嗎?”
哈薩維一邊向冷藏庫裡面看去,一邊說着和正在思考的東西完全不同的話。
“這可不行啊。剛纔哈薩說的奧恩貝里軍的法比奧嗎?倒是他們的動靜,說不定我們可以利用。如果那樣的話,還是有必要派知道我們這邊情況的人去的。”
“……是啊。”
哈薩維從冷藏庫中拿出了鹹肉和花椰菜,放到了舷窗下的桌子上。
“從那以後,達沃和香港、廣州的無線電通訊的收發變得越來越像是故意的了。不過,南下的運輸機也多了。也可以認爲哪邊都是佯動。”
馬薩姆指明瞭畫在了圖表上的基爾凱部隊的機體的動向。
“不過,基爾凱部隊也沒那麼多閒工夫了。”
哈薩維一邊吃着夾着鹹肉的麪包,一邊在圖表上試着努力畫出今後自己一方的行動路線。
“這樣想的話,相比金伯利·海曼,凱奈斯·斯雷格來了以後達沃的動靜要活躍很多啊。真不愧是個干將。”
“嗯……也是。”
哈薩維對於自己所知道的敵人能得到這樣的評價感到很高興。
僅僅抱有好感,並不能成爲朋友。只有有着相應的實力,才能使之成爲讓其他朋友驕傲的友人。
而且,如果是用高達對決的敵人的話,不堪一擊也會讓人爲難。
哈薩維也相信這是在戰場結識的機師們,也就是戰士們的倫理。
對弱者,即便打倒了,這也不是戰士或者軍人。
而且,也不算是機師,更不是騎士或者武士。
“皮諾埃港也有少量的補給吧?”
“啊,已經預定了。艾爾斯巖和格拉那邊,凱利亞已經掌握了吧?”
聽着馬薩姆的這些見解,哈薩維鑽到了發熱的牀上,這時正是太陽還在放射着酷熱的陽光的時候。
就在同一天早上,琪琪還在半睡半醒的時候,就感到非給哈薩維打個電話不可了。
“啊……!”
即便是不喜歡的窗簾,也還是能很清楚地看到透過來的朝陽的陽光。
她舒展着全身的肌肉,覺得這種想法是不是錯了。接着她飛快地換上了慢跑用的裝備,飛一般地跑出了公寓。
儘管值班的守衛很吃驚,但也沒有覺得這樣的琪琪很奇怪。
考慮到回來時的坡道,琪琪感到有些厭倦,不過爲了找到公用電話,只能往街道的方向跑下去。
那是因爲知道琪琪公寓住址的凱奈斯的緣故。雖然沒有進行監視,但認爲會有竊聽,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她終於在向下走了相當距離的一個公寓集合的地方找到了幾個電話亭。
“……哈薩維·諾亞先生在嗎?”
“啊,他現在不在。出去實習了,不在這裡啊。”
通過海底電纜傳來的似乎很陰鬱的老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神秘。
不過琪琪所驚訝的是凱奈斯告訴她的哈薩維居住地的電話號碼是正確的。
這樣就沒法隨意聯絡了。
“阿瑪達·曼桑教授在嗎?”
“請問您是哪位?”
“我叫琪琪·安達露西亞。”
“您的名字我聽哈薩維說起過,請問有何貴幹?”
第一次聽到的聲音,使得氣氛稍微改變了一下,但她並沒有放鬆警惕。
“能幫我轉告他一下嗎?就和他說這次約會在阿德萊德好嗎?”
“在阿德萊德約會?真是不一般的話啊。”
“昨天這麼決定的。在達沃決定不了下次約會的地方,和凱奈斯叔叔商量了以後,他告訴了我這個電話號碼,於是我就這麼決定了。能幫我轉告一下他嗎?”
琪琪像是給沒見過的戀人的父親打電話一般地緊張起來。
“那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在香港。其實是想來這裡玩的……不過哈薩維說您是個可怕的人所以……”
琪琪用這種說法試探着教授。
“這我倒沒聽他本人說起過啊。他去了沒有電話的地方是爲了工作,如果他不和我聯絡的話,我什麼都做不了。”
“不過呢,我還對自己的事情不是很瞭解。也可能會去凱奈斯叔叔那裡……”
“凱奈斯叔叔?啊……是個大忙人吧?”
“是啊。我的粉絲很多吧?不過能打通這個電話太好了……我還能再打過來嗎?”
琪琪對於可以認爲是普通人的長者用這種炫耀一般的說話方式絲毫沒有顯出不好意思。爲了讓人覺得這些話並不是很重要,這也沒辦法。
“這倒沒關係,不過我也不是一直都在這裡……”
“是嗎……不過,今天能和您說這些話,真是太好了。”
琪琪一邊祈禱着這通電話不要被竊聽,一邊慢慢地跑上了坡道。
有線電視的當地新聞播報了在達沃發生了大屠殺的消息。那正是那天午後琪琪所訂的傢俱被搬進來的時候。
影像上只能看到達沃主要的街道上無數滿身是血的屍體。以此爲背景,基爾凱部隊和被稱爲人類獵手的特殊警察部隊的人影在一瞬間閃過。但攝影機並沒有被他們阻止的跡象。
但是,影像自身卻很短。
“……怎麼回事?”
琪琪一邊監督着傢俱的放置,一邊懷疑起那則新聞的可信度,不過她並不認爲是假的。
播音員說着基爾凱部隊在他們指揮的對於不安定分子的討伐中,逮捕了超過五百人並造成了一百多人死亡的消息。
直到黃昏,改善品味低下的房內裝修的突擊工作終於完成了,傢俱也運了進來。
這件工作一完成,琪琪就在陽臺上吃起了晚餐。
這樣一來,爲了迎接可能會在兩週後來訪的這棟公寓的主人而進行的最低限度的準備也完成了。
不過,要後悔過分滿足於簡單,也沒有辦法。
最重要的是,爲了厭惡被新品所包圍着時沒法冷靜下來這種感覺的老人,必須要使之染上日常的氣息。這樣的大工程,對於現在的琪琪來說做不到。
“如果能在伯爵來之前回來的話,就能把沒做完的事情做完,不過……”
即便這麼想,她也知道,或許已經不會回到這裡了。
那則新聞播了一遍結束了。
琪琪還是沒法冷靜下來,就這麼睡了。
在自己面前顯得很溫柔的斯雷格上校和哈薩維,在夢中頻繁地出現,又消失了。
第二天,琪琪穿着昨天穿的日常着裝,確認着多少有些雜亂的房間佈置,接着她把寫了一半的紙條和與卡迪亞斯·鮑丁伍登一起照的小照片放進了丙烯樹脂板的相架裡,並把它放在了起居室的桌子上。
她爲了讓幾個電燈在傍晚時候打開而設定了定時器,並讓浴缸也在晚上時候放滿熱水。
爲了換錢,她帶了一些高價的飾品,即便如此,她也可以不用感到對不起伯爵。
“對不起……我還想多活一小會兒……”
她試着這麼說,但毫無疑問是在後悔。
此外,在必須要準備好某些必要的時候要用的資金這樣的意識下,她確認了信用卡的銀行賬戶。
“……”
稍微想了會兒,她覺得沒有必要,只要還給伯爵就行了。於是她把自己賬戶的信用卡帶在了身上,而把有着她和伯爵之間共有意義的賬戶的信用卡放到了牀頭櫃的抽屜裡。
而且,換完衣服之後,她在牀單上試着擺出了自己到現在使用過的小內衣,試着努力考慮不要讓這配置變得不自然。
粉色和稍濃一些的粉色蕾絲背心和短褲……
牀下是脫下扔掉似地放着的短襪和牛仔褲還有長袖t恤衫……
“……”
束着金髮的時候所用的黑色橡膠圈,被放在了枕頭邊上。
就把這個作爲最後的鑑別。琪琪即便這麼自言自語着,還是不禁爲不得不這麼做的自己的命運留下了眼淚。
“……伯爵也很可憐……”
琪琪背上一個肩包,向着黃昏的道路出去了。
守衛和管理人問要不要車送,她笑着迴應着,快速地下了坡道。
“再見!……我的支持者。我或許會死的。”
這些話在她腦海裡浮現着。可以讓人想像出午後的酷熱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奇奧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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牀上的內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