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虎 PHASE 23
“還讓大家看這種東西,你是想要強制通過嗎?”
聽見背後傳來的聲音,帕特利克·薩拉將眼光從MS戰的畫面上移開。烽~火~中~文~網門邊站着的人,正是現任最高評議會議長西蓋爾·克萊因。這裡是評議會議場的一間小型會議室,帕特利克好像在檢視稍後要用的錄像畫面。碰上西蓋爾這位不速之客,他只是面不改色,簡短的說。
“我只是提示正確的情報而已。”
克萊因的迴應卻更犀利。
“是經過你正確篩選後的情報吧?”
他的指責是對的。帕特利克盡量讓市民和議員們產生危機意識,好將事情導向他意圖的方向。說起來,或許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歷經“血腥情人節”到開戰以來的日子,直到這次發現地球聯合軍在暗中開發的新型MS,輿論已經急速偏向主戰的一方了;或許也多虧地球聯合軍出人意料的不堪一擊——以及扎夫特的善戰形象吧。
“你提出的方案——‘割喉作戰’,今天應該會通過吧。輿論也傾向支持。……已經擋不住了。”
克萊因語帶苦澀的說。恐怖會招致恐怖,憎恨則會呼喚憎恨。最初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滾下山坡時也會變成龐大的雪球,襲捲一切、加速前進。如今克萊因只能束手無策的看着。
帕特利克在意外之餘,也略帶不滿的回道。
“——我們只是公僕,西蓋爾。拜託你不要忘了。”
“戰亂擴大隻會增加更多的仇恨啊。你們究竟想把事情搞到什麼地步呢?”
克萊因激動的陳訴,帕特利克的剛強表情卻絲毫未變。
“就是爲了不讓戰事擴大,我們才務求早日結束戰爭的!——戰爭這回事,最後要是不能得勝,還有什麼意義?”
“照你這麼做,又要到哪裡纔算結束呢?等到敵我雙方都完全滅絕?那就太遲了啊!”
兩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屏幕上映出的影像反射在他們臉上,光影閃動着。畫面上,大型的戰艦噴出火光、解體。
帕特利克輕觸桌面上的控制鈕,影片便停止了。屏幕轉暗,會議室裡的燈亮了起來。
“——我們調整者已經是新的人種,沒有必要與自然人爲伍。”
面對帕特利克的睜眼說瞎話,克萊因咄咄逼人。
“已經面臨瓶頸的我們,哪裡是什麼新人種?即使頒佈了婚姻管制,第三代的出生率還是持續下降啊!”
——是的,實現人類夢想的調整者們,也有着阿基利斯之腱。
改造再改造的基因,竟然沒有孕育生命的力量。擁有健美而靈活、不會受病痛侵襲的強壯身體,這些宛如上帝親手捏製的人類,只有一項決定性的缺陷,就是下一代的未來。
多麼諷刺啊。人類基於更美好未來——因這種希望而出生的他們,自己卻做不出對未來的承諾。
爲此,克萊因認爲此刻不該爲戰爭費心,但帕特利克卻一意地增強兵力,想早點結束戰爭。正像此刻,帕特利克也氣沖沖的反駁。
“這一路走來,我們的路完全是崎嶇的!可是我們都克服了!——這一次也一定可以。只要我們集合衆人的智能……!”
看見帕特利克如此頑強的狡辯,克萊因實在忍無可忍,不禁激動的搥桌子。
“帕特利克!生命是自然發生的,不是創造出來的!”
“這是什麼話,簡直像‘藍波斯’的論調!你要知道,那種觀念和價值觀已經落伍了!”
帕特利克輕蔑的笑着。
“人類要進步!要無時無刻的追求更好的明天!”
“只有那樣就算幸福嗎?”
話雖如此,克萊因卻知自己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相對於傳統的人類,帕特利克篤信調整者的優越性,從不認爲自己是錯誤的存在;不,甚至根本是爲了堅定這份信念,才誓言擊垮自然人。他認爲他們沒有做錯,也不是錯誤的存在——所以堅持主戰的路線,對真正問題避而不見。
自己已經無力阻止這個人了……
克萊因深深的感到挫敗。
“——薩拉委員長,時間到了。請您進入議場。”
牆上的對講機傳出聲音,帕特利克轉過身背對着克萊因。
“……這就是羣體的意見,克萊因議長閣下。”
像是最後的下馬威,帕特利克冷冷的說道。
“我們不能捨棄現在的力量、倒退進化的路,再回到舊人類的境界了。”
說罷,他走出會議室,留下克萊因獨自緊握着拳頭。
“——我們並不是進化過的人類啊……帕特利克。”
克萊因顫抖的語調中,流露着無限的悔恨。
房間的窗簾緊閉,一陣陣呻吟和汗臭味充斥着微暗的空間。雜亂的牀上,有個有人正輾轉痛苦着。
“唔……呃呃……呃……!”
金色的亂髮披散在棉被外,而被子裡像是有人俯着。痛苦難耐的弓着背喘息,緊抓着牀單的手不住的發抖,掙扎着在牀頭死命探索。劇痛的痙攣襲來,那人不禁失手將牀邊的東西掃落到地上。在應聲落地的迷你計算機和文本、藥瓶之間,還有一個奇特的銀色面具。
男子忍着痛苦,伸長了手想要撿拾藥瓶,已經痛得虛脫的身體卻一個不小心摔到牀下去。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極少數基本的傢俱,此外就是急促的喘息和困獸般的呻吟。男子好不容易抓到藥瓶,以老人般顫抖的手旋開了瓶蓋,胡亂將藥劑塞進嘴裡。
不一會兒,他的呻吟不再急促,像是痛苦逐漸平撫了;頹然倒地的身體也停止了抽慉.不過,他的呼吸還沒有平順下來,一旁的行動電話就響了。
“——可惡……”
男子一面咒罵,呻吟着撐起身體去拿電話。但在應答的那一刻,他的聲音已是全然的冷靜,與剛纔那番痛苦的哀嚎簡直判若兩人。
“……我是克魯澤。”
是的,這間單調房間的主人,正是勞烏·魯·克魯澤。電話那頭的人並沒察覺克魯澤的狀態,只是簡短的說了一聲“是我”。
“原來是薩拉委員長閣下——您現在不是應該還在評議會裡嗎?”
隔着一頭汗溼的亂髮,克魯澤看了時鐘一眼。
“我們的議案通過了。還剩兩、三件案子,但不會花太多時間。結束後我還想跟你好好談一下,只是想先讓你知道這個好消息而已——真正的‘割喉作戰’可都要靠你了啊。”
帕特利克·薩拉的聲音裡有遏止不住的興奮。這個人還真的深信一切都會照自己的意思進行呢。克魯澤冷笑了一聲。
“這麼說來,接着馬上就是議長選舉了呢。”
“嗯?”
沒來由的聽到這一句,帕特利克摸不着頭腦的反問。於是克魯澤刻意放低了聲音。
“克萊因的下一任,肯定是閣下您了吧……您可別疏於準備了啊。”
克萊因還是現任議長,克魯澤卻故意直呼其名,這樣的耳語引得帕特利克龍心大悅。
“哈哈……只要我們認真起來,地球算得了什麼……是吧。”
通話一結束,克魯澤就又倒在地上。依然紊亂的呼吸中,間歇地透出竊竊笑聲。
帕特利克信以爲真。他以爲事情真的都會照自己的想法進行。愚蠢至極。
連有人在隨心所欲的**縱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一味的異想天開。
調整者跟自然人都一樣,全是蠢貨。
“……哼!你儘管自大吧……帕特利克·薩拉……”
氣若游絲——聲音裡卻充滿了冰冷的憎惡,克魯澤陰沉的吐出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