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曲濤的全身檢查結果並不樂觀。

雖然他這麼快醒來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可到底這裡是現實而不是電影小說那種幻想出來的東西。

人類的身體,到底太過脆弱。

曲濤身體受損情況非常嚴重,甚至肝腎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竭。

所以即便他醒了過來,也依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更嚴重的事情也在晚上發生了。

護士去給曲濤做例行檢查的時候,發現怎麼也叫不醒他,心臟起搏非常微弱,甚至一度達到危險的級別。

醫生迅速趕來,臉色沉重地宣佈立刻準備手術。

曲濤的生命體徵在飛速流逝,他現在處於休克狀態,相信最多半小時後就會進入假死,如果沒能把他從死神手裡搶回來,那一切都完了!

柳宣也是這個時候到達的醫院,她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卻正好看見曲濤被推進手術室。

"醫生,曲濤他…他怎麼樣?"

柳宣拉住從手術室裡出來的一名醫生,焦急詢問。

一直以來,曲濤在柳宣眼中的形象是那麼高大,縱使他因爲興奮劑事件而頹廢的那段時光,也依然沒能磨滅他在柳宣心中的模樣。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曲濤有一天會變成這樣。

躺在病牀上的曲濤身上插滿了管子,臉色慘白,彷彿隨時可能死去一般,他瘦了一大圈,脆弱簡直不像他。

到底經歷了多少磨難,受了多少苦,纔會讓他變成這番模樣啊?

柳宣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手腳發抖,心裡陣陣酸苦。

醫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針對於曲濤的情況,他實在沒辦法給出樂觀的答案,只好嘆息着回答:“他的身體狀況比預料中的還糟糕,肝腎衰竭已經非常厲害,我們只能盡力而爲。”

"什麼!你說什麼!他會死嗎!"

聽了醫生的話,柳宣頓時臉色煞白,若非順手扶住了座椅,她很可能會摔倒在地上。

"他只剩下一口氣在了,但願他能熬過這一關。"

醫生回頭看了一眼手術室,這段時間他也聽了不少曲濤的事蹟,從醫學角度來說,曲濤很難挺過去,但從個人角度來說,他希望曲濤能挺過去。

在他心中,曲濤是個英雄,也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這句話在柳宣聽來,幾乎與宣判死刑沒有區別,這一瞬間,她腦海中閃過與曲濤的無數細節,而這些畫面則化作決堤的淚水,潸然淚下。

"我求求您救救他,求求您救救他吧!只有你能夠救活他,只要您能夠救活他,讓我做什麼都行。"

柳宣已經很多年沒有掉過眼淚了,這些年來她一直都很堅強,但現在卻像一個普通的小女孩一樣,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我......"

醫生有些手足無措,雖然他是一位醫生,但對於病患的病情他真的是束手無策,而且就算他有心幫助曲濤,那也沒有任何辦法,他的水平還達不到那種程度。

而且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醫生,一個負責醫治的醫生,並不是一個神仙,也並沒有那個能耐,可以將病人從鬼門關拉回來,更何況曲濤現在的情況,幾乎是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生死難料啊!

不管是身爲醫生的他還是別人,能做的只有一件,就是祈禱。

祈禱這個英雄能夠挺過這次危險期。

醫生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能救他的人已經在努力了,我想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祈禱。”

話畢,他便轉身離開,只留下柳宣一個人在手術室門前,坐立不安。

柳宣沒辦法,她做不到冷靜,甚至連一點點的鎮定都做不到,她只能走來走去,時不時就要看一眼手術室,每一秒都格外得長,每一分鐘都格外得煎熬。

她在緊張,也在恐懼,即便嘴裡不停嘀咕着“不會有事的”,也無法阻止腦海中不斷蹦出噩夢般的場景,她不願意噩夢發生,更不願意曲濤離去。

雖然他們已經離婚了,可在柳宣心裡,曲濤一直在陪着他們,始終沒有走遠,如果某一天曲濤真的永遠離開她,她不知道會怎麼樣,可她知道自己一定會承受不住而崩潰的。

這時,手術室門打開,柳宣立刻轉頭看過去。

只見一名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臉色十分凝重,甚至可以說是難看。

他低着頭往前走,似乎在沉思着什麼,柳宣抓住機會湊上前,擔憂問道:"醫生,曲濤怎麼樣?"

"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但還在昏迷中,還要繼續觀察。"

醫生看了一眼柳宣後,回答了她的問題。

聽到醫生這麼說,柳宣總算鬆了一口氣,懸在心上的大石頭,終於稍稍落下一些。

但與此同時,心中卻也升起一股濃濃的悲傷,她不知道自己該是高興還是難過,總而言之,她只希望曲濤能夠挺過這一關。

手術室的燈光滅下,曲濤也被推了出來,迅速送入病房之中,牀邊的機器滴滴滴響個不停,但相比於之前已然好了許多。

柳宣坐在牀邊上,握着曲濤冰冷的右手,心中默默地祈禱着。

“你來了。”

曲濤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他轉頭看向柳宣,表情帶着些許疲憊。

見曲濤醒來。

柳宣忙問道:“你醒啦,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身上還疼不疼?我去叫醫生!”

不過曲濤卻拉住了她:“沒事,就是有點累,估計休息兩天就行了,你怎麼來了?工作呢?不要緊嗎?天天他呢?”

“放心!”

柳宣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一切都安排好了,天天也有他姥姥在照顧,你好好養身體,不要想太多。”

曲濤點了點頭,擡頭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

柳宣站起身來:“那我去叫醫生了哈。”

“等一下,”

曲濤卻再次拉住她:“不要叫醫生,柳宣,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柳宣一愣:“怎麼了?”

曲濤深呼吸一口氣,雙眼望向窗外卷着狂風與暴雨的昏暗天空:“我想出院。”

“啊?”

柳宣低呼:“你瘋啦!你現在什麼情況你自己不清楚嗎?出什麼院!出事了怎麼辦?你考慮過我嗎?就算你不考慮我,你也得考慮考慮小天啊!你難道想讓他沒有父親嗎?”

曲濤卻只是看着她:“柳宣,求求你。”

柳宣沉默下來,良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