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軌跡始終在那個全然不同的人生,她就不會承下鉅債,她不會進娛樂圈,可能……她這輩子都不會認識唐斂,即使從他身邊走過,她也可能只會因爲他這張冷峻好看的臉多看幾眼。
她可能會遇見蕭潛,最後也可能被蕭潛背叛,她可能又會愛上一個雖然平凡卻足夠愛她疼她的不平凡的男人,給他生一雙兒女,一家幸福。
唐斂也可能會娶了其他女人,或是楚茉菁,或是餘音媤,或是另外適合他的女人。
他們就是那兩條永遠無法交叉的平行線,你有神之所向,我有心中月光,就這樣過完一生。
突然,心中空落落的。
她沉默了許久,說:“雖然我知道了這些,可我暫時還是無法瞬間排掉心中芥蒂就這樣完全接受你,你能理解嗎?”
她知道顧婉的確是受了很多苦,忍下了許多苦衷,以一個女人的角度去看待,要說無法理解的話,很難。
可這二十年的鴻溝,她怎麼也沒法一下子填滿。
也沒辦法立刻上演一出母女相認的苦情戲,聲淚俱下的抱着顧婉喊媽媽。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在這種事上,遲鈍,亦或者是,冷漠。
只是她這麼多年,習慣了這樣的自我守護,知道把自己也變得有些極端了,冷淡了。她本就是慢熱的人,她需要消化,她需要想想……
她做不到顧婉想要的那種熱絡,那種熱切的感情。
顧婉點頭,“能,我當然能理解,你不用強迫自己,也不用假裝,我等你,你慢慢來,只要你能讓媽媽陪着你,讓我好好照顧你……”
夏繁錦能夠承認她,面對她,她已經很開心了,她知道,夏繁錦逼不得。
經過做完後,夏繁錦的確也在學着,怎麼卻接受顧婉,怎麼去改變和說服自己。
顧婉還是住在夏繁錦的公寓裡,這裡空間相對比較小,活動範圍不大,顧婉跟夏繁錦說過,問她願不願意搬到她的公寓去。夏繁錦拒絕了。
她說:“住在這裡挺好的。”
夏繁錦自然是想到了顧婉的工作問題,顧婉的職業要求,她需要一個工作室。
夏繁錦讓她偶爾過來就行了,沒必要天天往這邊跑,早中晚飯也不願落下,可顧婉又硬要照看着夏繁錦,不然她不放心。到最後就成了顧婉早上下午都要兩邊跑的境況,工作做不完的時候,她便帶着自己的設計圖紙和一些工具到綠江的公寓,佔用夏繁錦的書房。
連續這麼兩三天,夏繁錦也猶豫了,心中動搖着,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想跟顧婉商量一下,如果她覺得實在不方便,那她就過去住一段時間。
可這天晚上吃過飯,顧婉忙着收拾了碗筷去工作,夏繁錦幫她收拾了,在客廳等她出來的時候,接到唐斂的電話。
她乍一看見屏幕上的兩個字,拿着手機,莫名的怔了怔。
唐斂也離開四五天了,這段時間一直沒他的消息,可他卻也無形之間插在她的生活中。
手機鈴聲響了很久,在廚房裡洗碗的顧婉都聽見了,疑惑的出來,看了看盯着手機出神的夏繁錦,說:“怎麼不接電話?”
夏繁錦一回神,手指顫了顫,竟然點了屏幕掛斷的鍵,屏幕亮了幾秒就恢復了黑暗。
顧婉見她奇怪,又問:“是誰的電話啊?”
“沒……沒誰,好像是外地的推銷電話。”
她剛說完,手機又響了起來,爲了不讓顧婉起疑,她還是接了。
“我回來了。”
唐斂的聲音低低的,隱約有些沙啞,還是那般平緩的語氣。
“……”她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他派了人跟着她,自然也是知道她搬回了公寓的事。離婚協議書她也給他了,現在跟她說一句回來了,他想表達什麼?離婚協議書籤好了?
夏繁錦抿了抿脣,語氣帶着淡淡漠然的笑:“嗯,離婚協議書籤好了嗎?”
那邊是一片寂靜,除了能聽見低沉而有節奏的呼吸聲。
夏繁錦脣角噙着笑,靜靜等着他的回答。
“我在st酒店,5107,過來見我,我等着你。”
夏繁錦臉上的笑容一僵,5107……
就是他們第一次的套房,st國際酒店。
夏繁錦脣角再次揚起笑,一半苦澀,一半晦澀莫測的情緒。
她知道唐斂不會給她離婚協議書。
“等你決定要給我離婚協議的時候再談吧。”
“你多久過來,我等你多久,嗯?”
他說完,還拖着他那獨特的低沉又蠱惑的尾音,似乎想要誘蠱她的神智讓她過去。
直到晚上,夏繁錦躺在牀上,和顧婉說了可以搬去她家裡的時候,她睏意襲來。腦子裡想到唐斂說的那句“你多久過來,我等你多久”,剛有睡意的腦子,一下又清醒了不少。
st國際酒店,5107,滿室黑暗。
唐斂坐在落地窗與牆壁之間的角落裡那張真皮沙發上,隱匿在最暗譎的地帶,交疊着腿看着窗外闌珊燈火,保持這同樣的姿勢,沉澱的黑眸微微眯起。
猶如那晚他坐在這張沙發上,看着倉皇被推進來的夏繁錦,明明眼中有警惕和害怕,還要裝作一副故作鎮定的樣子。
半夜,他開了一瓶洋酒。
到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瓶中酒已空,他渙散着焦距的瞳孔,死死盯着那片逐漸熄了霓虹夜燈的城市片區,視線逐漸上移,看到了由濃墨渲染的天際已經變成了青灰,遠方的魚肚白,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泛白的嘴脣,勾起冷冷的自嘲。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撐在沙發兩邊,支起自己高大的身軀。
他身形不穩,站起來是搖晃了一下,等站定後又晃着往外走去。瞳孔深處的落寞似乎都留在了剛纔那張沙發上,此時他眼底一片自嘲的冰冷。
門打開,又“砰”的一聲關上。
從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的照進的光線,有那麼一縷打在了沙發左邊的扶手和靠左的椅背上,深棕色皮質外套上,有一大片血跡,鮮紅的顏色印在上面,竟成了暗暗的棕黑色。
夏繁錦第二天早上起來,收拾了行李,顧婉也幫她一起收拾。
這連續搬來搬去幾次,她的行李竟然越來越少了。
她總是抱着不常住的心理,要帶的東西,自然就比較少了。
每一個地方,似乎都不是她可以安定的地方。
顧婉卻硬是要把她那些書和小玩意兒也帶上。夏繁錦不禁蹙眉,“帶着些幹什麼?又沒什麼用?”
她也忘記了,其實自己當時將這些東西淘回來的時候,自己其實是滿心歡喜的。
顧婉的公寓在東二環,四室兩廳,面積比較大,是一個大平層,也是比較靠近市中心的位置,繁華,出行也方便。
這不是她買的房子,是回國前託朋友幫她看好的。
可在a市這種三環內便是寸土寸金的城市,這種房子租金不會便宜。而顧婉因爲她搬進來了,甚至想把這房子買下來,不是自己住,而是要劃到她名下。
夏繁錦趕緊打消了她這個想法,夏繁錦現在雖然沒有娛樂圈的工作的,但也還有千把萬左右,以後生活倒不是問題,顧婉沒必要替她買房子。
四個房間,她們母女兩自然而然一人兩個分瓜了,一人一個臥室,一人一個書房。
只是夏繁錦的書房原本是個客臥,改裝成書房還需要購些傢俱和書櫃之類的。
傢俱城的工作人員送了傢俱過來,又安裝好擺放好,用了兩天,大件物品加上細細碎碎的東西才差不多搞定了。
這天晚上,夏繁錦和顧婉吃了晚飯,顧婉說等她半個小時,她忙完最後一點工作就陪她出去散散步。
只是還沒出門,夏繁錦就接到了林澤秦的電話。
其實,夏繁錦和唐斂的那些朋友算不上多麼的熟稔,林澤秦要是沒什麼事不會給她打電話。
她半疑惑的接了,“喂……”
“夏繁錦,能不能現在過來一趟‘卡薩之南’?”
夏繁錦對林澤秦印象不淺不深,倒是也記得住他性子比較乖張,也不想唐斂和杜逸笙那般沉沉冷冷的,有些雅痞,可現在他語氣十分凝重,又不說是爲了什麼。
聽到“卡薩之南”的時候,夏繁錦心中本能的排斥。
“卡薩之南”在a市是和“皇廷”齊名的會所,然而它和“皇廷”唯一的差別,就是一個“亂”字,不像“皇廷”那般正軌,階級不那麼高,沒有身份限制,只要有錢就能進,典型的銷金窟,換句話說就是男人談事的地方,那末,自然少不了酒和女人,非法之事在這裡也是司空見慣。
“爲什麼?”夏繁錦因爲“卡薩之南”,有些排斥,雖然沒有去過,但也聽說過一些那裡的事。
“唐斂在這裡,他出了點事,你務必要來。”林澤秦語氣凝重得不像是說假話。
可夏繁錦聽見是因爲唐斂,眉心緊緊擰起又鬆開。
“不說是什麼事我不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