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茗夏現在後悔了,還是非常的後悔。
她爲什麼要因爲嘔氣不再來顧家呢?又爲什麼要因爲驕傲和自尊,在知道親生父親被阿心下了冰藍還能夠心平氣和地在遠郊別墅去畫那些該死的向日葵呢?
等到她自以爲來得及時的時候,顧懷坤已經變成了眼前這樣一個憔悴的神志不清的老人。
顧茗夏不知道後悔有沒有用,只是知道當自己自以爲救世主降臨一般回到顧家看到顧懷坤這個樣子的時候,她心裡充滿了懊惱和痛苦。
如果自己早一點回來,如果自己在一開始聽宋嘉說起阿心給他下毒的時候就回來,那麼現在的顧懷坤是不是就不會這個樣子?
可這個時候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如果,也沒有後悔藥可以賣,她只能夠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父親在承受這樣的痛苦。
偏偏他看起來那樣的神志不清,卻還知道要保護自己甚至是他都記得自己腹中那個小小的孩子。
顧茗夏很少落淚,可是現在她的眼淚卻生生地一顆一顆落了下來。
“爸爸,你聽到我說話了嗎?我知道你是能夠聽到的,我是夏夏,你看看我,清醒一下好不好?”
顧懷坤黯淡無光的眼神慢慢地落在了顧茗夏的身上,他歪着頭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顧茗夏。
“爸爸,我是夏夏,我回來看你了。上次在醫院的時候,你不是希望我能夠搬回顧家來住嗎?現在我搬回來了,真的,行禮都讓人送到蘭園了。爸爸,以後我就在顧家陪着你,你開不開心?”
顧茗夏說了這麼多,顧懷坤依然是一副呆呆的模樣,就用那種毫無光澤的眼神看着她,過了很久,久到顧茗夏以爲他不會有任何反應的時候,顧懷坤突然伸出了枯瘦的胳膊,乾瘦乾瘦的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地磨蹭着。
“夏夏,不……哭。爸爸會……保護你,不會然任何人欺負你!”
這話從顧懷坤的口中一出來,顧茗夏的眼淚頓時像是不受控制一樣,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看,只是爸爸給你帶回來的禮物。”
顧懷坤把另一隻手伸了過來,緊握的拳頭在顧茗夏的手掌上鬆開了,一枚金黃色的鑰匙落在了她的掌心上,溫熱的觸感讓她的鼻子更是酸到無法言說。
這是一枚八音盒的鑰匙,那是她在六歲生日的時候一大早跟顧懷坤要的生日禮物。只是那天她等到半夜都沒有等到他回來,第二天爲此她還和顧懷坤生了很久的悶氣。
因爲顧懷坤的不苟言笑,所以小小的顧茗夏就算是再生氣也沒有再去找他說第二次,誰知道隔了二十二年,他居然還記得自己曾經最想要的禮物就是一個八音盒。
顧茗夏實在是忍受不住了,攥着要是趴在了沙發上低聲地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來所做的事情到底是對還是錯,只是在看到眼前虛弱神志不清的顧懷坤時,顧茗夏清楚地知道她一點都不開心,心裡甚至是充滿了無限的痛苦。
這個世上,最難報答的就是親恩。顧茗夏覺得
自己不但沒有想着去報答父親的親恩,反而一直都在思索着要如何去報復他,傷害他。
顧懷坤不但沒有記恨她,還在時時想着要保護她,甚至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還能夠想着要把顧氏集團留給自己和未出生的寶寶,這樣的感情,讓她如何去恨,如何去報復他如何去報仇!
“爸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趕快醒過來好不好?爸爸……”
“大小姐,其實老爺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很掛念你,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他這麼多年來,最期待的就是你能夠回來陪他說說話吃頓飯,哪怕是回來跟他吵一架都行,只要能夠見到你好好地站在他面前,老爺都能開心好幾天。”
林黼抹着眼淚,老爺大小姐終於願意搬回來陪你一起住了,可你卻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老爺,你趕快清醒吧,清醒過來幫着大小姐一起守住顧家啊!
“我爸他……從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顧茗夏起身,卻發現顧懷坤緊緊地拉着她的手不放,原本黯淡無光的眼中閃着不安和害怕,彷彿是擔心自己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一樣。
看到這一副場景,顧茗夏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落了下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也會有這樣脆弱無助的一天,含着眼淚,顧茗夏反握住顧懷坤乾瘦的手掌,順從地坐在了沙發上,輕拍着他的胳膊。
“爸爸,放心吧,我不走,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再離開顧家了。你乖乖坐在這裡好不好?”
也許是聽懂了顧茗夏的話,也許是沒聽懂,顧懷坤依然是眨着黯淡無光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只是一直緊握着她手掌的手卻鬆開了。
林黼心酸地把頭轉到了一邊,一直強勢了一輩子,呼風喚雨了一輩子的顧懷坤,到了老年卻變成了這副模樣,這又怎麼不讓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林黼心酸和心疼呢?
“從前晚老爺吃了二小姐留下來的那包白色粉末,就開始變成了這樣癡癡呆呆的模樣。”
“是冰藍嗎?”
“應該不是。根據我從顧家海外那邊帶來的資料,冰藍的藥性雖然霸道但是症狀卻很溫柔,絕對不會這麼早讓人出現這麼癡傻的模樣。”
林黼這兩天也一直都在觀察着顧懷坤的情況,確實不像教授給他的資料上描述的那些情況。
“那林叔覺得我爸現在這樣是怎麼一回事?”
顧茗夏莫名地覺得林黼一定知道一些什麼,但是他卻沒有說,所以她選擇了繼續發問。
怎麼一回事?
林黼確實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他卻是一點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他從心底不願意相信顧懷坤的情況是他心中以爲的那樣。
“林叔,說吧。”
是啊,這個時候再隱瞞什麼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林黼低頭想了下,最後擡起頭還是開口說了出來。
“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老爺現在的情況和教授給我的資料上描述的深藍狀況一樣。”
深藍,冰藍的強化版本。
毒性和冰藍絕對不在同一個級別。
如果說染上了冰藍的人能夠活上一年半的話,那麼染上深藍的人只有一年的時間。而且這一年的時間還會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是在癡癡呆呆中度過的。
現在看來,阿心對顧懷坤一定是恨到了極點,所以纔會給自己的親生父親服食冰藍。
“我知道了。”
顧茗夏並非善類,自然是瞭解深藍的情況。林黼說完,她有過短暫的呆滯,可很快就低頭看着癡傻模樣的顧懷坤,眼底有着溫柔和堅定。
他是這個世上自己唯一的親人了,不管怎麼樣,她都要保住他的命,哪怕是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大小姐,現在……”
“你下去吧,我想單獨和爸爸呆一會。”
她錯失了太多太多的時間,現在不想再浪費時間了。顧茗夏握着顧懷坤的手,輕輕地拍着他的手臂,或許是因爲有了她在身邊的緣故,顧懷坤竟然慢慢地閉上雙眼,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喲,現在跑過來裝父女情深了,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你演給誰看啊!”
阿心穿着一件粉色深V長裙,扭着腰肢走了進來,在看向顧茗夏的時候,臉上掛着嘲諷的笑意。
顧茗夏擡頭,望着阿心脣角諷刺又得意的笑容。眉尖一擰,目光一冷。鬆開握着顧懷坤的手,幾步走到她的面前,一句話都沒說,揚手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
“你想怎麼對付我,我都無所謂。這是你爸,是你的親生爸爸,你怎麼能夠給他喂深藍!你難道不知道他吃了深藍要不了多久就會死嗎?”
“顧茗夏,這關你什麼事情?是誰說的和顧家一刀兩斷,既然你和顧家都沒關係了,現在跑到這裡生氣給誰看?”
阿心捂着臉,表情明顯地一怔,不過還是很不甘心地吼了顧茗夏一句。
顧茗夏冷哼一聲,二話沒說揚手又是給了她一巴掌。
“再怎麼樣,我也沒有聯合外人來一起算計顧家吞併顧家!顧茗心,你到底是姓顧,你身上始終都流着他的血,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能不能夠對得起他對你的信任?”
“顧茗夏,你少在這裡貓哭耗子了!他是怎麼對我媽,是怎麼對我的?現在我只不過是收點利息而已,你有什麼權利來職責我?”
話雖然是這樣說,可是阿心在說這些的時候,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她這這個世上唯一一個和你有直接血緣關係的親人了,你這樣做對得起誰?”
“我用不着你來職責,你現在知道來說我了,你自己當初寧願脫離顧家也要嫁給白梓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是你的親人?你要和他一刀兩斷的時候有沒有這樣問過你自己?現在你裝做聖母來職責我,我告訴你顧茗夏,這個世上誰都可以來職責我,唯獨你不可以!”
顧茗夏面色一白,她看着氣急敗壞的阿心,重重地哼了一聲。
“阿心,你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還有,只要有我顧茗夏在一天,誰都別想搶走顧氏,包括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