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父側眸示意助理先行離開,待助理走後他才拉着女兒到自己跟前,“沒事,只是爸爸累了,想提前把公司裡的一些事物交給你哥哥,總歸有些事情需要年輕人來打理。”
從顏小朵進門以後,顏豫北就連看她一眼都不曾。她心裡早就亂作一鍋粥了,剛剛站在門前之所以猶豫着不進來其實也是害怕,怕顏豫北因爲憤怒而告了她的狀,說她不只和溫來慶攪和在一起,而且還跟溫禮衡那個有婦之夫糾纏不清。她知道他一告狀她就完蛋了,顏父即便拼死也不會讓她同溫禮衡在一起。可是除了這一切以外,她還害怕看見他傷心失落的臉。
他一意孤行地想要帶她離開,而她卻把他拋棄了。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出去了。”顏豫北首先打破平靜,趕在顏小朵說話以前先行請示離開了。
顏小朵本來就不安的心,這下更加不安了,一轉頭卻見顏父的鼻子下面全都是鮮紅的血。
“爸爸!”顏小朵叫了一聲,趕忙抓過桌子上的餐巾紙先爲父親止住血。
相比她的倉皇無措顏父顯然要淡定多了,他壓住紙巾讓站在沙發背後的傭人去擰塊溼毛巾過來,再低頭的時候看着顏小朵瞪大的眼,這才安撫道:“沒事,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有些上火,小朵相信爸爸,沒事的。”
“你都這個樣子了怎麼可能沒事啊?!”顏小朵又心痛又焦慮,總覺得好像馬上有什麼大事要發生,而她卻被莫名其妙地矇在鼓裡。
“流點鼻血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我剛纔聽見你跟助理交代什麼風險隔離,要不是公司裡出了什麼事情,你爲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
“那些東西本來原定了就是要給你的東西,小朵,爸爸不可能陪在你身邊一輩子,可是那些東西卻不一樣,有了它們,你纔可能有更好的生活,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就是你健健康康的,別用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來嚇我。”顏小朵真是被嚇紅了眼睛。
顏父卻笑得溫和慈愛,擡手撫了撫她的後腦勺道:“你媽媽離開我們的時候,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給我生下個兒子,一個可以繼承顏家事業的兒子。可是我卻覺得有我女兒已經足夠,爸爸不需要什麼兒子,也用不着誰來繼承我的家業,只要我的女兒好好的,就算我會一無所有,也無所謂了。”
顏小朵心裡苦澀,撲在顏父懷裡又撒了會嬌,才轉身上樓去。
上樓的時候,其實已經預料到顏豫北會等在這裡。
她才走了兩步臺階,一擡頭就看到他站在盡頭等着自己。
她迅速低頭想了又想,才邁開步子往樓上走。
“‘通潤’狙擊了‘顏氏’,說得再直白點,是溫禮衡正在收購我們。”
顏小朵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與他還是有幾級樓梯的距離。
顏豫北卻根本不正眼看她,彷彿看着空氣,“你一週沒有回來,根本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前些日子‘顏氏’剛被狙擊的時候銀行就停了我們續貸的申請,也就是說,用不着兩個月,‘顏氏’的債務即將到期。”
“豫北,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顏豫北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下頭來,看着她的眼睛從沒有過的冷漠,彷彿如若他們此刻不是就在家裡,如若顏父不是就在樓下,他可能下一刻真會擡手打她了。
顏小朵深呼吸後仰起自己的小下巴,“你想打我對嗎?給你打吧!”本來這次回家,她就決定要承擔自己任xing的後果了。不是不愛他,只是那愛讓人覺得太沉重了。
顏豫北冷笑,“值得嗎?你還值得我動手打你嗎?”
“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可是我沒有後悔過。豫北,我愛過你,很久很久,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在等你帶我離開,也一直把離開想成就是解脫,可是等你真的帶我走了以後,我才發現,其實我們哪都去不了,我跟你不會有結局的。”
顏豫北的笑森然,單手箍住她的下頜把她往二樓上拖。顏小朵的背部被迫抵上門板,再被他用力一推,腳步不穩,直接向後摔坐在他房間的地板上了。
顏豫北進屋便落鎖,“咔”的一聲,嚇得她雙眼圓睜。
他居高臨下站在她跟前,“你怕我嗎?你怕什麼?我以爲在你心裡應該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那現在又做出這副好像怕極了我的模樣是爲什麼?”
顏小朵低下頭來不敢再去看他,掙扎着從地上起來想去拉那已經被他鎖上的房門。
她的小手剛觸上房門的鎖釦便聽見他“砰”的一聲撐住門板,眼角餘光裡是他單手撐在她頭頂的大手,他整個人前傾,門板之間形成一個狹小的空間把她禁錮在裡面。
“你拋棄了我,顏小朵,我要你一輩子記得。”
“我丟下你一個人離開,我……我很抱歉。”她的心早就疼麻木了,這時候理智卻在不斷提醒着她,“可是豫北,那不是你應該過的生活,你賣了你爸爸留給你的古董表,你其實也知道我們根本走不遠……”
“那都是我應該操心的問題,不是你!”他咬牙切齒地衝她吼道,“說白了我應該過怎樣的生活,都應該由我自己決定,你沒權利、也不應該擅自做主奪走我想要的東西!”
顏小朵開始打顫,小手貼在門板上面,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再回頭看顏豫北。
顏豫北單手撐在門板上,劇烈起伏的胸口,他眼中和聲音裡壓抑的氣息,這一切的一切好像下一秒就會把他逼瘋似的。
他連呼吸都是沉重的,還沒等到顏小朵的反應,他卻突然仰頭笑了起來。
那笑裡都是苦澀的聲音,顏小朵聽着只能閉上眼睛。
下一刻他已經低頭覆到她的耳邊,用狀似溫柔的聲音,“你就那麼愛溫禮衡?你爲了他拋棄我,一次又一次地拋棄我,小朵?可是,如果他從一開始就在利用你,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並且利用你來狙擊我們,你還會跟他在一起麼?”
“你說什麼!”顏小朵迅速轉過身來,正面直視他的眼睛,“你不要亂說,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顏家的女兒,又怎麼會利用我來對付你們!”
“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你以爲他不知道呢?”顏豫北說話只說半句,便迅速抽身離去,轉過身去再不看她的眼睛,“小朵,永遠別把男人想得太過簡單,尤其,那個人還是溫禮衡。”
顏小朵一時無力反駁,只覺得這周圍的氣氛簡直瞬間降到冰點。
“豫北,我……”試着打破平靜
“不必!”顏小朵幾乎剛剛張口就被顏豫北給打斷,“不管你想同我說些什麼都是不必,從今往後在這個家裡,我不會再提要帶你走的話了,你想跟哪個男人在一起就跟哪個在一起,爸媽那裡我不會去說,但也請你好自爲之,不要爲了一個男人而害了我們一家人。”
顏小朵跌跌撞撞地從顏家出來,沒敢再去看顏豫北始終背對着她的晦暗難辨的身影。
上一次是他拋棄了她,這一次,他總歸是在這場徹底的逃亡以後嫉恨上她。
……
一直到從顏家的別墅裡出來,顏小朵的大腦都是嗡嗡嗡的,比她初來時面對顏豫北的忐忑讓她覺得更不安的,是溫禮衡可能在她坦白之前更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同顏家的關係。
她想給他打個電話求證一下這件事情,可是直到站在“通潤”的樓下她也仍然心有餘悸。
有些話是不能在電話裡問的,她知道他的脾氣。
可她還是跑到他的公司樓下來幹什麼?
她甚至明明知道,有些問題就算問了,答案也未必會是她想要的。
有人過來拍了她的肩頭一下,顏小朵正自莫名,轉頭就見一身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那裡。
那男人極爲禮貌,衝她點了點頭道:“您好,請問是顏小朵顏小姐嗎?我們董事長就在對面的車上,想請您過去。”
顏小朵濛濛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又順着他的視線去望停在街對面的一輛深黑色賓利車。
賓利車的後座有車窗降下,露出半張晦暗不明的男人的臉。
那男人她根本就不認識,但是相似的容顏,還是讓她迅速聯想起溫禮衡,那應該是他三十年後的容顏。
顏小朵跟着西裝男走到車前,溫父就是微笑的樣子,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來。
顏小朵坐進車裡,溫父還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說:“你未必認識我,可我卻是真的你的。”
她心裡忐忑又是第一次面對溫禮衡的父親,所以總也不知道與他說些什麼,只是極爲禮貌地寒暄。
溫父笑起來道:“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謹,你跟禮衡的時間應該已經不算短了吧!嗯,在我印象之中,你應該是除了他的妻子以外跟他最久的女人。”
“伯父,我跟禮衡……我是真的愛他,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從他的身上得到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