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洪熙的眼眸一轉,他的內心自然是跟這些人一樣的,但是跟崇元子聊過之後,他就知道崇元子絕對不是會隨便動搖的人,當即只是笑而不語。
我皺眉看向歸尚玄:“姚洪熙這不支持也不反對,兩方面都不得罪啊。”
歸尚玄笑了笑:“慣用的伎倆。”
他這麼一說我點了點頭,轉頭繼續看向了會場中央。
衆人一見姚洪熙沒有表態心中立刻就犯嘀咕了,能來到這裡的自然也是有些腦子的,暗中就覺得事情不太好。
崇元子的目光掃過了青雲觀的弟子們,青雲觀好些弟子眼中隱有憤怒的神情,這也正是崇元子召開這次大會的目的。
青雲觀的弟子很多都是從小上山的,他們對外面的事情其實並不清楚,本身也是單純的,所以下山之後才容易被各種的誤導。他本意就是藉着這次的機會讓衆人明白,在外界的眼中青雲觀就是一塊隨口可得的大蛋糕,人人都想要利用,人人也都能利用。
如今在青雲觀危難之際,他們不想着如何幫助青雲觀,反而時刻爲自己的利益着想,露出瞭如此醜惡的一面,讓青雲觀弟子憤怒的同時,也明白了元歷年的話。
外面的險惡不是因爲術法的高低,而是因爲人心的貪婪,有時候我們不是打過不敵人,而是因爲敵人僞裝成了自己人,我們看不透想不通就會被利用。
崇元子眼見如此,嘴角的笑意徹底的綻放開來,他看向了那些人:“請問一句,這是我們青雲觀的事情還是組織的事情?”
那些人一愣:“當,當然是青雲觀的事情了。”
“既然是青雲觀的事情諸位何必激動呢?我找諸位來,只是做個見證罷了。而且之前諸位也提到了我們青雲觀行事都是喜歡徵求大家的意見的,此刻我藉着這個機會正好說明一下,日後我們青雲觀對外的一切意見都會有羅前進轉述,我們將不再參與任何的討論。”
他這麼一說衆人立刻就好像被人當衆抽了兩巴掌一樣,有人立刻反對:“崇師祖,你這樣可真是坐實了武斷的名聲啊。”
“武不武斷是我們青雲觀的事情,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我們相信師祖,我們青雲觀團結一心,沒有什麼好武斷的。”
“我們支持師祖的決定,你們有什麼資格在這裡亂吠!”
青雲觀的弟子多數也是好脾氣的,但是看到這些人如此不知廉恥,頓時一個都忍不住了。人心本貪這是衆所周知的,但是將貪婪表現的如此明顯,實在是讓人心寒。
衆人一看到青雲觀的弟子如此,頓覺自己好像中了設計一樣,齊刷刷的看向了崇元子,卻見崇元子臉上的笑意不減,頓時只覺得啞巴吃黃連。
崇元子安撫了一下青雲觀的情緒,這才繼續開口:“剛纔還說了需要大家見證一件事。”
衆人立刻擡頭,歸尚玄的身子忽然微微一顫,我連忙轉頭看他,就見他看向崇元子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悲傷,而他身邊的羅剎眼中也帶着一抹哀痛。
崇元子的聲音響了起來:“此番我復生,世事變遷不能爲舊的思維所左右,我已經跟禎祥的魂體相互融合,禎祥將繼承我所有的術法和知識,他還很年輕,他會帶着青雲觀繼續走下去。”
青雲觀的弟子聽到他的話先是一愣,臉上頓時被哀傷席捲,他們都看到了那日跟邱雪瑤的大戰,也都看到了崇元子讓清懸道長使用的神魂合一的術法。
稍微有點資質的都明白,那是崇元子強行將自己的魂體融入到了禎祥的魂體之中,等到禎祥完全消化了他的書法和知識之後,他就會煙消雲散,就好像魂飛魄散一般。當時的崇元子可以直接毀掉禎祥的魂魄,佔據禎祥的身體,以禎祥的姿態重生的。
但是他沒有。就如他之前說的那樣,這個時代已經不是他的時代了,這是禎祥的時代,這裡的人都是看着禎祥長大的,他們跟禎祥的羈絆可以讓禎祥更好的帶領青雲觀走下去,而不是自己。
他千百年來做爲孤魂遊走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爲青雲觀做的就是幫青雲觀謀劃一個好的未來,他在禎祥的身上看到了這些,禎祥雖然年紀小,但是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宛如他的徒弟一般,他相信着禎祥。
我握緊了歸尚玄的手,我能感覺到他心中的悲傷,崇元子就要消亡了吧,徹底的灰飛煙滅,他所能留下的是青雲觀的未來,但是再也沒有人能跟歸尚玄那樣颯然的做朋友,擠兌他了吧。沒有人會在他偏執的時候站出來,指出他的問題,在一旁敲打他了。
雖然他們接觸的時間並不多的,但是我知道,他算是歸尚玄唯一的朋友了吧。
姚洪熙雖然知道今天會有很多的事情發生,卻沒有想到崇元子竟然會消散。他站起來想要說什麼,崇元子的目光忽然一轉看向了他:“今日大典就到這裡,姚老大,荒山那邊還等着你們呢。”
姚洪熙的心頭一沉,崇元子早就佈置好了一切,就是讓他們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他剛想到這裡,羅前進已經站了出來,他衝着崇元子行了一禮,眼中淚光閃爍,但是很快的就堅定了下來,轉頭看向了姚洪熙:“姚老大,走吧。”
姚洪熙知道不能再拖當即點頭帶着衆人離開,重數跟元歷年道別也跟了上去。我看向了歸尚玄,歸尚玄的目光卻是看着崇元子,而青雲觀的弟子們也都看着崇元子。
等到外人都已經走了,崇元子這纔看向了青雲觀的弟子:“人心險惡,但是若堅守本心,不爲外物所動,就無所畏懼,這其實也是我們所要修行的。”
他這麼一說青雲觀的弟子齊刷刷的看向了元歷年。元歷年一生堅守本心除魔衛道,即便是變成了鬼魂,也從來沒有被兇戾所惑,他處處都是在爲青雲觀爲百姓着想,未有一絲偏頗,但是想想他們自己是怎麼對元歷年的?
有弟子轉頭就衝着元歷年行了一禮:“元師兄,當日多有得罪了。”
“元師兄,對不起……”
“元師兄,我錯了……”
衆弟子齊刷刷的向元歷年道歉,元歷年先是一愣,隨即陶了搖頭:“你們常年在山上,容易被流言蠱惑,我不怪你們。但是正如你們今日所看到的,人心的貪婪永無盡頭,你們守不住本心,最終只會成爲貪婪的傀儡。”
衆人頓時明悟,忽然一陣金光陡然從崇元子的身上冒了出來,衆人連忙回頭,就見金色的光芒不斷的向外流散着,而崇元子金色的瞳孔也開始緩慢的變黑。
衆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噗通一聲全部跪倒在了崇元子的面前:“師祖……”
“師祖……”青雲觀的弟子看到崇元子的魂體這樣消散,再也忍不住一個個淚流滿面,所有人心中滿含痛苦。崇元子出現的時間很短,但是在這很短的時間內他所做的卻太多太多了。
羅剎的神情有一刻的恍惚,呆呆的看着崇元子的魂體消散,忽然他走了過去,看着正在消散的崇元子。
崇元子暗淡的金色瞳孔看向了他,嘴角帶着笑意:“禎祥以後就交給你了。”
羅剎點頭,翡翠色的眼眸之中竟然有淚光在閃爍,他忽然俯身抱住了崇元子:“謝謝。”
崇元子笑了笑,他目光悠遠的看向了歸尚玄:“我也解脫了。”他說的輕聲,歸尚玄面容悲愴的衝他點了點頭。
他笑了,最後的笑容隨着金色光芒的流逝如燭火般熄滅,衆人嚎啕大哭,禎祥的身子也倒了下去。
羅剎愣神片刻抱着禎祥就往去房間裡面走去,我跟着歸尚玄走了過去。羅剎一路上沒有說話,他變的異常的安靜,只是目光緊緊的看着禎祥,好像生怕他也會消失不見一樣。
歸尚玄搖了搖頭走了出來:“走吧。”
我立刻跟了出來,歸尚玄回到屋裡繼續恢復身體,大戰在即,即便是心中滿懷悲傷,卻也不能有絲毫的懈怠。
第二天中午我看着歸尚玄恢復,就聽到外面有聲音響起,連忙走出去,就看到羅剎跟禎祥在門外似乎低聲說着什麼。羅剎頓時不高興了,冷哼了一聲抱着胳膊就擰到了一邊。禎祥一看到他這個樣子,連忙擺出一張笑臉去哄他。
這樣的場景襯着日光那樣的清晰,卻讓我恍如夢幻一般。好像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好像我們還在囹圄,禎祥和羅剎總是這麼針尖麥芒的掐着彼此,卻又那樣的互相護短。
看到我出來,禎祥立刻走了過來:“小一。”他的笑容依舊,聲音也是那般的清亮,但是那暗黑的眼瞳還是暴露出了曾經發生的一切。
“你身體怎麼樣?”我立刻笑着走了過去。
“師祖已經強健過我的身體了,我沒事的。”他說道崇元子的時候眼中一抹暗淡。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難過可以表露出來的,強壓着只會讓自己更加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