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要走,身後的簫聲卻停了,墨修淡淡地說:“小丫頭,想知道我爲什麼會收關洛飛爲徒嗎?”
言錚頓住,墨修微笑:“那傻小子學武很聰明,對情事卻生澀蠢笨,我很好奇,那個讓他喜歡的女人最終會不會喜歡他!……我更好奇,愛上一個人,如果得不到,要怎麼遺忘呢!”
言錚默默地轉過身,看到墨修沒看自己,他擡頭看着月亮,似乎在自言自語旆。
“一個人怕孤獨,兩個人卻更寂寞……一個人時,想着等見到了另一個人會有很多話想說……真的見到了,卻發現什麼都不想說了!丫頭,你說這是爲什麼?”
“因爲你的驕傲……你以爲全世界的人都該理解你,都該懂你的想法。可是人家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你不說,人家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呢?人類創造了語言就是用來表達的!就算是誤會,你也該放下驕傲去澄清!窠”
言錚一步步走向他,近了,看到墨修在微笑。
“丫頭,有些誤會是無法澄清的,說了也是白說,人們總是相信自己看到的,相信死了的人……”
墨修自嘲地一笑,終於恩賜般地轉頭看向言錚:“就像你,明明喜歡洛飛,卻讓他相信你根本不在乎他……你的驕傲又是爲什麼?”
言錚就說不出話來,是啊,人生有很多事是無法用言語說清楚的,她如何告訴他自己心裡的糾結。
“丫頭,人生很短暫,不是每次後悔都能有補救的機會的,我看你也不是迂腐的人,認準了就抓住吧!快意愛恨,總好過在懊悔中過一生!上天給了你機會,別錯過!”
“嗯,你也是!不管姑姑怎麼對你,她心裡也是有你的,你也該爲自己爭取一次!”言錚雖然不知道兩人爲什麼反目成仇,只知道兩人再這樣彆扭下去,只會越走越遠!
她還有些擔心,如今的墨修,不管曾經遭遇了什麼,他都走出來了,眼界更寬。而納蘭青還停留在當年,狹隘地守着那些恩怨,她跟不上墨修的思維,就算他們之間還有愛,這點點愛,能讓他們幸福嗎?
“嗯,我會考慮的!”墨修灑脫地一笑,招招手說:“丫頭,洛飛叫我師父,你以後也跟着他叫我師父吧!雖然我不一定稱職,也會盡我的能力幫你的!來,我教你一首曲子,對你會有幫助的!”
“好啊!”言錚大方地走了過去,她沒有古人的門第觀念,反正師父也不值一個,多一個也沒什麼。
她以前沒學過吹簫,上手有些生澀,墨修也不急,指點了她指法,就示範吹了教她的曲子。
曲子節奏舒緩,很有靜心的功能,言錚心下一動,用心地記住了旋律。
等她能斷斷續續地吹出旋律,墨修才停下來,看着她微笑道:“行了,你多練習以後會吹的很好的!這簫就送給你了!算是我給你的見面禮吧!來,你看着,我再教你一套劍法,這簫可以做兵器!”
言錚早發現了這簫不是玉和竹做的,是一種墨色的玄鐵,堅硬度很高。她不喜歡隨身帶刀劍,這簫倒挺適合自己。
墨修比劃了一套劍法,言錚用心記下招數,等墨修比完,她試着練了一次,墨修笑道:“不錯不錯,你和洛飛一樣聰明,上手很快啊!回去多練習,有空和洛飛切磋一下進展會更快的!好了,時辰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他灑脫地走了,墨發在風中飛揚,竟有種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名士之風。
言錚微笑,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習慣在滄焰的生活了,雖然科技落後,還要面對一個又一個陰謀,可是遇到的人卻一個比一個有意思,這樣的生活從另一方面看也是多姿多彩……
好吧,她會將自己融進去的,快意恩仇,笑指江山……
次日,言錚和墨修等人一起前往清音寨,沿路看到不少青年俠客都意氣風發地趕往清音寨,納蘭青和嚮導走在前面,似乎對墨修跟着她們很不高興。
墨修也不在意,和言錚介紹着周圍遇到的人的來歷。
今日的墨修,穿着普通,看上去很平凡,根本沒人想到赫赫有名的弒神頭領竟然會是身邊這個普通的男子。
他很博學,做弒神頭領多年,閱歷很廣,周圍過往有沒有名氣的人他都知道,如數家珍地把人家師門來歷都說給言錚聽。
不止言錚受益,龍九和羅衣也跟着長了見識,都緊跟在墨修身後聽他講解。
納蘭青回頭看到,低低罵了聲“顯擺!”就賭氣往前走。
等衆人趕到清音寨,已經是午膳時間,一進寨就看到很多人圍到了正中的廣場。這廣場很大,中間架起了一個臺子,上面正有兩人在比試。
“先去看看!”墨修招呼着衆人走近,就看到臺子側邊坐了幾個長者,兩個少女坐在他們後面,兩人穿了鮮豔的濮族服裝,頭上的銀飾有點像白族的風格,打造成鳳凰,銀珠子一直垂到肩膀,被陽光一照,銀光閃閃。
兩人長得一模一樣,又穿了同樣的服飾,看上去就像一對並蒂蓮,兩人的肌膚都是麥色,眉毛濃濃的,野性氣息很濃,襯着那身鮮紅的衣服,感覺熱情奔放。
“濮族人都好戰,他們對男女之事也不像中原人那麼拘謹,很多孩子生下來可能連自己父親是誰都弄不清楚!”
墨修在旁邊淡淡地說道:“他們的女子只尊敬強者,在這裡,男人沒本事就只有被拋棄的命運!”
言錚無語,何謂本事?不過是弱肉強食而已。
說話間,上面比試的一人被踢下了臺,沒人同情他,他灰溜溜地爬起來就鑽到了人羣中,言錚眼尖看到他身後留了一串血跡。
接着又有人上去,言錚不關心誰贏誰輸,在人羣中尋找關洛飛,看了一圈,別說關洛飛,連個熟悉的面孔都沒看到。
“我們先去吃飯吧!”墨修指了指對面街上的酒樓。
濮族的樓房都是中空的,下面一層拴馬,上面纔是人居住的。
幾人走上酒樓,言錚一進去就皺了皺眉,酒樓上都是人,周圍的木牆被煙火薰的黑沉沉的,上面不知道是血跡還是污漬斑斑點點,看着就沒食慾。
嚮導是個中年男人,叫翰山,擠到一桌給了人家五兩銀子就讓人家把桌子讓了出來,他點了菜,回頭看見言錚她們還站着,就陪笑道:“這家酒樓已經是清音寨最好的,幾位小爺別嫌棄,先坐下吧,小的保證他們的酒菜很好吃!”
言錚她們都是做男裝打扮,見有人好奇地看她們,就坐了下來。
一會,小二端了吃的來,兩大盤羊肉,一盆紅燒,一盆清湯,那清湯上飄着幾片黑漆漆的不知道什麼東西,羊肉還很腥,言錚一看就吃不下去,見小二端了一份米飯夾雜着粗糧的主食上來,勉強吃了點主食,肉什麼的都沒動。
龍九沒她挑剔,盛了一大碗肉就吃起來,才吃一口就緊皺眉頭想吐出來。
翰山一見就低聲道:“別吐,嚥下去,你要吐了,我們就惹麻煩了!”
龍九含着就怔住了,這時旁邊有人吐了出來,叫道:“這什麼東西啊?根本不是羊肉,是老鼠肉吧!”
這話才一出,頓時幾個夥計就持刀衝了上來,一人猛地把刀插在桌上,吼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家有那麼多老鼠嗎?污衊我們酒樓,拿一千兩銀子來彌補損失!”
一個夥計把刀架到了那人脖子上,陰森森地說:“聽到沒,拿銀子,再把這羊肉全吃了,好好說,這到底是羊肉還是老鼠肉?”
“走吧!”翰山趕緊把主糧全倒在準備好的油紙袋裡,放下兩錠銀子拖着龍九就起身。
言錚幾人趕緊跟着走了出來,還沒下樓,就聽見裡面打鬥的聲音,等幾人下了樓,只聽噗通一聲,從窗子上就摔下一人來。
頭手分離,血淋淋地掉在了地上,言錚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酒樓就是這樣做生意的嗎?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上面下來了兩個夥計,還提着滴着血的刀,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旁若無人地把那人的屍體拖到了後面。
言錚突然一陣噁心,那人說老鼠肉都還正常,別是人肉吧!
羅衣也反應過來,抓着龍九臉都變了色。
墨修還沒怎麼樣,納蘭青就抓着翰山的手臂低吼道:“你怎麼帶我們到這種酒樓啊!”
翰山趕緊拉住她從酒樓走開,離遠了才低聲說:“姑奶奶,這是必須的,不去這酒樓吃一次,今天我們別說吃了,連住的地方都不會有!你們別抱怨了,一會我帶你們去正常點的地方吃飯!”
翰山沒食言,拉住幾人走到廣場後面的巷子,這巷子和前面的繁華相比偏僻多了,也乾淨多了。
翰山帶幾人走進一家客棧,把包來的主食往櫃檯上一遞,陪笑道:“掌櫃的,我們住店,這是路上帶來的乾糧,送給你們餵豬吧!”
那掌櫃的打開看看,才揮手對一個夥計說:“給他們兩間客房!”
原來這是買路費啊,言錚哭笑不得,跟着翰山走進去,裡面的樓房也是被煙火燻黑的,看上去髒兮兮的。
“幾位爺,我們還算幸運,能有兩間房,要是再晚點,就只能睡大街了!”翰山招呼着衆人先休息,自己出去讓夥計送飯菜來。
這次還算正常,送來的米飯乾乾淨淨,還有兩個清爽的小菜和一個炒肉。
“幾位爺,將就吃吧,這裡不比外面,就這三樣菜都花了五十兩銀子才弄到的,你們要再嫌棄,我可是沒辦法了!”翰山笑道。
“行了,我們知道……”墨修招呼着言錚她們趕緊吃。
只是,除了翰山,幾人誰也沒碰那盤肉,都就着小菜吃飯。
翰山也不客氣,最後見沒人動肉,自己一人端了加了些米飯就全吃了。
等吃完休息了一會,幾人又出來看熱鬧找人,擂臺還在車輪戰,你上我下,打的很激烈。言錚偶然一瞥,看見兩個少女旁若無人地指點着,對被打敗的嘲笑不止。
這比武招親還真囂張,言錚搞不懂就這樣的女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男人還趨之若鶩地上前爭,名利就那麼重要嗎?
一直快到天黑,她們都一無所獲,墨修招呼衆人回去吃飯,言錚一想到那肉就沒心情,花了五十兩銀子,買了一個婦人挑來的一籃子水果提着回去。
才過了轉角,就看到幾個夥計圍攻一人,那人被打的抱着頭縮成一團,地上都是血。
言錚幾人避到了一邊,翰山交待過,在清音寨沒事別多管閒事,否則死的就是她們。她可沒多少俠義之心,雖然很同情這弱者,卻只能漠視。
正等着他們打完讓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出一人,提了條扁擔衝上來,邊吼道:“放開他……我和你們拼了……”
這聲音有些熟悉,言錚擡眼一看,是雙啓,只見他蓬頭垢面,臉上全是傷痕,衣服破破爛爛還帶了血跡。他瘋了一樣衝向那幾個夥計,手中的棍棒亂揮一氣,沒打兩下就被一個夥計絆倒,其他夥計丟下先前的人,一哄而上去揍他。
“救人,是雙啓!”言錚急了,雙啓在這,關洛飛在哪呢!
她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就拔出鐵簫衝了上去,翰山一見趕緊去拉她,羅衣卻聽到了言錚的話,趕緊招呼龍九衝了上來,納蘭青也不管了,拔劍衝了上來。
翰山一見幾人瞬間就打的那幾人散開,暗暗叫苦,求助地看向墨修。
“打就打了,出事我兜着!”墨修不慌不忙地道。
眨眼間,那幾個夥計被打的七零八落,幾人互相看看,一人就吼道:“你們是什麼人,敢管閒事,不想在清音寨住了?”
言錚顧不上他們,扶起雙啓急叫道:“雙啓,二爺呢?”
“白小姐……”雙啓抹了抹額頭上流下的血,看清言錚的臉,才搖搖頭說:“說來話長,你們先救雙明吧!”
言錚轉頭,看到雙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就趕緊叫道:“龍九,先把人揹回客棧去!”
“住手,不說清楚誰敢動我們要打的人!”一個夥計提着刀攔在了前面。
“你們先走吧!我來應付!”墨修整了整衣服,上前笑道:“各位爺,他是我們的人,不知道怎麼得罪你們了!人都打了,就算了吧,我這有點銀子,給幾位爺喝茶去吧!”
他掏出一張銀票,言錚不知道是多少的面額,只看到幾人眼睛一下就直了。
沒事了,言錚也不和墨修客套,和羅衣趕緊把雙啓,雙明扶走了。
回到客棧,言錚找來藥包就趕緊給雙明檢查包紮,一檢查,才發現雙明肋骨和左手都被打斷了,她一邊給雙明固定,一邊問道:“雙啓,你們二爺呢?”
雙啓傷的沒有雙明重,可是身上也有很多傷,龍九給他清理傷口,他痛的倒吸冷氣,還撐着回答言錚的問題:“二爺他沒事,在族長家裡做客呢!”
言錚一聽就挑起了眉:“沒事?”
怎麼可能!他如果沒事,會讓人欺負雙啓、雙明嗎?言錚知道,雙啓和雙明在關洛飛心目中的地位,那是比關鳴郤還親的兄弟!
雙啓的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大男人竟然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二爺他不記得我們了,那些人就是他派來打我們的……嗚嗚,二爺不要我們了……我們把二爺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