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海闊天空

成宗每回教訓了酈君玉, 轉過身九成就要後悔。以前以爲那是個男人,所以就算是自己覺着做得有些過份了,也就是心裡覺得一下, 不會想要去補救。

現在酈君玉變成女人, 成宗雖然皇帝做得久了, 不懂什麼宛轉體貼, 小心細緻, 但基本的憐香惜玉還是曉得的,當時說話的時候義憤填膺,自己覺得還是忍着火氣, 態度斯文着說的,但是等酈君玉一走, 他再琢磨一下, 就知道不對勁兒了。

自己許出了皇后之位, 這可是全天下女子之中除太后外最尊貴的品級,酈愛卿竟然都沒有想起來要謝恩, 驚喜什麼的就更不用說了,這於理不合啊!

難道是前面自己責備了她幾句,她生氣了?可是以前看她都挺大度的,自己隨便說說她,她一般都是老實聽着, 不會生氣的纔是?

難道說女人心眼比較小?可是她以前不容易生氣的時候其實也是女人, 只不過自己不知道而已……糾結了一晚, 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反正就覺得酈愛卿肯定是不高興了。

第二天上早朝的時候難免心虛, 偷眼瞅了幾次,發現酈丞相神色如常, 並沒有什麼大不同的地方,心中暗定,再繼續瞅下去,心思就跑了題,開始細細品味起其人的色如美玉,如雕如琢;風姿秀雅,如詩如畫起來。

一時早朝事畢,成宗就想帶酈君玉回宮去說說話,即便沒什麼事,陪着他批閱一下奏章也是好的,反正都說開了,一想到這以後就是自己的人了,心中就甜絲絲的,很想多和她待在一起,看她的一顰一笑,聽她的溫言笑語,全部都是人生樂事。

可惜酈君玉卻不能理解陛下的苦心,婉言拒絕,聲稱自己忙得很,昨日和陛下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來把手上的事情處理一下,那只是憑空估算的,其實遠遠不夠,她現在只有儘量抓緊時間,做到什麼時候算什麼時候了,因此沒有閒暇,還請陛下見諒。

成宗無奈,只好退讓,酈君玉事情處理不好,他後面的安排就沒法實施,雖然不急,但是那計劃耗時較長,起碼需要半年,前面再多等上幾個月,可是吃不消。

陛下雖然成人已有數年,閱過美人無數,並不是急色的毛頭小子,但也不願意只能看不能吃的乾耗這許久。這個又是他想要立爲皇后的人選,於情於理都不可以先偷偷的納進宮來,所以就只能盼着酈君玉做事麻利些,快快依照他的計劃先裝病,再假死脫身。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平素裡向來辦事利落,從不拖泥帶水的酈丞相這一次竟是慢得能氣死人,藉口百出,左問要等等,右問再等等,如此磨蹭了兩個多月,成宗實在是忍無可忍。

命人去大概查了一下酈丞相最近到底都在忙些什麼之後,頓時火冒三丈,立時派吳院東去將自稱在衙署裡忙得不見天日的酈君玉硬叫進宮中,準備好生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她就算事無鉅細的,想要全部交代清楚了再離開,那也不必連衙署裡這三年中用了多少桌椅板凳都清點一遍吧。

酈君玉倒也不慌不忙,進了安德殿就規規矩矩叩見,“爲臣見過萬歲,不知陛下這個時候找臣來是有什麼事情?”

“你平身吧,”成宗瞪她,“朕問你,你那手上的事情到底要搞到什麼時候纔算是個頭兒?朕本來還十分信任你,放手讓你去做,誰知今日派人一查,你竟是一直在幹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酈愛卿,你這是什麼意思?故意拖延嗎?”

酈君玉起身,擡頭看着他,“這個嘛,唉,不錯,臣,臣是在儘量拖延。”

“爲什麼?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怎麼不早點來和朕說,你難到準備一直這樣拖下去?”

酈君玉搖頭,“不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其實陛下不挑明,我自己也知道很難再瞞下去,原也準備儘快辭官抽身的,只是我自由自在慣了,忽然變成女子,要守一大堆的閨閣禮法不說,陛下又有意…有意讓我進宮,我實在是怕做不到。以前想着反正是找個鄉野的地方去隱居,我就算日常裡言行有欠妥當,那也沒什麼要緊,可是要進宮……”睜大眼睛凝視着成宗,“爲臣我想起來就束手束腳,很覺緊張,所以就一天,兩天的這麼硬拖到現在,還求陛下寬限……”

成宗揮手打斷她,心裡悄悄鬆口氣,他剛纔緊張之極,只怕酈君玉忽然會說出心繫白蓮教何教主,不能另嫁,或是和什麼皇甫家已有婚約之類的話,此時聽她說只是覺得自由自在慣了,怕適應不了後宮中的規矩約束,頓時放下心來,“愛卿,萬事開頭難,你心中緊張,朕能理解,只是你總是要恢復女子身份的,硬拖上幾日並沒有什麼大用處,既然你自己總是不能做決斷,那朕就替你做了吧,明日旬休,你在家中好好歇歇,後日…嗯,後日朕來安排。”

酈君玉眨眨眼,“陛下想怎麼安排?”

成宗不答,忽然走上幾步,站在酈君玉面前,牽起她一隻手,只覺得她的手掌纖細修長,肌膚細滑,但是捏着並不十分柔軟,反而隱隱有些筋骨力道之意,忍不住要擡起來細細看看,只見一隻毫無瑕疵的玉掌,指若削蔥,指甲修得乾乾淨淨,透着瑩潤的粉色,端端正正的搭在自己的手中,沒有一點蘭花翹指的跡象,不知爲何,就覺這是生平所見最美的手,比慣常所看的那些指甲尖尖,細心染了鳳仙花汁,翹着蘭花指的美人手不知強了多少倍,心裡愛極,低下頭去,輕輕在那手背上親了一口。

擡起頭來微微一笑,柔聲道,“君玉,不對,是麗君,朕以後都這般叫你可好?你不必緊張,進了宮中初時不習慣也不要緊,一切都有朕在,別人不敢亂指摘你的。況且你比旁人的位份高,她們都要看你臉色纔是。……除了太后,這樣吧,你去見母后的時候,朕保證都陪着你一起好不好?母后其實很寬和的,你真不必怕什麼。”

酈君玉一直到出宮都有些暈暈乎乎的,坐在轎中,自己輕輕摸摸左手背,暗道被人親原來是這個感覺,有些癢癢的,從指尖一直傳到心頭。

她是學醫之人,又在官場中混了很久,因此不像一般閨閣女子那般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要等到出嫁前纔會有專人教授,酈君玉本着什麼都應該心裡有數的原則,曾經硬着頭皮認真研習過一陣,只不過紙上談兵和親身感受還是有很大差距,暗道怪不得人常道男女之情爲世間大欲,抗拒不得,果然有些道理。

碰到合心可意之人,其中滋味確實妙不可言,可惜啊!陛下雖然看着樣樣都好,只是絕非良配,還是別多想了吧,把眼前這個大關卡過了,日後就能天高海闊,自由自在了。聽成宗的意思,已經不耐煩再等,後日早朝怕就要有什麼舉動。

成宗確實是不耐煩再等了,暗道你既然總是裹足不前,那朕我就推你一把好了,這一關總是要過的。

轉眼到了後日早朝,先說了幾件最近的朝政,都不是什麼要緊事情,半個時辰就說完了,看了一圈,不見有人再出列啓奏,就咳嗽一聲,“衆位愛卿,朝中最近有一事,你們應該都還不知道,唉,對於此事,朕心中滿是遺憾,估計你們聽了,也要和朕一般感受。”

說罷一揮手,立時有殿前宣旨內侍,手捧聖旨,站出來展開宣讀,“奉天承運,………”

羣臣不知是什麼事,先都偷眼看看左右同僚,發現大家均是一臉茫然,站在前列的樑丞相也看看周圍的幾位王爺,侯爺和自己女婿,發現幾位王爺,侯爺肯定事前和自己一樣,什麼都不知道的,女婿卻是一臉的諱莫如深,心中暗驚,女婿從來有什麼事都會事前和自己通氣,這次卻爲什麼連自己都沒有告訴,難道是皇家十分機密之事,被陛下提前囑咐過了,不許泄漏?

聽着,聽着,忽然發現不對,這是一道貶謫自己女婿,右丞相酈君玉的旨意,說得雖然冠冕堂皇,是因爲酈愛卿身染重疾,體力不支,再經不起公務繁勞,所以陛下不得不忍痛撤了他的職位,派人護送其回鄉休養。可是這人明明好好站在這裡,生個看都看不出來的小毛病還要回鄉休養?乾脆說回鄉養老算了!還派人護送,怎麼聽怎麼像押解回鄉。

旨意念到這裡,朝堂上已經響起了一片低低的嗡嗡聲,實在是衆臣震驚太過,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旨意最後意思意思賞賜了些金銀珠玉,就欽此了,宣旨內侍將其舉在手中,只等酈君玉出列接旨謝恩。

酈君玉緩步出列,穩穩的站在朝堂正中,卻不接旨,靜等羣臣的聲音都小下去之後才朗聲開口道,“陛下,恕臣不敬之罪,爲臣想來想去,陛下的這道旨意,其中的一些說辭十分不妥,事關陛下的英明與臣的清譽,臣萬不能將錯就錯的接了這道旨意。”

一番話說得聲音清澈響亮,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全部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個驚得張大嘴合不攏,心裡全部都是一個念頭:右丞相竟然殿上抗旨,這可是死罪!他還說得這般輕輕鬆鬆,難道想造反不成!

成宗本來靠在龍椅中,笑微微的聽着,心裡十分輕鬆自得,只等酈君玉接了旨意之後就可以按部就班的實施自己事先安排好的那一套計劃了,此後最多半年,右丞相就能搖身一變,成爲皇后娘娘,遙想着她珠冠寶帶,鳳襖龍裙不知會是怎樣一番傾國風情。

誰知等了半天不見酈君玉接旨,反而說了這麼幾句大逆不道的話,頓時好似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了下來,挺直了身子,沉聲道,“酈君玉,你要抗旨?你知道抗旨不遵是什麼罪過!”

酈君玉道,“臣絕沒有忤逆陛下的意思,只是罷免中書省丞相總是一件大事,若是說得如此含糊不清,日後難免要引得大傢俬下里猜想紛紛,萬一要是有人臆測陛下處事不公,或是懷疑是臣觸犯了律例,纔會有此一事,豈不是無端生出了許多是非,有損了陛下的聖譽不說,臣勤勤懇懇的爲朝廷出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不想最後落下這樣一個名聲,因此微臣以爲還是當衆說清楚爲好。”

“說清楚?你什麼意思?”成宗心中發涼,知道形勢要不妙了。

酈君玉嘆口氣,“微臣當年少小離家,躊躇滿志,趕赴京城,想要蟾宮折桂,入朝爲官,一展胸中所學爲朝廷家國出力,後來僥倖中舉,又得陛下賞識,連年擢升微臣的職位,陛下的知遇提拔之恩,臣一直都銘記於心,因此也一直盡心竭力,兢兢業業地爲朝廷做事,不求有什麼大功績,但求問心無愧。”

停下來環顧一週,撩衣跪倒,再擡起頭來清清郎朗地看着成宗,“陛下,請恕臣不能答應您之前說的那個安排,臣也不願找重病不支,所以歸鄉休養的藉口,臣在朝堂之中,自問無愧於陛下太后,百官庶民,總算還對得起朝廷給我的這個官位,那今日既然要離開,就也要堂堂正正,臣我自己來辭官,懇請陛下能允臣辭去中書省右丞及中書令之職。”

成宗愕然看着她,“自己辭官?懇請朕准奏?酈君玉,你放肆!那你欺瞞朕和朝廷這許久的大罪呢,該當如何處置?”

酈君玉站起身來,從袖中掏出一卷物事,“這是察合國蘇德太子殿下的親筆書信,願與我大元化干戈爲玉帛,今後互爲友邦,不再刀兵相向,不知這個東西可否讓陛下恕了微臣的罪過呢?”

成宗瞪着她說不出話來,心裡各種念頭翻來滾去,胸口好似要炸開來一般:她不願入宮做朕的皇后!她不光是和白蓮教私下有往來,和察合那個什麼王子也一直有私交!她說問心無愧!她要光明正大的自己辭官!她,她好狠心…她難道要這樣離開我了…

過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愛卿這是在要挾於朕?”

酈君玉搖頭,“自然不是,臣不敢,”直視着成宗,誠懇道,“臣這是想要將功贖罪,陛下看在君臣一場,臣又一直對朝廷和陛下忠心不二的份上,容臣平平安安退隱了吧,臣叩謝聖恩。”

他兩人說了這半天,滿朝文武都聽了個稀裡糊塗,大約是知道酈大人犯了一個欺君罔上的罪過,具體是什麼內容不得而知,但酈大人又在信誓旦旦的說對朝堂問心無愧,皇上也沒有反駁,那就證明他犯的那件事有些不同之處,起碼不是什麼大罪,所以陛下想讓他藉口生病離開朝堂,不過酈丞相不願這麼不清不楚的走,要把事情說明白,他再來自己辭官,光明正大的離開。

全體都人心惶惶兼十分不解,酈丞相是朝中重臣,這幾年中政績顯赫,他還有樑老丞相這個老岳父做後臺,這是犯了什麼大忌不成?怎麼這般突兀,說出了事情,立刻就要被貶?

而且萬歲和他正在較勁的事情也很奇異,主要是陛下奇怪,爲什麼非得給人安排個因病退隱?難道說酈丞相犯的這個罪過酈丞相自己都不怕說出來,他還想幫人遮掩着?

人人正在腦袋裡拼命轉着各種猜測,主要是猜酈大人到底犯了什麼事兒,就有成宗的御林軍左衛將軍韓立快步入殿,似有什麼急事,竟是不顧禮儀,幾步繞到陛下的身側,“陛下,臣有十萬火急之事稟報。”

成宗皺眉點頭,韓立就湊過去,低聲道,“陛下,今日殿外的守衛有些不太對勁啊,酈大人不知爲何調動了一隊京城戍衛軍到了殿前,那批人從統領到兵士,臣和京城巡檢於大人竟然沒一個認識,臣剛纔去查問,說是因爲殿前御林軍的人數少了一半,所以酈大人才臨時補人手過來的,這臣就不明白了,再一查問,今日輪值的副都統竟然也說是今早酈大人出了中書省手令,命他將一半御林軍緊急調去安慶宮搜查,說是安慶宮那邊出點亂子,陛下讓他不要聲張,立時分一半人手過去暗查。臣,臣覺得不對,酈大人也是今早才入的朝,就算安慶宮有事,他又怎麼會先知道!命人趕緊將去了安慶宮的御林軍都調回來,臣又派副將去京城北大營調五千人馬過來以防萬一,只是…只是…”韓立心中緊張,壓低了嗓門,“安慶宮是最西頭的一處宮室,一來一往,飛馬跑也要半個時辰;而且自從酈大人西征回來後,北大營的兵丁也受他的轄制,萬一他提前做了手腳,一時半會兒調不來人,那就,那就…,臣,臣怕…”

成宗猛然擡頭看向酈君玉,只見她還是一樣筆挺的站在大殿之中,玉顏溫潤,還帶着絲微笑,看着自己和韓立,可見是知道韓立來稟報什麼事情,暗罵自己糊塗,酈君玉的斯文從來都是表面功夫,自己偏偏因爲‘他’變成了‘她’就滿心的眷戀喜愛,放鬆了警惕,沉聲道,“酈愛卿,你大費周章的折騰出這許多事情,到底是想怎樣?”

酈君玉嘆口氣,“臣對陛下的忠心天日可鑑,絕沒有什麼大不敬的想法,就是想懇請陛下準臣堂堂正正辭去官職,從此退隱鄉間。”

等了一會兒,見成宗不答,懇切道,“陛下,臣求您了!”

朝堂上一時寂靜無聲,好似繡針都能聽見,成宗端坐不語,直直的看着酈君玉,酈君玉也昂然回視,兩人一個高高上坐,一個站在下面,四目相交,彷彿是要用眼光較勁。

直視陛下爲大不敬,可是此時氣氛太過特殊,成宗身旁的侍從竟沒有一人想起要出聲斥責。

過了半天終於聽見成宗開了口,“酈愛卿,朕,朕准奏了,你爲官以來,屢有功績,雖然,雖然以女子身份入朝主事,特殊了些,但朕也不能因此小因而硬去抹殺了你這些年來的功勞,你既是不喜朕所做的安排,那朕也不來勉強你,你,你去吧。”

回身對侍立在一旁的吳院東道,“着翰林院擬旨,中書省右丞相酈君玉,入朝以來屢有大功,如今因故請辭歸鄉,朕心憾之,準其辭去中書省右丞相,並中書令之職,另賜郡王爵,因其不在京中,設其有爵無祿,將封賞分賜於其父咸寧縣康家,其岳父樑左丞相,並,並工部尚書孟士元。”

酈君玉輕輕閉一下眼睛,再睜開就是華彩依舊,長出一口氣,心中大石落地。誠心誠意地跪下謝恩,“微臣叩謝陛下聖恩,願我朝國靖清泰,恭祝陛下江山永固。”

她面上撐着,其實萬分緊張,很怕成宗會大怒之下翻臉,雖然殿外有她的人,她又藉故調走了半數殿前御林軍,但要真的動起武來,還是有顧慮,那是萬不得已時最後的一步棋,真的走到那一步,自己能全身而退就是僥倖,況老父,岳父還都在朝中,這麼一鬧,難免不影響他們。

總算陛下堪稱明君,拿得起放得下,權衡一番就作出了一個這樣有情有義的決定,不敢再拖延,只怕韓立調的人馬趕來之後,成宗再臨時變卦。

轉向樑丞相拜倒磕頭,“岳父大人,您日後多保重。”將手中那份據說是察合國太子殿下的親筆書信,交到岳父手中。

站起身來再走到孟尚書孟士元的面前,撩起衣襟又再拜倒,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爹爹,您老人家和孃親也多保重!”壓低聲音,做個口型,“女兒過兩年回來看你們。”

樑丞相白鬍子一顫一顫,心知這是出了此生罕遇的大變故,孟士元卻是已經明白了幾分,顫聲道,“麗君?”

酈君玉點點頭,不再耽擱,起身快步往殿外而去,羣臣眼睜睜的看着她昂首飄然而出,幾個耳朵尖的,彷彿聽到陛下剛纔有提女子之說,心中驚詫萬分,許多沒聽清楚的,看到先是陛下封賞酈君玉家人時帶上了孟尚書,後有酈大人對着孟尚書那三叩首,心思機敏的就能或多或少猜到一些。敬佩,讚歎,惋惜,訝異,還有驚豔的,也說不清都有些怎樣的心思了。

出了正殿就有一身戎裝,扮作京城戍衛軍模樣榮發迎了上來,“大人?”

酈君玉拍拍她,“好了,快走。”此時還是身處險境,莫要功虧一簣,在京城中被人攔住了,匆匆走到自己車駕前,擡腳上車,榮發上馬,喝一聲,“走吧。”

因爲一大隊車馬要在京城街市中穿行,就算着急,那也不敢縱馬疾馳,只能壓着速度,儘量快走,眼看快到北城門下,後面有馬蹄聲傳來,榮發回頭看看,湊近馬車道,“大人,是皇甫將軍和熊將軍兩位追上來了。”

“哦,”酈君玉在車內沉吟一下,“他們帶了多少人?”

“沒帶多少人,就跟了三四個侍從。”

酈君玉放心,“那沒事,讓他們過來好了。”

幾匹馬轉眼既至,榮發命衆人不必阻攔,皇甫少華和熊浩兩個馳近酈君玉的馬車,“大人,陛下命我二人來送大人一程。”

酈君玉在車中應了一聲,“好,多謝陛下,那你們就隨我的馬車一起出城吧。”

皇甫少華和熊浩對望一眼,依言跟上。

待到出了京城直到七梓林地界,不由敬佩酈大人做事周密,本來殿前一隊幾有千餘人的京城戍衛軍都是她的人,現在已知那些都不是真正的京城戍衛軍,只不過是酈大人的手下穿了戍衛軍的服色。

這一大隊人跟着一路出城,也不知是怎麼安排的,人越走越少,彷彿是隔上一會兒就有數人脫去外衣融入了京城百姓之中,等走到這裡,只剩百十人了,可是前方又有整整齊齊的一隊人馬候着,看樣子是來接應的。

這邊剩下的百十人也悄沒聲的各自散去,看方向走得還都不一樣,明顯是用來分散追蹤之人注意力。

酈君玉下了馬車,那馬車看樣子也是準備棄之不要,她下來之後,立時有人上前駕了馬車朝西疾馳而去。

酈君玉站定了,看着皇甫少華和熊浩二人微微一笑,“陛下可還有什麼話要和我說,若是沒有,那你們就送到這裡吧,咱們就此別過,日後各自珍重了。”

皇甫少華和熊浩早就下了馬,此時一起躬身,“恩師大人,陛下問您準備去哪裡?”

酈君玉微笑搖頭,“這個卻不好說,你們回去替我謝過陛下,有勞他掛念了,只是既然終有一別,那就別再拘泥這些日後之事,我也說不準去哪裡,這天下之大,廣闊無邊,走到哪裡算哪裡。”

熊浩和皇甫少華看她的安排就知道是不欲給旁人知曉行蹤的,不過成宗吩咐的事情,總要例行公事問一下。

熊浩囁嚅道,“恩師,您,您真的就這麼辭官走了?我們,我們……”

酈君玉看着他二人,“不錯,這卻是有些對你們不起,按理說你們叫我一聲恩師,我總要在朝堂上關照着你們纔好,只可惜…”嘆口氣,負手而立,展目看向遠處,“只可惜現在卻是力所不能及了,日後只能靠你們自己在朝中打拼,不過你二人都是難得的人才,只要忠心報國,勤勉進取,自然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時候,到時我要在民間靜候佳音。”

榮發另牽了匹馬過來,她心裡還是緊張,眼看着酈君玉和這兩人說個不休,急得過來催道,“大人走了吧!”

酈君玉應一聲,接過繮繩,翻身上馬,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坐在馬上對皇甫少華道,“芝田,擾了你的姻緣,實非我的本意,我一直想和你道一聲歉的,現在不說可真的沒機會了,真對不住,盼你能夠諒解,那位劉小姐其實很好,你好好待她吧。”

皇甫少華剛纔一直就想問她這個,可是怎樣都開不了口,此時真是百感交集,馬上人風姿爽朗灑脫,眉目間神采翩然,美得好似從畫上走下來的一般,以前曾經猜測過她是孟麗君,心中十分嚮往,可是自西北大戰之後,就絕了這個念頭,女子不可能有這般氣概,統帥三軍,大敗尼魯溫的,沒想到造化弄人,最後竟證明自己當初的猜測是對的,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子,只不過這未婚妻太遙不可及,多看兩眼都覺得是褻瀆了她,喃喃地道,“不,不怪你,是,是學生配不上…”

酈君玉溫然一笑,“沒什麼配上配不上的,姻緣天定,不必太強求了。”策馬揚鞭,這回是真的走了。

皇甫少華看着她帶人漸行漸遠,終於湮沒在大路盡頭,久久無語,忽然肩頭一沉,被熊浩重重拍了一掌,“你想開些吧,恩師此等神仙般人物,實非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高攀的。”

皇甫少華幽怨看他一眼,“若你本來有這樣一個未婚妻子,卻眼睜睜的看着她沒了,你想得開啊!”

熊浩摸摸鼻子,“我大概要痛心疾首,嘔血而亡。”

皇甫少華揮拳就要打他,被一把拉住,“行了,行了,趕緊回去見陛下吧,唉,恩師大人倒是瀟灑,一走了之,看陛下和羣臣的臉色,恐怕朝中要有一段日子不安寧了。”

皇甫少華問道,“你還叫她恩師?”

熊浩點頭,“嗯,不管她是誰,其人都有安邦定國之才,兼之大義慷慨,光明磊落,雖然行事不拘禮法,怪誕了些,但我打心底裡佩服,自然還是認她做恩師的。”

皇甫少華贊成,“嗯,我也這麼想。”

那邊路上,榮發也在和酈君玉嘮叨,“大人,真的沒事了?我從前天晚上起就睡不着覺,快要緊張死了。”

酈君玉道,“放心吧,沒事了,你晚上儘管睡踏實,等到了潭州自有老於頭家的小後生一名做你的犒勞。”

“啊!”榮發臉紅,“那我更要睡不着了,也不知人家看不看得上我呢。”

酈君玉拿她沒辦法,只得道,“你把心放進肚子裡吧,有映雪姐在呢,幫你拿下一個小後生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榮發天生的操心命,過了一會兒,不擔心小後生,又想起來別的,“大人啊,你這次借了白蓮教何教主那麼多人手,還是做的如此驚險之事,這個人情欠得可大了啊,以後怎麼還得清?”

酈君玉微笑,“還好啊,有一半人手是我們自己的,他只出了一半的人,以後我多照顧他白蓮教發發財也就是了。”

榮發撇嘴,“這口氣,說得你好像是天下第一富商似的。不過呢,映雪姐眼光不錯,劉公子還真厲害,跑個生意竟然跑出了這麼多手下來,還各個強幹,他不用賣鹽,賣人都可以了,不成,我也要去跟他學學怎麼做的。”

酈君玉心情很好,還是微笑,“跟他學還不如跟我學,”迎風張開雙臂,朗聲笑道,“榮發,從今後海闊天空,你就跟着本大人我一起滌慮洗心名利少,無爲四季任逍遙吧!”

正文完 Wωω▪ тTk an▪ ℃o

67.路上44.回京4.起意離家11.噩耗3.新仇舊恨44.回京1.孟麗君其人74.脫險25.選花魁(上)32.閨中私話63.算賬(上)16.映雪姐姐74.脫險57.出獵49.孃親66.遠征33.兄長63.算賬(上)34.陛下的煩惱82.以禮相待65.爲人要有擔當81.求親74.脫險84.內憂外患68.何教主55.五日斷腸丹31.御宴(下)31.御宴(下)80.大搬特搬78.聽牆角的陛下60.太后的賞賜29.大捷11.噩耗79.有賞沒封30.御宴(上)22.微服出遊(下)84.內憂外患57.出獵36.裝病30.御宴(上)21.微服出遊(上)16.映雪姐姐36.裝病52.巧計安排37.入山修道80.大搬特搬7.妙手回春56.兩廂扯平20.兵部尚書33.兄長27.何珍35.孃親病了35.孃親病了27.何珍31.御宴(下)46.納妾46.納妾59.生計問題48.示好80.大搬特搬5.月夜私逃(上)6.月夜私逃(下)2.比箭招親72.合作(小修)82.以禮相待31.御宴(下)15.喜從天降21.微服出遊(上)29.大捷25.選花魁(上)11.噩耗7.妙手回春75.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72.合作(小修)6.月夜私逃(下)37.入山修道10.解元郎2.比箭招親31.御宴(下)34.陛下的煩惱85.海闊天空37.入山修道71.冒充的69.夜襲63.算賬(上)16.映雪姐姐84.內憂外患29.大捷22.微服出遊(下)55.五日斷腸丹59.生計問題56.兩廂扯平26.選花魁(下)72.合作(小修)84.內憂外患79.有賞沒封23.武科會試
67.路上44.回京4.起意離家11.噩耗3.新仇舊恨44.回京1.孟麗君其人74.脫險25.選花魁(上)32.閨中私話63.算賬(上)16.映雪姐姐74.脫險57.出獵49.孃親66.遠征33.兄長63.算賬(上)34.陛下的煩惱82.以禮相待65.爲人要有擔當81.求親74.脫險84.內憂外患68.何教主55.五日斷腸丹31.御宴(下)31.御宴(下)80.大搬特搬78.聽牆角的陛下60.太后的賞賜29.大捷11.噩耗79.有賞沒封30.御宴(上)22.微服出遊(下)84.內憂外患57.出獵36.裝病30.御宴(上)21.微服出遊(上)16.映雪姐姐36.裝病52.巧計安排37.入山修道80.大搬特搬7.妙手回春56.兩廂扯平20.兵部尚書33.兄長27.何珍35.孃親病了35.孃親病了27.何珍31.御宴(下)46.納妾46.納妾59.生計問題48.示好80.大搬特搬5.月夜私逃(上)6.月夜私逃(下)2.比箭招親72.合作(小修)82.以禮相待31.御宴(下)15.喜從天降21.微服出遊(上)29.大捷25.選花魁(上)11.噩耗7.妙手回春75.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72.合作(小修)6.月夜私逃(下)37.入山修道10.解元郎2.比箭招親31.御宴(下)34.陛下的煩惱85.海闊天空37.入山修道71.冒充的69.夜襲63.算賬(上)16.映雪姐姐84.內憂外患29.大捷22.微服出遊(下)55.五日斷腸丹59.生計問題56.兩廂扯平26.選花魁(下)72.合作(小修)84.內憂外患79.有賞沒封23.武科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