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頓時又沉默了下去,各自心裡百轉千回,眼下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吱嘎”,關閉許久的鐵門突然傳來沉着的聲音,一名穿着清潔服裝的員工驚訝不已,“呀,原來有人在上面”。
“你們酒店到底怎麼做事的”,秦展堯扶着童顏一肚子火氣的站起來,“難道關門的時候也不看有沒有就直接把門給鎖了嗎”。
那清潔員被他劈頭蓋臉一頓怒叱嚇得心驚膽顫,“這門昨晚我來關的時候已經關了,我以爲沒人了所以就沒上來了”。
童顏皺起眉頭,“看來是有人故意把我們鎖裡面的,我們先下去吧”。
“這件事我不會罷休的,不告到你們酒店關門我就不姓秦”,秦展堯邊罵邊拉着童顏往下面走,才走到一半所有的燈驟然熄滅,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急促而有節奏的警報聲尖銳的迴盪在空蕩蕩的樓道上。
“是火警警報,大家快疏散”,數秒鐘後,客人從住房裡涌出來,電梯停在十四樓遲遲不見上來,衆人先後朝逃生通道涌去,有的人甚至邊走邊忙着穿衣服、鞋子,整個空間充斥着人們的喊聲。
“快點走啊”。
“究竟是哪層着火啊”。
“好像下面一層”。
童顏凍了一天,本就全是無力、頭疼,被那羣人一吵一擠,難受的簡直要暈過去了。
凌亂之中,左肩被人一撞,身體往樓下栽去。
“小心……”,秦展堯及時撈住她腰,童顏看着下面又暗又抖的樓梯冒出一身冷汗。
“別怕,有我在”,他的聲音低沉清晰,在擁擠的樓道上氣息縈繞在周圍,此情此景,又彷彿回到了當年,猶如遊絲直直的竄進肌膚裡,她整個人全部被他護在懷裡,周圍的人甚至連一片肌膚都擦不到她。
嘈雜的空氣中飄來一股煙味。
空氣中的警報鈴聲刺耳的令人心生恐慌。
“我揹你下去”,秦展堯繞至她前面。
“我不要你背,你自己走吧”,童顏淡然的偏開頭。
“我不可能會丟下你走的”,秦展堯深深的凝視着她,不由分說挽住她兩條腿,童顏來不及反應已經跌上了他後背,他順勢揹着自己站起來,也只能無力的抱住他脖子。
他揹着她快步往樓下走去,身邊不斷的有人擦身而過,經過下層的時候,濃濃的煙霧灌進樓道里,童顏難受的連連咳嗽。
“童顏,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聽到她咳嗽聲,秦展堯有些着急的說,“我很快就帶你下去“。
“應該只有這一層着火,到了下一層就安全了,更何況消防人員差不多也該趕過來了”,童顏趴在他身上,腦袋一陣發昏,自己好像發燒了,要是真燒死也就算了,好歹還能拉着這頭禽獸陪着自己,反正這輩子自己就是和這個人糾纏不休。
“你總是這樣冷靜”,秦展堯笑了一下,語氣比剛纔輕鬆了許多。
果然如童顏所說,到了下面一層,果真沒什麼事,只是中途不斷有消防人員往上趕,但是電梯一直徘徊在下面載人,他們始終只能走樓梯。
四十層的樓梯對平時坐慣了電梯的人來說幾乎是個天文數字般。
樓道間的逃生燈,發出綠瑩瑩的光,照在他頭上,童顏嘆了口氣,想起從前兩人剛結婚時,新婚甜蜜,去度蜜月,他也是揹着自己,說要揹着他走一輩子,“秦展堯,你走了很久,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吧”。
“不行,你感冒了,剛纔明明走路都沒有力氣,你趴在我肩上睡一覺吧,我保證你醒來絕對會平平安安的”。
這個時候還能睡覺,童顏苦笑。
大約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才擠出樓梯,樓下更是一大羣人被消防人員按順序往外跑。
有好幾位記者在外面不斷的採訪民衆追問火勢發展的情況,也不知是哪個臺的記者一看到秦展堯揹着自己滿頭大汗的跑出來,以爲又可以來一則感人的報導,連忙拿着話筒跑過來,“這位先生、小姐,請問你們是哪一樓下來的,這位是你的妻子嗎…啊,這不是童顏嗎,這位好像是民遠銀行的秦少,天啊,各位電視機面前的朋友,我們竟然在威尼斯酒店的火災現場發現了童顏和她的前夫,看他們的情形是一塊從樓上跑下來的……”。
“該死……”,有沒有搞錯,竟然在現場直播,秦展堯低咒一聲,揹着童顏擠出重重人羣,攔住一輛的士,迅速坐了上去,叫司機快點開車離開。
後面的記者連火災也不採訪了,拿着話筒和攝像機追了半天,直到終於不見了蹤影,兩人才大大鬆了口氣。
一轉頭,便看到身邊的童顏歪着腦袋靠着窗戶,滿臉蒼白,眼睛有氣無力的眯着。
他用手摸了摸她額頭,肌膚燙的他大吃一驚,“你發燒了,司機,麻煩在最近的一家診所停下來”。
童顏腦袋昏昏沉沉的,說話都沒力氣,只難受的恨不得自己乾脆死掉算了,可聽到診所兩個字,便哆嗦了一下,“我…不要去…診所”。
“先生,你老婆這個樣子必須要輸液退燒才行啊”,司機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不…輸液”,童顏打了個激靈,“也不想…打針,你送我回去”。
“好好,不打針,不打針,送你回去”,秦展堯安撫着她,好像以前聽她說過小時候她爬圍牆摔下來,膝蓋下被圍牆上的碎玻璃掛了一塊很大的肉,那一次縫針就縫了七針,光打針和輸液就掉了整整一個星期,那些日子嚇得她每天聽說要去輸液就跑,從此以後對打針和輸液便尤其恐懼,那幾年每次生病她果然怎麼也不肯打針,想想平時倔強的要命也有憐人的 候。
童顏聽到他答應送她回去,腦皮一鬆,難受的依着窗戶睡了過去,昨晚都沒睡好,有暖氣的的士真是特別的舒服。
等再次迷迷糊糊的再次有意識溼,頭更重了,腦袋像錘子被人一錘一錘的錘着,很想吐。
不過額頭上有些涼涼的,她吃力的扯開眼,面前好像有個女人的腦袋在面前不停的晃,“明…明嬸”?
“什麼明嬸,少夫人,你不認識我了,我是於嬸啊”。
於嬸…
這名字好生耳熟。
童顏撐着眼皮仔細一看,面前的女人是一張佈滿滄桑皺紋的臉,瘦瘦尖尖的,不正是從小照顧秦展堯的保姆嗎。
“怎麼是你,我這是在哪裡…”,童顏吃力的坐起來,頭上的冰袋跟着掉落在被褥上。
“少夫人,您燒還沒退,別亂動”,於嬸忙撿起冰袋,推着她躺下,“這是以前您和少爺住的房間啊,你發燒,少爺抱你回來的”。
童顏頭疼欲裂的往四周看了看,牀是黑色真皮大圓牀,以現代時尚風格裝修的房間,壁紙是淡紫色,右邊是陽臺,上面擺放着幾盆鈴蘭,雨絲打在奪朵簇放的白色鮮花上,射出迷離的水晶。
於嬸順着她視線望過去,感慨笑道:“那不都是少夫人親自栽種的嗎”?
童顏有氣無力的問道:“還沒死嗎”?
“凋謝了好幾回,少爺悉心栽培着每到春天又重新開了花”,於嬸觀察着她眉眼嘆氣說。
“我得走…”,童顏扯了扯脣,擡手拿開額前的冰袋,坐起來腦袋突然一陣發暈,喉嚨深處一股噁心感傳上來,彎下腰乾嘔。
嘔完後,虛脫似的重新倒回牀上,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肚子“咕嚕咕嚕”,昨晚幾乎沒吃幾口飯,現在很餓,但是喉嚨裡又好像沒有食慾。
“外面下着雨怎麼走,快點把這些藥吃了”,於嬸扶着她倒了幾粒藥出來放進她嘴裡,又喂她喝了幾口熱水,替她掖好被子,“少夫人,你現在什麼都別想,一切先等退了燒,對了,你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