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一怒爲紅顏

109 一怒爲紅顏

留下嘉德善後,段凜澈撇下宮門處的惡戰,帶着身邊的護衛直接殺向承乾宮,胯下的飛雪似明白主人的焦急,蹄下風馳電掣,一身雪白似若踏雪飛鴻,與段凜澈身上月色的軟甲交相輝映。

承乾宮方向的大火,燒掉了段凜澈所有的耐心,自領兵突入便似整個人在火裡烤着,承受着自己五臟六腑被燒焦的劇痛,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段西広分了一半的兵力在承乾宮,至少說明她還活着。

段凜澈身上的戰甲上佈滿血跡,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頭上未戴盔甲,髮髻飛舞在身後,嘴角緊緊的抿着,手上的攻擊愈加瘋狂,可一雙鳳眸卻越發的深邃沉冷,那一身的冷冽在風雲疾馳中如一道含着血光的寒劍,在蜂擁而至的禁衛軍中衝殺出一道劍氣如虹!

遇神殺神、遇魔斬魔,在段凜澈眼裡只有承乾宮一個目標,沒有防禦,只有拼盡全力的攻擊,殺進去,殺到她身邊。

居然緊隨其後,手上揮着大刀,另一手則扯着宏緒皇帝御駕親征時扯過的‘飛龍在天’旗。

巴爾東邊揮刀砍着攻擊自己的敵人,邊用內裡高聲喊道:“三皇子弒父謀反,放下屠刀者既往不咎,反抗者殺無赦!”

縱使硬闖之下,段凜澈真正帶進宮裡的人不多,可那份在無數邊關沙場中征戰過來的凌冽氣勢,帶着銳不可當的殺氣,如一道破水而出的箭,一隊輕騎直插入禁衛軍陣列,將陣列一分爲二的同時,也瞬間壓下了禁衛軍的士氣。

一面宏緖皇帝的大旗,一聲聲討伐的震喝,讓本就知道自己在謀反的士兵們失了軍威,有一個放下軍刀就會帶出一片人的萎靡,軍心渙散,就算人再多,其結果依舊是俯首稱臣!

段凜澈揮舞着手上捲了刃的刀,殺到承乾宮門前時,秦天冠打馬飛奔而至:“六皇子,鳳曷宮大火,娘娘還在宮裡!”

“什麼?”段凜澈勒緊繮繩,胯下的飛雪猛然頓足,擡腿嘶吼一聲,原地轉了一圈才緩下剛纔的衝力。

“禁衛軍包圍了鳳曷宮,屬下無法入內對娘娘施救!”秦天冠急切的說道,那張在武將中略顯溫雅的臉上全是懊惱。

“禁衛軍?!包圍?!”段凜澈眼神一眯,隨即冷哼一聲,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候,三哥怎麼捨得抽出一部分兵力去包圍鳳曷宮,而除了三哥,如今能在這宮裡趁亂弄出這麼大手筆的,只有一個人!

段凜澈鳳眸裡多了份怒氣,將那漆黑的瞳仁渲染如重墨激流暗涌,朗聲斷喝:“去告訴段千黎,我娘要是少一根頭髮,本皇子就讓他去陪那根頭髮!將我的話原封不動的傳給他!”

秦天冠一愣,隨即道:“屬下明白!”打馬快速的轉身而去。

段凜澈轉身對巴爾東道:“帶上所有的暗衛,包圍鳳曷宮的人一個不留!”

說完不等巴爾東開口,段凜澈便打馬獨自一人衝進了已經焚燒成灰堆的承乾宮!

承乾宮內的禁衛軍都是段西広的嫡系,此刻看起來卻有些詭異。

幾百號士兵都卸了甲,手裡的兵器早已丟在了一旁,各個手裡提着木桶急步穿梭在廢墟中,在段凜澈如憑空出現後,現場有一瞬間的怔忪。

“殺了他!”段西広尖叫着,一貫的陰沉在這一刻被癲狂取代,狹長的眸子裡赤紅一片,振臂甩袖,身上的藍黑色莽服在周圍的火光中如鬼魅般猙獰。

段凜澈手中大刀一扔,腰上長劍隨即出鞘,劍鋒蜂鳴中似劃出了一道刺眼的寒光,人自馬背上一躍而起,劍鋒直指段西広。

在段凜澈手上的劍氣飛至時,段西広身邊的暗衛盡數而出,全力抵擋着段凜澈的凌厲攻擊。

段西広看着打鬥中的段凜澈,眼裡帶着深陷沼澤的掙扎,一隻以來這個皇弟就是自己最大的對手,而近日便是一論成敗的時候了,相信自己落在他手裡也只有一死,自古帝王之爭,沒有明哲保身,只有你死我活!

段西広轉頭看向周圍的士兵,怒聲高喝:“加快速度往密道里灌水!”眼角餘光看到段凜澈的攻擊明顯凌亂的許多,原本的優勢轉瞬間便被自己的暗衛壓制,身上也隨即中了幾處暗器。

段西広冷笑一聲,見段凜澈拼命向自己攻來,那凌冽的殺氣,讓段西広不由的後退幾步,自己的武功從來都不是段凜澈的對手,所以身邊的暗衛都是千挑萬選的頂尖高手,爲的就是有這麼一天,能親眼看着處處強過自己的皇弟死在自已眼前。

帶着那份暢快淋漓的欣賞,段西広幾乎忘記了眼前所有的一切,雙手緊緊的握着廣袖,踱步在不同的角落欣賞着這期待已久的一幕,看着段凜澈在自己暗衛的攻擊下連連中招,肩頭和腿部鮮血噴涌,卻又不由的佩服他在如此的傷情下,手中的劍仍舊氣勢不減。

這就是能孤身闖入敵營,身中六刀仍斬殺叛軍頭領,高舉首級獨自一人步出營帳,面對叛軍千軍萬馬的氣勢嗎?

段西広剖析的目光緊緊鎖着那個被圍攻的人,心頭涌起嫉恨的狂潮,太過自信的人就該死!敢獨自一人闖入自己的陣地,以爲叛軍陣營的幸運會一直陪着他嗎?

段凜澈一直知道自己在練武上有極高的天賦,後來在得到蘇紫衣的內力後,才知道這個世上有天賦的不止他一人,但是一直以來,從不曾在人前動用過屬於兩個人的內力,也從不曾讓人知道自己如今的真正實力。

周圍的暗衛似因爲佔盡了優勢又重傷了段凜澈,攻擊的頻率雖快,卻少了之前的拼死相抵,段凜澈沒心思和他們互鬥,想着就是在迷惑對手中,抓住時機一招制住段西広,只有那樣自己纔不需要逐一打敗這裡所有的人,哪怕承受再多的傷,也要在最快的時間制住這裡所有的人。

在段西広不知不覺中移到假山後時,段凜澈閃出一個漏洞,應下刺入肩頭的一劍的同時,手中的長劍脫手而出,長劍如離弦的箭,直刺入段西広的肩頭,長劍衝出的力道連着他的人,在地上拖出兩條長長的拖痕,直刺入牆壁內,將段西広釘在牆壁上。

與此同時,假山內一直隱遁的麒麟衛一衝而出,就着段西広被釘在牆上的身體,將手嵌在了他的命脈上。

再出手時,段凜澈再無隱藏,雖赤手空拳卻在轉瞬間將那幾個還在詫異中的暗衛連掌全數擊斃,到死時,這些個暗衛仍不明白,剛纔已經窮途末路的人,何以突然會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轉折。

段凜澈身上血跡斑斑,額前的碎髮被汗水和鮮血粘結在額頭,長身玉立於院中,鳳眸在火把搖曳的光線中仍難掩其畢露的鋒芒,整個人如出鞘的劍,全身上下瞬間迸發着所向睥睨的霸氣,一身的血腥卻又無損他的風華瀲灩。

段凜澈用內力,喝出一聲氣勢如虹的征討:“段西広已被制服,軍令所爲,士兵無罪!放下屠刀者既往不咎,頑固抵抗者,殺無赦!”

雄厚的聲音自半空中壓了下來,似帶着千金之力壓在每一個士兵的心頭,兩軍對陣的殺氣,無關乎人數的懸殊,勝者軍魂威懾,敗者士氣潰散。

段西広右臂被釘在牆壁上,左手抓着那卡在鎖骨上的劍柄,雙腳垂立在地面,全身的重量讓傷口更撕扯的如不停的割骨一般,便是如此,段西広仍無視那扣在自己命門上的手,猙獰的大喊道:“殺了他,朕坐江山,榮華富貴,全部賜予爾等--”

段凜澈氣沉丹田,雄厚的內力此刻再度展現優勢:“頑抗者,殺無赦!”

殺--無--赦,這三個字似帶着震天的迴音,在半空迴響,經久不散!

不知誰手裡的木桶脫手而落,木桶裡的水傾瀉而出,水流聲伴着木桶‘咕嚕咕嚕’滾出去很遠。

戰場之中,瞬息萬變!一個全面的崩潰,說不上是因爲誰的一句話,或者一個不經意間的動作,那水流聲和木桶滾動聲就像是扎破氣球的針,一下子卸去了所有的士氣。

木桶脫手聲此起彼伏!

段凜澈知道自己這一戰已經勝利,卻無暇去做那最後一道收編整合的工序,一躍身衝向那密道口,低頭看向那直上直下的密道頸裡,水已經滿到了頸脖之間,頂多再有幾十桶便會溢出來。

段西広揚聲大笑,帶着同歸於盡的癲狂,得意的看着段凜澈杵立在密道口前,扯着聲線喊道:“段凜澈--,如何?該死的已經死了,本皇子仍舊是父皇欽賜的監國,你聯合蘇紫衣意圖謀反,囚困父皇,明日百官上朝,本皇子必讓羣臣筆誅天下,討伐你這弒父殺兄的惡徒……”

對於段西広窮途末路的喧嚷,段凜澈充耳未聞,癡傻的看着那密道里的水,周圍火把的交映,讓段凜澈明顯看到那水裡染着血色,從腳底直衝上來的痛似裹挾着三魂七魄,一下子衝上了他的腦門,進而衝出了他的軀體,讓他如一個無魂的殼,只留下全身如刀割般的疼。

“抽水--,來人--,抽水,將這裡的水全部給本皇子抽淨!”段凜澈嘶吼着,胸口一緊,自喉嚨裡涌出一股甜腥。

周圍的士兵又陸續抓起水桶,在段凜澈冷冽的目光下,原本猶豫的步伐開始陸續快了起來。

“六皇子--”一個士兵鼓足勇氣走到段凜澈身邊,在段凜澈轉頭看過來時,那赤紅的雙眼,含着血絲的脣齒,讓那士兵心驚的後退一步,隨即猛的挺直腰桿,連珠帶炮的快速吼道:“小的在邊關跟隨六皇子打過仗,這時候抽水太慢了,不如挖一道排水溝,將水引流到鏡月湖。”

“你叫什麼?”段凜澈鳳眸中有些充血的赤紅,聲音因急切含着包裹刀鋒般的冷冽。

“劉錚!”劉錚大聲的應道,兩個字扯得臉紅脖粗,脖上青筋凸起。

“半個時辰,不--,一炷香之內,你若能排掉這密室裡的水,你就是禁衛軍少尉!”

“是!”

沒有了禁衛軍的攻擊,密室內很安靜,整個密道內都已經灌滿了水,看起來像一個沉入海底的船倉,水中懸浮着上百具屍體,斷肢、殘顱隨着水中的暗流旋轉着--

水很涼,那涼氣是從放冰棺的密室裡流竄出來的,冰棺四周已經結了層厚厚的冰,可即便如此,仍無礙它在水底的晶瑩剔透,只是奇怪的是,那冰也就繞着冰棺結了大約三寸的厚度。

密室的另一頭,藍月儀那千年溫玉的牀依舊在水裡散發着它橫久不變的溫度,隔壁那個放水的密室,此刻石門緊閉着。

石門內--

水位距離頂部只有半個人身的高度,皓月攬着蘇紫衣扒在拐角的牆壁上,胸部以下都浸泡在水裡,蘇紫衣身後揹着的包袱不見了。

乾屍見了水就會腐爛,既然已經完不成對蘇赦音的承諾了,蘇紫衣乾脆讓他爲這羣人掙了個短暫的活路。

在副都統要以身下去堵住水眼時,蘇紫衣將蘇赦音的乾屍遞給了副都統:“用他堵住水眼吧!”

蘇紫衣伸出的手有些顫抖,就像是心裡的根被人自身體裡一下子拔了出去,連着四肢百脈都跟着一顫,那攀附在四肢的根鬚都似被連血帶肉的抽走了。

副都統雖不知道這人是誰,卻能看出他對蘇紫衣的重要,到嘴的拒絕被蘇紫衣搖頭打斷,蘇紫衣眼裡的堅定有種讓人不容抗拒的力量。

副都統用這具腐爛的乾屍塞住了水眼,無奈排水的青石位置太高,所以水位始終維持在青石的高度。

副都統攬着孫公公緊靠在蘇紫衣和皓月身側,三十幾個麒麟衛一個挨着一個扒在石壁上,只不過他們到現在仍滴水不沾身,縮倦着身子就像是一排蜘蛛,手腳並用扒在石壁上。

“如果就這麼死了,不如出去殺他們幾個!”皓月低聲嘟囔着。空氣中死亡瀰漫的氣氛,因這句嘟囔更壓抑了,就連麒麟衛那死人般的眼睛也不由的跟着一暗。

而整個密室裡,唯一不受死亡影響的便是徐太醫。

長期在等待死亡中度過,突然知道自己可以死了,徐太醫一下子精神抖擻了起來,吃了蘇紫衣的解藥身體已無大礙,在等待中回憶起年少時在池塘裡嬉水時的時光。

於是,徐太醫乾脆脫下外衫,只着中衣,在這密室泳池裡秀起了泳技,蛙泳、蝶泳、仰泳、潛水,不停的變換着姿勢,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暢快的遊了一圈又一圈。

“行了!”蘇紫衣聽着那刺耳的狗刨拍水聲,對徐太醫高聲道:“該下去查看水眼的情況了!”

徐太醫應聲潛了下去,許久上來摸了把臉,裂嘴笑着道:“結實着呢!”語調輕快的很!

皓月撇了撇嘴,忍不住磨了磨牙:“我真想把他摁水裡!”

“我也是!”蘇紫衣和副都統同時說道,兩人隨即對視一眼,相惜的勾了勾嘴角。

孫公公聞言嚇了一跳,緊忙解釋道:“別--,他這麼大歲數了,好不容易玩一場,人老了都和孩子一樣,老奴也就是不會,要不然……”

蘇紫衣和皓月緊忙同時撇過頭,此刻最受不了的就是拍水聲加碎碎念!

石門猛的一下打開--,水流如巨浪般‘譁--’的涌了出去。

驟降的水位中,皓月攬住蘇紫衣,副都統用力攬住孫公公,三十幾個麒麟衛一動不動,都依舊掛在牆壁上,唯有徐太醫華麗麗的、翻滾着遊了出去--

段凜澈站在水流過後,像是一塊礁石,退潮後露了出來,仰頭透過滴水的眼簾緊張的掃了一圈,看到那抹掛着牆壁上的身影后,全身如化成了石,麻木的做不出一絲反應,巨大的驚喜伴隨着刻骨銘心的疼,一波一波的自心頭翻涌。

惱她以死相逼留在承乾宮,氣她根本不顧自己的感受換走藍月儀,在看到那滿滿一密道水時,那錐心刺骨的痛,讓段凜澈發誓,再見到她無論她當爲何,都要狠狠的給她一頓鞭責。

可此刻見到後,段凜澈用力的咬着下脣,透過模糊的視線,壓抑着胸口那撕裂般的疼痛,擡手,衝她張開手臂--

“紫衣--”段凜澈以爲自己會大喊,可出口的聲音卻如遊絲,然而只這低吟般的一聲,便似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氣,讓他的身子都不由的跟着晃了晃。

蘇紫衣始終在周圍人的防備中看着那如落湯雞般的人,水流的沖刷讓他的頭髮全部貼在身上和額頭,亂髮擋住了他的臉,身上的盔甲凝結着未沖掉的血跡,腿幹之下浸泡在水裡,褲子如乞丐的衣服般成縷晃動在水面上,他嘴裡喃喃的說了句什麼。

蘇紫衣沒聽清他說了什麼,甚至沒聽到他的聲音,可她卻在他展開雙臂時,雙目痠痛,狠狠的抽了一口氣,淚卻不知在什麼時候滑落:“段凜澈--”

“爺?”皓月驚訝的收回手裡的防備,一躍落了地,鬆開了攬住蘇紫衣的手臂。

蘇紫衣站在水裡,咬脣看着他,看着他的狼狽,他溼漉漉的亂髮下溢滿心痛的雙眸,他張開的雙臂微微發抖,他的菱脣開開合合許久卻沒發出一絲聲音,只能從他的脣形上看出他在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

蘇紫衣只邁前了一步,便被他快步上前擁在了懷裡,他胸前的盔甲很硬,擱的她很疼,卻讓她在這份疼痛中倍感安心,蘇紫衣環着他的腰,由着他將自己越收越緊,低頭將雙眼壓在那滾燙的盔甲上。

“敢問六皇子,皇上呢?”副都統邁前一步抱拳問道,三十多個麒麟衛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

段凜澈擡頭看向副都統,一手仍緊緊的擁着蘇紫衣,出口的聲音帶着一分冷意:“副都統現在保護的對象是我的皇子妃,你最好別忘了!至於父皇的安全自然由我來保護,沒安然交換之前,我皇子妃若有半分損傷,拿你麒麟衛陪葬!”

副都統仰頭看着段凜澈,片刻抱拳道:“六皇子妃手裡有皇上賜給的麒麟令牌,在下自當全力保護!”

蘇紫衣臉色一凝,李安然走時,是以皇上的名義將麒麟令交給的蘇紫衣,對於只聽命於皇上的麒麟衛而言,只有皇上賜給的麒麟令纔有作用,否則它不過是一塊毫無意義的令牌。

“那就好!”段凜澈擁着蘇紫衣低聲道:“我們要儘快離開這裡!”

出了密道,眼前的一片灰燼,讓蘇紫衣不敢想象這裡曾經的富麗堂皇。

房樑坍塌、牆壁灰黑,地上一片水跡狼藉,不遠處一面漆黑的牆前,半張龍椅歪斜的倒在幾個水桶旁。

“蘇紫衣--?”已經從牆壁上摘下來的段西広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段凜澈自地道里扶出來的身影,她不是走了嗎?她在這,那走的是誰?

無需多問,段西広便明白了自己錯在哪裡,心中最大的懊悔便是沒聽聶輕舞將這個女人殺死,她若死了,也許今天會是另一種結局。

段西広趴在地上,肩頭挑着那把刺入鎖骨的劍,臉貼着地上的灰燼,側揚着頭看向走過來的段凜澈:“你早就接走了父皇?你打進皇宮就是爲了這個女人?!”

明明將宏緒皇帝請出來,一切都迎刃而解,可他卻寧願率兵打進皇宮,只爲了眼前這個女人嗎?

居然和巴爾東已經趕了過來,段凜澈留下巴爾東在承乾宮善後,隨即拉着蘇紫衣邁步走出承乾宮,連個眼角都不曾給予趴伏在地上的段西広。

入了鳳曷宮宮門,蘇紫衣吃驚的看着同樣是一片灰燼的鳳曷宮,原有的雕欄畫棟此刻全被煙熏火燎代替,整個正殿都坍塌了下來,青石路上全都是水跡和碎石,蘇紫衣不由的驚問道:“這是怎麼了?”

薛貴妃站在廢墟前,一身紫色的宮裝羅裙,外罩一件同色的滾金絲繡蝠披風,伸手扶了扶一絲不苟的髮髻,臉上雖仍是一臉的病態蒼白,可神色中哪有半點劫後餘生的驚慌。

薛貴妃拉着段千黎,指着正殿的迴廊邊道:“這邊,本宮要個金色的觀音送子圖,記住,本宮只喜歡‘金’色的,而且是樑安師親自雕刻的,還有那裡--,蓮花池要擴建一下,最好養幾條紫錦綿鯉。”

段千黎苦着臉看向那完好無損的蓮花池:“貴妃娘娘,千黎沒燒你的蓮花池吧?!”

薛貴妃轉頭看向段千黎,捂嘴虛弱的咳了兩聲:“被煙燻過的,本妃也不願要,本妃身子不好,受不了煙燻味!”

段千黎咬了咬牙,不明白自己差哪了,竟然被發現,還給拉來做了金主,重建這整個鳳曷宮:“行,都換了!但是六哥回來,娘娘可得……”

“我來怎麼了?”段凜澈冷哼一聲,不相信段千黎沒聽到自己進來:“重建宮殿就能抵頂你火燒鳳曷宮嗎?”

段千黎轉身看向段凜澈眼裡的冷冽,嬉笑着走過來:“六哥,我若不火燒鳳曷宮,你怎麼有藉口進宮受阻呢?”

宏緒皇帝沒出現,段凜澈私自調兵攻打皇宮,沒有恰當的理由便是謀逆之罪,這也是爲什麼段西広到現在仍不服輸的原因。

說到底,在宏緒皇帝未出現之前,只需段西広的黨羽一開口,段凜澈和蘇紫衣便仍有揹負囚困皇帝罪名的風險,更有甚者,囚困皇上,攻打皇宮,就足以讓有心人攜正義之師圍剿段凜澈了。

段凜澈一手拉住蘇紫衣,邁步走到段千黎面前,頭髮被風吹乾散亂的飛舞着,鳳眸眯着一份危險,牙齒交錯,聲音自牙縫裡擠出:“如果你沒出手攔住那些信鴿,我今晚就不止殺光你那些手下那麼簡單,下次別拿這倆個女人來挑戰我?”

段千黎垂眸低低一笑,側頭看了看一身溼漉漉的蘇紫衣:“她怎麼只穿了件中衣?天氣冷了!”

段凜澈直接伸手,段千黎嘆了口氣,認命的脫下身上的衣服遞給段凜澈,便聽段凜澈一邊被蘇紫衣穿上一邊道:“別想抵了!”

段千黎撇了撇嘴,早知道就不脫了!

嘉德飛奔而至:“爺,各個宮門的禁衛軍已經控制下了!”

“快到早朝的時間了吧?”段凜澈點頭冷哼一聲:“本皇子已經好久沒上朝了!母妃,兒臣先告辭,回頭再向母妃請罪!”

薛貴妃上前拉過紫衣的手,眼裡閃過一絲憂色,盯着蘇紫衣看了許久,才緩緩的帶着心疼道:“紫衣,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了!”

段凜澈神色跟着一暗,拉着蘇紫衣往金鑾殿走去。

段千黎要跟着一起走,薛貴妃緊忙道:“本妃的側殿還沒交代完呢?”

段千黎腳下一閃,差點一頭栽下去,目前爲止已經兩千兩銀子的預算了,這把火燒的也太貴了吧?!但願閆海寧那邊能得手,這裡的一切都算值了!否則--,真是虧打發了!

離上朝還有段時間,金鑾殿內燃着燈,倒也燈火通明,只是整個大殿內只有蘇紫衣和段凜澈以及段凜澈的護衛和三十個麒麟衛,相比這四柱鼎立的大殿顯得空曠了些。

金鑾殿內不得帶武器,段凜澈和身邊的護衛將身上的佩劍都交給了值守的太監。

段凜澈脫下身上染血的軟甲,僅着了身到處都是劍口的長衫走了過來,有的劍傷處還滲着血跡,那月色的長衫因浸過水,血跡將長衫染成了淺淡交接的粉色,看起來反倒更加的觸目驚心。

在此之前,蘇紫衣尚且不知道他受了傷,此刻看去全身上下竟然有三、四處劍傷,蘇紫衣不覺的迎上去,伸手仔細的查看着段凜澈身上的每一處傷口,扒開長衫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每一處傷口都似能通過指尖傳來他的傷痛。

段凜澈抓住蘇紫衣冰涼的小手,看着她眼裡的擔憂,嘆聲一笑:“都是些小傷!”有些傷都是他刻意受下的,自然是些皮外傷,段凜澈說完直接叫來太監拿了些傷藥。

蘇紫衣接過太監送來的傷藥,直接就在這金鑾殿簡單包紮了一下,還好傷口真的不重,唯有腿幹上一處因爲泡了水傷口有些浮腫發白,其他的大多是染着別人的血,看着讓人心慌了些。

“爲什麼帶我來?”蘇紫衣包紮完後,將手裡的傷藥轉身遞給了皓月,轉頭看着這女子不得登堂的金鑾殿,除了正中高臺上一張龍椅,便是全然空曠的場地,地上的金磚光可鑑人,也因此照出了自己此刻的狼狽。

穿着段千黎的衣服,廣袖及膝,腳下拖了半截,髮髻散亂着,臉色帶着明顯的疲倦和無力,因裡面的衣服全是溼的,此刻將外面的淺藍色長衫染的一塊塊的溼意,尤其身後臀部的兩處溼意看起來尤爲尷尬,蘇紫衣側身看了看身後,面色一紅。

段凜澈隨即上前,自身後將她擁在懷裡,伸手爲她扶了扶額前帶着溼氣的髮髻,手指插入髮髻中,發覺裡面都是溼的,乾脆將她的髮髻打散,用五指細細的理順着。

直到將她的烏髮全部順在身後,段凜澈伸手將她拉進懷裡,雙手託着她腰際,低聲問道:“紫衣--,若我有難,你會不會棄我不顧?”

蘇紫衣搖了搖頭:“不會!”星眸裡有着淡淡點染而出的執着。

段凜澈鳳眸裡挑過一絲怒氣,劍眉因這份怒氣而擰起,隨即點頭道:“所以--,蘇紫衣,今天我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共同進退,哪怕在這金鑾殿上,面對文武百官,你我也該並肩同行,生死相依!”

“我當時的選擇也是迫不得已!”蘇紫衣聲音依舊清冷,抓住廣袖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明明覺得自己理所當然該如此做,卻在段凜澈那雙指責和痛楚的目光下心虛的轉開視線。

“蘇紫衣--,你下次再爲別人拋棄我,我對你,下不了手,可我對別人絕不會手軟!”段凜澈說的很緩慢,眸子裡帶着淡淡的殺氣,凌亂的碎髮散在額間,讓臉上的危險中多了份狂野。

“段凜澈,別把我當做你的私有物!我可以靠近你,但不依附你,我會尋求你的幫助,但是我不想依賴你,我有我必須承擔的責任,不是誰都可以代替!”

段凜澈低低的一笑,嘴角勾出一道無奈,出口的話卻帶着霸道:“蘇紫衣,你所有的事都可以交給我,不是依賴不是依附,而是你我本該共同承擔!就如同現在……”

段凜澈突然住了音,低頭含住了蘇紫衣微啓的脣,在這金鑾殿上,在三十多個麒麟衛和自己手下的面前,就這樣毫無顧忌的含住那片櫻脣,舌尖在她的脣上劃過,輕輕一嘓便淺嘗即止。

深深的吸了口氣,剋制着那份柔軟帶來的甜蜜觸覺和吸引,段凜澈大手仍舊自她身後壓着她緊貼在自己身前,低頭看着她臉上的怒氣和紅潤,段凜澈的鳳眸裡依舊沉暗,壓低了聲音在她耳畔道:“無論是誰做出的決定,後果都應該由我們兩個人一起承擔,就如同現在!”說完伸手,將她的臉按在自己的頸窩裡。

蘇紫衣心頭揪緊,卻又有一股暖流劃過,羞惱在他將自己藏入懷裡時便已經散去。

蘇紫衣不是個矯情的人,卻是個心思通透的人,段凜澈便是當着所有的人,也在毫不猶豫的讓她知道,兩個人已經分不開你我,她所做的每一個決定裡都應該有他!

最先進入金鑾殿的是永安侯,即便明知道戰局,卻仍在看到段凜澈後才放下那顆懸着的心。

永安侯躬身施禮,嘴裡嘟囔一句:“狼狽了點!”隨即轉身走到固定的上朝位置上,垂頭眼觀鼻鼻觀心的站立着。

緊隨而至的大臣是左相陳懷亮,禮部尚書劉瑞,衝段凜澈欠身施禮,隨即便走回自己的位置,只是劉瑞腳下一晃,差點摔倒在地,站立時,額頭隱隱泛着汗。

也只不到半刻鐘的時間,金鑾殿上就站滿了文武百官,三五成羣、竊竊私語,大殿中全是低語聲齊聚的凌亂,只是卻少有人去打量段凜澈和蘇紫衣此時的一身狼狽,似乎這兩個人就該這樣站在這裡的。

“各位同僚--”陳懷亮邁出一步,義正言辭的朗聲說道:“我們是否該給六皇子要一個解釋?”

段凜澈眼裡閃過一絲讚賞,政界之鬥中,最先死的往往是那些站不清隊、膽小怕事的,對於明着和你作對的人,你反而不能輕易處置。

在周圍大臣齊刷刷看過來時,段凜澈朗聲道:“本皇子今天站在這裡,就是給各位大臣們一個交代的!各位有何疑問儘管開口!”

聞言,一半的大臣都垂下了頭!很顯然昨夜的宮變,贏的就是站在這金鑾殿上的六皇子,如果真想給大臣門一個交代,直接前因後果的說一遍,何須讓人問?這是明白着讓那些個還想掙扎的人站出來。

“那老臣就代羣臣問上一句!”陳懷亮上前一步,抱拳朗聲道,開口就將大臣們都拖了進來。

不等段凜澈開口,永安侯先低頭觀心,如在夢吟般道:“陳相,你代表不了羣臣,至少你就代表不了老夫,你若問便自己問!”

陳懷亮冷哼一聲,轉而看向永安侯:“難不成永安侯不想知道,還是永安侯早就知道?”

站在永安侯身後的士大夫開口道:“陳相此言差矣,無論何事,總有人想知道,有人不想知道的,所謂君子有……”

陳懷亮沒耐性的大吼道:“此事事關大夏朝的生死存亡,作爲大夏朝臣子,有誰會不掛心,難道昨日之戰,不該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嗎?”

人羣中不知誰應聲道:“給天下百姓討要交代的應該是禮司部,陳相這是越俎代庖……”

“禮司部《告天下知》的前言一直都是規格不周的,其意難以……”

蘇紫衣微微詫異的看着這個大夏朝中樞首腦的議事堂,此刻更像是個菜市場,討論的話題轉眼便從昨日的那場宮戰,升上到了《告天下知》的行文格式中多年的紕漏上了,爲此竟然有振臂高呼的、有捶胸頓足的、有慷慨激昂的,整個大殿轉眼便開始爲一個行文格式愁雲慘淡了起來。

段凜澈的視線緩緩的掃在每一個人臉上,以往每有國事 便是如此,話題總是在瞬息萬變,而今日,這些比猴都精的羣臣們,此時都在刻意爲之,事情沒有真正明朗之前,誰都不願在這個時候表明立場,轉移話題是最好也是羣臣默契十足的選擇。

便是如此,也能從羣臣的反應中看出他們的派別,那些振臂高呼、沉痛嘶聲的,是朝中以右相吳成德爲首的清流派,哪邊都不靠,哪邊也都不得罪。拼命想將話題轉移到正軌的,是左相陳懷亮爲首支持段西広的,此刻仍想拼力扭轉時局。默不作聲的,則是永安侯爲首的支持段凜澈的,沉着氣盯着段凜澈的臉色。而還有一部分人則是以皇太后的慕容將軍府爲首的,以推段寒扉上位謀求最大利益的,此刻則在瞅準時機鑽空謀利的,剩下的則都是忠於宏緒皇帝的,視線在陳懷亮和段凜澈的臉上交錯。

“各位大臣--”段凜澈開口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整個大殿裡的聲音瞬間消失,壓制成了一個詭異的寂靜點。

視線在周圍大臣們各有思量的臉上掃過,段凜澈心頭冷笑,段千黎特地給的理由不用太浪費,段凜澈隨即沉聲道:“昨日宮中大戰,想必各位已經知道了,鳳曷宮大火,三哥監國卻不予施救,派禁衛軍包圍鳳曷宮,將本皇子生母困於火場之中,欲置其身死,作爲子女,凜澈不能不救,逐率軍入宮,方知三哥竟然爲了繼承大統,將父皇也困於承乾宮,併火燒承乾宮意圖加害父皇。”

段凜澈說到這,轉身牽着蘇紫衣的手,將她引至羣臣面前,鳳眸裡含着一份寵溺和驕傲,轉而仰頭對羣臣道:“幸而本皇子妃--蘇紫衣,察覺三哥之計,以身涉險換父皇安然,讓麒麟衛都統李安然護送父皇離開皇宮,如今,三皇子段西広已經被擒拿,涉嫌皇族,此事當有父皇回來之後定奪!至於其黨羽……”段凜澈轉頭看向面色鐵青的陳懷亮,眸中多了份厲聲:“想必父皇會依律查辦!”

陳懷亮怎麼會不知道依律查辦的下場,然而此刻能做的只有魚死網破:“六皇子--,就本相所知,六皇子妃囚困皇上,挾天子以令諸侯,六皇子則趁機殺入宮中弒父篡位,三皇子爲保皇上安危,與六皇子拼死一搏,雖敗猶榮,六皇子卻公然顛倒黑白,罔顧倫理天道,本相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爲三皇子正名!”

陳懷亮雙臂高舉,歇斯底里的喊着,唾液橫飛,聲音裡帶着焦灼和狂躁,雙目赤紅染着嗜血的惡毒,臉上卻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憤慨。

段凜澈嘴角勾起一道冷笑,眼神犀利的看着陳懷亮的唱作俱佳:“行!既然如此,本皇子不成全陳相就有些不厚道了,來人將陳相與三皇子一併收押,等父皇回宮再行定奪!”

居然和巴爾東聞言,本就氣憤難當,如今正好上去,伸手就要壓向那個老匹夫。

“六皇子請慢!”振國大將軍慕容若然邁步走了出來,昨日宮中大戰之時,自己便整裝待發,卻因對宏緒皇帝的忌憚一直等着皇太后的旨意,白白浪費了昨日的機會,如果段凜澈和段西広這兩個皇子都倒了,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此刻便是天賜良機:“六皇子,恕老臣直言,無論是何原因,私自帶兵攻打皇宮,便是謀逆之罪呀!六皇子昨日之舉,便是至孝之心使然,也難免要擔上謀逆的罪責呀!”

陳懷亮嘴角抽出一絲冷笑,雖然明知道慕容若然沒安好心,可能拖下兩個皇子下水,那宏緒皇帝在處罰時也會酌情保下這兩個皇子。

段凜澈鳳眸微微的眯了眯,視線在武將羣裡掃了一圈,隨即便有一個武將邁步而出:“京城護衛軍少將樑偉山啓稟振國將軍,皇上有難,作爲臣子,自不能隔岸觀火,昨日之戰,是在下主動請纓,若論謀逆,在下願擔其責!”

隨即又有三位武將抱拳齊聲道:“下官未能及時出兵,解宮中之劫,請六皇子贖罪!”

慕容若然轉頭看去,竟然是京城外圍的襄城、諸城、淮南城三城的守備將領,心中不由一寒,腳底泛起一股涼氣。

段凜澈含笑看着慕容若然臉色的驟變,眸子冷冽依舊,嘴角卻始終勾着怡然的笑:“昨日慕容將軍不是也整裝待發了嗎?怎麼沒見慕容將軍也來解父皇之危,本皇子早就通知這三位守將,以慕容將軍爲號,只要慕容將軍開拔解宮中之危,三位守將便緊隨其後而至,助慕容將軍一臂之力,卻不想慕容將軍整合軍隊卻未能出手,何故?”

慕容若然額頭泛起一絲冷汗,段凜澈這是明白着告訴自己,如果昨天自己稍有動作,三城守將必合而攻之,自己的京城巡衛軍便如甕中之鱉,豈能有活路:“本將軍也是聽聞宮中有變故,卻未得軍令,不能冒然出動……”

不等慕容若然說完,段凜澈接着道:“慕容將軍可以不動,但本皇子不能放任父皇和母妃的安危於不顧,好在勤王之師有之,倒省的慕容將軍自責了!”

陳懷亮聞言,直接豁出去的怒吼道:“六皇子何必在羣臣面前大放厥詞,未得軍令私自用兵,本就是謀反之罪……”

段凜澈轉頭對上陳懷亮那雙渾濁狂怒之後隱着不安的眼睛,厲聲怒道:“私自用兵?!段西広不是私自用兵嗎?下令火燒父皇的承乾宮,三千禁衛軍可以爲證,難道你要讓本皇子有力而不施救,看着父皇被火燒致死嗎?”

“火燒皇上?”陳懷亮仰頭大笑,轉頭面向羣臣,攤開手臂振臂高喝:“皇上在哪?諸位--,至始至終誰看見皇上了?”

陳懷亮隨即轉身,廣袖一翻,藏藍色的官服劃出一道狠決,進而一步一步走向蘇紫衣,擡手直指蘇紫衣,邊走邊痛心疾首的指控道:“皇上自早便被這個叫蘇紫衣的女人囚困,這個女人爲的就是和六皇子裡應外合、謀權篡位,三皇子火燒承乾宮不是爲了燒死皇上,而是要燒死這個女人,卻不想被六皇子先一步而至,竟將這個妖女救了出來,你說--,你將皇上怎麼樣了?”

陳懷亮高聲怒罵中,擡臂指控,劍指直點蘇紫衣面頰,廣袖因手臂的顫抖而微微翻動,聲嘶力竭中帶着一份焦躁和狂暴。

早就聽聞段凜澈爲了定國侯世子擡手指了蘇紫衣,便當衆斷了定國侯世子的手臂,陳懷亮依舊故我的指着,心裡閃過一絲惡毒和置於死地而後生的決然,定國侯世子當時是囚徒,而自己現在仍是左相,自己如此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責怒罵一個六皇子妃,他段凜澈若不傷自己,便是心虛,相當於變相認下了自己的指責,百官心中自然便有定論,他若傷自己就正中下懷,自己斷一臂,換皇子爲內命夫人傷及左相的罪名,兩害相頂興許此舉能保住自己這條命,最次也能用自己的命拉下這個六皇子!

陳懷亮咬了咬牙,眉頭鎖着一份狠烈,心中決然:蝮蛇蟄手、壯士解腕!此刻--,該斷則斷!

段凜澈鳳眸緩緩的眯了起來,眸子裡閃過一道凌厲的鋒芒,視線落在陳懷亮指向蘇紫衣的手臂上,嘴角勾起,隨即冷喝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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