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城。
營帳之中。雪歌執筆正在紙上寫着東西,突然,心如被針扎一般,微微疼痛了下,也因如此,手上動作一頓,潔白的紙張上落在一滴墨點,與乾淨整潔的字跡形成鮮明對比。
“怎麼了?”容琛問道。
雪歌放下筆,輕輕搖頭:“沒事。”話雖如此,眉眼間卻隱隱有着擔憂,這般直覺,一定是青寶那邊出問題了。
“我出去看看。”起身,快步離開營帳。
一路到了白露城的城牆之上,這些日子的修補,城牆再一次堅固起來,雪歌站在其上,看着白露原。
下了多日的雪終於轉停,視線較好,雪歌瞧着遠處的雪山,眉頭緊皺,心中略微有些不安,片刻後,下了城牆。
冰河之上,青寶與兩人兩人與天狼軍正面衝撞,青寶被天狼軍重傷,強忍着傷勢將最後一輛鹽車帶到斷裂的冰層邊,卻被馬車一同帶了下去。
流雲手中長劍一掃,衆人只感覺脖間一涼,然後再想擡手,就發現自己沒了力量,當他們反應過來時,流雲已經消*形,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斷層邊,而此時,青寶正好被馬車帶下。
盔甲被鮮血染紅大片,冰面光滑,根本無處借力,下身全部浸在水中,洶涌湍流的冰水拍打着她的身體,就在她失力滑落時,一隻大手抓住她的手。費力的擡眸,模糊中看見了那張冰冷的臉,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聲音:“木頭,救我。”
嬌小清瘦的身子幾乎沒有重量,一用力就將她提了上來。青寶卻因失血過多昏迷過去,流雲瞧見她左胸下方的傷口,臉色冷如寒冰。
將她抱在懷中,長劍刺出,將那些趕來的天狼兵斬於劍下。
而此時,天狼接應的騎兵也已經趕到,搶過一匹馬。抱着青寶翻身上馬。飛快的離開。騎兵迅速追趕,卻不及流雲的速度,最後被遠遠甩開。
流雲一手抱着青寶。一手拉扯繮繩,急速前行,最後轉入一座雪山之中,埋在自己胸前的小臉已經雪白。傷口還在不斷的往外流血,牢牢的用手按着她的傷處。口中低喚着:“醒醒,醒過來。”
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可是太累了。渾身都沒力氣,連眼睜不開,只覺顛簸不已。昏昏沉沉間,失去了最後一絲意識。
複雜的地勢間。有着數座雪山,騎馬跑了好幾個時辰,才尋到一處並不大的隱蔽的山洞,帶着青寶進入山洞,將她放在地面上,立即解開銀甲查看她的傷勢。那處傷口就在心臟下方,幾乎穿透她的身體,由於失血過多,讓她整個人看上去蒼白得猶如薄紙。
冷着臉起身,飛快的出了山洞。再回來時,手上抓着一些長相怪異的草葉,來到昏迷的人兒身旁,將那些草葉全部送入口中,嚼碎,然後覆在她的傷口之上,草藥與傷口接觸,劇烈的疼痛讓昏迷中的人緊皺了眉頭。
口中無意識的呢喃:“木頭,木頭,快救我……”
她盔甲中的衣衫盡數溼透,若是不脫下的話,會加重傷勢。找來一些樹枝做成火堆,點了許久,纔將這些略微潮溼的樹枝點燃,將她抱到火堆旁坐下,伸手解開她的衣衫。
手在來到她領口時,略微停頓了下,然後繼續手上的動作,將她身上的溼衣盡數剝下,潔白的肌膚顯露出來,然後將她包裹在兩件披風之中,低頭看着她蒼白的臉龐,微微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吻,輕柔得沒有任何感覺,那雙漆黑冰冷的眸子,此時卻充滿了愛憐。
“一定會沒事的,我會救你。”
半夜的時候,青寶全身縮在一起,不停的發抖:“冷,冷。”
流雲將她抱得更牢一些,卻始終無法讓她的身子暖起來,最終,流雲脫下自己的上衣,赤身貼上她的身軀,將她抱着,兩具身體相貼,炙熱的溫度傳進她的身體。就這樣,直到後半夜,青寶的體溫才逐漸恢復正常,卻依然沒有醒過來。
給她喂水也喝不下去,流雲便自己含在口中,再用嘴渡給她。
天色大亮,流雲將烘乾的衣服給她穿上,抱着青寶離開山洞,尋路返回白露城,卻在半道遇到天狼軍,他們正在附近搜索。好在其他人早就退去,很快就能回到白露城,這樣一來,只有他們兩人,暴露目標的可能性就更小。
山間道路難行,流雲棄了馬,抱着青寶徒步翻越雪山,躲過追兵,朝着白露城的方向返回。在下雪山時,被另一批天狼軍隊發現,上百人的隊伍將兩人圍堵起來。
流雲握着長劍,將青寶揹着背上,冷眼看着天狼兵。
而此時,遠處傳來響動,還有一聲大喝:“在那裡。”有人來接他們,天狼軍一看這麼多鏡月士兵出現,立即警惕起來,對方人數是自己的好幾倍,根本無法抵禦,爲首之人立即下令撤退。
危機解除,流雲收回劍,將青寶放下,遠處的援兵正好趕到,一部分留在這裡,另一部分去追天狼兵。
錢嶽親自帶人前來接應,早在那一百精英回到白鷺城之前,雪歌就已下令他帶人前來,走的路線是按照雪歌所指示,果真在此見到兩人。
一返回白露城,青寶立即被軍醫接過去,流雲跟着進了營帳,雙眸中已經沒了冰冷,更多的是擔憂。不多時,雪歌與容琛也到來,看着榻上的青寶,雪歌皺眉,容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別太擔憂。
次日清晨,慶安林才從營帳中出來,向雪歌稟報:“公主放心,青寶姑娘已無性命之憂,幸好沒有發作寒症,否則寶姑娘根本堅持不到現在。”言辭之間有些慶幸,青寶這丫頭也算是福大命大,那刀傷離心臟只有兩寸。
慶安林說,若不是有那些草藥,只怕她早就沒了性命。
雪歌聽過之後終於安心,此事也算是有驚無險,目的也已經達到。
他們都以爲青寶運氣好,沒有發作寒症,卻不知,其實寒症已經過去。受了這樣重的傷,兩日後才悠悠轉醒,流雲坐在一旁,見她醒來,立即端來一碗藥,還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許久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看見那張臉的瞬間,青寶愣了愣,旋即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也是這張臉,還活着吧,她這樣問自己。
“把藥喝了。”將她扶起,靠着軟枕,然後將藥吹了下,才送到她嘴邊。蒼白的臉色沒有什麼血色,渾身無力,她想要反抗也沒什麼辦法,最後在他冰涼的眼神中,還是將那碗苦的要命的湯藥喝了下去。
喝完藥,又喝了幾口粥,便再次躺下,青寶看着空蕩蕩的營帳,發現只有兩人,便虛弱的開口:“公主呢?”
“王妃去議事帳了。”
“哦。”應了聲,然後沉默下來。不知該說些什麼,她腦子裡有些斷斷續續的畫面,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好發問:“我們怎麼回來的?”
“錢將軍帶人前來接應。”平靜的回答,青寶沒再出聲,閉上雙眸休息。
流雲起身,將東西放在一旁,又將暖爐移得近些,低聲問道:“傷口還疼嗎?”
“不怎麼疼了,謝謝你。”
流雲身形一頓,看向青寶,後者又睜開雙眸,正瞧着自己,明亮的眸子有了些生動:“如果不是你跟着去,只怕我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如果不是流雲主動要求一同前去,如果不是他精準的判斷了冰層融化速度和時間,又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命,也會丟在那裡。這一切的如果,都因爲他跟着自己,全部被打破。經歷過那麼多次驚險,只有這次讓她覺得一切都是天意。
因爲有他,所以自己才活了下來。
議事處。
青寶一行人成功將對方此次糧草補給摧毀,就算天狼立即反應,下一次的糧草運送到來,也要等到一月之後,這樣一來,他們的軍隊必然會陷入糧草不接的窘境中。
“乾的漂亮。”有人讚了句,天狼進入鏡月,補給線本就拉得過長,他們也知道這是一個弱點,一旦被劫,是個非常大的問題,所以每次一進入鏡月地界,立即就會有人前去接應。
只是此次接應隊伍來得晚了些。
雪歌笑笑,他們此次算是超額完成任務,容琛本意是讓將對方的鹽車融了便好,不想他們將對方的整批糧草全部覆滅,這個收穫比她想象的更好。
如果沒了鹽,就算他們有再多的糧草,人的身體缺少鹽分補充,體力會快速下降,難以再作戰。且不說那些沉入急流中的糧食不能打撈起來,就算能打撈,那些鹽一入水就化了,早已消失無蹤,天狼根本毫無辦法。
不過這條冰河的秘密也暴露了。
有人提議立即出兵,另一人不贊同:“天狼糧草現有的糧草還能堅持一些日子,咱們不妨按兵不動,等待一個最佳時機,一舉將天狼趕出鏡月。”
雪歌沉默聽着衆人討論,回頭看了眼容琛,後者安靜的坐在一旁,對上雪歌的視線,只是淡淡一笑。
“立即出兵!”雪歌回頭,衝衆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