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辰這邊還是一片和諧的時候,遠在贛鄱的某個人卻一點都不舒服。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正是許久不見的張興素,此時他正一手持卷,一手緊握着身上的道袍,從其上的褶皺密佈程度上來看,這件道袍應該是被他折磨了許久了。
“道主...爲什麼要背叛道門!明明所有的人都是如此地相信你...你還配自稱是天師府張家的人嗎?”
而坐在他對面的,也是一個身着道袍的人,不過比起張興素身上的道袍來說,要更華麗幾分,隱約間還有不知名的道文浮現,襯托得整個人都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氣息。
“張興素,我本以爲你既然能夠自廢道法,修行武道,自然也不是如此愚鈍之人。”張興素對面的人,卻是一個女人,姿容豔麗,端莊華貴,不似人間人物。她一開口,猶如鳳凰鳴啼,高貴無比:“背叛改革,不過一張嘴的事情...”
“放屁!吾輩六歲修道,十二歲成就金丹,二十九歲破碎元嬰,至今已有三十二年!”張興素目瞪欲裂,手狠狠拍在桌子上:“你這樣出生便含着金鑰匙的雜碎,你懂什麼!”
雖然他一身道家修爲都化作了武道,實力大幅縮水,可這一掌之下,整個桌子都化作了齏粉!
女人鳳目緊閉,彷彿對方咆哮的對象並不是自己一樣,只是道:“咆哮師長,罰你入禁地面壁三月,好好清醒清醒。另外...”她的雙眼睜開了,不怒自威的氣勢磅礴浩瀚:“什麼道士,不過是在術士的根本上改了一下而已,你懂什麼!”
饒是張興素已經怒髮衝冠,也被這股氣勢震懾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什麼是道士,什麼是術士,你對兩者的概念,就從來沒有過了解。”女人漠然地看着張興素,道:“道士,以天地之力爲己用,術士,以自然之力爲己用。道門,龍虎山,從來就沒有說過,兩者有不同之處,不是麼?”
張興素張嘴欲言,卻發現似乎真的如此。
誰也沒有說過,術士和道士是有區別的,可是,既然有了不同的名字,那麼兩者有區別,難道不是公認的事情嗎?還需要強調嗎?
女人呵呵冷笑,手在虛空中一點,一張桌子幻化而出,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道:“你可知道,術士之中,也是分流派的。不同的流派,法力的表現形式就不同,這一點,難道不是很像術士和道士的區別?”
張興素踉蹌着指着女人,想要反駁些什麼,可是話剛到嘴邊,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來。
“既然術士和道士本無區別,道士爲何還會被那個天地間的大陣給限制,以至於沒有第四階段的進階手段?”原本是想這麼說的,可是話到嘴邊,他卻想到了,許久之前,某一個青年人,也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張先生,你可知,世家子弟,哪怕是有修行術修之道的,都會在第三階段,專修術士之道或者武道?’
原本張興素只以爲這件事情,只是劉辰胡吹的,可是,在他轉修武道之後卻發現,自己的實力比過去一點點提升的要快了不少——哪怕是已經走過一遍的路子,也不會如此輕鬆纔是!
“原來...原來如此啊。”張興素慘然一笑,跌坐在地上,在頹然大哭,也在慘然大笑:“你們這些人,好狠的心啊,爲了最上層人的利益,真的是什麼都可以犧牲,真的是什麼都可以放棄!”
“這不是必然的嗎?”女人露出了一個饒有興趣的表情:“我還以爲是你自己看出來的,現在看來大概是有人指點你了,這個人,該不會是前些日子,龍虎山舉行武鬥會時,來到這裡的那個術士劉辰吧?”
張興素沒有理她,她卻像是已經洞悉了真相一樣:“世家的奪權,真是兇狠,也是如此的慷慨。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給了你一本世家的武道修行法,雖然在整個世家來看並不怎麼珍貴,可能拿出來作爲鬥爭的交換物,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可是他這樣的做法,居然也會讓人理解,想來也是付出了不少的利益。對了,他給你這樣的好處,你也給了他一定的庇護,感覺上是你更賺了一點啊。”
“你不懂。”張興素突然說了一句,將臉上的眼淚用手帕擦乾,平心靜氣:“你這樣張口利益,閉口虧賺的利益動物,是不懂的。”
這句話說完之後,張興素便一言不發,將身上的道袍緩緩地脫了下來,將上面的褶皺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用法力撫平了,又掏出了一個木製的小箱子,收納入其中,期間,一言不發。
“如果我是你,那身道袍還會穿在身上,證明自己是龍虎山的一員。”女人一攤手,身上的道袍如她心意地展現出無數玄妙的道文:“你看,這樣子的皮,什麼樣的骨,誰又會在意,誰又會...”
張興素很粗暴地打斷了,臉上是不可侵犯的神聖。他看着那件道袍,舒緩的語氣下,藏着足以焚盡一切的怒火:“我和你這樣的,不一樣。雖然我轉修了武道,可是我對道本身的信仰,完全沒有變化。”
“是嗎?真是令人憧憬的信仰。可是,如果你看的典籍足夠多的話,你就該知道,所謂的道門信仰,或者說所有的信仰,都是牽強附會...”
張興素再一次打斷了女人的話,他轉過身子,帶着一種輕蔑而不屑的語氣,道:“所以說,我和你不一樣,或者說,你修行實在是太久了,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脫離了一切。”
“是嗎?見過了凡塵,就想要批判更高層的人,來滿足你指手畫腳的慾望了嗎?”女人不是泥人,也是有火氣的,在連續被打斷了好幾次話之後,心中也有怒火:“那你走吧!龍虎山不需要一個修道修得腦子都壞掉了的道士!”
“不勞你操心。”張興素臉上的面容已經恢復了平靜,無喜無悲,如同一尊石像:“我將會帶着我的信仰,去朝聖,去尋找真正的道,去尋找與你完全不一樣的道路,我要證明,我的道,纔是真正的道,而你,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