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不會因爲一個屠戮成性的人而被定義爲嗜殺的種族，也不會因爲一個聖潔的人而被定義爲慈悲的種族。茫茫宇宙中，人類已知的範圍內，似乎只有人類擁有定義別的生物的能力。
無關乎自大，無關乎人性，簡單寫來，不過真理二字。
劉辰站在山頂，周圍是無數大聲呼喊，手機不離手拍照的遊客，一個個滿面紅光，哪怕是在初春的山頂的清晨，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因他們體溫蒸出的水蒸氣。
大概是習慣了爬山，劉辰只感覺身上有些疲憊，但要說到累，或者是出汗，他自感覺是沒有的。更何況，他也不是爲了看那日出風景而來的。
這處山頭是這個城市中算是比較高的山，而且地處偏僻，一般只有一些附近大學的學生情侶爲了追求浪漫跑來拍照，或者是寫生。如果是一個人來爬山，難免會有些不爽，甚至還會覺得可能有人在盯着自己，如芒在背一樣的。
劉辰的目的只是爲了單純的爬山而已，鍛鍊自己身體，順帶讓自己在班上體育課可以保持在中間位置。
簡簡單單的想法，不想和別人有太多的差異。想要表現不同，又不至於標新立異，只需要能在關鍵時刻表現出一些常人不能或難以做到的事情就可以了，哪怕只是在該說話的時候說話也行。
劉辰希望自己成爲這樣的人，一個將中庸之道恪守至死的人，而非那個太過張揚，被疏遠的人。
“劉辰...劉辰是你吧？”突然間，一串如清風吹過一樣的聲音從背後染過來，很有一種被和風輕拂的舒爽感。
劉辰知道那是誰，事實上他所讀的“水生物防治系”裡，就沒有一個不知道這個人的。
這人是一個女孩，按照正常來說是很適合做夢中情人的，放在影視劇裡也不會是籍籍無名的一個小角色。要身材有身材，要臉有臉，隨便拍一張照片都是能在網絡上掀起一陣“我老婆！”的狂熱歡呼。
只可惜，整個系一共四十七個男生，有四十六個都把票投給了一個臨時起意穿了女裝的男生，也是這位原本大衆眼中的系花——楚夢菲的男朋友。
“啊，果然是你，我還擔心叫錯人了呢。”劉辰轉過去的時候，楚夢菲正在劉辰身前四五步，大約一米多點的地方站定，朝劉辰遞過來一個手機：“那個，你可以幫我們拍一張照的，對吧？”
劉辰接過手機，朝着後面看去，那站在楚夢菲身後不遠處的，是一個粗壯高大，雙臂膨大肌肉飽滿的——女人？
“可以，你們要怎麼拍？”楚夢菲在看着自己，自己也不好仔細打量那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喉結，只好走到一處人多的地方：“這樣可以嗎？”
選的是兩人側對初升太陽的方向，這個角度比較能顯一些女性臉部的線條，有種神聖的感覺。
“沒關係，只要能把我們兩個拍到就好了的。”在劉辰拍完後，楚夢菲走上前來，看了一眼照片，道：“對了，這是我隔壁家的姐姐，叫方薰道。”
說話間，那方薰道也走了上來，伸出手和劉辰握了一下，力道剛剛好，是個很乾脆的女子。方薰道的眼神有些鄭重，可能是因爲眉毛過粗引起的，但是卻也給人被尊敬的感覺：“你好。”
劉辰也回了一句“你好”後，道：“今天是放假的最後一天了，明天可就要回校了。”
“嗯。我和薰姐這個假期一直都在外地玩，直到昨晚上，薰姐提議說要爬山，我就說不如來方門山玩。”楚夢菲走到山頂崖邊，朝一個青年笑了一下，青年面紅耳赤地離開了那只有三尺見方的臺子。
“初生的太陽，好美...”楚夢菲雙手像是祈禱一樣，和在胸前。在朝陽的光輝下，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尊玉質的雕像。
劉辰的瞳孔縮了起來。
美，一種獨立於世間一切的美，彷彿變成了極柔極軟的絲綢，從她身上緩緩地流淌下來，朝四方擴散。
很難形容這種壯麗的美，彷彿所有文字在這樣的美之前，都變得蒼白一片。而周圍的人也都紛紛拿出了手機，不論男女，一齊拍攝了起來。一時間，整個山崖上，幾乎是一片寧靜。
劉辰離楚夢菲最近，他一開始也是被這種美給震驚到了，被這種神異的美給震懾了心靈。可沒過多久，他卻發現了些許不對。
楚夢菲...是在做白眼給誰看？眼睛半張半闔，嘴也似乎無意識地微張。
說不出來的，那種“美”的感覺瞬間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斥了整個大腦的感覺。
憤怒，不是“美”被褻瀆了的憤怒，而是被違逆了的憤怒。
可是，轉瞬間這種憤怒又悄然無蹤，彷彿剛纔那只是錯覺一樣。
劉辰晃了晃頭，企圖將剛纔那種詭異的感覺甩出大腦。
沉醉於朝陽中好一會兒，楚夢菲才醒悟過來，四下望了望，正看到方薰道，露出了一種複雜的表情。——像是要叫方薰道的名字，卻又不敢一樣，很彆扭。
楚夢菲又將目光移向劉辰，有些茫然的樣子，然後視線又牢牢地定在劉辰眼睛上，不知爲何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這是怎麼回事...還沒想清楚自己剛纔的狀態，又碰到楚夢菲做出了這樣的表情，剛纔不會是自己真的產生了錯覺吧？
楚夢菲朝着方薰道頑皮地吐了吐舌頭，說：“欸嘿嘿，稍微有點入迷啦。”末了，又對劉辰道：“那個...我們先回去了。我想了一下，以後應該也會常常爬山，希望你能多帶我們幾次咯。”
劉辰壓下對剛纔那段奇怪情景的思考，道：“好，有時間我也會和你們一起的。”
奇怪，班裡應該沒多少人知道我會時常爬山來着...好啊你個智障，你談的不是女朋友是間諜吧！什麼東西都透出去了！
劉辰想起了寢室裡某個正陷入戀愛之中無法自拔的BOY，總覺得被某種神秘力量從虛空之中餵了一口狗糧。
“嗯，到時候記得發信息給我，一定要記得加我哦。”好像是變了一個人，原來和男生說話只像是不得不說，禮貌性的寒暄一兩句就不再言語了的楚夢菲，現在的樣子好像變得活潑了一些。
嗯...怎麼回事？
沒等劉辰迴應，楚夢菲就拉着方薰道走下山去了，好像整個人，都多出了一些不明白的東西...好像是，換了一個人？
劉辰拍了幾下額頭，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狀態不對。一人多面，可能平日裡在學校裡面放不開，纔會顯得很文靜，不怎麼和別人說話的樣子。也許是因爲爬山，也有可能是看了朝陽，心情變好了，和自己多說了兩句話，自己就可以說別人變了一個人？
因爲別人的一個常態，就斷定別人永遠是這樣，這樣實在是太沒有道理了。哪有人生來就是和光同塵，一定要表現出“正常”的樣子，纔是正常？
劉辰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又糾正了自己的一個錯誤，實在是很棒棒。這樣明顯地看到自己的進步，應該獎勵一下自己。
所以早餐多吃一個蛋好了，今天絕對會把那些多蒸出的蛋吃完的，這也是一種進步吧？
......
山道間，方薰道看着嘴角噙着笑的楚夢菲，欲言又止，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道：“今天...你好像表現得和往常不同？”
楚夢菲笑了，轉頭望向遠方的太陽，道：“不同嗎？可能是有一點吧。”
遠處，朝霞如同一層華麗的衣服，披在厚重的雲層之上。這樣昏黃的陽光照射在大地上，也照在了楚夢菲的眸中。
不可思議的狂喜，還有冷得彷彿可以冰封萬物的殺意，兩者如同太極圖一樣，糅合在半眯着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