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鐵誠不知用了什麼技法,把顧如鬆的死訊傳遍了全城。
整個愚人城,哭聲不斷。
孫鐵誠對唐昌發道:“阿發,你出去看一眼,看看有誰沒哭!”
唐昌發往後堂走去,被嫣青兒一把扯住了:“發哥,門在那邊。”
唐昌發轉頭往大門走,李七又把他扯住了:“你眼睛都沒了,還看什麼看,我去看一眼吧。”
李七在愚人城裡轉了一圈,賣早點的在哭,賣布頭的在哭,開茶館的在哭,打把式賣藝的也在哭。
哭聲之中,愚人城上空有一片灰塵,想要重新聚攏,卻又不斷消散,直至徹底化作塵埃。
回到長三書寓,李伴峰對孫鐵誠道:“全城上下都哭着!”
孫鐵誠點點頭:“都哭了好啊,都哭了就是死透了,得防着內州留手。”
內州留手?
這和哭有什麼關係?
“全城都哭就是死透了?”李伴峰問了一句。
孫鐵誠道:“全城都哭了,這麼多人證,這不鐵證如山麼?”
鐵證如山還能這麼用?
顧如鬆,孫鐵誠的大弟子,爲了穩妥起見,把李七帶到了愚人城。
在他看來,愚人城是他的地界,李七到了愚人城,活不了,也跑不了。
顧如鬆以爲穩操勝券,哪成想變成了這麼個結果。
孫鐵誠還在傷心,唐昌發蹲在李七旁邊勸道:“城主,大公子已經走了,您節哀,我們掌櫃的不還在麼?”
李七對唐昌發道:“你叫早了,我現在還不是城主,等咱們孫城主那什麼了,你再叫我城主不遲!”
唐昌發嚇壞了,趕緊跑到嫣紅兒面前道歉:“城主,你聽我說,我現在眼睛沒了,實在看不清楚……”
嫣紅兒推了唐昌發一下:“這種話,你不要跟我說……”
孫鐵誠上前踹了唐昌發一腳:“伱摳自己眼睛,使那麼大勁做什麼?這都徹底摳壞了,修都修不好!”
唐昌發嘆口氣:“我真不想傷了大公子,我下了狠手,只想把他逼走,沒想到他得寸進尺!”
孫鐵誠對李伴峰道:“你也是,把師兄弄死也就算了,好歹把屍首留下,給昌發找補找補,你還把他弄成了灰。”
李七不幹了:“這事也算我頭上?灰是你弄得!”
孫鐵誠怒道:“還敢頂嘴?我刀呢?”
嫣紅兒在旁抽泣道:“城主,咱先不說刀的事兒,大公子就這麼走了,以後咱們道門裡有個大事小情,還得靠我們掌櫃給您分憂啊。”
孫鐵誠看了李七一眼,哼了一聲。
有兩件事,還真讓李伴峰擔憂。
第一件事,何家慶不是孫鐵誠的弟子,他爲什麼會愚修技?
“孫大哥,盜修能竊取別人的技法,這事沒錯吧?”
孫鐵誠點點頭道:“這技法叫妙手空空。”
“盜走了技法,就一直歸他用了麼?”
孫鐵誠擺擺手道:“哪有那麼強的技法?妙手空空是雲上一層技,雲上一層,只能偷走一項技法,每晉升一層,能多偷一項技法,
一個技法用上幾回,就沒了,技法層次越高,能用的次數越少,
一層技偷來之後,或許能用九回,九層技偷過來,或許只能用一回,想再用,還得重新去偷。”
李伴峰一驚。
雲上一層只能偷一項技法,晉升一層能多偷一項。
在與楚少強一戰時,何家慶先後用了水修技、火修技和奉修技,這不是李伴峰瞎猜的,這是楚少強當場查明的。
同時偷走了三項技法,這證明何家慶至少雲上三層了!
他有這麼高的修爲?
李伴峰對孫鐵誠道:“何家慶從顧如鬆身上偷走了愚修技,我不知道他對愚人城瞭解多少。”
孫鐵誠默不作聲,李伴峰更擔心另一件事:“顧如鬆投靠了內州,內州又能收到多少愚人城的消息?”
孫鐵誠也想到了這件事:“內州那邊,我估計顧如鬆能說的都說了,愚人城的入口,可能得改一改了,
顧如鬆從我這學走了兩項技法,一是言之鑿鑿,二是持人長短,愚者千慮是他自學的,半生不熟,我不知道何家慶從他身上偷走了哪項技法。”
李七嘆道:“這半生不熟的技法,我覺得沒什麼用處,要學咱就把技法學全了,上不上下不下,遇到危急關頭,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咱就說這順坡下驢,這個坡我還沒弄明白什麼意思,更別說這驢了。”
“這個驢呀……你小子咋就這麼貪呢?來一趟就得賺走我一個技法,”孫鐵誠嘆口氣道,“行吧,我把技法傳授給你,但不能白教,
內州這些日子可能找上門來,我得專心應對,我給你一年時間,你給自己找個師弟回來,
不能隨便找個人,這個人必須得通過考校才能作數。”
李七一皺眉道:“這事哪那麼容易,你那考校實在太難了,你放低點門檻唄!”
孫鐵誠哼一聲道:“門檻不能低,寧肯沒人,我也不收廢物,
你剛纔說的那個盜修,叫何家慶的那個,人怎麼樣?”
李伴峰道:“人不錯,有本事,我估計你也挺喜歡,就有一樣不太好。”
“哪樣不好?”
李伴峰誠實回答道:“我挺想弄死他的。”
“那算了,你小子手太毒!”孫鐵誠擺擺手道,“你看不上的人,估計我也看不上,咱們還是另找他人吧,
咱們道門曾是天下第一道門,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的,除了這個何家慶,你身邊就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麼?”
李伴峰想想道:“馬五,跟我一塊立家業的,這人你也知道,人夠聰明,修行也刻苦。”
孫鐵誠搖頭道:“這人名聲不好,我城裡這麼多好姑娘,他要是來了,都得被他禍害了,
我跟你說的是正經事,咱們道門是正經道門,你得挑正經人過來。”
李伴峰想了片刻又道:“何家家主何玉秀,正經人,修爲高,地位也高,有機會把咱們道門發揚光大。”
孫鐵誠看着李伴峰道:“這人是你相好的吧?”
李伴峰搖頭道:“我們清清白白,我們是幹兄妹。”
“清白?”孫鐵誠嗤笑一聲,“這天下的幹兄妹就沒有清白的,都是一個被窩裡睡出來的,
何玉秀這個莽婆娘,來我這合適麼?別她什麼都沒學會,再把我給氣死,換一個靠譜的!”
李伴峰仔細想了半天,回答道:“有個洋人叫崔提克,綠水丐的弟子,你覺得合適麼?”
“洋人不教,綠花子的人更不教,”孫鐵誠搖頭道,“老七呀,這是道門的大事,你得上心!”
李伴峰想想道:“還有個……”
伴峰甲,不能說了!
腦海裡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李伴峰的思緒。
李伴峰想說的人有很多,邱志恆、肖葉慈、陸春瑩、楚懷媛、左武剛、小川子……
還有一些不能說出來的人物,包括羅正南、吳永超、張萬隆、小根子、白秋生、兩無猜……
這些人都帶着李伴峰的暗手,要不是因爲伴峰乙在腦海裡極力阻止,李伴峰差點把他們名字都說出來。
這是怎麼了?
今天的表達欲怎麼這麼強?
李七看向了孫鐵誠,孫鐵誠有了一絲笑容:“說呀,咋不說了?”
李七道:“你不能用技法算計我呀,咱們是自己人呀,我是真心想爲道門做大事。”
孫鐵誠點頭道:“所以我也手下留情了,不然我能讓你說到明天早上去,
這個坡該怎麼搭,你學會了沒有?”
李七思索片刻,回頭衝着嫣翠兒道:“翠兒,咱們回房好好練練!”
嫣翠兒一臉歡喜,扯着李七要回房,孫鐵誠皺眉道:“別總折騰嫣翠兒,昌發都那樣了,你也不管麼?”
李伴峰扶着唐昌發道:“來,阿發,咱們回房練練!”
孫鐵誠喝道:“你老練自己人做啥?有能耐出去耍去!弄點血肉回來呀!你自己一個書寓都養不活麼?”
養活?
哪能麼好養?
我還有一家子等着吃飯呢。
關鍵你們這食材還都這麼特殊。
孫鐵誠把順坡下驢之技的一些特殊要領教給了李七,又拿了個木棍子,在地上畫個地圖道:“以前愚人城開南門,現在開西門,路得這麼走,你記下……”
李伴峰把入口記下了,出去給書寓找點吃的。
他先回了隨身居,把沾了血跡的衣裳交給了唱機:“寶貝娘子,幫我把這衣裳洗了,血跡蒐集起來。”
娘子問道:“這血有什麼用處麼?”
“釣魚用,做魚餌的。”
娘子一聽就明白:“喂呀相公,你想釣戲修手下那幾只蝦米吧,這魚就不用釣了,小奴看不上那貨色。”
李伴峰從身後抱住娘子道:“喂呀娘子,不見你長多胖,說話這氣場倒是挺壯的,地皮上的食材,娘子都看不上了?”
“要是有個七八層,也能當個零嘴吃了!”
七八層的零嘴……
普羅州纔有幾個七八層?
不過話說回來,紅蓮前一段吃了葛俊蟆和何才元,是不是也該出鍋了。
他去了九房,笑吟吟道:“九花,丹藥煉好了沒?”
紅蓮哼一聲道:“能不能別叫韭花?你怎麼不叫我麻醬?”
李伴峰想了想道:“那就叫花九吧,先說丹藥的事兒!”
紅蓮真就把丹藥煉好了,李伴峰剝下蓮子,仔細一看。
一枚出了兩顆玄蘊丹,另一枚出了一顆玄蘊丹。
“兩顆是誰出的?”
“純種的內州人。”
“內州人爲什麼多出一顆?他修爲比何才元高?”
“不是修爲高,是他的種血特殊,他們的血肉不僅出丹多,而且更加精純。”
李伴峰輕輕撫摸着蓮心,笑呵呵道:“花九兒,金元丹就要吃完了,我還沒上九層呢,你這裡有七個孔的呀,你可不要逼我下手的呀!”
李伴峰的手一直沒有離開蓮心,紅蓮稍微有點顫抖:“我這都是爲了你好,真的,
平常的血肉煉不出玄蘊丹,等你到了雲上,就知道這東西有多珍貴了。”
這已經是李伴峰存下的第七顆玄蘊丹了。
李伴峰逐一撫摸着蓮心上的每一個孔,溫柔的說道:“再好的東西,我也得用得上才行,我去找點尋常食材,你必須弄點合適的丹藥給我!”
……
唱機從李伴峰的衣服上取下來血跡,滴在了白菜籽兒身上。
等白菜長出來之後,李伴峰笑了。
這個魚餌不靈。
白菜里長出來的是顧如松本人,李伴峰想讓他假扮成陸東良,白菜人沒有這個功能。
這就得靠着娘子把他變成陸東良了。
娘子正在給白菜人整理形貌,放映機到了五房,想象出了一段新的影片。
黃昏的草原上,一位清純的姑娘,穿着藍色素樸的長衫,在前邊奔跑。
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穿着黑色的中山裝,在身後緊緊追逐。
小夥子追上了姑娘,將一支珠花戴在了姑娘頭上。
姑娘的樣子有些奇怪,她留了學生頭,又叫蘑菇頭,不是太適合珠花之類的首飾。
先不計較這些細節,心意到了就好。
穿着中山裝的小夥,牽着姑娘的手道:“我要一生一世陪你在一起。”
姑娘搖頭道:“那不夠,我要你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
“好!”小夥子答應下來,抱着姑娘,在草原靜靜欣賞着落日,“我們就在這裡,慢慢回憶我們前生的故事。”
姑娘點點頭,羞澀的鑽進了小夥子的懷裡。
放映機很緊張。
七導,我盡力了。
能套出些話來,算我運氣。
我要是套不出來,那就得靠你了。
……
正經村的村口,有棵楊樹,楊樹的樹冠非常的大,蓑蛾燕子常在樹下歇息。
今天樹下又多了一個女人,燕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在這裡等人?”
陸東春點點頭:“等我的男人。”
燕子笑了:“真巧,我也喜歡在這等我的男人,咱倆等的該不是同一個人吧?你的男人對你好麼?”
陸東春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他對我很好,他是這個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
燕子甩了甩頭上的觸角,語氣頗爲不屑:“你這話就沒意思了,咱們女人又不是非得爲了男人活着,我就不信這世上沒有別人對你好!”
陸東春看着燕子道:“你的男人對你好麼?”
燕子哼了一聲:“睡我的時候就對我好,睡別的女人的時候,他又對別的女人好,我着急也沒辦法,要不就說,咱們不能爲了男人活着,下次見了他,我肯定不給他好臉色看。”
陸東春低下頭道:“我的男人不是那樣的,他平時對我很好,但到了那時候,他什麼都不懂。”
燕子笑道:“什麼都不懂?這還得你教他?你家男人是個雛兒?”
陸東春搖搖頭:“以前不是的,以前他什麼都會,他會的那些都讓我害怕,
可他突然不會了,也不知道爲什麼不會了。”
燕子皺起眉頭道:“妹子,那還是你家男人麼?你不是撞邪了吧?”
“是不是呢?我也不知道。”陸東春嘆了口氣,一張精緻的臉龐,沒有血色也沒有表情,看起來像個洋娃娃。
燕子和她保持了些距離,雖然是修爲高超的遊怪,但看到陸東春這副邪性樣子,還是有些忌諱。
遠處的小路上,一羣人緩緩走了過來。
燕子兩眼放光,趕緊迎了上去:“五郎,你回來了!”
馬五回來了。
他準備從正經村調運一批奇珍去黃土橋,通過吸引周圍的商人來帶動黃土橋的人氣。
看到燕子衝了過來,馬五將她抱住,在她胖臉蛋狠狠親了一口。
燕子回過頭,看着樹下道:“那有個女人,挺邪性的,她也在這等她男人,她等的是你麼?”
馬五看了樹下一眼:“什麼女人?”
燕子皺眉道:“剛纔還在這,轉眼就不見了,這人修爲不低!”
馬五拍了拍燕子,雙眼注視着那棵大楊樹。
楊樹旁邊的亂草裡,陸東春也正注視着馬五。
陸東良已經整整兩天沒消息了,她擔心陸東良已經出了事。
她擔心陸東良掉在了李七手裡,如果真是那樣,她現在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綁了馬五,逼迫李七交出陸東良。
馬五身邊有兩個女子,應該身手不差。
那隻蓑蛾夫人更不好對付。
可不管再怎麼不好對付,也得試一次,這世上橫豎也沒什麼可在意的了。
陸東春正要衝出亂草從,一團蛛絲纏住了她的手臂。
蛛絲顫動,帶動着陸東春身上的衣衫一併震動。
聲音的本質就是震動,陸東春的衣服在震動,這就等於讓陸東春聽到了聲音:“不要過去,千萬別衝動,現在去了就是送死。”
陸東春用震動迴應:“你是誰?”
“我是來幫你的,無論你願不願意承認,李七和馬五是普羅州的梟雄,和當年的四大豪門沒有分別,
你一個人去對付他們當中任何一個,都等於送死,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幫助,你還有機會活下來。”
這人說話的腔調很奇怪,他有普羅州的口音,卻帶着一股洋鬼子的味道。
馬五朝着草叢走了過來,陸東春要麼衝上去搏命,要麼趕緊走人,繼續趴在草叢裡只能送死。
蜘蛛絲再次傳來了聲音:“跟我走吧,我知道你是爲了陸東良,我也想幫助他,但首先要確定他在什麼地方。”
聽到這番話,陸東春沒再猶豫,循着蛛絲離開了草叢。
……
馬五帶着阿琴和火玲在草叢裡找了半天,沒有找到燕子所說的那個女子,等回了村子,馬五正聽燕子講述那女子的特點,卻在小酒館看見了正在喝酒的水涌泉。
他趕緊上前打了招呼:“水哥,燕子在村口看見了一個女人,長得像個布娃娃,水爺有留意過麼?”
水涌泉悄無聲息在周圍做了一片水幕,隔絕了所有的聲音,還沒留下一點水跡:“你說的是陸東春吧?”
馬五點點頭:“這人和我們有仇,您認識她?”
“我不認識,是老七告訴我的,這人是個衣修,味道很淺,還不留足跡,很難掌握她行蹤,
還有十六個人,分散在村子東邊的小樹林裡,他們藏得很深,還真不好找,昨天晚上他們劫殺了幾名獵人,搶走了獵人的乾糧,
我找到了獵人的屍體,藉着這條線索找到了這十六個雜種,老七準備今晚動手,把他們連同陸東春一併都收了。”
馬五驚喜道:“老七在村子裡?”
“別急,先別去找他,等過了今晚再說。”
……
陸東良走進了正經村東邊的樹林裡,點了一支菸。
煙抽到一半,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來到陸東良身邊,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老爺!”
陸東良擡擡手道:“把所有人都叫來。”
那男子沒有多問,轉身就去叫人。
多虧他沒多問,白菜人比香瓜人成色要差,做不出太多應對。
不一會,陸東良十六個手下都到齊了,但是沒看見陸東春。
水涌泉一皺眉頭,示意李七先在樹林裡把這些人拾掇了,他去找陸東春。
李七點點頭,見水涌泉走遠了,他悄悄打開了隨身居的房門。
受到金屋藏嬌之技的感應,白菜陸東良朝着隨身居走去。
一羣部下也不知道陸東良要往何處去,只能低頭在身後跟着。
他們就這麼一路跟進了隨身居。
李伴峰從外邊關上了隨身居的房門。
十六個人不知道爲什麼會從樹林之中,進入到一個如此狹小的房間裡。
他們看向了陸東良,卻發現陸東良貼着牆邊,恭恭敬敬站着。
在陸東良對面,放着一架唱機。
唱機旁邊還有一名紅衣女子,留着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背對着衆人,正在梳妝。
房間裡非常昏暗,再加上水霧朦朧,他們看不清洪瑩面前的鏡子,也不知洪瑩什麼長相,只覺得這女人的身段實在太美了。
這是陸大老爺送來的犒賞?
說實話,這十幾名部下真的憋壞了,自從動身來到新地,他們再也沒有碰過女人。
唱機噴吐着水霧,唱片在托盤上飛速轉動,喇叭口裡傳來了一名女子的聲音:“瑩瑩啊,咱家男人帶回來的零嘴,我分你一些吧。”
洪瑩從牆角緩緩站了起來,柔聲細語道:“驍婉,我就知道你疼我。”
說完,洪瑩轉過了臉,看向了衆人。
衆人看到了一枚寒光凜凜的槍尖,掛着滿滿的黑髮,長在了女子的兩肩中央。
十六個人,大部分在發抖,有的感覺頭暈,有的想喊。
頭暈發抖都沒關係,但不能喊,現在已經很晚了,老爺子已經睡着了。
凡是想喊的,都被洪瑩割了喉嚨,剩下沒喊的,可以看看這一家人怎麼吃宵夜。
……
十里之外,名偵探達博伊恩斯,用手按在蛛絲上,靜靜感知着蛛絲的每一下顫動。
陸東春問道:“情況怎麼樣?”
達博伊恩斯道:“一個人出現在了樹林裡,十六個人圍了上去。”
“是東良!他一共帶了十六個部下。”陸東春很激動,她知道陸東良的部下都在樹林裡,能讓他們全體出動的,只有陸東良。
她正要往森林去,又被達博伊恩斯攔住了。
“那個男人消失了,其他人也消失了。”
陸東春緊張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達博伊恩斯搖頭道:“我的蜘蛛朋友只能做簡單的描述,具體的過程,它們看不明白也說不清楚。”
“我過去看看!”
“不要衝動,再等等……”等了幾分鐘,達博伊恩斯感受到了蛛絲的顫動,“那個男人又出現了,但其他人沒有出現。”
陸東春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達博伊恩斯收了蛛絲,對陸東春道:“我做了幾十年的私家偵探,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出現在樹林裡的不是陸東良。”
陸東春搖頭道:“不可能,他的部下只聽他的命令。”
達博伊恩斯回到道:“這應該是一個長得很像陸東良,又或是用其他方式冒充陸東良的人。”
“你怎麼知道?”陸東春不相信達博伊恩斯,“你不是說那些蜘蛛看不懂具體過程麼?”
“女士,這是我的推斷,陸東良深夜到小樹林,把所有部下召集到一起,這是非常危險的行爲,這麼做很容易暴露行蹤,
如果一定要召集所有人,那就證明陸東良要帶領他們採取某項行動,沒有他們,就完成不了的行動,
但陸東良把他們帶走了,又獨自一人走了回來,這種行爲沒有任何價值,只會給自己帶來危險,
所以我能做出的合理推斷是,他已經把那十六名部下交到了敵人手上,他回到原地繼續當餌,想把你也引出來。”
陸東春面無表情道:“東良不會出賣我。”
達博伊恩斯點頭道:“我相信他不會出賣你,所以我說這人不是陸東良,這是某個人佈置下的陷阱,
如果你現在去了樹林,會和其他人一樣,直接掉進陷阱,到了那個時候,如果還想活着離開,難度可就太大了。”
陸東春陷入了猶豫。
達博伊恩斯道:“如果你想去送死,我不會攔着你,如果選擇信任我們,我們可以幫你找回陸東良。”
“你們?”陸東春看向了達博伊恩斯,一雙晶瑩的眼眸,像玻璃珠子一樣,閃爍明亮而呆板的光,“你們是誰?”
“我們是飛將營的成員,都是飛將軍的部下。”
“誰是飛將軍?”
達博伊恩斯神情莊重的說道:“普羅州人都聽過她的名字,飛將軍趙驍婉,一柄長槍定江山。”
陸東春不是太相信,趙驍婉是傳說中的人物。
滴嗒!
草叢中有聲音。
兩人循着聲音望去,發現有露珠從草葉上滑落。
“溼氣很重!”達博伊恩斯神色凝重道,“水涌泉快來了,陸東春女士,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如果願意加入我們,咱們一併出發,如果不願意加入我們,咱們各走各路。”
陸東春點了點頭,她答應了。
一條蛛絲從天而降,達博伊恩斯帶着陸東春,消失在了夜色中。
咔咯咯~
滴落露珠的那棵草,從地上連根而起,用根鬚在地上一路狂奔而去。
它來到了一名男子身邊,迅速爬上男子的脊背,等爬到後腦勺上,這棵草先咬破了男子的皮膚,然後把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了一個翠綠色的球,鑽進了男子的頭骨。
男子的臉頰顫了顫,這下似乎有點疼。
那顆草球,在男子的後腦勺上來回活動,彷彿一顆翠綠色的眼珠。
窺修,窺八方。
秋落葉送給李伴峰的得力干將。
他身上有很多東西都能拆下來單獨行動,後腦勺的眼睛是其中之一。
這隻眼睛運氣不錯,他駐守的位置離村子很遠,本來不對自己抱有太大希望,沒想到卻打探到了關鍵消息。
窺八方立刻把消息告訴給了李伴峰。
李伴峰收到消息後有些驚訝。
達博伊恩斯還活着。
“他們有個組織叫飛將營,陸東春跟着他,投奔飛將軍趙驍婉去了。”
娘子聞言,噗嗤一聲笑了。
“喂呀相公,你跟他們知會一聲,要想投奔我,得和我當面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