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護射擊開始!”
隨着麥可下士的命令,默肯、江傑、澤木立刻舉槍上肩,朝着敵人可能隱藏的地方擊發了一串子彈;卡特則是架起了機槍,把大量子彈漫無目標地撒向對面。然後,所有的人立刻躲回掩蔽處後方,NTU士兵們回敬的電漿光束隨即如暴雨一般射到。
在戰場上,看不見的東西也就打不着。現在我們小隊的情形就是這樣:只知道對面有NTU的士兵,但是我們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裡;相反地,敵人卻知道我們躲在這裡,因此NTU反擊的彈雨很精確地落在我們的掩蔽物上。要不是我們還有掩蔽處可以提供掩蔽,現在只怕又要倒下好幾個人了。
不過,我是“看”得見敵人的,我可以感覺到他們在哪裡。
舉槍、探頭、一聲迴盪在雨林中的槍響,NTU的反擊霎時寂靜了下來。
剛剛的那一槍射中了一名NTU士兵的眼睛,飛鏢狀的子彈從柔軟的透明組織中穿入,破壞了沿路的神經組織之後,穿破了硬質的頭蓋骨和NTU制式頭盔,帶起了大片猩紅的鮮血離開受害者的頭部。
隨着同袍殞命伏地,其他NTU士兵同時縮回了掩蔽處後方,以免遭到VMA狙擊手的連續狙擊。
趁着敵方火力暫歇,麥可下士從地上彈起來,衝向倒在前方、已經近乎奄奄一息的查理;麥可下士決定賭上敵人熄火的時間把查理救回來,即使這種賭博可能會送掉他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惜。麥可下士認爲查理的受傷是他的責任,他必須負起責任把查理帶回來。
“撐着!抓緊我!”
來到查理身邊,麥可下士匆匆地將查理擔在肩上扛起來,立刻掉頭向回跑。不過,肩上扛了一個人,麥可下士無法壓低姿勢奔跑,更要命的是奔跑的速度還快不起來,使得麥可下士遭到NTU士兵從背後射擊的危險性大幅增加。
而NTU士兵似乎也是這麼打算的。我可以感覺到許多人的注意力已經開始朝着麥可的背影集中了。
悠長的槍聲再次迴盪在雨林中,ASR-30的飛鏢狀彈頭從另一名露出頭來打算射擊麥可下士的士兵額頭透了進去。當這名士兵歪歪斜斜倒向地上的同時,其他NTU士兵同時放棄了攻擊麥可下士的打算,再次縮了回去。
我不能再退縮了;剛纔要是我早點阻止麥可下士,現在我就不必陷入我最不喜歡的戰鬥中!
很奇怪,我可以感覺到敵人的注意力全都轉到了我身上。剛剛我是在枝葉掩映之中開火的,敵人應該不可能看到我纔對,爲什麼……
而且,有一個敵兵已經開始移動了。這個敵兵並不是直接朝着我們而來,而是向着側面橫移出去。
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這個敵兵一定是打算從側面襲擊我們,而我們之前見到那個頭部側面遭到槍擊的同袍,多半也是陣亡在NTU類似的戰術之下。
麥可下士成功地帶着查理回來了,江傑立刻對查理進行緊急的簡單包紮,還給了查理一針止痛劑,除了緩解查理的痛苦之外,也能避免查理的痛苦呻吟暴露我們的位置。
“好險,再晚一點就沒得救了。”護理完畢,江傑吁了一口氣。
“得謝謝傑森,要不是他那兩槍,敵人也不會縮回去。”麥可下士抹着滿頭的冷汗,雖然麥可下士不知道我剛剛已經擊斃了兩名NTU士兵,但是自從我開槍之後,NTU的士兵們就安靜下來了,甚至乖乖地讓麥可下士把重傷的查理救走。麥可下士知道NTU的士兵向來不會如此合作,但是,在某些情形下例外。
“對了,傑森呢?”麥可下士這才注意到我已經不見了。
“傑森跟我要了兩枚手榴彈,說是要燒烤用的。”澤木接口。“沒想到會被炮聲嚇倒的人,竟然會有勇氣拿着手榴彈衝鋒?我可真是看錯他了。”
“該死!你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去攻擊?他是狙擊手啊!”麥可嚇了一跳,“近戰根本就不是傑森的兵種專長!你讓他去攻擊,只會害死他而已!”
被澤木說是“很有勇氣”的我,其實現在心跳速度已經飆升到平常的一倍,血壓高到耳鼓裡陣陣砰砰聲響個沒完,就像是被一個拳擊手朝着腦袋連續揮拳那樣,暈頭轉向;我可是害怕得要死啊!
不過,正是因爲怕死,我必須阻止那個打算側面突襲我們的NTU士兵。我的籌碼就是他看不見我,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行動。至於特別和澤木要來兩顆手榴彈,則是因爲手榴彈被“發射”出去的時候不會有聲響,而開槍時發出的槍聲則是唯一能解釋NTU士兵迅速標定我開火位置的合理理由。
“來了……五、四、三、二……”我趴在一根倒地的巨大樹幹後方,默數着目標的行動時間,拔開手榴彈的保險栓,將手榴彈扔到樹幹的另一邊去。
手榴彈在空中劃出無聲的軌跡,落在濃密的草叢之中,又滾了一公尺才停下來。而那名NTU的士兵很不幸地沒有注意到手榴彈在空中劃出的拋物線,也沒有看到躺長草掩映中、已經開始燃燒着延時引信的危險,就這樣一腳踏在人類造出來殺傷人類的爆裂物上方。
轟然一聲巨響,焦熱的微粒子紛紛從天而落,有被手榴彈爆炸威力激起並加熱的泥沙,也有原本就是溫熱的血肉,在破片爆裂物掀起的混亂風暴之中混雜在一起,紛紛落在我身上。
啪的一聲,半截血肉模糊的軀體摔落在我身邊,寂靜無聲地俯伏在地上。從腰部以下被硬生生地撕裂扯碎,內臟無助地脫離了原來的位置散落一旁,伴隨着緩緩流出的鮮血,正對我發出無言的質詢。
“抱歉……朋友,我不認爲你的上司會同意停火,我也不認爲你會饒過我不殺,所以……”
喃喃自語着,我當然知道死者永遠聽不見了,我是說給自己聽的。
取過掉在主人身邊的NTU制式電漿突擊步槍背在身上,如果能讓VMA的武器技術單位拆解一下這把槍,或許對提升VMA的武器科技有所幫助吧?同樣,附有奇怪黑色鏡片的頭盔,或許也藏着什麼秘密?
顫抖着手解開頭盔帶子、拉下頭盔的時候,我覺得心跳幾乎停滯了:柔順的金色短髮披散了開來,不……這不可能……
可惜,事與願違,因爲我取下頭盔的動作,犧牲者的容貌在頭部旋轉了九十度之後映入了我的眼簾;細長的眉毛、失去神采的大眼睛、端正秀麗的鼻子、早已沒有血色的櫻脣……
我剛剛殺了一個女孩子,一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
“傑森,你沒事就好,下次別……怎麼了傑森?發生了什麼事?”
見到我回來,麥可下士忍不住慶幸自己沒有又失去一個隊員;不過看到我那副和死人差不多的臉色,麥可下士就知道有問題了。
“長官,我剛剛……我剛剛殺了一個女孩子。”我終於支持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倒在地上。
“女孩子?你是說NTU……”一陣電漿光束射到,在麥可下士身前的掩蔽物上造成了陣陣煙霧與嗞嗞響聲;麥可下士則是將步槍舉過掩蔽物的高度,看也不看,任意發射了一串子彈回答一下NTU的攻擊。
“一個女兵。”我拋下帶回來的電漿步槍和頭盔。
“傑森,在戰場上是不分男女的。你……”麥可下士正想說什麼,一旁的卡特卻慘叫了一聲。
卡特太執着於以機槍壓制NTU的火力,沒有及時躲回掩蔽物後方的結果,就是一道電漿光束擊倒了卡特;江傑雖然連忙趕過去,但是隻看了卡特一眼,江傑就朝着麥可下士黯然搖了搖頭。
“頸動脈被打穿了……我沒辦法……”
“卡特?!”
看到江傑搖頭,我簡直不敢相信!卡特是那麼壯健如牛的同伴,我甚至不會懷疑卡特旺盛的生命力可以讓卡特在覈子戰爭中生存下來……但是,一道電漿光束就這樣奪去的卡特的生命……
“傑森!你看見了嗎?不管敵人是男是女,現在敵人就是要把我們趕盡殺絕!你還鬧什麼脾氣搞什麼婦人之仁?想活着回家的話,給我拿出勇氣來戰鬥!”麥可朝着我大吼。如果打我一巴掌能讓我回神的話,我敢擔保麥可下士一定不會吝惜於在我臉上留下一個掌印的。
“可是……長官……”
一想到那個女孩子失去神采的雙眼和蒼白如雪的膚色,我就會不斷地責問自己殺了一個女孩子的事實。
看到我一直無精打采,麥可下士氣得差點真的就給我一巴掌;不過,NTU的另一波彈雨暫時轉移了麥可下士的注意力。
江傑又搖了搖頭,取出了一支針劑。
“傑森,別怪我了!”
接着,江傑捉住我的左手,一針紮在我手臂上,氣壓式自動注射機制立刻就把我不知道的透明藥劑送入了我的血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