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阿意想出府,其實安國公府的圍牆和大門是關不住她的,阮臨湘也深知這一點,所以聽到下人來報說大小姐出府了的時候,阮臨湘只是吩咐人去找,並沒有太驚慌,許蘭陵在一旁看了笑道:“這個節骨眼上,阿意出去你倒放心。”
阮臨湘道:“不放心如何?總不能關她一輩子,只有她自己吃了虧才知道我們所言不假,不然還以爲我們都在騙她呢。”許蘭陵笑道:“算了算了,要給她教訓也不在於這一時,趕緊派人去找吧,現在蘭家站在風口浪尖上,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要是有個萬一後悔就來不及了。”阮臨湘這纔派人趕緊去找。
阿意也知道最近京城不太平,就沒有四處跑,只是到了常去的酒樓喝喝茶,看看外面的風景罷了,等府裡的人一來找,她便回去。沒想到,不是冤家不聚頭,居然碰到了自己的死對頭。
楚江城已經十二歲了,和幾位好友出來喝酒談天,沒想到卻感覺到一股炙熱的目光,回頭一看,楚江城呆住了,窗前坐着的正是安國公家的敏安郡主,揚言和他勢不兩立的女孩子,只是幾年未見,她出落得越發好看了,精緻的眉眼掩蓋在一身裁剪合體白色男衫下,英氣十足,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柄長鞭,一壺茶,看來是出來散心的。
只是她眉毛一豎,眼睛瞪着自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楚江城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意氣用事的少年,看着自己心儀的少女,也懂得進退。當下笑着支走了幾個朋友,獨自走到窗前的桌子,笑道:“許姑娘,別來無恙啊。”
阿意哼了一聲,道:“沒想到幾年未見,你還是這幅德行。”楚江城不惱不怒。微微笑道:“楚某不才。可是許姑娘卻出落得越發的漂亮了。”
阿意把杯子一頓,道:“你這是在調戲我嗎?”楚江城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怎麼敢,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阿意看着面前波瀾不驚的面容,心裡恨不得一拳打上去才解氣。可是如果自己先出手的話,那就不佔理了,她眉頭一挑。道:“我記得以前我們曾經約定過要打一場,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不如今天就比一場。一較高下如何?”
楚江城笑道:“那你說怎麼比呢?”阿意道:“既然是比試,那就不用拘泥於俗禮,雖說點到爲止,可難免誤傷,到時候別哭着鼻子回家告狀就行。”楚江城眉毛一挑:“一言爲定,在哪裡比?”
阿意早就等着這一句話,冷不防的出拳打出去。正中對方鼻頭:“就在這。”楚江城一個不妨被打了一拳,鼻血直流。四下客人都圍在邊上看熱鬧,掌櫃的是知曉二人身份的,都是天之驕子,萬一有個閃失,他也不用在京城混了,阿意對着求爺爺告奶奶的掌櫃的道:“你別管,把客人都領出去,回頭砸了你多少東西,到府裡領雙倍的去,現在別在這裡礙手礙腳。”
又對對面拿着帕子捂着鼻子的楚江城道:“怎麼樣?還來不來啊?”楚江城苦笑一聲,他壓根沒想過跟她動手,從在西北被她欺負,他心底其實就有些說不清道明的心思,只是那時候還小,只當是心氣高,不服氣,可後來在京城又看到她,依舊強勢,依舊大大咧咧的,他就故意惹她生氣,看着她美麗的笑臉氣的發紅的樣子,他覺得很開心,總算能讓她記住自己了,可現在,對方來討債了,這都是他活該。
他捂着鼻子甕聲道:“你打吧,只要你出氣就行。”阿意聽了這話,倒有些摸不到頭腦,還有隨便叫人打的,這人是傻子嗎?
反正是送上門來的,她也不客氣,直接上去招呼,楚江城當然也不會傻到任她打,隨便躲閃兩下噹噹樣子,不叫她覺得自己敷衍罷了,客人們一見打開了,都怕惹禍上身,紛紛跑下去站在樓下看熱鬧。
阿意這段日子憋屈的很,好不容易跟着去圍獵,卻出了意外,爹受傷了,自己再舅舅家擔驚受怕的過了兩天,好不容易回家來,又被關了起來,跟籠子裡的鳥一樣,如今一出籠,她心裡憋得氣都撒在了楚江城頭上,一拳拳打過去,越發的狠厲起來,楚江城躲來躲去覺得不是個辦法,索性喊道:“許姑娘,比試可不是這麼比的。”
阿意纔不管呢,只當沒聽到,下手越發的快,越發的重,楚江城不敢下重手怕傷了她,可防守又來不及,臉上身上捱了好幾拳,楚江城琢磨着這樣打下去估計自己小命不保,索性一個翻身躍到了樓下,樓下的人都在仰頭看熱鬧,看楚江城下來趕忙作鳥獸散,四下散開,阿意緊隨其下,楚江城一見不妙,手下使了力,三招兩式過去就把阿意鎖在懷裡:“只是比試而已,你下手怎麼這麼狠。”
阿意雖然練習武藝,可畢竟是個女孩子,力量有限,被緊緊鎖住,動彈不得,不由罵道:“放開我,今天姑奶奶不打的你跪地求饒就不姓許。”
說着腳下發力往楚江城腳上踩,楚江城往後一退,卻被阿意鑽了空子,反身一拳打過去,楚江城被打出去,倒在地上。這時候整個酒樓就如狂風過境般,桌椅板凳翻倒在地,要麼是缺了腿,要麼是斷了腳,桌上的酒杯酒盞也都摔得粉碎,慘不忍睹。
阿意站在那虎視眈眈的看着楚江城,等平復了氣息,才哼道:“豎子爾爾。”楚江城痛的縮在地上,聽了這話哭笑不得,見阿意要走,忙道:“咱們倆也算是打過了,你也贏了,咱們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吧。”
阿意道:“既然你這麼說,那就依你,以後咱倆就是陌生人,你不認識我不也不認識你,你可千萬別再招我。不然就打死你。”
楚江城道:“那好吧,可是你能不能發發你的俠義精神,把我這個受傷的人送到家裡去。”阿意哼道:“想得美。”擡腳欲走,卻聽見:“你見死不救,可不算是俠女哦。”
回頭卻看見楚江城躺在地上,眼睛卻閃閃發亮看着她。阿意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想了想,畢竟是自己打傷的,不聞不問確實不好,便道:“那好吧。”
她擡手招來了店裡的小二。道:“把他扶起來,回頭賞錢一併算,送到醫館裡去。”那小二戰戰兢兢上來。扶起楚江城,跟在阿意後面去了醫館。
堂堂鎮南侯世子被打的鼻青臉腫,一路走來。一路都是竊竊私語,楚江城暗歎自己英明不保,看着前面瀟瀟灑灑的阿意,他苦笑一聲,道:“許姑娘,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學什麼功夫,以後有誰敢娶啊。動不動就是一頓打,以後你夫君啊。可真是慘了。”
阿意回頭看他,笑道:“我們倆不認識,你也別這麼說,我纔不上你的當呢,你不就是想激怒我,叫我當衆打你,好去告狀嗎。”
楚江城道:“我可沒這麼想,再說了,你已經打過我了。”阿意道:“先前說好了,那是比試,不是打你,你技不如人,那能怨誰呢?”楚江城無奈的搖頭,正想說什麼,卻聽見一聲驚叫:“楚公子,你怎麼了?”
二人擡頭一看,原來是蘭大公子的嫡長女蘭安晴,蘭安晴雖然只有九歲,卻已經頗有淑女風範了,在京城的權貴之間算得上一枝獨秀了,蘭大公子遭了事,蘭安晴的風頭也沒了,阿意一向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和蘭安晴不熟悉,只是見過幾面,聽她這一聲驚呼,不由撇嘴,轉過頭去,楚江城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蘭姑娘,你怎麼在這。”
蘭安晴下了車,道:“我去書院告了幾天假,纔回來,楚公子,是誰打了你?怎麼這樣大膽。”說着擡手欲觸他臉上的傷痕,楚江城忙不迭的躲避,倒摔倒在地上,阿意忍不住嘲笑道:“既然蘭姑娘在,就叫她送你去醫館吧,我先走了。”蘭家和安國公府算是結了仇,蘭家的人,還是少接觸爲妙,阿意想着便不顧後面的喊聲,擡腳走了。
回到家裡,阮臨湘派出去找的人還沒回來,阮臨湘見她神清氣爽的回來,奇怪道:“這兩天老是懨懨的打不起精神,出去一趟竟然好了,遇見什麼好事了?”
阿意比劃着道:“報了仇,自然高興。”阮臨湘慌忙拉住道:“你又和誰打架了?”阿意道:“就是鎮南侯的世子楚江城,不過我已經和他比試過了,恩怨已解,再說了,你情我願的事情,不叫打架,我和他只是一較高下而已。”
阮臨湘恨恨道:“你呀,什麼時候能安生一點?楚江城可受傷了?”阿意不語,阮臨湘着急起來:“是不是你打的?”阿意爭辯道:“比拳腳嘛,難免誤傷,我們事先可是說好的。”
阮臨湘氣道:“那你怎麼沒受傷。”阿意得意道:“自然是我技高一籌了。”阮臨湘怒道:“分明是人家讓着你,你也要有個分寸,不然糾纏起來只說你毆打人家,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你爹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阿意不服氣道:“我自然知道他讓着我,可是既然是他讓的,我就沒必要客氣了,我可沒叫他讓。”阮臨湘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趕忙叫聞管家準備厚禮,準備上門賠罪,阿意倒是瀟灑,高高興興打完架,和兩個弟弟拌一通嘴,得意洋洋的回去睡覺了。
阮臨湘也覺得這只是孩子打架,上門賠禮就好了,沒想到,因爲這件事,倒引起一場軒然大波。第二日上朝,蘭大人就彈劾許蘭陵教女不嚴,縱容女兒當街毆打鎮南侯世子,致其重傷,事後揚長而去,正好被自家孫女看見了,送去醫治,請皇上治許蘭陵的罪,還要求褫奪阿意的郡主封號,已還鎮南侯家一個公道。
昨日蘭大人聽孫女說了這件事,頓時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敏安郡主打鎮南侯世子和他兒子縱馬踏人幾乎是一個性質的事情,只要皇上不處置敏安郡主,就不能給兒子定罪,許蘭陵要是想救女兒的話,那麼自家兒子也能趁機摘出來了。於是第二天卯足了勁誇大這件事的嚴重性,一口一個天理公道,還糾結了一羣黨羽,大做文章,說安國公仗着先帝所封的永不褫奪,縱女行兇,藐視皇權,不可饒恕。
當日阿意打架的事情可是許多人都知道的,衆目睽睽之下,不容抵賴,這下京城的焦點頓時轉向了安國公府。許蘭陵被召進宮後也開始了忙碌,馬不停蹄的就去拜訪了鎮南侯府。
本來鎮南侯夫人就有意和安國公府結親,可見兒子被對方打成這樣,如此兇悍的兒媳,她也生了退縮之心,再加上蘭大人的先行上告,自家兒子被打成這樣,外人都看不下去了,若是楚家默不作聲也太窩囊了些,可是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被蘭大人利用了,是爲了面子任蘭大人利用,得罪安國公,還是忍氣吞聲捱過這一劫,鎮南侯也很難決斷,前者顯然是不明智的,後者的話,將來也會成爲楚江城的一個污點,被一個女孩子打了也不敢聲張,也太窩囊了些,因此鎮南侯先是保持了沉默,回家苦思良策,儘管兒子一再的聲明是切磋武藝誤傷而已,可被蘭家人一渲染就是毆打,再說切磋武藝就有些掩蓋事實的意思了。
鎮南侯看着氣憤非常的兒子,忽然道:“城兒,你是不是看上了敏安郡主?”楚江城頓時就如被掐住了脖子似的,紅着臉不做聲,鎮南侯心下了然,笑道:“你既有這心思,那爲父就助你一把。”楚江城疑惑道:“爹要怎麼辦?”鎮南侯笑道:“這你別管了,估計一會安國公就來了,先去換身衣裳,等着拜見你未來岳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