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再坐着轎子來到漪瀾殿,烈宸風一路狂奔跑到宮門外,早有太監在門外等着,此時張豐已經讓人去傳了太醫,但是太醫還未來到。
烈宸風焦急地跑了進去,當看到久違的那張面孔時,他緊抿着脣,拼命地壓抑着胸中的憤慨,將眼淚逼了回去,他跑到尹雪嫣的牀前,蹲下身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雪兒,朕來了,朕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尹雪嫣此時滿臉緋紅,她看似在做着噩夢,夢中緊緊地蹙着眉心,身上不停地在發抖,烈宸風慌忙就坐在她的牀前,將她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中,被子往上一扯,他緊緊地包裹住尹雪嫣,不願意讓她再離開他一步。
“雪兒,會沒事的,朕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他的聲音在發抖,身上已經全部都溼透了,身邊的採蓮慌亂地爬了過來,哭着道:“皇上,不要這樣抱着娘娘,您身上現在全溼了,娘娘會受不了的。”
他這才猛然反應過來,慌忙就鬆開了尹雪嫣,張豐趕忙給他拿來一套新的衣服,他不過片刻就已經換好了,將自己的髮絲全部都垂放在肩後,他不想她再受到一點兒的委屈,任何的傷害都不能有。
尹雪嫣脣角忍不住地顫抖:“冷……我好冷,好冷……”
烈宸風衝着門外怒吼:“太醫呢,怎麼還沒來,快點兒!”說着,他轉頭,“去取些炭火來,趕緊的,快!”
張豐簡直是驚愕到了極點,除了在皇貴妃身上能有這樣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其他的所有人恐怕都沒有這樣的殊榮。
皇帝會如此緊張一個女人,換做是其他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太醫匆匆趕來,看着皇帝如此緊張地坐在牀前,萬分震驚,但不得不跪在地上:“皇上,請將娘娘身體放平,不然對身體不利。”
烈宸風聽了,慌忙就坐起身來,他將尹雪嫣的身體慢慢地放在牀上,爲她蓋好被子。
太醫們驚詫地發現,尹雪嫣居然身染奇毒,瞬間驚愕的呆在原地,不敢做聲。
烈宸風看着他們,見他們一臉吞吞吐吐的樣子,更加生氣,只是礙着怕影響到尹雪嫣的休息,他只能壓低了聲音,但沒想到卻成了低吼:“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
“回皇上,娘娘身上染的不是病,而是熱炎毒,此毒無色無味,中毒者開始完全察覺不到,但若是高燒三日,體內毒素蔓延,就會猝死,看似和發燒一樣,但其實不是病,而是毒!”
烈宸風悚然一驚,沒想到尹雪嫣會遭到這樣的暗算,但是此刻也顧不得那些了,他看着躺在牀上高燒不止的尹雪嫣:“還不快開藥,皇貴妃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拉出去陪葬去!”
所有人都震驚地跪在地上,想了半天,纔開口:“此毒本身不是很難解,但是必須要人片刻不停地在病人身邊照顧,只要冰敷的毛巾一熱,馬上就要換,而且儘量是選一個人來照顧最好,人多了反而可能給娘娘造成感染。”
門外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爬了進來,她痛哭着跪爬着望着尹雪嫣:“皇上,讓鶯兒來照顧娘娘,鶯兒一定會好好照顧娘娘的。”
“皇上,採蓮照顧娘娘就好。”採蓮跪在地上,自動請命。
緊接着,就有很多的宮人都跪在地上,但烈宸風卻淡然開口,“朕來就是,其他人都退下。”
太醫跪伏在地上,心中大驚:“皇上,此毒需要在身邊服侍十天才可,請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其他人都跪在地上,不敢擡起頭來。
烈宸風轉頭看向張豐:“待會兒照顧下鶯兒,若是要給娘娘煎藥,記得按時送進來即可。”
張豐望着烈宸風,欲言又止。終是緊抿下脣,他重重點頭。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皇帝居然爲了皇貴妃做出這樣大的犧牲,甚至在宮外的藍振天聽了,都頗爲激動,拋開別的不說,前段時間因爲她被皇帝冷落的事情,結果他在朝中也是大受打擊,儘管皇帝有心想要維護,但是畢竟其他大臣看着他很不順眼。
如今女兒在宮中再次得寵,他這個做爹的自然高興,於是也差遣家中內眷到宮中探望,但探望畢竟是虛,真正的不過是爲了拉攏和皇貴妃之間的關係。
到了漪瀾殿外,藍府夫人並沒有能夠進去,內監對她很是恭敬,畢竟是皇貴妃的生母,無人敢對她不敬,但是皇上已經下了聖旨,如果沒有吩咐,任何人不能靠近皇貴妃的寢宮。
烈宸風
爲了能讓皇貴妃能早日康復,下令全國齋戒十日,爲貴妃祈福,自此……無人不知皇貴妃在宮中的分量,更是知道藍府的地位比以往更盛,而如今的皇貴妃也成爲了皇后的不二人選。
烈宸風坐在尹雪嫣的牀前,他溫柔地望着睡夢中的女子,雙脣已經有些微幹,但是他全然不顧,只是靜靜地望着她,已經九天了,她看起來好多了,至少不會再緊緊皺着眉心了,他冷落了她兩個月,也難受了兩個月,很想靠近她,但是她卻好像沒看到他一樣,讓他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那樣的多餘。
尹雪嫣脣角輕輕抿了下,她輕輕喊了聲:“水……喝水……”
烈宸風一聽,慌忙就站起身來,走到桌前給她倒了杯熱水端了過來,將她慢慢扶起來,他溫柔地將茶盞靠近她的脣邊:“小心燙!”
她喝了水,眼瞼慢慢地睜開,只是隱隱約約能看到人罷了,卻也沒有和他說一句話,眼角悽然滑落一滴淚,她閉合雙目,又沉沉睡去。
聽到門外有人嚶嚶而泣的聲音,他緊蹙着眉頭,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誰竟然這麼大膽,居然敢在這個時候到這裡搗亂。
他沒有去管,當時已經下了命令,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打擾到他和皇貴妃,所有的事情,都等到皇貴妃醒來後再做決定。
“皇上,臣妾懷上您的龍種了,皇上,求您看臣妾一眼,臣妾真的很想你……”門外一個抽泣的聲音傳來,烈宸風絲毫都不在意,他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只是沒有感情的人,他又何苦去在意。
“靜嬪娘娘,皇上已經說過了,不讓任何人打擾到皇貴妃娘娘,求您不要爲難奴才。”張豐在門外好言相勸,見靜嬪好像完全不領情,而且還在門外跪着痛哭,無奈之下,他只能讓人將她架着給送回了采薇宮去。
清晨的陽光透過門縫照射進來,給這華麗的宮殿添了些許的活力。躺在牀上的女子輕輕嚶嚀了聲,她手撫着疼痛的額頭,睫毛微顫,終於還是清醒了,她睜開眼瞼,虛弱地環顧四周。
她的手指微微一動,緊握住她手指的烈宸風隨即醒了過來,他望着已經清醒的尹雪嫣,激動地流下淚來:“雪兒,你醒了,終於醒了……”
說着,他將她攬在懷裡,身體隱隱發顫。尹雪嫣虛弱地閉合雙目,稍微緩和一下,她伸手就要將烈宸風推離她的身邊,只是烈宸風還是死死地抱住她,根本就不願意鬆手。
她悵然一笑:“臣妾又沒什麼大礙,皇上何苦守在這裡苦等,還是到別處宮殿看看有沒有需要你安慰的人吧!”
她這句話剛出口,無疑就是在烈宸風的傷疤上再狠狠地捅了一刀,但是他溫柔一笑,還是靜靜地望着她:“雪兒,朕的心中只有你一個人,這個你應該清楚的。”
尹雪嫣扯動脣角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帝王無情,她一直都知道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
“朕一直都在等着你回頭,想要讓你服軟,但是最後……”烈宸風望着她,他的眸底滿是失落,閉了下眼,他微微一笑:“不過那些都過去了,以後朕絕不會那樣對你了。”
尹雪嫣歪着頭,她靜靜地望着面前的男子,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手來,她的手指纖長瘦弱,輕撫着他瘦削的面頰,一滴淚隨之落在他的手背。
她慌忙就側轉過頭去,將臉頰的淚水擦拭乾淨。
烈宸風欣喜地將她摟在懷中:“是朕錯了,朕錯了,朕以爲你不在乎,卻不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雪兒……”
尹雪嫣想要推離他,奈何怎麼也推不開,她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
皇貴妃身體痊癒,舉國同慶,烈宸風賞賜皇貴妃家中黃金千兩,令贈送珠寶藥材各二十箱,算是獎賞。
明亮的宮殿中,“砰”地一聲脆響,又一個瓷瓶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小宮女嚇得都躲得遠遠地,不敢靠近半分。
“靜嬪娘娘,您就算不爲自己想,也要爲腹中的小皇子想想啊?”宮中在旁邊小聲勸道,但是不敢太大聲,生怕一個不小心,一個瓷瓶就朝着自己這邊砸來。
依然痛哭着轉過身來,她滿臉的憤慨,卻又不得不冷笑:“爲自己想,皇上爲我想過嗎?爲我的孩子想過嗎?他心裡只有那個女人,從來都沒有我!”她說着,就痛苦地嘶吼出聲。
她本以爲這些天的相處,皇帝會慢慢地淡忘那個女人,她愛皇帝,並不比皇帝愛着尹雪嫣少,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皇帝就是不願意
多看她一眼,這讓她分外驚痛。
烈宸風坐在桌前,他看着尹雪嫣一直在吃着飯菜,脣角揚起一抹微笑:“多吃些清淡的,對你身體的恢復好些。”
說着,就又給她夾了青菜,放在她的面前。
尹雪嫣擡起頭來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她說道:“聽說靜嬪有了身孕,我還沒恭喜你呢,就要做父皇了!”
烈宸風一聽她這樣說,脣角的笑容瞬間斂去,他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在她的面前亂嚼舌根了,而且她看似很平靜的一句話,對他來說卻是極大的打擊,她說的太輕鬆了,好像完全和她無關一樣。
尹雪嫣看着他:“去看看她吧,畢竟她爲你懷了孩子,很不容易。”
烈宸風笑了笑,拿起絹子來給她擦嘴:“別總是爲別人想,朕現在主要就是照顧你,若是連你都照顧不好,朕又如何……爲人父呢?”
他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在顫抖,尹雪嫣歪着頭很是驚異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她知道的是……烈宸風當真是不愛依然的,這個從她將依然賜給他的時候就知道。
“雪兒,如果可以的話,朕希望你能給朕生個孩子,那樣的話,朕會很高興的。”他手上的動作突然一滯,望着她,緊咬着脣,看似有很難言的苦衷。
尹雪嫣看着他,脣角只是一抹瑟然的苦笑,“皇上,你知道的,我並不……”他伸手輕輕捂住她的脣,不願意她接着往下說。
“朕也只是說如果可以,而且朕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接受朕的。”烈宸風說着,將她摟在懷中,她有些愣怔地讓他抱着。
是這樣嗎?總有一天她還是會感動的,就像是她和墨離軒的交往一樣,開始她是很討厭墨離軒的,但是後來也不知道爲什麼,就突然很想念他了。
這麼長時間沒見了,她不知道他會不會還想起她這個人,無奈的一笑,或許早就給忘記了。
依然在宮中大發雷霆,結果將此事驚動了正在休養中的尹雪嫣,原本因着身子不適,她是可以不用過去探望的,但是畢竟有以往的情分,而且這次烈宸風確實是因爲她才冷落了依然,沒有辦法,她帶着鶯兒到依然的采薇宮中前去探望。
剛進她的寢宮,所有的宮人就慌忙地都給跪伏在地上,甚是恐慌。
她微微一笑,也不願意端着貴妃的架子,只是問了句:“你們主子呢?”
一個小宮女怯生生地從地上爬起來,偷偷瞅了眼內殿,尹雪嫣笑着點點頭,示意她們可以退下去。
鶯兒扶着她走到內室,這裡的東西好像少了很多,說不出來爲什麼,氣氛很是詭異。
裡面走出來個宮女,看到是她來了,一臉的驚慌,正要轉身去回稟依然,尹雪嫣伸出手來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那宮女見了,也就怯生生地退了下去,不敢多說一句話。
尹雪嫣走到牀前,看着躺在牀上正閉合雙目躺着的虛弱女子,她從懷中取出絲帕來,輕柔地爲她擦拭着額前的汗珠,猛然一愣,那女子猝然擡眸,生生地把尹雪嫣嚇了一跳。
“依然,你醒了。”她的脣角努力勾起一抹微笑,讓鶯兒搬來一個凳子,她笑着坐在靜嬪的牀邊。
“我搶了皇上,你很恨我吧?”依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滿臉地不屑。
尹雪嫣搖搖頭,眼中只是澄淨的笑容:“沒有。”
依然眯着眼,她淡淡地看着尹雪嫣,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悽然長笑:“是啊,我怎麼就忘了,皇上縱然是冷落了你,但是心裡也只有你一個,我不過只是個替代品罷了!”
牀幔低垂,尹雪嫣看着她此刻毫無血色的臉,心中一時難過,伸手將她的被子往上面拉了拉,替她蓋好被子:“皇上那邊無論如何對你我,都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事,更何況你現在腹中有了他的孩子,就算是不爲自己,爲了孩子……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纔是!”
一時說到了她的痛處,依然伸手撫摸着自己還是平坦的小腹,淚水止不住地流下:“若不是爲了這個孩子,我可能已經死了。”
說着,她輕輕抽泣,“他心裡從來都沒有我,那日若不是酒醉,更不會和我怎樣,你不理他,他爲了和你慪氣,才勉強接納了我,但是卻從來沒有對我笑過,從來沒有過啊!”
尹雪嫣仰起頭來,將眼眶的淚水拼命地逼回去,她不能落淚,那個男人是對她很好,但是她不能對他有感情,絕對不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