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袖劍衝破空氣飛馳而來,大大飛起身來擋在丁瀟瀟面前,雖然袖劍距離自己尚遠,她還是心頭一暖。
蒙面人撥出一箭之後,也不看是否中的,而是趁亂掉頭就跑,同時隨手摸出另一個哨子含在嘴裡猛地一吹,人牆頓時散了,向不同方向火速散去。
這一下即便是想抓人,也不知從哪個下手好。
丁瀟瀟心中氣惱,卻也別無他法,正在她推測這羣人到底是不是承陽府的,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爺爺!”
心中狠狠一抖,轉頭時,牧羊老漢已經倒在屈雍的懷裡,染了一身血污。
剛剛纔得以團聚的栓子瞪着不可思議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放在自己身前的爺爺。
“都怪我,全都怪我!”栓子拼命捶打着自己,“要是我不來,要是我不拼命讓郡主帶我來,爺爺也不用爲了保護我……嗚嗚嗚……爺爺!爺爺!”
大大三人見狀也趕緊上前,看見中箭位置均是面色一變,緩緩看向丁瀟瀟。
屈雍臉色沉重,捏着老者的手,默然不語。
“別,別這樣。爺爺一把歲數了,就算,今天,挺過去,也沒幾年……”老者掙扎着,想安撫孫子幾句。
男孩拼命搖頭,不讓他繼續說。
“郡主娘娘,城主大人,求求你們救救我爺爺,救救他吧!”栓子一邊哭一邊磕頭,血淚很快混成面上凝結成塊的印記,絲絲縷縷繞在丁瀟瀟的心頭。
沉重,意外,不甘,難過。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明明是決定來救人的,進入絕壁巖洞的時候,甚至做好了死出劇本的準備,也要換他爺爺一命,可是最後,在已經大團圓了以後,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丁瀟瀟呆立在原地,再也無法說服自己,這些人都是虛構的,自己是劇本世界的主宰這些話。
即便是不懂醫學,看見栓子爺爺受傷的部位,還有已經幾乎沒入的袖劍,她也知道這個老者是迴天法術了。
她試着伸出手,摸了摸,已經哭到顫抖的栓子,孩子毛茸茸的頭在丁瀟瀟的掌心搓出來一團難以名狀的怒火。
感受到了安慰,孩子猛然轉過頭扎進丁瀟瀟懷裡,大聲的哭泣起來:“郡主娘娘,救救我爺爺吧。我答應過長大了孝敬他,讓他享福的。所以,他不能現在就死。求您……”
丁瀟瀟忍不住開口詢問屈雍:“好好擡回去,讓曦城看看可能還有救。”
栓子聽了這話,頓時抹掉了眼上的眼淚,對着屈雍開始拼命磕頭。
爲了爺爺,丁瀟瀟好像已經不記得自己看到這孩子下跪磕頭了多少次了,只要還有一線生機,他就絕不放棄。
“這個曦城是什麼人?求您帶我去見他吧!他要什麼我都能答應他,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求求您了。”
屈雍少有的以滿懷責怪的眼神,看了丁瀟瀟一眼。
胡亂給別人不切實際的希望,但是丁香香還是微微垂下頭,喃喃道:“或許還有奇蹟呢。”
臨邑帶着守衛們將四周搜了個遍,也沒有發現蒙面人的蹤跡,他們鎩羽而歸了。
就在氣氛低沉到谷底的時候,牧羊老漢強撐着對屈雍點了點頭,奮力擡起手指了指栓子。
“我們給他們些時間吧。”屈雍沉聲道,將老漢放置在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丁瀟瀟見不得這種場面,也不想任何人看見自己的眼淚,快步跑到一旁,內心恨出了一個洞。她不知道自己在恨誰,是這羣不靠譜的尋人小隊,是偷襲的蒙面人,還是……自己。
突然,掌心一陣溫熱,她先是下意識的狠狠躲了一下,而後透過朦朧淚眼看見來人的兩條微垂的濃眉,突然就繃不住了。
“是我害了他們……”自責噴涌而出。
屈雍攬着她的雙肩,低聲道:“我也有責任。”
丁瀟瀟的腦海中,反覆回想起剛纔放冷箭的蒙面人,第一次發現自己也能恨一個人,恨不得,殺了他。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丁瀟瀟發現旁邊走過來一個身影,沒等她反應過來是誰,對方已經跪在地上了。
是栓子。
這次他沒有哭,沒有求,沒有拼命磕頭,安靜的好似突然長大了好幾歲。
丁瀟瀟不敢看他,也不敢開口詢問。倒是屈雍低聲問道:“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可願意跟我到城主府謀個差事?”
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臨邑,此刻也走上前來,摸了摸栓子的頭,少有的溫柔道:“我教你功夫,城主管你吃住,將來的事不用操心,我們會安排的。”
栓子始終沒說話,目光低垂,卻也不見淚。
大悲在前,丁瀟瀟怕這孩子憋壞了,蹲下身子看着他:“別怪他們不體恤,城主也只是想爲你安排個好前程。你要是想哭,就哭個夠,沒人敢笑話你。”
栓子眼眶暖出了星星水漬,可他倔強的搖頭,狠狠甩掉了。
“紀程答應過爺爺,再也不哭了。”說罷,栓子擡起眸子,堅定的看着丁瀟瀟,“紀程從今以後願追隨郡主娘娘,鞍前馬後,請郡主收留!”
說罷他結結實實磕了個頭,與之前搗蒜不同,這個頭擲地有聲,狠狠磕在了丁瀟瀟的心中最柔軟處。
“收留收留,你快起來。”說完這話,丁瀟瀟瞄見了旁邊的大大二二們,突然心頭一抖後悔起來。
這仨傻子還不知道放哪呢,自己一個客居別人府上的,現在還有幸坐着牢子的落魄郡主,如何擔負起這孩子的未來?
拉起栓子,她尷尬的笑了笑,岔開話題閒聊了幾句:“紀程?這是你的大號?”
男孩點點頭。
丁瀟瀟繼續循循善誘:“紀程,我不是不想留你,你看哈,我現在還被關在牢裡,你也知道。況且今天這三個哥哥認了我當主子,一下來了你們這麼多人,我也養不起啊。你聽城主和臨邑大人的話,先去城主府好不好?”
說話間,她想起把這三傻甩給自己的年輕人,覺得他好歹也該幫忙解決點伙食費。
可如今再尋,茫茫四野,哪裡還有那殺千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