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湛急於知道戰不敗的消息,沒計較胖老頭不客氣的態度,抓過信看起來。
胖老頭道:“你們再在城裡呆兩天就走吧,岑文斌交給我來解決。”
戰湛正看信,煩他在耳邊嘀嘀咕咕,隨口道:“別吵。”
胖老頭的鬍子立馬吹起來了,“你竟然這麼對我說話!”
戰湛看完信,遞給寒非邪道:“我怎麼知道這封信一定是我爹寫給我的?”
“元帥的字跡你認不出來?怎麼當兒子的?”
“你要跟我競爭上崗?”
胖老頭氣得抖了。
戰湛道:“我爹到底在哪裡?”
胖老頭冷冷地說:“軍事機密。”
那句競爭上崗把他得罪狠了,接下來不管戰湛怎麼威脅利誘,他都不肯再同他說話。
寒非邪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戰湛道:“聽我爹的吧。”戰不敗這封信一共二十來個字,一是報平安,說自己很安全,不必擔心,二是讓他早點回家。書房裡有戰不敗抄的書,他的自己戰湛是認得的,上面還蓋着軍神府的印信,當不會假。
寒非邪將信折起來,正要收入懷裡,就被胖老頭一把搶去放在燈籠裡燒了。
戰湛笑嘻嘻地看着老頭道:“你什麼時候來迎娶岑副將?”
胖老頭從來沒被人這麼調侃過,臉漲得通紅,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想罵又罵不出來的樣子。
“又不要聘禮,你別激動。”
“滾你個臭小子!”胖老頭提着燈籠往屋裡走,走了一半又回頭道:“走時把門關上,岑文斌你放在客棧裡,我自己去領。”他頓了頓,音量降了稍許,“你父親說你最近變了不少,你不要讓他失望。”
戰湛心頭一震。被老頭握在手裡的燈籠搖搖晃晃地進了屋,院落裡的光黯淡了一半,他站在原地,後悔起剛纔開的玩笑。
那個人必然跟着父親身經百戰,立過不少功勞。別人在他這個年紀都已經在家裡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他卻還要爲戰事、爲父親、爲自己操心……
戰湛衝動地跑到門前。
胖老頭衣服脫了一半,轉頭看到他,愣了愣,繼而怒道:“臭小子!竟敢偷看老子我更衣!”
戰湛本想說大家都是男人,我更青春美貌,你實在沒什麼看頭,但他是來和解的,自然不敢火上澆油,尷尬地說道:“我老子是戰不敗。”
“……滾你個王八蛋!”
“那個王八還是……”
戰湛話沒說完,就被一塊不知道對方從哪裡摸出來的硯臺砸出來了。
寒非邪抱胸站在他身後,表情高深莫測。
戰湛委屈地咕噥道:“我想說幾句好話哄哄他的。”
“用偷看他換衣服的方式?”
“這是意外。”
“呵呵!”寒非邪摟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戰湛覺得他的笑聲略耳熟。
屋裡頭的胖老頭雖然把人砸了出去,但耳朵豎着呢,聽說戰湛要說幾句好話哄哄他,立刻就等着了,誰知對方竟然往外走,立刻躡手躡腳地跑到門口,正好看到大門關上。
他悵然若失地站了會兒,才低罵道:“兔崽子!”
“你說我是兔?”他後面冒出一個聲音。要是戰湛還在這裡,一定會開心地跳起來,因爲從胖老頭內間裡走出來的不是別個,正是戰湛牽掛惦記的戰不敗。
胖老頭看到戰不敗就像老鼠見了貓,大氣不敢出,訥訥道:“這不是說順口了嘛。”
“說是我兒子的老子也是順口?”
“順啊,順口。”
“王八蛋也是順口?”
胖老頭支支吾吾了半天,乾脆轉移話題道:“我覺得戰小公爺和傳聞中的不大一樣。”
提到這個兒子,戰不敗臉上總算有了笑容,“嗯,霧衣說他懂事了,我看的確是懂事了。”
胖老頭道:“剛剛他還戲弄我來着!”
“你連他老子一塊罵了,還不過癮?”
“……”話題怎麼又轉回來了?胖老頭趕緊拐彎,“岑文斌怎麼辦?”
戰不敗冷笑道:“敢把自己的士兵帶到溝裡去,他就該有掉溝裡的覺悟。”
胖老頭看他樣子就知道岑文斌決計活不了,“得罪司徒家怎麼辦?”
“我得罪最狠的不就是他們的主子嗎?”戰不敗說時,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胖老頭眸光動了動,狀若漫不經心地試探道:“皇帝處心積慮對付我們,以後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戰不敗面容一沉,“我領兵在外,他不敢動的,以後……湛兒有他的路要走。”
胖老頭眉頭微微皺起。
戰不敗看着他,容色忽而凌厲,“是不是那些人又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
戰不敗板着臉道:“沒有最好。我不希望十三年前的那種事再發生,不然……”
胖老頭眉頭神經性地一跳。
戰不敗大概覺得接下來的話說出來傷感情,沒有說完,但眼神毫無保留地表達着內心的想法。
胖老頭嘴巴微張,千言萬語就這麼凍結在戰不敗近乎冷酷的眼眸中,慢慢地點了點頭。
戰不敗道:“被亡騎佔領的城池我們要拿回來!接下來還有幾場硬仗要打,你好好休息。”
“你真的不見兒子?”
戰不敗邊轉身邊淡漠地說道:“不是見過了嗎?”
或許是那封信書信起了作用,又或許是殘留在這具身體裡的感應,自從戰湛去過那個屋子之後,對戰不敗的安危不像之前那麼擔心,晚上也沒有再半夜起來嗑瓜子,對其他的事情也有了興趣——比如說靈獸市場。
反正躲在客棧裡是過兩天,出去也是過兩天,他決定去靈獸市場看看。
寒非邪對他雖然沒有到千依百順的地步,卻也相差無幾了,聽他說要去,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靈獸市場和他們下榻的客棧就隔着三條街,右拐走出一百米就能看到人頭攢動,還沒走到市場就看到街道兩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攤子,茶具、布料、胭脂、摺扇……應有盡有。小販們扯着嗓子拼命吆喝,生怕聲音低一點注意力就被別家搶去了。
戰湛對這些東西不太感興趣,走馬觀花地掃了一眼,正要往市場裡頭走,褲子就被一隻小手拉住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是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小臉蛋白白嫩嫩的,人卻很瘦。
她傻兮兮地看着他,鼻涕隨着呼吸忽隱忽現。
戰湛很有種幫她把鼻涕擠出來的衝動,“呃?你要我買什麼?”他當然不會奢望她抱住自己是因爲自己太英偉不凡。
小姑娘愣愣的,半天才蹦出一個字:“香。”
戰湛聞了聞身上,道:“不香啊。”
小姑娘身後,一個少年拿着一個香爐走過來,先將她拉開,纔將香爐遞給戰湛道:“這個是寧神香,有助睡眠。”
戰湛道:“多少錢?”
“香要五十個銅板,爐子一兩銀子一個。”
戰湛雖然覺得這東西沒什麼用,但看兩人都小小年紀,瘦得皮包骨,心裡不忍道:“好,我買了。”
少年眼睛一亮,道:“您還要其他香嗎?”
“……”戰湛暗道:他看上去很臭嗎?
寒非邪突然道:“聽說有一種香叫沖霄?”
少年警惕地看着他。
寒非邪掏出一錠金子,估摸着有二十兩。
少年猶豫了一下,帶着他們回攤子,從一個古舊的木盒子裡掏出一個香塊,戀戀不捨地摸了摸道:“這個是。”
戰湛不知道沖霄是什麼,但看寒非邪的目光就知道,一定是好東西。
寒非邪將香塊拿過來,湊在鼻子下聞了聞,過了會兒露出喜色,“的確是。”
少年看着他手裡的金子,道:“要五十兩。”
戰湛毫不猶豫地補上了,然後打算再去靈獸市場逛逛,卻被寒非邪抓着往回走。
“怎麼了?”
寒非邪將沖霄放進懷裡,手裡拿着香爐,邊往回走邊道:“回去試試。”
戰湛:“……”這表情怎麼這麼像買□歸來的大學室友。
事實證明,他不該對寒霸有這麼高的期待,能夠引起寒霸積極性的只有打怪升級收小弟而已。他盤腿坐在牀上,看着寒非邪將香塊敲開,放了一小塊在香爐裡點着,然後讓一號守在外面,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進來,再關門,關窗……
戰湛緊張了,“這是要……決一死戰的前奏嗎?”
寒非邪道:“到牀另一邊去。”
戰湛:“……”明知道寒霸是爲了練級,可聽起來還是很像看□啊……
寒非邪等他退到牀尾,才上牀佔據牀頭。
兩人各自盤膝。
寒非邪道:“有個制香的流派,算是藥師分支吧,用秘方做出來的香能夠使修煉事半功倍。”
戰湛接口道:“這種香的名字就叫沖霄。”他就知道,跟着寒霸有肉吃。
寒非邪道:“因爲流派創始人叫沖霄。”
戰湛:“……”這麼說來,自己的名字很適合用來發明醬汁。
寒非邪第一次用沖霄,並不指望它能起多大作用,但用了才發現劍氣在體內行走的速度竟然比平時快了三倍有餘,不止如此,他明顯能夠感覺到丹田處光環顏色變化。
沖霄香氣漸弱。
他看着劍氣從藍色完全變成紫色之後,慢慢地睜開眼睛。
戰湛仍一動不動地坐着,額頭隱隱滲出汗水。
寒非邪愣了愣。難道戰湛到了升級的關卡?
門口一號身影晃了晃,像是滿腹心事。
寒非邪下牀打開門。
一號看他出來,鬆了口氣道:“寒公子,我們要儘快離開這裡。城裡的軍隊快將陲安封鎖了,正在大肆搜查我們的行蹤。”
寒非邪道:“還是岑文斌的妻子?”岑文斌失蹤這麼多天,他妻子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幾天城裡一直有士兵巡邏,客棧更是被搜了好幾次。幸好岑文斌不曾對他妻子提起過有關他們的事,他們又有軍部通關文書,那些士兵不敢搜查,所以都被他們躲了過去。
一號道:“不,這次不像。”
二號從隔壁走出來,“可能是天都來人了。”
店裡的夥計從下面匆匆忙忙跑上來,對着正要回屋的三人道:“幾位爺,樓下有人送信給您。”
會這時候送信來的,只有那個胖老頭吧?
寒非邪打開信,果然看到軍神府的印信,讓他們把岑文斌留下,快點離開這裡。他回頭看了眼正在要緊關頭的戰湛,眉頭打了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