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想着怎樣能騙過鐵藺,可是,到了斷月橋之後,我看着他簡單熱切的眼神,突然覺得在這樣坦蕩蕩的一個少年面前,任何謊言都是罪惡,於是,我看着他,鄭重地說:
“你不要管我是誰,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就足夠了,竹林的事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鐵藺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以爲我是傻子呀?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憑什麼就把你當朋友啊?還要我保守秘密?我爲什麼要爲你保守秘密?萬一你是壞人怎麼辦?”
我盯着他的眼睛問:
“我怎麼可能是壞人呢!你看我像壞人嗎?”
他板着臉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然後認真地說:
“看不出來,不過壞人一般都貌似純良忠厚,你很有這個潛質!”
我哭笑不得:
“那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替我保守秘密?”
他眨巴眨巴眼睛,長長的睫毛小扇子一樣撲閃了幾下:
“把你的秘密告訴我,首先,你是誰?”
我也學他,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真誠無辜的表情:
“我是九公主星箬啊!”
他有些氣極敗壞了:
“你要再這樣我可生氣了,你怎麼一點也不爽快呀,江湖兒女有什麼不能說的,看你婆婆媽媽的,跟你說話真是能急死人!”
我看着他一副又急又惱的樣子,明明簡單得不得了的一個少年偏偏想擺出一副江湖大俠的派頭,開口閉口不離江湖,心裡覺得他很可笑。
他看我笑而不答,更加暴怒了,孩子似的大跳起來:
“我真的生氣了,我這就向皇后娘娘告密去!”
他說完,作勢要走。
我篤定他不會這麼做,氣定神閒地望着他:
“去吧,你如果把竹林的事兒告訴母后,我們永遠作不成朋友了!”
又輕哼了一聲:
“小孩子最愛告狀了!”
他漲紅了臉:
“誰是小孩子呀?你纔是小孩子呢!”
我剛想答話,突然覺得裙襬一抖,我低下頭,看見小怪物正趴在我的小腿上一邊扯着我的裙襬,一邊朝我使眼色,我急着想知道小怪物剛纔探聽到的消息,於是拉着兀自鼓着嘴巴生氣的鐵藺說:
“走吧,回鸞鳳宮,出來太久了你母親會擔心的!”
他瞪着我不肯動,我也不管他,兀自在前面邁開大步,他沒有辦法,也只好跟了上來,無奈的說:
“我答應替你保守秘密,那你也要說話算話,當我是朋友,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告訴我你的秘密。”
我一邊點頭答應,一邊加快了步子。
剛到鸞鳳宮,皇后就埋怨道:
“這孩子,剛說了沒幾句話又跑出去了,你蘇表姐急着要走了!”
我一驚:
“爲何不多留幾天?”
蘇表姐笑答:
“我這次留在京城不走了,以後可以常常進宮看望公主了,公主若有時間也可來寒舍看看。”
送走了蘇表姐,我這纔想起問皇后:
“蘇表姐以前住在哪裡?”
又想起了鐵藺的話:
“剛剛鐵藺說他父親是個大將軍,可是母后不是說蘇表姐嫁了個碌碌無爲之人嗎?”
皇后嘆了口氣:
“一年前邊疆有幾股叛軍作亂,邊疆連連告急,那原本是個懦夫的鐵烈竟自告奮勇請纓上陣,大家都覺得他這是有去無回了,你蘇表姐也陪他一起去了邊疆,打定主意要陪他一起死,就把鐵藺託付給我照顧,我當時想到這孩子馬上就要成爲無父無母的孤兒,心裡好不傷悲,賜了一處府邸給他,又派了一大堆的奴才伺侯他,正琢磨着再給他物色個女人,誰知鐵烈竟然連戰連捷,不到一年就把幾股叛軍都收服了,他平叛有功,皇上封他做了將軍,鎮守邊疆,你說這事怪也不怪!”
我心想必是那鐵烈平日裡時常受到衆人奚落,窩了一輩子的火一下子得到發泄,威力驚人。
從鸞鳳宮出來後,我急急的回到空靈閣,發現我的那些宮女和侍衛都回來了,見到我都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樣子,想必是早晨給皇后嚇得不輕,到現在還膽戰心驚。
我關了臥房的門,放小怪物下來。
小怪物大大的眼睛裡滿是驚恐,它輕聲叫着:
“小公主,那老妖婆好可怕呀!”
原來小怪物早晨跟在廉嬤嬤身後出了空靈閣,只見廉嬤嬤沉着臉朝一衆奴才低喝一聲:
“都給我過來!”
那些奴才便一臉驚恐的跟在廉嬤嬤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廉嬤嬤帶領這些奴才七拐八饒的走着,最後鑽進了一個又黑又潮的山洞一樣的地方,小怪物走得頭暈腦脹,也記不得路了,廉嬤嬤帶領奴才們穿過山洞後,打開了一個地窖一樣的屋子,屋子很大,裡面點了幾個火把,屋子裡有四五個穿着侍衛服的壯漢,見到廉嬤嬤都跪下行禮。
小怪物看清了屋內的擺設,頓時覺得渾身颼颼直冒冷氣,原來屋子裡擺滿了刑具:木枷,夾棍,老虎凳,木驢,竹板……各種刑具應有盡有,這裡原來是一個巨大的刑室,而一些淺色的刑具上面還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凝固的黑褐色血塊,刑室中間還有一口大油鍋,幸好是熄了火的,可是油鍋旁邊的一個炭爐裡的炭火卻燃燒得正旺盛,炭爐裡放着幾把烙鐵。
這一段話小怪物說得語無倫次,是我再三詢問才確定下來的,而那些奴才進了刑室儘管嚇得瑟瑟發抖,卻並不說話,只聽廉嬤嬤陰森森的說:
“你們幾個倒是挺懂規矩的,知道開口就會少了舌頭,很好,看你們這麼溫順,就賞你們個最舒服的吧!”
小怪物正好奇最舒服的是什麼,就見其中兩個壯漢走上前來,按住一個奴才麻利的扒掉他的褲子,然後又上來一個壯漢,拿起燒紅的烙鐵朝着奴才雪白的屁股狠狠地按下去!
隨着一聲慘叫,屋子裡頓時瀰漫着一股皮膚燒焦的糊臭味,小怪物嚇得毛骨悚然,趕緊躲進身邊的一個大罈子裡,那罈子又圓又大,裡邊一股怪怪的味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我聽到這裡插嘴問道:
“那罈子是不是口小腹大,能容下一個人蜷着身子坐進去?”
小怪物點頭:
“對!”
我心裡一沉,我曾經聽國子監的師傅介紹過歷代的刑罰,其中最殘酷的一種就是――“請君入甕”,早已失傳,沒想到竟然會在皇室後宮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