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顧琬這一有身孕,她自己尚未覺得如何,凌顥卻先受不了了——早起必有嘔吐,每日昏昏欲睡,他索性告了假,在家裡每天追着顧琬靜養。

“我怎麼看着,侯爺比我還像懷了孩子?”顧琬覺得太不可思議了。想當年,她懷凌肅凌妙的時候,那個凌頌,也沒有過這樣的啊!

不但她,就連這定北侯府上上下下一干人,都看着新鮮。

什麼時候見過女人懷孕,男人卻害喜呢?

“這倒也不是沒有過的。”凌妙忍着笑看校場裡揹着手,面上一派鎮定的凌顥,只覺得這這父親實在是功力深厚,就這副模樣了,還能若無其事的,也是叫人佩服。

“有些男子見妻子懷孕,關心則亂,也會跟着有害喜的症狀。沒什麼大礙的。”

顧琬搖頭嘆息,“這日子可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呢。”

身邊的海棠便捂着嘴偷偷地笑。

“你這孩子……”顧琬回頭看了她一眼,無奈地說道,“王府那邊的長史來過了,向你提親。本來我想着,你年紀也不小了,秋天就叫你出門子。可是眼下……”

她看了看自己還很是平坦的小腹,“我這個模樣,操持起來也是個事兒。好在嫁妝都是有例可循的,只有一些大件的牀櫃箱籠傢俱費心點兒。不過,一時半會兒的,好木頭難得,要委屈你了。”

海棠已經愣住了,等回過神來,便咬了咬嘴脣,蹲在了顧琬跟前,將頭伏在她的膝蓋上,昂起臉,輕聲道:“我不急,求您先別急着叫我出去。”

“你雖不急,千鈞卻是急的。”顧琬撫摸着她的頭髮笑道,“我記得,那孩子與你同歲吧?也別害羞了,原本就是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你今年都快十九了,不能再耽擱。”

又告訴凌妙,“給她的嫁妝,那些粗苯的我已經叫人去採買了。首飾一類的,你叫咱們家的銀樓送來,若有不合意,橫豎還有時間,再叫他們送了新鮮式樣來。我想着,千鈞那孩子自小在戰場上混過來的,宅子也是個三進的,海棠過了門,他們小夫妻兩個住着倒是也合適。那些傢俱之類的,就用黑酸枝的,也不算差了。咱們家的庫裡,我記得還有幾根黃花梨木存着,給她打一張拔步牀。餘下的你自己去看着預備。”

凌妙答應了,見顧琬有些疲倦,便和海棠一起送了她回去休息,然後兩個人方纔迴轉到琳琅閣。

“這是前年爹爹回京的時候給我帶回來的。”凌妙把海棠拉進了自己的臥室,交給她一個盒子,“這個你收着。”

海棠打開一看,盒子分了三層,頭一層便是兩套精美的頭面,一套寶石一套點翠,金光閃耀的,一看便知道是出自顧琬的產業採蝶軒。採蝶軒一向以昂貴著稱,就這麼兩套頭面,價值不下數千金。

第二層則是零零碎碎的簪子鐲子戒指,也是琳琅滿目。最叫海棠瞠目的是第三層,共有四個小匣子,一匣子紅寶石,一下子如綠松石蜜蠟琥珀之類,另外兩匣子都是珍珠,其中一匣兒是白色的,都有拇指頭大小,瑩潤生光,另外的則是粉珠兒,個頭兒比較小,難得是大小勻稱。

這盒子一打開,整個兒屋子都彷彿生出了許多的寶光。

“這我可不能要!”海棠站了起來,將盒子推3回去,“這個小姐自己收着,往後……”

“沒什麼往後的!”凌妙挑眉,“你跟我這麼多年,難道不知道我手裡的東西有多少?我還有的是呢!既然是我母親的女兒了,怎麼能寒酸了呢?這些你收着,不算在嫁妝裡,是我單給你的。往後你願意打首飾,還是願意去送人,都隨你的意。”

又偷偷小聲說,“我聽說前兒千鈞來了,給了你什麼好東西?”

海棠面上就紅了,有些羞澀,低聲道,“他,把自己這些年存下的銀子,都給了我。我原說不要的……”

“這就對了。”凌妙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蕭離早就把家底兒交給了自己,心下得意,“男人嘛,要私房做什麼呢!”

海棠捂臉,只覺得自家小姐彷彿有些哪裡不對的樣子。然而,她說的,好像也有那麼點兒道理?

木槿端着一盤子涼水灞過的果子,站在外邊靜靜地站立着。半晌,才垂下了眼簾,叫了聲小姐,走進了屋子。

卻說定北侯府乃是京中新貴,盛寵加身,多少的眼睛盯着。顧琬有孕這件事,是瞞不住的。消息一傳出,不知又有多少人對顧琬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了——看人家定北侯夫人,二嫁侯門勳貴不說,兒女都到了娶親嫁人的年紀,竟然又懷了一胎?聽說定北侯歡喜的已經告假在家裡,連朝都不上了!

有些想到了承恩公府的,便不免一聲嘆息。好好兒的公府小姐,偏偏用那樣不上臺面的手段去挑撥人家夫妻,結果呢?

公府大門都被砸了,就連皇后和二皇子都吃了瓜落,還不知道能不能復寵。

要說這顧琬,也真是命好的無以復加了。

別人尚好,無論羨慕還是嫉妒,也只是嘆息一聲顧琬的命好的無以復加罷了。唯有武定侯府裡,三夫人聽了這個消息後,便難掩心中的嫉恨。

她自知家世遠遠不及顧琬,便是丈夫凌頗,也偶爾會流露出對自己家世低微的失落。然而嫁進凌家十幾年,日子過得一向比顧琬滋潤快活。隱隱約約的,三太太在心裡便總覺的在顧琬面前,自己是有些居高臨下的——饒是你家世再好,容貌再美,嫁妝再豐厚,又能如何呢?沒有婆婆的喜歡,丈夫又是那樣的花心風流,哪裡比得上她和丈夫一心過日子來的暢快?

可是誰能想到,一朝顧琬竟然和離,還有了如今這樣的好日子呢?

一想到那日她去見顧琬,想求着顧琬看在妯娌一場的份兒上,將凌嫣帶在身邊,爲她某一門好親,卻被顧琬直言拒絕了,三太太便心下生恨。此刻再聽到顧琬有孕,更是咬牙切齒。在屋子裡想了想,便往凌頌跟前去了,只帶着譏諷將顧琬有孕的事情講給了凌頌聽。

凌頌的病本就是受不得刺激,再聽了這些話,更是怒氣攻心。只指着三太太連說了幾個你字,便突出了一口鮮血。

他早年流連花叢,雖然也保養,到底虧空了身子,早就是外強中乾。這一口氣沒提上來,竟然就此暈厥過去。

三太太見氣暈了凌頌,頓時就慌了心神,四下裡看看無人,立刻就跑了。

等到人發現,凌頌已經氣絕。

在京城中揚名二十幾年的風流玉郎,竟是就這樣,丟了性命。

凌肅對這個父親早就沒了什麼父子之情,然而得到消息匆匆趕回侯府,見到那個面頰深深凹陷進去,死前依舊雙眼圓睜,身上還有這鮮紅血跡的男人,就那麼毫無生氣的躺在臨時搭起來的靈牀上,卻還是不免心中痠痛。

“命人去查,看父親過世之前,是誰來過!”

凌頌身上牀上的血跡都騙不了人,他便是癱瘓在牀,凌肅安排的人對他的照顧也是絲毫不馬虎的,絕沒有平白無故就吐血的道理。

又安排人在府中各處掛白,安排靈堂,四處報喪,又要上摺子報歿,又要請欽天監來算停靈出殯等日期,武定侯府中便忙碌了起來。

“世子,小姐那裡?”

老管家想得多,凌頌與顧琬和離的時候,凌妙是跟着顧琬的,後來又到了定北侯府。按照本朝的慣例來說,她已經不算是凌頌的女兒了。但,血緣總是在的,又都在京中,算起來凌頌嫡出的女兒,也只有凌妙一個。且她又是那樣的身份,若是生父過世都不露面,恐怕也是要被人詬病的。

凌肅閉了閉眼,“我去尋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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