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懶同阿池一路趕去落霞鎮,阿池途中又問起玄澄提到的那個朋友是誰,小懶索性便把自己當初如何替阮紫文背黑鍋上了思過崖、如何無意中解封霜華、霜華又如何同自己在一處修煉的事兒說了個清楚。
阿池先是怨恨阮紫文虛僞惡毒,後來又裝作生氣的樣子呵斥小懶:“敢情你給我的那塊石頭是假的?”
小懶很是無辜:“我說了是假的啊,一直都說,說了不止一遍呢,你不肯信嘛。”
“那我怎麼覺得那石頭對我的修爲進益真的有幫助?”如今小懶同阿池的關係不一般,阿池知道解封了那寶貝,自然比自己解封了還要高興,早就不計較了,只是不明白那假石頭的事兒。
於是小懶又將假石頭的由來跟阿池說了一回:“今兒看見七師叔,咱問問她。”阿池自是點頭答應不提。
兩人很快到了落霞鎮悅來客棧,店裡的夥計有那認識小懶的,見小懶忽然回來了都驚訝得很,連忙一邊把她往裡面請一邊差人去請肥頭掌櫃。
肥頭掌櫃是捧着那一百兩銀子進門的,一看見小懶納頭便拜:“多謝小神仙幫小人捉妖!自那日您跟着長尾妖精走了,那妖精便再也不曾來過,別說是小人,整個落霞鎮都感念小神仙的恩情!小人早就把銀子準備好了,只等着您回來一文不少的奉上!”說完又是叩地一個響頭!
小懶心裡尷尬,卻不好意思表露出來,也不好給他細細解釋,只能紅着臉將他扶起來:“我的本事其實不及那妖精,是我娘殺死他的。”邊說邊給肥頭掌櫃介紹阿池。
肥頭掌櫃又是一番客套稱讚,小懶連忙攔住他道:“我今日來其實是有個急事兒,就先不跟掌櫃的您說閒篇兒了:今日店上可有個叫王七的過來住店?”
肥頭掌櫃連忙派人將前臺記錄的賬薄拿過來瞧:“還沒有。”
小懶這才放心:“那王七是來找我的,但是敵是友我還分不清楚。所以想請掌櫃的幫我娘掩飾一下身份,老闆娘也好夥計也好。左右都是假的,讓她在前面幫着瞧着看着,若那人來了,先看清楚他們來了多少人。也好佔了先機。”
“啊……”肥頭掌櫃一聽要阿池扮老闆娘,再看阿池時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打量,阿池自然還是從前那般溫順賢淑的樣子,看得肥頭掌櫃都有些臉紅,“您是咱小店的恩人,在下自然無所不從。只是……求小神仙千萬不要跟那王七在小店打起來啊……”
“放心吧,”小懶忍不住笑道,“我也不想跟他在店裡打起來,打壞了你的桌椅板凳、茶壺茶碗,才決定先搞清楚他帶了多少人過來的。”
肥頭掌櫃那張胖頭肥臉更是紅到不行:“桌椅板凳什麼的倒是好說。只是小神仙您和那位爺的本事都這麼大,將我的悅來客棧整個夷爲平地也不是沒那個本事啊,所以……嘿嘿嘿……”
小懶心裡暗贊他不愧是生意人,拍人馬屁都拍得這樣恰到好處,便笑着讓他帶着阿池去安排。自己找了個二樓單間、臨窗正好能看見客棧大門口的地方吃點心喝茶。
她半夜跟阿池從那山洞裡逃出來,到現在別說睡覺,可連飯菜都沒吃過一口呢。
一頓早茶還沒吃完,小懶便遠遠的瞧見七師叔騎着一匹油光閃亮的黑馬從街道那頭緩緩的走過來,春露則步行爲七師叔牽馬。七師叔此時換了身尋常人家常見的粗布長衣,頭髮也老老實實的梳到頭頂盤起來用與同樣的粗布裹了,像是要裝成尋常百姓的樣子。可他那桃花面、桃花眼卻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街邊路人別說年輕女子,就是男人、老婦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他卻似對自己的美貌渾然不覺,只認真去看街邊的招牌。等到了悅來客棧樓下,春露指着那“悅來客棧”那大大的招牌跟他說了句什麼,他才雙臂一緊收住馬兒,仔仔細細看了一回便翻身下馬。早有客棧小二笑容滿面的迎出來:“客官是打尖兒,還是住店?”邊笑邊將他們主僕迎了進去。
小懶看見他們的時候嘴裡一口點心還沒吃完,本想吃完了再下樓去看他們的,誰知吃完剛想喝一口水就見剛纔還儀態萬千的七師叔以袖掩面從客棧門口逃了出來,阿池和春露緊隨其後追趕。阿池還邊追邊哭邊喊:“崖哥哥!崖哥哥!”
呃……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小懶從頭頂到腳趾頭的皮膚都不由自主的緊了一緊,但那只是一瞬,她不敢讓七師叔和阿池跑得自己找不着,輕輕一躍便從窗戶躍了出去,直接躍上拴在門口的那匹黑馬的馬背上直追而去,邊追邊解開桃花墜的法咒跟玄澄說話:“七師叔,別跑,別跑啊!”
慌不擇路已經跑進一片農田的玄澄微微一愣,瞪大了雙眼回頭看着從後面追上來的阿池(後面還跟着很多看熱鬧的路人):“小懶?”
“崖哥哥……”阿池大哭着撲進他懷裡,“你讓我好找啊!嗚嗚嗚嗚嗚……”隨即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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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懶同春露肩並肩坐在一處陌生村落郊外的湖邊,遠遠的阿池和玄澄在那邊哭着說話,自然主要是阿池一個人哭,玄澄一直沉默不語而已。
“那女人是誰啊?”春露大概跟了玄澄這麼多年也沒見過他今天這般落魄,心裡定然覺得阿池厲害極了,能讓這個別人踩一踩他們桃花谷的土地都怕給踩臭了的七師叔被那女人抹那麼多鼻涕眼淚都不敢說一聲“不”。
小懶的腦袋嗡嗡作響,覺得這真是她自穿到這修仙界以來最狗血的一天。
先是認了個有二分之一仙界血統的娘,沒過兩個時辰又認了個玄門師叔的爹!饒是她不是王小懶本人,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了。
還好王小懶當初死在思過崖上了……不然遇上今日的事兒也得被活活逼死啊……
她薅着頭髮不肯說話,春露也不便再問,只懵懵懂懂的瞅瞅玄澄和阿池又瞅瞅小懶。過了好大功夫阿池才哭着拉着玄澄過來,驚得小懶連忙站了起來,手足無措的望着這對美爹軟娘……
“小懶就是了。你若不信,可以去阮家找狄媽媽問……嗚嗚嗚嗚……我把小懶給她的時候才生下來不到三天……你掐指算算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嗚嗚嗚嗚……”
小懶瞧着她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樣子,這才知道爲什麼她要做出那副溫柔嫺雅的樣子,因只有這樣的她似乎纔跟七師叔相配,而聽見有人掉進潭水裡汩汩汩沉底死掉就十分歡喜的那個,纔是真正的阿池吧?
玄澄擡眼看向小懶,原本如同畫中人一樣的絕色已經變成頹廢大叔,黑眼圈,死魚眼,灰白臉,一副恨不得現在就死的樣子。
小懶原本還想過,如果他是自己的親爹也不錯,總比阿貓阿狗阿渣要好很多,可如今看他這幅德行,立刻不由自主的惱了:“七師叔,你這是不情願嗎?不情願就算了,我從來也都沒想過要巴着你!你仍舊回你的桃花谷,過你與世隔絕的逍遙日子去,從此我們三人再不相見!”
“小懶,不……”阿池眼瞅着又要哭了。
小懶立刻一把把阿池拉到自己身邊,用力捏着她的胳膊問她:“他不喜歡你,你再喜歡他又有什麼用?就算你生了我,也是他不情不願的!你把自己放得這樣低,別說是我七師叔,就是剛纔那個肥頭掌櫃也不會把你放在眼裡!你忘了他吧,他根本不是你的崖哥哥!”
“不……”阿池若想能被小懶一句話說通,又怎麼會有今天?因此她只是哭,只是眼瞅着下一刻就要摔倒似的哭着搖頭。
小懶咬牙扯下自己胸前的桃花墜塞進玄澄懷裡:“我殺了玄門的人,與玄門有仇。多謝七師叔願意萬里迢迢的來看我。你也瞧見了,我有娘呢。我們不會有事兒的。你也跟春露師兄早胸去,不要惹人懷疑了。”說完也不等玄澄迴應,半拉半扶的拽着阿池便走。
阿池不肯,哭着曳着只叫崖哥哥:“你不認我也罷,不認小懶也罷……你要回玄門也罷……你把那桃花墜給我可好?你只要實在無聊的時候跟我說句話便好……”
玄澄仍舊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雙手捧着桃花墜呆呆看着小懶,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還是春露受不住了,搶過玄澄手裡的桃花墜跑過來塞進小懶手裡,小懶扔到地上不肯要,春露又撿起來給阿池。阿池搶似的一把接過來,衝着春露連連道謝,分毫平日溫柔嫵媚打動人心的樣子皆無。
“孽徒!哪裡走?!”
小懶正在這般跟阿池拼命,就見半空中飛來一夥子人,個個都騎着靈寵異獸,爲首的正是玄門三師叔玄昊和玄冥大師兄蘇笠青!
玄昊騎着一匹飄霜豹,蘇笠青騎着他的青翼龍,另有數名小懶從前都沒機會接觸的、修爲頗高的玄門弟子,也各自騎着各自的靈獸跟在玄昊和蘇笠青的後面。
看起來,玄門對我王小懶還是頗爲重視的哇……媽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