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到天亮,才醒來我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看向角落中的椅子,意料之外的竟然沒看到他的身影。
在我好夢的時候,他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已經消失了。
心中有點落寞,有點竊喜。
落寞的是他不在,竊喜的是他不會爲了七葉而停留。這種糾結的心態,常人豈能懂。
鳥語花香,世外桃源,如果這裡不是“落葵”,我會懶懶地繼續窩着,享受美妙的時光。
可惜我現在滿心的念頭,都是如何找出那試煉之所。
既不可能問,也不敢隨便亂闖引人懷疑,而時間每過一天,對我來說我的機會就少上一分。
一邊是急切如熱鍋上的螞蟻,一邊是按捺自己不能有半點錯漏的舉止。十天已過其一,還有九天。
正當我想着如何熟悉這山谷的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
是蜚零!
他的手中正端着食盒,各色的餐點散發着誘人的香氣,目光掃過我的位置,當他看到我已醒了的時候,腳步行了過來。
“懶,不想吃。”我哼哼唧唧的。
他看着我,神色不明。
我哼了聲,“你的飯,怕又要拿什麼換。”
我還是和蜚零保持點距離吧,萬一他要對頂着七葉皮的我軟化了,我才真正沒處哭去呢。
該死的七葉一定猜到了這個情況吧,不知道此刻正躲在哪裡偷笑呢。
“不用。”他放下餐點,“你不是要我陪你四處走走嗎,吃完我陪你出去。”
如果不是這張臉,如果是我本人,我會高興的立即跳起來,但是現在這算的上是親密的妥協,讓我心裡咯噔一下。
如果可以縮到牆角,我一定大喊不要。
我不能讓“七葉”和他這麼親密啊!
可是,除了蜚零相陪遊玩,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摸索這裡環境的理由了,這真是讓我左右爲難。
理智勝過情感,我默默地點了下頭,起身。
兩個人漫步在林蔭樹影下,輕柔的春風軟軟的,我拿下面紗,感受那打在臉上都滿的青草氣息,讓人舒服極了。
他一直走着,既不看我,也不等我,兩個人之間保持着距離,目不斜視只看前方。
這的確是陪我四處走走,標準的走,一直走!
還不是溜達,也不是閒逛的走,就是走路,保持速度的走路!
再走上一炷香,我這體格,保證趴下。
“你今天爲什麼會答應陪我走走?”我笑睨着他,“轉了心性了?”
他看也不看我,“謝你而已。”
謝我什麼?
心念一轉,隨即明白,“謝我爲她療傷嗎?”
他不語,繼續走着。
我懶懶地笑了下,也不管他,徑直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了下來,斜靠着揉起了自己的腿。
他停下腳步,不遠不近地站着,就像一個……說是護衛,少了點保護感;說是伺候的人,又不見那種卑微之態;說是伴侶,淡漠的堪比陌生人!
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我救了她,少不得要從她身上得到兩倍的利益,所以……”呵呵一笑,“不必謝。”
他的目光頓時深沉了,陰鬱的感覺再度瀰漫,“你要她做什麼?”
我偏着臉,“這個問題就不是一兩頓飯能換來的了。”
蜚零臉色微變,以他一貫隱忍的性格,即便眼中已有了些許的怒意,卻還是一句話沒有說。
我似真似假地嘆息着,“來這裡也不是一次了,卻總是不能盡興,便是連個遊玩時的嚮導都沒有,太無聊了。”
這句話我說的篤定,是從蜚零和七葉之間的關係上推斷的,他之前與我在一起,之後對七葉沒有興趣,既不知道七葉在‘落葵’和別人的相處,也懶得理會七葉之後的行爲。
加之七葉這懶得抽筋的性格,絕不會在這裡走走看看,遊玩尋樂。
當我終於歇夠了站起身,慢悠悠地超前走去,雖然還是那個距離,蜚零的腳步已經明顯放慢了。
當我遠眺着的目光看着遠方羣山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那邊是草藥地,種植着各種天族的奇花異草,配藥用。”
他原來一直都在看我的眼色啊,不過看了一眼,居然難得地爲我解說了起來。
這算是蜚零獨有的妥協方式嗎?
“那草藥地之後呢?”我彷彿滿不在意地問着。
“堆放糧食的穀倉。”
我思考了下,從腦海中劃除了這個地方。
雅竟然在意參悟之所,就不會讓那地方不在眼皮底下,就算他人不知,她也會時常戒備。
換了個方向,揹着手緩步走着,一排獨立的房子遠遠的映入眼簾。
“那是長老們的居所,你應該知道的。”
“我喜歡聽你說。”口氣傲慢,更像是刻意的爲難。
他也不惱,“長老時常閉關練功,所以不能爲他人打擾,居所都遠離人羣。”
看那房子,四所荒廢,四所半新,想來這“落葵”經過當年一戰,長老們也所剩無幾了。
居然還有四個,比我想象中多。
又一次調轉了視線,我相信以雅的戒心,長老再忠誠,反而是她更加要防備的人,因爲越高武功的人,對她威脅就越大。
“除了你母親,現在長老們都在閉關吧?”
他點了下頭。
一喜,一憂。
喜的是隻有蜚蒲坐鎮,戒備必然沒有那麼森嚴,我如果偷入參悟之所,不容易被人發現。
憂的是,長老集體閉關練功,代表着“落葵”即將入主江山的決心,待雅再度歸來,必然有大的行動。
四個方向排除兩個,還有一個就是尋常武者居住的地方了,人多眼雜之地,雅不會讓參悟之所暴露在衆人眼中。
再走了一陣子,耳邊忽然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越靠近聲音就越大。
近距離的觀察,這聖泉很是奇怪。
本是深幽的潭水,清澈而乾淨。可潭水的中間,卻有一口如井沿般的凸起,所有的水都是從那井口中流淌而出,從四周滑下,流入潭水中。
看上去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盆中放了個杯子,水就從杯子裡不斷涌出,最後沒過了杯子,滿了盆子。可是由於噴涌的速度太快,還是能讓人看出來泉眼的之處。
“這是聖泉。”蜚零盡職地解說着,“整個天族的生命之泉。這潭水下應該還有暗涌,通向天族各個地方,你住所的那小溪,也應該是它的分支。”
這個稱呼倒是挺形象的,潭水不像潭水,更像泉水,只是噴涌的大了些。
“那中間的石壁,是人造的嗎?”我手指着。
“應該是吧。”無論是什麼口氣的回答,蜚零都是那種沒有感情的回答,我覺得自己不是在提問,而是在強姦,他則如一尾死魚,任由了我施爲。
“爲什麼要建那麼個東西,似乎沒用啊?”我皺着眉頭,“而且,以這水噴涌的力量,應該是砌不上圍沿的。”
“據說聖泉是從地底噴射而上的,四散向周圍的土地裡,取水極爲困難,所以先人挖了這潭,砌了圍欄,將水凝成一注,噴射出來的水裝滿後,就形成的壓力,所以水只是涌出,而不是噴射。至於圍欄如何砌成……”他忽然看向我,“沒人告訴你,這‘聖泉’每年清明會突然停止噴射三日,潭水水位會逐漸下降,第二日就會露出泉眼之處,那時候砌上圍欄就行了。”
我順着潭水朝前望去,一棟完全獨立的房子,就在前方不遠處的小坡上,良好的位置,幾乎能將這潭水已經周圍數裡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族長的居所。”蜚零的聲音裡滿是敷衍。
在他的想法中,我不可能不知道族長的居處。
“是啊,我累了,回去吧。”我轉身往回走,他伴隨在身邊,不說話。
雅的居所,獨特的聖泉,所有的東西在我腦海中串聯着,我居然有了個荒誕的想法,莫非這參悟之所就在這聖泉之下?
我記得雅從師傅那傳承來的招式,初始完美無缺,越到後來破綻越多,似乎創造這武功的人到後期已是強弩之末,勉強才完成創造了這套功法。
如果是因爲聖泉的存在,第二日才能進入,即便馬上開始參悟,也只有兩天時間,兩天之內最初時間多,可以創造完美的招式,到後來只能時間越來越少,只能強行記住感覺,再回來慢慢琢磨,自然也就不夠流暢乃至出現破綻。
清明,就在三天之後!
我一定要入這聖泉之中,一探究竟。
當決心下定的那刻,我又想起了一個人,七葉。
我不相信她定的時間是巧合,以一個心思靈巧到她這樣的人,不可能不對這個“聖泉”起疑,以她和“落葵”的關係,更不可能不知道三日干涸的傳聞。
所以,這個時間送我來“落葵”,是七葉刻意安排的!
七葉,好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