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姑娘的大哥還沒發完飆,就被人狠狠地踹了腳,氣急敗壞想要動手,卻見那個不識目的傢伙正是他的老爹。
瘦老頭氣定神閒精神矍鑠,脣邊兩撇八字鬍顯得格外精煉,幾位大漢見了他就像耗子見了貓紛紛躲開,看起來也不是好招惹的角色。那老頭淡淡地打量許家恆等人,冷峻的目光望而生畏,不用開口就足以震懾所有人。
“爹……”粉衣姑娘一看苗頭不對,連忙跑過去挽着他的胳膊,撅起小嘴撒嬌道,“這兒有大哥就夠了,區區幾個小賊,哪用得着您出面哪……”
瘦老頭瞥她一眼,哼道:“等你們闖了禍,再讓我來收拾爛攤子?”
“闖禍?哪能啊……”粉衣姑娘心虛地低下頭,尷尬地笑着說,“爹,我和大哥像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嗎?大哥看我受委屈幫我出口氣而已,怎叫闖禍呢?”
瘦老頭看了眼她鳥窩似的亂髮,指着對面衣衫凌亂臉頰青腫的翠菊和柳葉兒:“怎麼看也是她們傷得重,你還敢說人家欺負你?你呀,打扮得再像千金小姐,還是個假小子的料,我還不清楚麼!你大哥不分青紅皁白只知道護短,有我在,你們別想胡來!”
粉衣姑娘的臉紅了又紅,難爲情地跺跺腳:“爹啊,你說什麼呢……”
瘦老頭懶得理她,轉過頭來教訓她大哥:“你都是個成過家的人了,怎麼還是這樣魯莽?你妹妹嬌縱任性蠻不講理,你也跟着她一起瘋!這樣下去,我怎能放心讓你繼承家業……”
大漢耷拉着腦袋不敢多言,粉衣姑娘不服氣地瞪兩眼翠菊和柳葉兒,滿肚子氣只能忍着。瘦老頭雖是他們的父親卻能做到不偏不袒,可見他是個講道理的人。
許家恆想了想,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沒等他開口瘦老頭先說:“這事大家都有關係,不能只怪罪哪一方。老夫提議彼此都不追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許家恆忙不迭地點頭:“先生說得是,在下毫無異議!”
瘦老頭“嗯”了聲,粉衣姑娘恨恨地瞪他們,顯然並不想就此罷休,好在她大哥還有眼力勁兒把她拉走了。
這時,許家彥好像發現了什麼,匆忙追了上去:“先生請留步……”
瘦老頭不由皺眉,停下來斜睨向許家彥,不曉得他還有什麼要說的。
粉衣姑娘柳眉倒立,看見許家彥稍微有點遲疑,還是衝他吼道:“有完沒完,我爹都不追究了,你們還想怎樣!”
許家彥微微一笑,很客氣地欠了欠身:“這位姑娘莫生氣,在下絕無冒犯之意,只是有事想請教先生!”
粉衣姑娘動了動嘴脣沒吭聲,盯着許家彥看了幾眼,俏臉微微泛紅。
“喂,我爹沒閒工夫理你,想問路找別人吧!”粉衣姑娘的大哥不屑地撇撇嘴,“聽你的口音是雲雀鎮那邊的人?大老遠地跑來投奔親戚朋友?切,那種偏僻小鎮有啥好混的,早該出來另謀生路啦!”
“小武!”瘦老頭低斥了聲,轉身面向許家彥,“你有什麼想問的?”
許家彥拱手道:“在下想請教先生孫記糧鋪在哪條街上。”
粉衣姑娘緊張地結結巴巴:“你、你怎麼知道我是誰?耍賴皮了是吧!我、我可沒有傷到她們,再說,我也受傷了……”
粉衣姑娘的大哥握得拳頭咯咯直響:“你小子別得寸進尺,咱們不是好欺負的,就算你知道了又怎樣,哥只當你們是臭蟲……”
瘦老頭擺擺手,仔細看了眼許家恆和許家彥:“老夫就是孫記糧鋪的老闆,二位是……”
聞言,許家恆、柳葉兒和翠菊面面相覷,許家彥鬆了口氣輕嘆:“果然如此,我看這幾位兄弟肩上搭着‘孫記’的汗巾,猜想他們有可能是米鋪的夥計,特向先生求證。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二伯……”許家恆總算緩過勁兒了,連忙取出包袱裡的信物交給他,“我是家恆,這是我娘隨身佩戴的玉佩,還是二伯當年送的……”
瘦老頭的嘴巴越張越大,他接過那枚玉佩,佈滿老繭的手顫抖地覆上許家恆的臉,不停地點頭:“是啊,是玉順的兒子,沒錯,就是你啊……”
粉衣姑娘徹底愣住了,鬧了半天原來他就是遠道而來的表哥。她特意換了身新衣服就是爲了來接他們的,臨出門前還給爹孃再三保證一定能接到表哥表嫂,沒想到見了面倒先打起來了。
孫家大哥愣了幾秒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張開雙臂搭上許家恆和許家彥的肩膀,熟絡地像親兄弟,彷彿剛纔張牙舞爪凶神惡煞的傢伙不是他一樣。
“哎呀,是家恆啊,我是你表哥,嘿嘿……這位是你三弟吧,姑母在信裡都說了,你和弟妹、三弟一起過來,對啦,弟妹在哪兒,弟妹……”
柳葉兒匆忙整理好衣衫,一臉呆滯地望着他:“表哥?我在這兒……”
孫家大哥咧開嘴笑道:“嘿,弟妹,咱這就叫不打不相識吧!剛纔跟你打架的姑娘就是云云,你妹子呢!云云,來,見過你表嫂!”
孫云云的表情不比柳葉兒好看,打來打去打出來個表嫂,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表、表嫂……”
“哎、唉……”
孫二伯滿臉愧疚之色,沒教好女兒到處惹事,現在居然惹到外甥頭上,這要是讓玉順知道,他的老臉往哪兒擱啊!孫云云心裡亂糟糟的,她一心想擺脫假小子的形象,好好做個淑女,偏巧又在表哥面前出了醜,撒潑無賴的稱號還不得跟着她一輩子嘛!
這轉變實在是太突然了,真要是陌生人還好,永不見面也就不往心裡去了。不過,親戚鬧成這樣未免尷尬。好在孫家大哥自來熟,適應突發狀況的能力也是超強的,熱情親切地招呼一番,真像是來接親戚的。
許家恆自然不會跟表妹較真,翠菊一看是未曾蒙面的二伯不由自責太過沖動,孫芸芸的態度是很惡劣,但她要是能冷靜些也不至於打起來。柳葉兒生怕孫云云怪她,一個字兒也不敢說,更別提擺表嫂的架子。有孫家大哥這個和事佬,沒過多久大家就盡釋前嫌,有說有笑地吃飯去了。
孫二伯早就在鎮上最氣派的酒樓訂好包廂,只等外甥來到爲他接風,因爲不清楚他們是上午到還是晚上到,特意囑咐店家預留一整天。原本孫二伯要孫家大哥來接他們,碰巧糧鋪有些事就讓孫云云來了,正盤算着外甥什麼時候到,卻見玉兒大呼小叫跑來求救。
玉兒面無血色話也說不清楚,問她出了什麼事只知道哭,嘴裡不停喊着“小姐”,“小姐”。看她這樣誰都以爲孫云云惹麻煩了,孫家大哥顧不得搬糧食,帶上幾名夥計就衝出去。孫二伯守着鋪子等許家恆,又擔心女兒真闖禍,最後還是跟去了。
廂房裡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想起之前的事,孫二伯還是忍不住感嘆:“云云這孩子到處找事,這回找到自家人頭上了,不過總算是壞事變好事!”
“可不是麼,這就是緣分哪緣分,誰叫咱們是一家人哩!”孫家大哥忙着給大家倒酒,殷勤地招呼着,“表弟,弟妹,來,多喝兩杯,今兒個高興……”
許家恆和柳葉兒喝了十幾杯,盛情難卻只好轉移話題:“還不知道大哥如何稱呼,常聽母親提起,二伯和大哥不僅精於做生意,還練得一身好武藝。”
“嗨,做生意是爲了一家生計,練功夫也是迫於無奈……”孫二伯好久沒與親人相聚,幾杯酒下肚,話也就越說越多了,“小武是老夫的長子,只比你大幾個月而已。當初我離家的時候還沒成家,身上只有二十兩銀子,輾轉幾個鎮子也就所剩無多了。找不到合適的店鋪只能給人打工賺錢,誰知道當夥計也不是好當的,不夠力氣幹活只好學武健身……”
翠菊沒見過孫二伯,但聽玉順說得多了,對他也很熟悉。不過,這些事情是她聞所未聞的,不禁好奇:“二伯,沒想到你當初這麼辛苦,夫人也不曉得的吧!”
孫二伯點點頭:“老夫是個很好強的人,既然決定闖出一片天地,就不會輕易認輸。頭幾年我是吃了不少苦,卻也攢了不少本錢。要不是我能力有限,早就還上孫家欠的債了,玉順她也不會受牽連……”
“唉,過去的事不說了,人各有命吧!還好玉順有你這麼出色的兒子,她纔算有了盼頭!我啊,就是太要強了,非要混出名堂才肯回家,不料,子欲養而親不待,父親走了我都不知道……”
孫二伯說着已是眼眶泛紅,孫小武和孫安安從沒見過父親如此傷心,也沒聽他說過以前的事,這會兒反倒不知道如何安慰了。
翠菊懊惱自己多嘴,連忙岔開話題:“二伯,少爺和少夫人這次出門散心,勞煩您多費心了呢!”
孫二伯笑着點頭:“老夫已經安排好了,有小武和安安陪你們就放心吧,這兩孩子雖然淘氣對玩還是很有研究的。”
“爹啊……”孫安安嬌嗔了聲,羞赧地偷瞟許家彥,“女兒不是隻會玩的……”
“哈哈,妹妹害羞了,頭一次見呢……”
孫小武調侃孫安安,引來衆人鬨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