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我愛你,你還會愛我嗎?】
位於郊區的墓園一派的寧靜祥和。
花昀忌日這天天下着濛濛細雨,軒轅彎腰將花束放到花昀的墓前,輕聲說道:“我和姐姐一起來看你了。”
以前軒轅也曾自己來拜祭過花昀,今天是這麼多年以來唯一一次在花朝的陪伴下一起來看他。
花朝撐着傘站着,看着墓碑上那張被雨水沖刷下顯得有些模糊的照片,眼眶早已不自覺的紅了。每每看着照片上花昀年輕的臉龐總讓花朝的愧疚加重。
軒轅站起身,和花朝一起看着墓碑上的花昀說不出一句話。無論是軒轅還是花朝,都有很多話想對花昀說,但是站在這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同樣帶着一束花來拜祭花昀的徐嶽遠遠就看到了站在墓前的花朝和軒轅,他們兩人太過於專注,兩他走到身邊都沒有發現。
徐嶽將花放下,站到了花朝身旁。
對於花昀,他充滿了感激。雖然花叔花嬸一直都說萬般皆是命,但是徐嶽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如果沒有花昀就沒有現在的他。
“你來了?”花朝和徐嶽打招呼。
“我以爲你會和往年一樣,和花叔花嬸一起來。”徐嶽說。
“我下午會陪他們再來一次。”花朝嘆了口氣。
因爲軒轅不願意見爸媽,在他的堅持下,她決定早上和他一起來,下午再陪爸媽來一趟。
雨漸漸停了下來,軒轅頃身向前用袖子擦了擦花昀照片上的雨水,花昀的照片越發的清晰起來。
照片上的花昀微微勾起嘴角,那一瞬間,軒轅覺得自己放下了很多事。
或許是因爲去祭拜花昀那天淋了雨,一向沒病沒災的徐嶽居然得了重感冒。
外頭的雨和着風拍打着窗,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徐岳家的客廳那一整片落地窗外爬滿了水珠。
冬天一下雨溫度就會驟然下降,花朝怕冷這個事實徐嶽從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客廳裡的暖氣溫度適中,可是徐嶽的臉色卻讓花朝有點不知所措。
自從很早之前看到杜莎莎扶着徐嶽進了他家之後,花朝已經很久不曾踏進過徐岳家。今天會來徐岳家是因爲徐嶽生病了,而她在他一通電話之下飛奔過來當保姆。結果保姆沒怎麼當成,她看着徐嶽到覺得他很清醒,光是那眼神,就讓她下意識的閃躲。
在徐嶽面前花朝從來沒有秘密,所以她恢復記憶的事徐嶽很快就知道了。此時花朝正端坐在徐嶽面前,雙手擺在膝蓋上,模樣好比幼兒園裡聽話的乖小孩。
“你甚至沒想過告訴我。”徐嶽語帶責備,說着說着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我以爲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徐嶽笑得有些牽強。
“對不起。”那笑容看得花朝異常難受,她低下頭不去看徐嶽。
“或許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徐嶽越說咳的越厲害,臉紅得有些不像話。
花朝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她嚇了一大跳,忙找出體溫計測了他的溫度,發現高燒到近39°C。半個小時前已經給徐家的家庭醫生打了電話,就在花朝扶徐嶽回房間休息時,醫生匆忙趕到了徐岳家。
對於徐家的家庭醫生花朝不陌生,以前徐嶽還和父母一起住的時候,醫生會定期在徐家出入,她曾見過好幾回。
醫生幫徐嶽打了針,又開了藥之後囑咐花朝好好照顧他便離開了徐岳家。吃了藥後,徐嶽看起來很疲憊,花朝放了杯溫開水在牀頭櫃上,交代道:“你好好休息別亂動,我去煮點稀飯。”
徐嶽的喉嚨乾澀疼痛,說句話像火在燒,但是他堅持要說話,“你不應該解釋一下嗎?”
外頭的雨勢越大,花朝走到窗邊拉上了窗簾,再開了牀邊的檯燈。暈黃的燈光讓人覺得很溫暖,在屋內完全感覺不到外頭的森冷。
“我不是不信任你和林靜,只是我還不夠信任自己,因爲葉仙離我最遠,所以只和她說,讓她來當成秘密守着。其實現在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有的時候難受得想哭。”花朝邊說邊朝門移去,“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就叫我。”
手握到門柄時花朝差點兒哭出來。
自從那天將辭職信塞給紀品揚後她就不曾再去上過班,整日在家中閉門不出,但是很多事不是你不去想就不會想起的。越逃避,那些記憶就越清晰。
“朝朝,你愛我嗎?”
暈黃的光在寬敞的臥室裡顯得很昏暗,徐嶽迷迷糊糊之間,看不清花朝的背影。他的喉嚨愈發的沙啞。
花朝拉開門,回頭,問:“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可以再說一遍嗎?”
徐嶽盯着她敲了許久後,沉默不語。花朝看了他一眼,關上了門。
一扇門可以隔開一個世界。
臥室那扇厚重的門就此隔開了徐嶽和花朝的世界,徐嶽望着牀頭櫃上那盞燈苦笑。她真的沒聽清楚他的話嗎?
他從前一直以爲自己足夠了解她,原來,是他將自己看得太高了。
醫生開出的藥物有少許的安眠藥成分,徐嶽終究抵不過那一陣陣睡意,昏昏沉沉的閉上了眼。
鍋裡的粥在熬煮下漸漸沸騰起來。
花朝看着那些從縫隙中冒出來的蒸汽久久不能回神。
她確實聽清了徐嶽的話。
早幾年,她一直想問徐嶽:你愛我嗎?
可是一年年過去,她始終沒能問出口,於是就再也沒有問的必要。
對於徐嶽,她是愛的。
從十五歲到二十三歲,從沒忘記自己對他的愛。
但是二十三歲以後,她已經開始一點點埋葬了她對他的愛。
當初她並不知道徐嶽對她原來也有同樣的感情。如果徐嶽在二十三歲那年,在她衝動的將自己嫁出去之前對她說出他的感情,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了?
她不會和紀品揚深交,會嫁給徐嶽,就此平淡的過日子。
可是她和徐嶽終究是錯過了。
就好比熬粥,從大火到文火再到小火,纔會有香味。如果少了那一會兒的小火熬煮,少了那麼一點火候,粥就會變了味道。
花朝關掉爐火,將鍋裡的粥舀進了碗裡,端到了徐嶽的房間裡。將粥放在牀頭櫃上,花朝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發現燒已經退了一點兒,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她坐在徐嶽的牀頭看着他,手輕輕劃過徐嶽的臉,又想起了年少時光。
那時候她的歡樂悲喜全都因爲徐嶽,他陪伴她度過了人生最美好的幾年。
“我十五歲認識你,一直到二十三歲嫁給紀品揚之前,爲你哭爲你笑,卻只能安靜的在你身邊當你最好的朋友。二十三歲之後,我漸漸的將你從我的愛情裡驅趕出境,最後,你成了我記憶中最美好的回憶。而我,將我的愛情送給了另一個男人。二十五歲,我忘了紀品揚,可是再面對你時,我卻已經沒有了年少時的刻骨銘心。愛了那麼多年,我不敢相信自己以後不再愛你,只好拼命的對自己說我一直都愛你。從前我見到杜莎莎,會瘋狂的嫉妒,如今我見到杜莎莎,卻可以心平氣和的面對了。二十七歲的春末,我又遇到了紀品揚,我發現自己居然對一個只有幾面之緣的男人動心了。我理所當然的習慣他的存在,我不得不承認,我已經不愛你了。”有淚從花朝的眼角滑落,滴在被褥上,“你不是問我是否愛你嗎?是的,我愛你,曾經很愛你。”
迷迷糊糊之間,徐嶽似乎聽到花朝在他耳邊說話,卻聽得不真切。沉重的眼皮讓他睜不開眼,最後依舊睡得沉沉的,絲毫不見醒來。花朝煮的那碗粥放在牀頭櫃上,知道涼透,徐嶽都沒吃過一口。等到徐嶽醒來時,外面的天色已黑,連續下了兩天的大雨也停了。花朝給他測了溫度,已經退燒,只有一些輕微的頭疼。
重新爲徐嶽熱了粥,徐嶽吃了一些後,服了藥再次沉沉睡去。
夜裡花朝給軒轅打了電話,告訴他自己晚上在徐岳家不回去之後,又因爲擔心徐嶽而在在他牀邊守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徐嶽醒來時就看到花朝趴在牀沿睡得很熟。他一動,花朝就跟着醒了過來。
“醒了?頭還疼嗎?”花朝關心的問。
徐嶽搖了搖頭,“朝朝,謝謝你照顧了我一晚上。”
“我們是好朋友嘛!”她生病的時候他也常常照顧她。“軒轅搭今天下午的飛機回家,既然你已經沒事,我就先回家了。”
“我送你吧!”徐嶽說。
“不用了,你病纔剛剛好,應該好好休息。”花朝婉拒了徐嶽的好意。
徐嶽見她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麼,花朝進他房間去拿了自己的包準備離開。她走了幾步後,徐嶽忽然開口叫住她。
“朝朝”
“還有事嗎?”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還會愛我嗎?”
徐嶽的一句話讓花朝臉上笑容頓失,隨即落荒而逃。徐嶽看着她的背影已然有了答案,他的手撫上自己的心。
原來這個地方可以那麼那麼疼。
“朝朝,我愛你。”
不管你是否聽到,我只想對你說一直都想說的話,我愛你。
我愛你,可是以後再也不能這麼對你說了。
我捨不得,可是時間回不去了。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那該多好?
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緊握着你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