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尹的案子很快有了結果。順天府尹利用職權,收受賄賂,顛倒黑白,草菅人命,製造了不少冤假錯案。
在地方任職的時候,因爲某個小家族的鎮族之寶,符合慶王的喜好,隨意給這個家族的族長安了個問斬的罪名,家族其他人在流放的途中,病的病亡的亡,竟無一存活下來。
此家族年邁的忠僕,捧着證據,聲淚俱下地控訴着順天府尹的滔天罪行。像這樣的案例並不是唯一的,滅家滅族的罪狀,竟然就不下十起。大理寺審理後,將證據呈現在昭容帝面前時,昭容帝勃然大怒,把罪證扔在慶王的腳下!
順天府尹是靠着巴結慶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的。他搜刮的民脂民膏也大多進了慶王的口袋,霸佔的稀世珍寶,此時也多在慶王府的庫房中收着。
根據順天府尹的交代,大理寺派人去了慶王府,把“贓物”帶了回來。昭容帝顧不上君王儀態,指着慶王破口大罵,捋了他的差事,讓他回去閉門思過。並責令他把從順天府尹這兒得到的好處,盡數歸還。
慶王失了差事不說,還要賠償一大筆錢財。二十多年來,他從順天府尹手中獲得的錢財,林林總總高達百萬。這些錢財,這麼多年都揮霍一空,要填上這麼個大窟窿,慶王府非傷筋動骨不行。
掌家的李氏,已經把整個慶王府當做她跟兒子的囊中之物,一聽說要拿出那麼多錢財,哭着喊着叫窮。甚至把主意,打到了慶王妃的嫁妝上頭。
慶王妃既然能成爲慶王的正妃,孃家也是老牌的勳貴,怎麼可能容許一個小小的妾室,侵佔女兒的嫁妝。再說了,在慶王妃病重之時,已經把嫁妝一分爲二,交在了女兒和兒子的手中。李氏想摸也摸不到!
慶王妃當初也是十里紅妝嫁入慶王府的,在忠僕的打理下,這近二十年來,產業又增加了近一倍。也就是說,光安雅郡主分到的產業,就能跟當初王妃出嫁時差不多了。這也是安雅郡主雖然不受寵,在外卻能夠一擲千金的原因。
在李氏的枕頭風下,慶王也頗爲贊同先用女兒手中的產業,來填補這個窟窿。他覺得李氏說得對,慶王府上的產業,應該留給兒孫。安雅一個賠錢貨,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與其都便宜了別人,不如幫王府度過這個難關。
定安公雖年過花甲,性子卻十分暴烈,拔了佩劍當即就要殺進慶王府,給女兒報仇!李氏害了女兒的性命,慶王聽之任之,視爲同謀。這麼對他們洪家的女兒,當他們定安公府上沒有人了嗎?
安雅郡主多年來,沒曾體會過親情的溫暖了,聞言,眼眶一熱,哽咽地道:“外祖父,是雅兒想岔了!您和舅舅們,是雅兒的親人,不應該什麼都瞞着你們的。”
年邁的定安公,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手中的定安公府,真是一塊燒紅了烙鐵,誰都不敢接?
洪旻是老大的嫡長子,還未及冠,已經是四品的御前護衛了,前途不可限量。
大舅舅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二弟,還是你腦袋瓜子好使。這世子之位,還是該你做,將來才能把咱們定安公府發揚光大……”
“這還差不多!”定安公笑得一臉慈祥,“你這孩子,就是太倔了。你母妃的事……你該早些告訴我們。你那時候纔多大,十多歲的年紀,自己揹負着一切。唉……是外祖父不好,不該因爲看不慣你父王的作態,跟你們斷了來往。”
“雅兒,你不會有喜歡的人了吧?”大舅舅的脾氣最直,看到外甥女的神態,馬上嚷嚷出來了。
安雅郡主什麼都沒說,等慶王苦口婆心地勸了很久,憋着怒火離開時,她轉身去了外公定安公的府上,把母妃的死因細細地跟外公和舅舅們說了。還有這些年,李氏對她和哥哥所做的一切,一件不落地說給他們聽。最後,順便把今日慶王的來意,也一併說了出來。
洪老二把手一攤,道:“既然這樣,大哥就先在世子的位置上辛苦幾年,等旻兒再大些,傳給他也不遲!”
“大哥,”二舅舅看向臉頰紅得像打翻了紅色顏料一般的外甥女,一臉無奈,“你小聲點兒!哪能直接問人家小姑娘這麼直白的問題呢?”
安雅郡主不傻,怎麼可能用母妃的嫁妝,去爲一個害了她性命的王府填窟窿?再說了,慶王府並未窮到還不起百萬銀兩的地步,一定是那李氏不願意從手中挖銀子出來,打到她的頭上。
其他的幾個兄弟,也都附和着二哥的意思。定安公府上最有意思,人家都是爭着搶着奪世子之位,甚至不惜兄弟反目。他們倒好,一個個當世子之位是燙手山芋,互相踢皮球。
可惜,那些產業和管事忠僕的地契身契,都攥在安雅郡主的手中,近幾年的收益,也都是安雅郡主收着。慶王不得不拉下臉,去向安雅郡主開口。
“不行!女孩子的及笄禮,可是一生中除了成親最大的一件事,怎麼能隨便辦辦呢?”大舅舅一聽,顧不上跟老二磕牙了,趕忙表態。
“現在,先讓他不敢打雅兒和炅兒手中產業的主意!”二舅舅把自己的計策,跟父兄們一說,得到了他們的贊同。
安雅郡主笑着道:“多謝外公。我的及笄禮,沒打算大辦,想租了流泉山莊,只請一切親戚和交好的朋友,走個儀式就成!”
“今日你做得對!你和你哥不是沒有外家的,不能任那些人糟蹋!你母妃嫁妝的事,你不用管了,交給你舅舅們就行了。”定安公招了招手,讓安雅在他身邊坐下,一副打算長聊的架勢。
安雅郡主知道自己要是再跟舅舅們客氣的話,大舅舅、三舅舅他們肯定就要翻臉了,忙應道:“那雅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雅兒,明年你就及笄了……你那個父王是不指望了,你的終身大事,有什麼打算?要不……讓你大舅母和二舅母她們,幫你操辦?”定安公知道外孫女很有主見,小心翼翼地問道。
大舅舅嘟噥着:“這有什麼!喜歡就喜歡唄,有什麼好害羞的?”
洪家的幾個舅舅,也都是炮筒子脾氣,一點就爆。只二舅舅稍微冷靜些,他攔住了父親和兄弟們,道:“這件事,當然不能跟他們算了。但是,那個大夫沒有找到,即便上門去質問,也缺乏關鍵性的證據,反而打草驚蛇。小妹的事,不如徐徐圖之!”
洪老大牛眼一睜,道:“老子跟他叔叔們都建在呢,世子之位輪也輪不到他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小子身上!”
定安公習慣幾個兒子互相甩鍋,不去理他們,跟自家外孫女拉起了家常:“雅兒,你也過了年也有十五了吧?及笄禮府裡給準備了嗎?我看,不如這及笄禮就在咱們府上辦,慶王府上一個小妾當家,能成什麼氣候?”
二舅舅也點頭道:“不錯!及笄禮你不想在慶王府辦,又不願意麻煩外公和舅舅的話,在流泉山莊辦也行。這件事,就交給外公和舅舅們吧!”
安雅郡主一聽,連登時紅了,害羞地垂下了頭,不知道該怎麼說爲好。定安公心咯噔一下,揪了揪自己的鬍子,心中有些焦急。有些事情,他一個老爺們,真不知道如何開口。要是老伴兒還在就好了……
“大哥!”二舅舅一臉無奈,“這件事,咱們討論了不下千百遍了。您爲嫡爲長,世子之位本就該是你的。只要咱們兄弟齊心,定安公府在誰手上,都能發揚光大。旻兒這孩子,雖然年齡小些,但能文能武,有謀略。大哥要是怕自己擔不起世子重任,直接把世子之位,交到他的手上便是!”
洪家老二在家中還是很有話語權的,就連定安公也被他勸了下來:“老二,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那姓狄的龜兒子,害了我閨女,還想禍禍她的兒女。我呸!他咋有臉?就不怕婧兒從地下爬出來找他?”
二舅舅來到外甥女身邊,低聲問道:“是誰?能告訴二舅舅嗎?”
安雅郡主不是矯情的人,雖然臉燙得厲害,還是擡眸看向外公和舅舅們,遲疑地小聲道:“是……是褚慕柏!”
“誰?褚慕柏是哪個臭小子?這麼幸運被我們雅兒看中了?”定安公蹙起了眉頭,努力地從京中的俊傑中搜尋着。他擔心哪,生怕安雅郡主跟她母妃一樣,所遇非人。
二舅舅點點頭,跟冥思苦想的父親道:“褚慕柏……應該是鎮國公府上六位公子之一。他家的這一代,排行都是‘慕’字輩。雅兒,是褚家的哪位公子?”
“是……褚小五!”既然都開了頭了,還有什麼還害羞的?再說了,葉兒妹妹說了,等明年開春,鎮國公府上就會來慶王府提親。現在不說,到時候外祖父和舅舅們也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