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翻了個白眼,道:“又沒讓你可着一棵樹來薅!你說過了,銀杏山莊佔地約三百畝,一畝地至少能種一百多株銀杏樹……幾萬棵樹,每個樹上分個三分之一的葉子於我,不會有多大的影響的。”
順柔郡主一聽銀杏葉是製作速效救心丸的藥材之一,忙附和道:“是啊,是啊!袁姑娘家的莊子,不過損失少少一些葉子,就能救好多好多有心疾的病人呢。葉兒姑娘,你送給我爺爺的藥丸,一回到家,就有好幾位勳貴重臣到我們家求藥。都是替自家長輩求的……京中不少老封君,都有心疾的毛病呢!我家在向山腳下也有莊子,葉兒姑娘要是需要的話,明年的時候,我讓人都種上銀杏樹,專門供應給顧氏製藥……”
袁海晴看了她一眼,裝出不悅的樣子:“郡主這話說的,我又沒說不樂意,只不過逗逗葉兒妹妹罷了。順柔郡主說得對,賞景畢竟不如救人重要。你需要的話,儘管開口,就是薅禿了,也不會讓你賠的!”
“就知道晴姐姐對我最好了!”顧夜自然也不會白拿袁家的銀杏葉,按照市價給他們結算便是。不過,她好像沒在藥店裡見過銀杏葉這味藥呢,難道這兒的大夫,都不用銀杏入藥的?
顧夜真不善於交際,人家順柔郡主一直在向她示好,她不知道如何迴應。想了想,她對順柔郡主道:“禮親王的藥,本來是可以服用兩個月的,如果分給別人的話,恐怕堅持不了幾天。別擔心,我回去再製些速效救心丸,過幾日讓人給你們府上送去。”
順柔郡主可等着這句話了,激動得有些眼眶發紅。登門求藥的,都是非常親近的人,其中就有禮親王的親妹妹惠和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是順柔郡主的姑祖母,病情雖然不像禮親王這麼嚴重,可前兩日心疾犯了人差點都沒了。大長公主爲人慈和,她的兒女也都孝順。這一病,幾乎把家中的小輩嚇壞了。她的兒孫們,幾番登門向鎮國公府上求藥,都被告知葉兒小藥師不在府中。
並不是鎮國公有意推諉。那幾日,顧夜被她師父帶着四處顯擺,再加上東靈國的藥師會,也不斷向她拋出橄欖枝,很是應酬了幾日。
尋不到她,惠和大長公主的兒孫們,便厚着臉皮去求了自家舅舅——禮親王。人家藥師小姑娘在大藥會上製作的救心丸,除了上交的,其他可都是給了禮親王的,大家都看到了的!
禮親王很疼這個妹子,自然不捨得看到妹妹被病痛折磨,很大方地把救心丸分了大長公主一半。剩下的頂多夠他用一個月的!現在輪到禮親王的兒孫們頭疼了。葉兒小藥師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推出這種藥,藥一下子少了一半,就等於禮親王把命分給別人一半……
顧夜挑了挑眉:就這戰鬥力,還想挑事兒?
“你……”小姑娘顯然對自己的身材不自信,一時之間怒目而視,小臉漲得通紅,指向顧夜的手是顫抖的。
安雅郡主好不容易說服顧夜來參加這次宴會,哪知道總有不長眼的跳出來給她惹事。這是不把她安雅郡主當回事兒是吧?
得!顧夜發現自己也被“有的人”了。這些小姑娘們,指桑罵槐的功底,也就那樣而已。不過……顧夜回頭看了那位貴女一眼——很陌生,她確定自己以前從未與之有過交集。怎麼就衝着她來了呢?
“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譏諷別人的身材了?倒是你,說別人是難民,嘲笑別人的出身,我可沒看出你的教養在哪裡!”顧夜搖了搖頭。她心中很無奈,爲什麼她走到哪兒,都有不開眼的跳出來生事兒呢?就不能好好讓她參加一場宴會嗎?
藥師和醫者,雖然同屬於“工”,但高等級的藥師,在世人眼中早已脫離了“工”的範疇。更不用說大藥師了,那可是世人推崇仰望的存在。顧夜今日雖然沒穿藥師服,但胸口明晃晃的九級藥師徽章,在陽光下閃爍着光芒。
這時候,禮親王府聽說安雅郡主在流泉山莊宴客,其中就請了葉兒小藥師。即便順柔郡主跟安雅郡主不對付,即便她沒收到帖子,還是厚着臉皮來了。這也是,她一出現,就黏着顧夜的原因。
這位身着枚紅色衣衫的小姑娘,不過是四品苑馬少卿家的姑娘。父親不過是個替皇家養馬的官兒,因攀着長公主家的遂寧縣主,纔有幸參加這次聚會。
順柔郡主含着眼淚道:“真不知如何感激葉兒姑娘……”
在藥師界,大藥師是別人高攀不上的存在,所以許多貴族、官員都會有意交好有潛力的高等級藥師,結個善緣。
“感激的話就不要說了!說實話,我也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別人的千恩萬謝。”顧夜最怕的就是別人謝來謝去,想想都頭疼。
向來,她都是遂寧縣主手中的一杆槍,指哪打哪!可萬萬沒想到,她爲了巴結遂寧縣主,竟然講出這番輕視藥師的言論來。還是遠着點兒吧,免得給自家招禍!
且不說,高等級的藥師,將來有成長爲大藥師的可能。就說高等級藥師的製藥水平,說不定哪天就要求到人家頭上。所以,八、九級的藥師,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順柔郡主被自己看不上的人暗諷,臉色登時有些不太好看。她冷冷地剜了安雅郡主一眼,道:“我這叫懂得感恩,知禮懂禮!不像有的人,上杆子向上爬,不拿自己當外人。”
小姑娘顯然身份不凡,她“陣亡”了,不代表身邊沒有狗腿子替她出頭。一位身着枚紅色襖裙的閨秀,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樣,跳出來道:“你這根乾癟的豆芽菜,跟災區的難民似的,還好意思譏諷別人的身材。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某人可是從小在大山裡長大的,無怪乎瘦成這樣,無怪乎沒有教養……”
突然有個陌生的聲音插進來,嗤笑一聲道:“曲水流觴自然要到用膳的時候,才能見識到。不會有人不知道何謂‘曲水流觴’吧?”
“你!不要以爲你僥倖考到九級藥師,就不把京中的閨秀看在眼裡了!藥師,不過是工籍,士農工商中比農人還要低賤的職業,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小姑娘氣急敗壞,口不擇言。她沒發現她的話剛說出來,身邊已經空了一塊。
其實,在場有一部分閨秀,心中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人家乖覺,心中雖然看不起對方是個製藥的,不親近、不招惹,只是遠着而已。可像苑馬少卿家的姑娘那麼棒槌的,也只有她這一位了。
顧夜趕緊上前一步,把兩人隔開。她對安雅郡主道:“不是說流泉山莊有京中最有意境的曲水流觴嗎?不帶我去見識見識嗎?”
顧夜拉住了想要替她說話的安雅郡主,回頭衝那位小姑娘笑笑道:“你不就想告訴別人,我這人沒見識嗎?沒見識就沒見識嘍!又不會掉塊肉!你見識過曲水流觴又能怎麼樣?多長一塊肉?”說完,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對方略顯圓潤的身材,輕輕搖了搖頭。
得!兩人都把對方變成了“有的人”,一番脣槍舌劍,看得顧夜是目不暇接。她瞧出來了,這兩位郡主真是八字不合,說不上兩句就能吵起來。
安雅郡主走過來,淡淡地瞥了有些呆愣的順柔郡主一眼,笑着對顧夜道:“我就欣賞你這種直率,不像有的人,婆婆媽媽,不幹不脆,實在沒意思!”
“遂寧,管好你的狗!不要放出來亂咬人!”安雅郡主對那位小姑娘不客氣地道,“你算那顆蔥!你父親不過一養馬的,四品官,人家小葉子可是一品公卿家的姑娘,豈容你指手畫腳?看不上藥師和大夫,你最好祈禱你以後不要生病,不需要用藥!來人,把這不長眼的傢伙,趕緊給本郡主清理出去。別杵在這兒礙本郡主的眼!”
打狗還要看主人的,遂寧縣主臉色一變,就要出言阻攔,卻被她身旁的王梨落拉住了。王梨落小聲地道:“縣主,李綺紅她的一番言論,已經不是小姑娘之間的鬥氣鬥嘴了,而是得罪了整個藥師界。您要是爲她出頭的話,恐怕……”
遂寧縣主畢竟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看不慣往日對她照顧有加的順柔姐姐,今日總圍着顧夜轉,一時不爽纔會刺她一句。她雖然表現得不想與顧夜爲伍的樣子,卻從未有過對藥師不敬或者輕視的意思。沒想到李綺紅竟然說出那番言論來……
經王梨落這麼一提醒,遂寧縣主已經到嘴邊的勸解的話,又被她嚥了下去,眼睜睜地看着李綺紅被安雅郡主的丫鬟趕了出去。
顧夜在一旁頗爲遺憾地道:“安雅郡主,你怎麼就把人給攆出去了呢?我這回敬的話,都堵在嗓子眼裡,不吐不快。你想把我給憋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