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汪海洋公司已經收到了李一峰公司的正式通知:硬化工程做完後期的裝飾工程就不給他做了。

汪海洋這一次沒有暴跳如雷,李一峰迴到縣城後的平靜態度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合作破裂,貸款取消!

汪海洋以爲這二招會讓李一峰徹底趴下,就算不倒下至少也會令他焦頭爛額,度日如年!可是他沒想到李一峰面對變故會如此鎮定,如此淡然!

他永遠想不到一個有正確人生觀,會時時反思自己,思考人生的人在經歷浴火重生後,會看淡很多事情。除了生死,健康,一切都是可以過去的,一切也都是小事!

這是李一峰現在的想法,雖然不積極,但很適應他!

何強的案子終審判決了:死刑!

李一峰雖然早想到了這個結果,但心中還是感覺十分難受。

在這個法制日益健全的社會,何強原本應該拿起法律的武器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利益的,然而他卻選擇了暴力,用自己的生命和血腥詮釋了他對母親的愛。

這份愛太可怕,太沉重,太深刻!

“爸,法律是公正的,但我也不後悔!”

這是何強在法庭上留給他父親最後的話,他是微笑着走向死亡的,然而在這微笑的背後又有多少無聲的哭泣和嘆息!

八月十四,李一峰和肖琪如約來到了老劉位於工地的工棚。

劍娃子正在往長條桌上擺杯筷,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炒好的菜:薰豬蹄火鍋,薰的香腸炒辣椒…基本上都是老劉家鄉的土特產。

工人們客氣的招呼李一峰和肖琪落座,遞煙的遞煙,倒茶的倒茶,整個感覺就像是他們家親戚來了一樣。

李一峰放下手中的月餅,看着這幫熱情憨厚的山裡漢子,心中盡有種回家的感覺,這感覺很暖心窩,他彷彿一下子回到了當初在廣東創業那時候:也是這樣簡陋的環境,同樣一羣對生活充滿熱情的人。

“老劉哩?”

李一峰問劍娃子。

“他還在廚房弄菜哩!”

劍娃子用手指了指宿舍後面搭的簡易棚。

“我去看看!”

李一峰開心的往廚房走了過去,只見老劉圍着個袍裙,正在打火竈前熟練的翻炒着。

“老劉”

李一峰拍了拍老劉肩膀,親熱的叫了一聲。

“唉喲,李總,你怎麼跑這來了,快去房間坐着,這裡油煙大,我還二個菜炒,馬上就好了!”

老劉見到李一峰,高興的笑着眼睛都眯了起來。

“沒事,你忙你的,我學下手藝!”

李一峰笑着說。

“那行,最後一個涼菜,我們老家的特色-涼拌葛根,這可是好東西,又好吃,又降血下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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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劉得意洋洋的說。

“是嗎,那我得好好學學!”

李一峰笑着站到了老劉身旁。

“劉哥,飯做好沒有,我今天可早餐都沒吃,就等着吃這頓大餐哩!”

宋金生拎着兩盒月餅,大聲喊着興沖沖的跨進了工棚。

“肖,肖總,你怎麼在這?”

看到坐在房間裡的肖琪,宋金生一下愣住了,說話都結巴了。

“我怎麼不能在這?你也是老劉邀請的?”

肖琪擡起頭看了看宋金生,直白的問道。 wωw_ тtkan_ ¢○

“是的,這不他要回去了嗎,叫我來最後聚一聚!”

宋金生有點尷尬的說。

“既然是老劉邀請的,別客氣,坐!”

肖琪臉上表情淡淡,指着凳子對宋金生說。

“哦,那謝謝!”

宋金生聞言坐了下去,感覺有點手足無措。

“翠花,上酸菜啦!”

李一峰搞笑的叫着端着涼拌葛根跑了出來。

“李總-”

宋金生一見李一峰,立馬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宋經理,你好,你好!”

李一峰放下涼拌葛根,走過去客氣的向宋金生伸出了雙手。

“您好,李總!”

宋金生伸出雙手和李一峰握了握,緊張之情溢於言表!

“坐吧,歡迎你參加我們的中秋聚餐!”

李一峰象主人一樣對宋金生說。

面對自己生命中的二個男人,肖琪心中五味雜陳:

宋金生看樣子變了很多,但那已經過去了,過去的肯定不會再回來!

“純糧苞谷酒來嘍!”

老劉抱着一個大塑料壺,吆喝着進了房間:

“李總,您請坐,宋兄弟,還有大夥,都坐起來,開飯啦!”

衆人於是一忽拉圍着條桌坐攏了。

李一峰朝肖琪使了個眼色,坐在了肖琪旁邊。

肖琪從揹包中拿出一個鼓鼓的信封,走到老劉跟前:

“這是李總和我還有我們公司員工募捐的一點心意,願你老婆能早日康復!”

“這—”

老劉整個人一下子僵在那裡,眼睛瞬間溼潤起來。

“收下吧!”

李一峰真摯的望着老劉說道。

“我,我這也有點,不多,算是小弟的一點意思!”

宋金生也從口袋掏出一疊錢,塞在了老劉手中。

肖琪驚訝的望了他一眼,眼神瞬間又回覆了正常。

老劉將信封和錢接過來放到了桌角,擰開酒壺給李一峰斟酒,一滴淚水也恰巧滴在酒杯裡,濺起了一片炫麗的酒花。

“謝謝”

“謝謝”

他倒完酒在李一峰和宋金生面前輕聲的說。

“祝大家中秋快樂,也感謝大家對這個項目的大力支持,我敬各位兄弟前輩!”

李一峰端起酒杯,深情的對所有人說。

“我們敬李總!”

老劉一聲吆喝,大夥也跟隨着齊喊,房間裡霎那之間熱鬧起來。

“李總,不,李一峰,我跟你喝一杯!”

酒宴過半,宋金生忽然端着杯子歪歪倒倒的走到李一峰面前,紅着臉說道。

“行,宋經理,我敬你!”

李一峰爽快的回答。

“宋金生,你喝多了!”

肖琪在旁邊忽然說道。

“我沒喝多”

宋金生歪着頭看了肖琪一眼,然後又趴在李一峰耳朵上小聲說:

“這杯酒我們到門口去看着月亮喝!”

李一峰笑了笑,跟着宋金生走到了工棚外。

“李總,李一峰!”

宋金生忽然站直了身體,一板一眼的說:

“喝這杯酒之前,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可以,你說!”

李一峰看着宋金生,認真的說。

“你知道嗎?肖琪,是個好女人!”

宋金生一字一頓的說。

“這我知道!”

李一峰擡頭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心如明鏡似的回答。

“以後她就歸你照顧了,而我,不是敗給了你,我是敗給了我自己!從今以後,你若是敢欺負她,欺騙她,我宋金生—”

宋金生頓了頓,擡頭用手指着月亮接着說道:

“我宋金生對着月亮發誓,我決饒不了你!”

他說完,雙眼堅定的盯着李一峰。

李一峰沒有迴避他的目光,端起手中的酒杯碰了碰宋金生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子豎着放在宋金生眼前晃了晃,回頭大踏步走進了房間。

宋金生也端起酒杯一口喝完,看着李一峰的背影,他忽然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蹲下身來,雙手抱頭象孩子一般哭了起來……

男人其實很脆弱,只要心底的信念和支柱一破滅一倒塌,他們的悲痛和淚水會象山洪一樣涌現。

老劉拎着個大包,焦急的在車站外東張西望,咋晚太激動了,老劉也喝多了,結果錯過了班車。

早上他背起行囊和劍娃子說了一聲就匆匆往車站趕,沒想到還是沒來的及趕上。

他想攔個過路車了再到前面縣城去轉車,爭取能趕回家去陪老婆孩子吃個團圓飯。

正在老劉焦急的時候,一輛半成新的小車在他旁邊停了下來:

“去xx縣,走不走?”

老劉一看是跑黑的的,他問了問價錢,看車上也又坐了兩個人,心急回家的他便坐了上去。

小車駛出縣城,不一會卻朝山裡的方向開去,老劉一看不對勁,連忙說道:

“你這往哪開,停車,讓我下去!”

旁邊坐着的兩人卻一下按住了他,用膠帶纏住了他的嘴巴和眼睛。

過了半天,車子停了下來,兩人撕開了他嘴巴和眼睛上的膠帶。

老劉一看,自己在一處亂尾樓上面,窗外天色陰沉沉的。

“說吧,你跟李一峰都講了些什麼?”

剛子冷冷的盯着老劉。

“你們是汪海洋的人!”

老劉憤憤的說。

“你們這樣做是違法的,小心我告你們!”

剛子使了個眼色,旁邊的兩人立刻將老劉一通拳腳,打的老劉直接癱倒在地。

“怎麼樣,現在可不可以說了?你想回去陪你家人過中秋,最好老老實實的說了。”

剛子彎下腰,盯着老劉說。

老劉吐了吐口裡的血水,望了望剛子:

“你們是幫禽獸!”

剛子臉色一變,伸手直接將老劉拎了起來:

“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許進,你們二個好好伺候他,看他能硬到什麼時候!”

“好嘞!”

叫許進的青年應了一聲,拉過老劉又是幾大耳刮子。

老劉不再說話,二個青年又嚇又打的折騰了半天,實在沒辦法了便將他押到陽臺邊守着,兩人掏出手機玩了起來!

老劉望了望樓下,見這棟樓第二層上有個平臺,心想若不自己想辦法躲,恐怕是沒人來救他的。

他看了看聚精會神玩手機的兩人,轉身翻出了陽臺。

許進一擡頭,見老劉雙手拉着陽臺上,整個人懸在窗外,立馬衝了過來。

老劉鬆開雙手往二樓平臺上跳去,但樓下伸出的平臺角掛了一下他的身體,他整個人立馬失去了重心和方向,只聽樓下一聲悶響,老劉一動不動的趴在了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