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笑盈盈地走了進來,環顧了衆人一眼:“是誰要看病?我來幫看吧。”
聞言衆人都再次打量那個姑娘,白巧兒甚至忍不住問出聲:“你真的會看病?”
“怎麼?不像嗎?”那姑娘也不生氣,邊隨意問了一句邊拿起躺椅上快掉了的薄被給老大夫蓋上,動作輕柔細心。
幫老大夫蓋好了被子,那姑娘才轉身看向衆人,笑着道:“我是這醫館老大夫的孫女塗玉湖,我爺爺最近有些犯困,有時候我都叫不醒他的,所以他睡着的時候都是我來幫他看病的。我只是一個年輕的女娃子,你們懷疑我的醫術很正常,不過我可以向你們保證,絕不會給你們看錯病或者開錯藥的。”
“小女子失言了,請塗姑娘不要見怪,”白巧兒笑着給那叫塗玉湖的姑娘行了一禮。
“那麻煩你了,你給我看看我懷裡這個娃子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特別是看看有沒有中毒,”顧小北上前一步站在那塗姑娘面前,急切地道。
“好,你先抱着他坐下吧,”塗玉湖請她坐在屋裡最中央的桌子前的椅子上,然後她才返身坐到了桌子後面坐下。
顧小北抱着小寶坐下後,就抓這他的小手往桌子上放,小寶卻不肯,掙扎個不停,顧小北幾乎都控制不住。
“我來幫抓着吧,”顧三林走上前來,伸手就想幫顧小北固定住小寶的手。
“不用,”顧小北搖頭拒絕,小寶剛從那麼危險的地方回來,她一點都不想他再受人強制押着,她低下頭溫柔地摸了摸小寶的臉,笑眯眯地哄道:“小寶要乖乖地看病哦,等看好了病,姐姐就給你買很多糖。”
小寶雖然還沒回說話,但也能聽懂一些了,特別是對“糖”這個字眼非常的敏感,一聽到顧小北說到糖,他就去看顧小北的手,見她手上沒有糖,小嘴癟了癟,很是失望的樣子。然而他卻不灰心,他在顧小北的懷裡翻了個身,趴着顧小北的身子往後面的白青笠看,見白青笠也沒有拿出糖來,他又去看別人。
白青笠被小寶水汪汪可憐兮兮的大眼睛望着,心都軟了,忍不住笑着道:“我去給小寶買點糖回來吧。”
“不用去了,我這裡有糖,”塗玉湖看着小寶覓糖的可愛樣子,笑着道,然後起身走向醫館後面的小門,走往後院,不一會兒就拿了幾顆糖出來,走到小寶面前,伸出手裡的糖,軟聲哄道:“小弟弟,來,姐姐給你吃糖,你要乖乖地安靜地給姐姐看病哦。”
塗玉湖聲音本來就很好聽,又加上她刻意放柔了聲音,聽得在場的人心頭都軟綿綿的。
“小寶,快接下吧,”顧小北指着塗玉湖的手,笑眯眯地對小寶道。
小寶眨巴了下溼漉漉的大眼睛,觀察了塗玉湖幾眼,見她眉眼間都是善意,又看了眼顧小北,見她點了點頭,才伸出肥肥的小短手從塗玉湖的手裡抓了顆糖,自己剝開了包裝的紙皮,就塞進了嘴裡。
塗玉湖微微一笑,把手裡剩下的糖遞給離她最近的顧三林:“這幾顆你們也給他保管着吧。”
顧三林滿懷感激地接過了糖,笑着道:“多謝姑娘!”他看得很清楚,醫館裡是沒有特意被有糖給來看病的小娃子的,如果小娃子哭,只要大人捉住了小娃子的手給大夫診脈就可以了,現在她卻這樣配合他們不肯勉強小寶的心,他覺得這個姑娘心地真好。
“不用客氣,”塗玉湖大方地笑了笑,轉回桌子後面坐下,顧小北又把小寶的小手往桌上放,這下子,小寶也不排斥了,小嘴兒裡吧唧吧唧地吮吸着糖,兩隻大眼好奇地看向塗玉湖,手乖乖地由顧小北放在桌上。
塗玉湖莞爾一笑,伸出修長的手指,搭上小寶的手腕,凝神診脈,不一會兒她就笑着放開了小寶的手,仔細看了看小寶的臉色,沒見什麼異樣,她才笑着道:“小弟弟沒有事,只是剛剛受了點驚嚇而已,你們回去多哄他一些,多給他一點關注就行了。”
“不用開藥方嗎?”顧三林忍不住問了一句,以前大夫給他們看病的時候都是開藥方,所以現在見她不開藥方有些不習慣。
“沒關係,小孩子多吃了藥不好,你們多跟他玩玩轉移他注意力,不多久他就忘了受驚嚇的事了,而且他的問題確實不大,”塗玉湖笑着搖了搖頭。
“我覺得塗姑娘說得對,三哥,你就別擔心了,”顧小北笑着道,小孩子的注意力本來就不集中,很容易轉移注意力的,到時候久了他就忘了這事自然就好了,以前小寶哭的時候她都是想辦法把他的注意力從導致他哭的那事物上轉移注意力,然後不多久他就忘記了讓他哭的事了。
白青笠點了點頭,他也覺得顧小北她們說的有道理,他看了靠着門邊站着的白巧兒一眼,笑着道:“既然都來了這裡了,你也給我妹妹看看腳吧。”說着走過去把白巧兒扶到了桌子前。
顧小北急忙抱着小寶站起來,剛站了起來給白巧兒讓座,顧三林就伸手接過小寶,笑着道:“你抱了這麼久也累了,我來抱抱吧。”
顧小北點了點頭就站到旁邊看着塗玉湖給白巧兒看腳,塗玉湖笑着朝白青笠和顧三林道:“你們轉身迴避一下。”
顧三林看着狀況就知道塗玉湖要脫白巧兒的鞋襪,便識趣地轉身抱着小寶到門口去玩了。
塗玉湖見白青笠沒有迴避的意識,蹙着秀眉靜靜地盯着白青笠,白青笠笑着道:“你儘管給她看吧,我是她親哥哥。”
塗玉湖才鬆開了緊緊皺起的眉頭,點了點頭,就幫白巧兒把鞋襪脫了出來,白巧兒白淨細膩、小巧玲瓏的芊芊細足就展示在眼前。塗玉湖太高她的腳板,低下頭看了眼,立刻抽了口氣,白巧兒的腳底通紅一片,上面已經長了幾顆大大的水泡。
顧小北也跟着蹲下看了白巧兒的腳板一眼,見狀非常的驚訝:“怎麼這麼嚴重?”想不到白巧兒的症狀這麼嚴重,她剛纔還一直以爲她只是不習慣走多了路,所以才喊疼的。
“我得給你挑破這水泡然後上藥,可能有些疼,你要忍着,”塗玉湖查看了白巧兒的兩腳後,就滿臉凝重地對着白巧兒道。
白巧兒本來就很怕疼,聽她這麼一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還是堅強地點了點頭:“你挑吧,我能忍着,等下我看向旁邊就是了。”
塗玉湖笑了笑,她從白巧兒的腳上就可以看得出她是個養尊處優的大戶人家大小姐了,還以爲白巧兒會怕疼受不住,想不到她竟然能說出這麼堅強的話來。
塗玉湖拿來乾淨的細針,慢慢地挑破白巧兒腳上的水泡,白巧兒疼得直抽氣,卻一直沒有喊疼。顧小北看得心裡一抽一抽的,就連白青笠也蹙起來眉。
不一會兒,塗玉湖就手腳麻利地把白巧兒腳上的水泡都挑破了,並配上些藥給她敷上了。
“現在你不能再穿鞋襪了,我看到你們有坐馬車來,讓你哥哥抱着你上車坐着,腳不要碰到任何地方去了,這藥我這裡都有,我給你們配好了,回去每天晚上敷一次,過幾天就好了。”塗玉湖邊麻利地給他們包藥,邊囑咐道。
“她以後出門都會這樣嗎?塗姑娘有沒有什麼好法子可以讓巧兒的腳能適應走長點的路?總不能以後她都不能去逛街吧?”顧小北忍不住問道,如果白巧兒一直這樣,以後的生活豈不是太枯燥了?
“她的皮膚天生比較細嫩,很容易受傷,不過也痊癒得較快,”塗玉湖淡淡地道:“如果我沒猜錯,這位姑娘一定不常出門吧?”
“塗姑娘,你真厲害,我的皮膚確實容易受傷但痊癒也很快,我也很少出門,”白巧兒崇拜地看着塗玉湖。
“我這沒什麼,是大夫的都可以看得出來的,”塗玉湖笑着道,說到這裡她想了想才繼續道:“讓你皮膚變粗糙堅實的藥我是沒有的,不過你可以試着每天多走些路,慢慢習慣了走遠些的路到時候就沒那麼嚴重了,腳底的皮膚也會變厚實一些的。”
“好的,以後我一定會按你說的去做的,”白巧兒笑着點了點頭。
“你抱着巧兒先到車上吧,我隨後就來,”顧小北見白巧兒的腳上了藥,又得了塗玉湖的指點,就笑着對白青笠道。
白青笠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就抱着白巧兒出去,反而是指着顧小北對塗玉湖道:“之前她也在這裡讓你爺爺幫看過病,現在已經吃了好久的藥了,你幫她複診看看是不是好多了。”
顧小北詫異地看了白青笠一眼,原來他一直在惦記着她的病啊!她笑着對塗玉湖道:“那就麻煩塗姑娘再幫我看看了。”
“沒問題,”塗玉湖笑着點了點頭。
白青笠見顧小北同意看病了,才放心地抱着白巧兒到外面的車上去了。
顧小北在白巧兒剛纔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伸出放到跟前的桌子上,塗玉湖就伸手給她診起脈來。
還沒有診好脈,白青笠就返身回了醫館裡。顧小北蹙了蹙眉,瞪了白青笠一眼,也沒心情跟他計較了,轉過頭不看他。白青笠有些尷尬地摸了摸筆挺的鼻子,卻完全沒有出去的意思。
塗玉湖一直專心地給顧小北診脈,感覺到白青笠進來了,她擡眸看了一眼,見顧小北沒有趕走白青笠,她也不管了,低下頭繼續認真診脈。
良久,塗玉湖才收回了手,笑着道:“你的毛病已經好了很多了,不過藥還是要繼續吃,否則很可能又復發的,況且你吃的那些藥都是很好的補藥,多吃些也對身體有好處。”
“好了很多了?”塗玉湖的話音未落,白青笠就驚喜地歡呼一聲,想不到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有這麼大的效果,也不枉他特意請遠在京城的蘇大夫來給她看病了。
“別大驚小怪的!”
白青笠剛想問她月事是不是已經來了,就顧小北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這裡,現在問這事確實不好,不過他依然直氣壯地道:“誰讓你好了很多了都不跟我說一聲,我突然知道了這件事當讓很驚喜了。”
顧小北也不理他了,心想着,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塗玉湖是個聰慧的姑娘,短短的時間裡,她就看得出顧小北與白青笠之間那種與衆不同的關係了,她眨了眨眼,突然笑着道:“你們是住在哪裡的?”
“我們是住在南門村的,塗姑娘,你有空的時候可以去我們村找我們玩,”顧小北笑眯眯地道。
塗玉湖雖然看起來比顧小北大兩三歲的樣子,但也不算大,甚至還有些孩子心性,聽到顧小北說起南門村,她立刻驚喜地道:“南門村?我和爺爺去採藥的時候曾經去過你們村附近的山頭。”
“真的?那你以後再去那裡採藥的時候就來我們村找我們吧,我叫顧小北,你進了村問問鄉親們就知道了,村裡人都很淳樸,都會告訴你的,”顧小北也非常高興,笑容滿面地對塗玉湖道:“我們在縣城裡也開了家酒樓,叫兄妹酒樓,酒樓裡的廚師們的廚藝都很不錯的,你可以去嚐嚐,我讓他們給你免費。”
“哇,原來那家酒樓是你們開的,我聽說了很多次了,只是一直沒時間去嚐嚐而已,有機會我一定去嚐嚐,我可喜歡吃那些好吃的東西了,”塗玉湖欣喜地道。
“我看得出來了,”顧小北點了點頭,剛纔她看到塗玉湖拿糖出來就知道她一定是喜歡吃點心零食的,所以纔會一直備有糖。
……
白青笠站在旁邊楞楞地看着兩個姑娘滔滔不絕地談話,有些不能理解,女孩子們都這麼容易交朋友的嗎?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就聊得熱火朝天了。
“我們該走了!”白青笠見顧小北與塗玉湖說個不停,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顧小北終於回過神來,笑着對塗玉湖道:“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聊吧,我們得走了。”
“好啊,”塗玉湖點了點頭。
顧小北從懷裡掏出荷包把銀子拿出來,笑着問塗玉湖:“三個人的診金是多少?”
“不用給了,我們現在也算好朋友了,就當我只是給好朋友的看好了,”塗玉湖立刻搖了搖頭。
“那可不行,我們談得來就是緣分的,但也不能不給診金啊,畢竟你們還要開醫館,各方面的開銷應該也不少,”顧小北執意要給診金。
塗玉湖正想要繼續推遲,就被白青笠攔住了,白青笠埋怨地看了顧小北一眼:“給錢這事不都是男人來的嗎?你湊什麼熱鬧?”
顧小北撇了撇嘴,卻沒有再說話。剛纔她才掏銀子的時候,白青笠也掏了出來,只是她不想讓白青笠幫她付診金,她就搶先開口了,不過她覺得現在塗玉湖不肯要她的銀子,那麼由白青笠來給塗玉湖,塗玉湖或許會收下,所以她纔沒再拒絕白青笠給她付診金。
“塗姑娘,我很高興小北與你談得來,但是這診金你務必收下,否則我們以後都不敢來找你們幫我們看病了,”白青笠堅定地道,“你與小北談得來,你不想收她的診金是很正常的,但是現在你是我給你而不是她給你,你不收下應該不好吧。”
塗玉湖剛想說話,就被白青笠最後一句話給噎住了。
顧小北瞪了白青笠一眼,笑着對塗玉湖道:“你收下吧,以後我們還要經常來找你們看病呢,你也不能總是不收錢吧?”
“經常來看病?你胡說什麼呢?哪有人這樣詛咒自己的?”白青笠不滿地道。
到了這時候,塗玉湖也知道她得必須收下這診金了,否則他們是不會罷休的,況且他們看起來也不缺那點錢,於是她便笑着道:“那好吧,你們給我十兩銀子就行了。”
白青笠立刻就把銀子給了塗玉湖,顧小北又再次邀請塗玉湖去找她玩了之後,才辭別了塗玉湖,跟着白青笠走出了醫館。
剛走出門檻,白青笠就低聲湊到顧小北耳邊問道:“你那個真的好了很多了?怎麼不告訴我呢?”
“神經病啊!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顧小北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會她,快步走向停在門口不遠處的馬車。
白青笠蹙了蹙眉,喃喃低語:“神經病是什麼病?”
雖然他很想去問顧小北,但也知道現在顧小北正惱怒當中,他去問她就是自找苦吃,於是他也不糾結了,想起剛纔塗玉湖說顧小北的病已經全好了,他就非常的欣喜。
白青笠走近馬車,看到顧三林他們都上車,便興高采烈地到馬車前面,翻身上馬背,趕起了馬車。
“白夫子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啊,”顧三林疑惑地道:“小妹,你剛纔又給大夫看了病了吧?是不是好很多了?”
“是啊,是好了很多,”顧小北笑着道。
“那就好,你要按時記得吃藥纔好得快,”白巧兒笑眯眯地道,說完了又問道:“我們直接去酒樓嗎?”
“是啊,”顧小北點了點頭,心裡有些複雜,不知道回去的時候陳九還在不在,也許他已經得知他們揭穿了他的舉動了,也許還沒有知道。